《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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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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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靠近赫拉克勒斯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后者一笑表示同意,随即出了房间。他回来时带了一些奇怪的管子和一个小袋。我马上认出这是吸鸦片用的传统器具。但我吃惊的事还没有完,因为这里的主人不动声色地示意,而欧文也心领神会地作了回应,然后转身向着我。

“阿喀琉斯,您要不要小小地来尝试一下?您将看到,您出生的那个广袤的南非,会变得更美、更加莽莽苍苍……”

要不是他在说话时悄悄作了个手势稳住我,还会意地眨了眨眼,否则我会立刻拔脚就走了。我不负所望地接过了信息——要我不折不扣地照办——但我的确惊愕非常。我将烟吐了出来,一团一团的,并没咽下去。但过了些时候,我终于还是受到了这毒品那种虚无缥缈感觉的影响。我已没了时间的概念,而我们的主人和欧文还在大谈赫拉克勒斯。又过了会儿,大概已近拂晓了吧,得伊阿尼拉去睡觉了,但“赫拉克勒斯”这个名字仍然挂在两个伙伴的嘴上,俨然这个人现在就是人类的大恩人了。随后欧文的口气有了点挑剔的味儿,说“他的一切都很完美,不过谋杀阿玛宗人女王一事除外”。赫拉克勒斯表示异议。经过一番没完没了的争论,他似乎又转而赞同了我朋友的看法。

这时我感到眼中愈发变得模糊朦胧起来了,耳中也只能听进一些莫名其妙的片言只语,接着便渐渐投入了梦神摩耳甫斯的怀抱。我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身心糟糕透顶,竟至到了下午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头还昏昏沉沉。在火车上我又睡着了,一直睡到晚上,大概是十一点我们到达帕丁顿车站时才醒。一辆出租马车将我们送到了欧文的寓所。行李甫放,我这位朋友就建议我们沿泰晤士河码头散会儿步,一再说古老伦敦的宜人空气对我们大有裨益。到了这个时候,我脑子才算是真正开始清醒了。幽暗的水面上映照山橙黄色的街灯灯光。雾霭中,大本钟送来悦耳的钟声。十一点半。

“欧文,”我突然问道,“这个周末发生的是怎么回事啊?我觉得有几个钟头像是穿过一面镜子,看到了另一个自我;而您自己,我觉得也认不出来了。我们做梦了吗?”

“谁又告诉您,我们此时此刻就不在做梦呢?”他回答我说,一边抬眼望着天宇,“不过您放心,这是连那些最伟大的哲学家也从来没有真正破解出来的一个问题。是啊,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认为我们是做了梦。是和得伊阿尼拉以及他的同伴一起做的梦,梦到了任何时代都是最出色的英雄,那伟大的赫拉克勒斯。”

“您讲的是哪一个呢?是理查森,是凶手,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真的,欧文,我开始给弄得一塌糊涂了,再也搞不清……”

“喏,最后的那个叫这名字的人已不再存在了。至于那另外两个,则是同一个人……”

我不得不用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这句话。他又说道:

“行啦,我的朋友,别这么板着脸啦!好像我在给您揭开什么罪犯奇闻似的。我以为您早就明白:除了赫拉克勒斯·理查森,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是我们在寻找的凶手!”

40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在和小理查森一起度过了这个周末之后,尤其是看到我这位朋友似乎还和他织造了一种友好关系,这时的我确实在想,自己是不是并不在做梦。欧文的解释没能消除这个印象。

“正如我前面有次和您说明过的那样,赫拉克勒斯犯下了这一系列的罪行。小有不同的是,这些高明作品的操手就是他,而非他的同谋。就我所知,这个同谋可能只是临时性地给他做做下手。即使如此,也不过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金角牝鹿’案中,扮演那个在火车站台上让父亲和未婚夫看到的狮人角色。我给您指出过,这个人的身高,看来要比其他证人所描述的赫拉克勒斯小些。第二次,当然是在实施‘赫斯珀里得斯姐妹的果园’一案时了,因为那时的赫拉克勒斯被拘禁在苏格兰场。第三次,便是在‘地狱的看门狗’一案中,扮做有望远镜的德国女人,而赫拉克勒斯则让人看成是她的一个同胞。”

“那是个女人?”

“从理论上说,是这样,我们以后就会明白的。我们首先来探讨一下赫拉克勒斯的情况。我觉得他是罪案史上非常特别的一个家伙。现在我们知道了他过去的生活,也知道了有种种难以置信的情况,使他自诩为伟大的赫拉克勒斯,要不惜任何代价去模仿他;还养成了他那种少见的狂妄自大,而这种自大狂像常见的情况一样,乃是出于一种强烈的自卑情结。他周围的人,尤其是他哥哥,妒忌他的天资,只要有机会便嘲弄他,渲染他就像那个同名名人一样脑子迟钝,而这往往又使他火冒三丈。因此也就不奇怪,他想证明自己既有力气也有智慧,要在同一场合中再现这位英雄的雄风,因为这位英雄往往给说成是只用拳头行事而非脑袋。他的罪案全都证明了这一点,其成就没有先例,同时发挥了这两方面的才能。此外,还应添上大度和勇气。赫拉克勒斯是利他主义者,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清除糟蹋自己同胞生活的恶人,要为他们而献身。

“他自信自己是非同寻常之辈,具有神的本质,应当超越迄今为止这一领域中所有已经成就了的东西。他的罪案不仅要达到那位底比斯英雄名声的高度,还要让人人知道他,知道是他干了所有这一切——人人应当知道,他是赫拉克勒斯,是他干了这些公益行为,但人们又不可能抓住他,因为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超脱于人类法律之上的……您回想一下在抓他之前和抓他之后的一副狂妄态度吧。他说的话总是语意双关,实际上从未否认自己就是那些罪案的作案人,同时还强调那些犯罪行为的益处。显然,他也曾预料到自己会被捉住,但在‘赫斯珀里得斯果园’一案用了同谋参与进来之后,便更好地洗刷了自己。您还记得我祖先的那些白手帕吧?它们没有刺绣显得更美。在我看来,那些罪案堪与它们等量齐观,手法干净流畅,不搞花头,非常接近真实,一切毫无遮掩,无论是动机,还是凶手——或者说行善者——的面目。这个人太机灵了,抓不上手。我还对您说过,这些事要干起来是非常之难的。他的打算是,制造一个杰作,它要使其他此类动作相形见绌!”

一阵无语,只有我们在泰晤士河岸上响着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我问:

“欧文……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他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他答道,似笑非笑。他没有明说,闪烁其词。“您也知道,天才和疯狂只有一步之遥,对吧?尤其是在艺术领域……然而,尽管他罪行残忍,我还是要认为这家伙是个艺术家。所以您会明白,我几乎未曾需要用上自己的才华来和他沟通,我只是把他那些罪案往上拔高了一点档次,将他行事中的可圈可点之处夸奖了一番,这就够了,使他之后便把我当成了知音。这样,我基本上了解到一切已有一些时间了。起先,在我详细指出他犯罪机理的那个晚上,我是想让他落进圈套的,但他占了上风,将一个多少也可说得上的罪犯交了给我。这件事,无疑是他已预见到事情可能变得不妙——我想——是在我到达之用了个什么借口,让他哥哥将驯兽师狄俄墨得斯的地址写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

“附带说说,他把这样一个记事本留在狄俄墨得斯尸体的口袋里,所用计谋完全一样,也是为了让警方从翠径庄园方面进行调查。我和您说过,一切细节都曾预先考虑过。例如,藏在他马鞍下那块有血迹的破布,开始时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证据,然而并不完全有说服力。至于狄俄墨得斯,应当知道,是赫拉克勒斯在一家酒吧里和这个人搭上话的,而非情况相反如他所讲。也还是他,向此人建议到自己家里来看一看,作为踩点,过后好来个入室盗窃。这么做,所换得的便是在那个猛兽出没的致命一夜‘同谋犯罪’。”

“他是怎么知道,狄俄墨得斯是个职业偷手的呢?”

“这我不清楚,而且他是用什么方式和这个人提出这笔奇怪的交易,我同样也不了解。可以肯定的是,理查森家里的那些银餐具根本不会有危险,因为他要除掉这个坏蛋是已经定下来的事。不过话虽这么说,我们也别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前不久,赫拉克勒斯还刚刚赢了一局呢。他用一次效果十分显眼的自杀,将一个量身定做的罪犯送到我们的面前,以示能耐。那些日子我们去他家找他,正是他一个人和得伊阿尼拉待在翠径庄园的时候,我给他下了个圈套……而他也上钩

“谢谢您曾预先让我知道。”

“当时我想的是,瞧见我袋中的手枪便足可不言自明的了……不过我承认,这一局是冒了险的,尤其是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我想您已猜到过河时居然发生的那次事故的象征意义了,对吧?这正是神话中赫拉克勒斯和他妻子之间一个场面的准确复现:他们旅行时有一天为一条大河所阻,河水已经上涨。人头马怪涅索斯在那里当艄公,他将得伊阿尼拉搁在背上,背着到了水流中间,这时他欲行非礼,已经到了河对岸的赫拉克勒斯张弓向他射去致命的一箭。”

“该死!”我叫道。“那么……得伊阿尼拉是他同谋?”

欧文似乎并未留意我说的这句话。他脸上忽然显得很气愤,从齿缝中迸出话来说道:

“我可不欣赏我这个艄公角色,明白吗?不过我明白像他这样一个追求尽善尽美的人,是想一丝不苟地按照传说去做。对我们来讲,恰好又发生了一个意外事故……幸亏有您,阿喀琉斯,幸亏您出手相助的本能反应!”

“我对自己也自豪不到哪里去,欧文。当时我不应只限于简单的警告,它差点也会要了您的命的!”

“不管怎样,您救了我,也救了得伊阿尼拉,这一点赫拉克勒斯是感激您的。此外,这件事也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加强嘛!最后,形势要比我开始时所希望的还要好。”

欧文有会儿没再说话,随后很认真地又说:“刚才我用了‘圈套’这个词,错了。事实上,我之所以这样做,我之所以非常高兴地接受他的邀请,是为了让他在给抓起来时不致丢脸。”

“上帝啊,为什么呢?”

“我和您说过,这是出于对他艺术家工作的尊重。我一生中还没碰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罪犯呢,我应当把我最出色的侦探时光归功于他。赫拉克勒斯该待的地方,不是在哪个监牢里,也不应像是哪个该上绞刑架的一般坏蛋,在一根绞索的头上……”

“也不应在人间的任何地方!”

“对,当然了。我让他明白,他的作品现在已经完成,该找一个体面的出路了。我得说,吸鸦片这件事已经很理想地为我的意图所用……”

“您好像比我还要习惯这种毒品呢!”

“必要时我是知道怎么去牺牲我的健康的。阿喀琉斯,告诉我,您记不记得听我说起过阿玛宗人女王的案子?”

“记得,但没真止搞明白……”

欧文脚下没停,有一会儿没开声。随后他点点头。

“也许这样更好些。还是让我告诉您吧,赫拉克勒斯并不是真正要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

“对这个问题,您是知道我的看法的,对吧?”我顶了一句,很不客气。

“尽管相貌堂堂,这个小伙子可不走运。有这么一个父亲,对他宠爱过度,之后又带他去‘梦幻之花’,也就完全把他送进了地狱。他的意图正是这样,他要把这个是自己妻子和自己朋友通奸生出来的儿了送上复仇的祭坛。不过他在这么做的时候并不感到很踏实。”

“这一点,请允许我告诉您,您的鸦片观有点走极端了!”

“……赫拉克勒斯在那里碰上了比鸦片更糟的毒品,其毒素对像他这样一个精神脆弱的人来说极为有害……”

“什么毒素?”

“和亚当在伊甸园里所碰上的一样。但我认为,和征服了赫拉克勒斯心的那个女人相比,夏娃还只是一个不会害人的人。一个堕落了的女人哪!一个早就迷途的灵魂。虽然她年轻,但人们说她已经领略过一切恶习,不是没有道理的啊!比如‘梦幻之花’的麻醉品,她是经常去那里的。得伊阿尼拉……”

“得伊阿尼拉?”我叫了起来,“可是……”

“让我说完,阿喀琉斯,让我告诉您他们相互间的影响是多么有害。何况,即使是在希腊神话中,人们也谈到了地狱那里有一种铁打的联盟,因为正是在地狱塔耳塔洛斯的深处,赫拉克勒斯和得伊阿尼拉的兄弟谈妥了要进行结盟。征兆既不看好,他们的命运毫无疑问,也就从见面一开始便注定了。这次邂逅使他们彼此一见钟情。她呢,是个生活在底层的姑娘,生活和糟糕的经历已将她侵蚀,她觉得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发现了一位迷人的王子,俊俏得有如天仙。

“您明白吗?她爱他,钦佩他,崇拜他;他是赫拉克勒斯的再生……而他,对这个女子同样非常迷恋。这首先是因为她太迷人了,而且也因为她是第一个听他倾诉、对他又非常理解的人。她尽量使他高兴,激发他狂热的爱,在他病态的精神上打开了…个致命的缺口……这是一种完美的默契,确立在了两人之间。鸦片使他们的精神境界崇高、理想化起来,谵妄了,做着最最疯狂的梦……这些响当当的梦,赫拉克勒斯早已有之,从他浸淫于自己十分崇拜的英雄那些传奇功绩时就已萌生了。我想,他早就已在考虑这十二个一系列崇高行动,但计划真正得到落实,则是在一次罪恶的纵酒作乐之后,我将之定在他们结婚之前不久。”

“但他们还没结婚呀!就我所知。”

“不,去年六月他们便已结婚了。您所知道的名叫‘得伊阿尼拉’或者‘丽塔.德雷珀’的这个人,就是帕特里夏·阿特金森,就是那两个名声不好的喜剧演员的女儿,实际上,就是赫拉克勒斯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妻子。确实,我们从未见过丽塔·德雷珀,因为她在这对夫妇的新婚旅行中给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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