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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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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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院中。沫儿一下子看到草垛,小声道:“会不会在草垛里?”若是院子中有虫子,这草垛是最好的虫窝。刚进来时,沫儿还想爬上去玩呢,如今连靠近一点都心惊胆战的。

文清绕着走了两圈,摇了摇头,又翻身爬上去,拨开浓厚的蓑草检查了下,道:“没有虫子的痕迹。”婉娘却只顾着打量着院子,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由沫儿望风,婉娘和文清将整个院子和房间重新查找了一遍,除了在茅厕鸡笼里找到一些散落的鸡毛,并未有更多的发现。

三人出了院子,将大门重新锁好。看天色不早,婉娘道:“我们回去吧,见了三哥再作商议。”

沫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顿时觉得尿急,走了几步,见街边灌木丛花叶茂盛,嘴里道:“我去拉个尿。”

婉娘无可奈何笑道:“这么大个……娃娃,行为举止还是这么不靠谱。”

文清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沫儿厉声喝止:“不要来!”婉娘拉住文清,笑个不停。

沫儿穿过中间的亭子,来到对面花丛最浓密的地方,正要钻进去,只听咕咕几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沫儿哇一声大叫,扭头便往回跑。

婉娘和文清听到动静,飞跑着赶来。

花叶抖动得更加厉害。婉娘拔下头簪,将上面涂上紫蜮膏,文清从地上捡了一条树枝,护在两人身前。正严阵以待之际,扑棱一声,从灌木丛中冲出一只脏污的大公鸡,脖子光溜溜的,露出红色的鸡皮,伸着脑袋咯咯叫着,跳上墙头飞走了。

三人虚惊一场,沫儿手抚胸口,叫道:“可吓死我了!”也不敢再去小解,拉着婉娘就要走。

文清却在刚才公鸡窜出的地方蹲了下来,用棍子朝里面拨弄,嘴里道:“这是什么?”沫儿好奇心又来,小心翼翼凑上去看,原来是一块破布,但棍子捅一下,布就往里缩一下。

这些灌木丛不知多少年了,上面有浓厚的绿叶覆盖,下面是扭曲盘绕的枝干,连阳光也透不进来,光线很暗。沫儿见文清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忙道:“小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婉娘在一旁茫然地盯着街中的小亭,根本没注意到文清和沫儿的举动。

文清突然挣脱出来,棍子上挑着一只鞋子,甩落在婉娘脚前。葱绿色的绣花鞋,尺寸很小,显然是个小女孩穿的。沫儿还没愣过神来,文清扒开盘根错节的藤条,大声叫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哧哧溜溜钻了进去,只见花丛一阵剧烈抖动,文清拖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爬了出来。

小兰捂着脸,浑身颤抖,身上的青色棉睡衣已经脏得看不出纹路,枯草、落叶还有带着血的鸡毛,沾得满头满手。

沫儿拉下她的手,轻声道:“小兰别怕,我们带你回家找姐姐。”小兰茫然地睁开眼睛,又猛地闭上,嘴唇抖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兰除了浑身脏污、手脚冰冷,身上并无伤口,也不见有虫子叮咬过的痕迹,只是神志不清,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三人围着问了半晌,她都不发出任何声息,只闭着眼睛发抖。

婉娘无奈道:“这孩子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被吓坏了。”拿出紫蜮膏,飞快地擦在她的眉心、太阳穴上,又用食指和中指在她头顶百会穴上轻轻按揉了片刻,小兰表情渐渐放松,一会儿便睡着了。

〔七〕

小兰在闻香榭住了三日。这三日,婉娘又是用银针,又是用醒脑安神的香粉花露,小兰情况才有所好转,她不再往黑暗里躲,不再瑟瑟发抖,但是无喜无嗔,叫吃饭便吃饭,叫睡觉便睡觉,如同木头人一般,对那日发生何事更是问不出任何端倪来。

据婉娘说,她这是吓散了魂魄了,只剩下行尸走肉,任谁也回天无力。闻香榭目前能做的,只是送了她一瓶紫蜮膏、一盒冷香粉,让她仅有的身心凝聚,不至于让邪祟占用了肉身。

※※※

这日一大早,曾绣来接小兰。她抱着小兰哭得哽咽难言,知道小兰傻了更是心痛不已,但却并不多话,只将她这一个多月来存下的金银珠宝,连同头上戴的仅有的步摇首饰都摘了下来,全都送了婉娘作为谢礼。

送走曾绣曾兰,文清和沫儿心里都有些难受。一个如此漂亮乖巧的小女孩就这么无端端成了行尸走肉,真是可怜。而曾绣卖身青楼,妹妹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却遭此打击,更是悲惨。

黄三已经摆好碗筷,婉娘仍对着曾绣送来的一堆金银珠宝发呆。沫儿嘀咕道:“曾绣怎么不说让婉娘帮忙查下原因呢?”

文清愣头愣脑道:“怎么没求?这一堆财物,婉娘不是已经收了吗?”沫儿恍然大悟,不由佩服曾绣的聪明。

曾绣显然知道,若是明里提出要婉娘帮忙查找元凶,婉娘定然一口回绝,但如此倾囊而出,婉娘但凡有一点不忍之心,多半会努力为治好小兰做些补偿。

沫儿性格多疑,有些时候反倒不如文清大智若愚。他朝文清挤眉弄眼了一阵,伸出大拇指对文清做了个“佩服”的手势。

婉娘茫然道:“什么呀?”

沫儿不客气道:“小兰一事,你打算怎么办?”

婉娘睁大眼睛:“曾绣委托我找小兰,我已经找到了呀。还要怎样?”

沫儿最见不得婉娘装傻,老气横秋道:“那你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干吗?赶紧给人退回去。”

婉娘双手一搂,将整个包袱都抱在怀里,一副老财迷的样子,嫣然道:“送上门的钱财再退回去,可不是我婉娘的做派。”哼着小曲儿上了楼,走到一半,回头笑眯眯道:“我可没应承曾绣其他事。你们俩要是想当英雄,主动接了这件事,我也不拦着。”

※※※

给公孙玉容送去紫蜮膏已经多日,婉娘今日要去回访,本来不用这么多人去,但沫儿惦记着公孙玉容好客,定会有好吃的,非要跟来。

门房通报了好久,才见一个丫头匆地跑出来,带了她们去偏厦坐下。又等了一炷香工夫,小豹闯将进来,草草施了个礼,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便叫送客。

沫儿老大失望,忍不住道:“公孙小姐呢?她手臂上的疮疖怎么样了?”

小豹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不便见客。”看了看婉娘等关切的眼神,一顿足道:“算了,你们也不是外人,小姐心情不好,正在房间哭呢。”

下个月是于清的祖母于老太太七十寿辰,前日府里便请了一个道长来。据说这个道长法力高强,堪舆风水、查病驱邪样样在行,在皇家贵族中颇具名气,于家费了好大的人情才请回来,几件事情都算的极其准确。老太太一高兴,便将怀有身孕的孙媳妇也叫了来,说要请道长帮忙看看怀的这第二胎是男是女。哪知道长一见到公孙玉容,语气大变,直言公孙玉容今年犯太岁,克夫克祖,特别是刑克老太太,若继续留在府中,定然对老太太不利;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找一处僻静简陋之地,静修九个月,待身上戾气化尽才可重新回府。

于清同公孙玉容夫妻情深,一听便觉得不妥,当即拒绝,大家闹得不欢而散。老太太虽然没当场表态,但显然对此事深信不疑,这两日便开始哼暧,说浑身疼痛。无奈之下,今日一早,于清的母亲于夫人过来劝解公孙玉容,说为了老太太的安危,恳请公孙玉容忍着一时半会儿,搬出去避避风头。于清争执了几句,却被于夫人骂“不孝”、“只顾着媳妇儿”,公孙玉容哪里受过这般气,自己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婉娘听了,疑惑道:“公孙小姐犯太岁?我还是不信。”小豹性格同公孙玉容一样,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愤愤道:“凭他什么鬼老道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信。”

婉娘想了一下,道:“婉娘也略懂看相,不如小豹姑娘带我去看看吧。”小豹大喜,也不通传,只管带了婉娘和文清沫儿去了公孙玉容住的北院。

※※※

公孙玉容正在椅子上抹眼泪,见婉娘进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强笑道:“婉娘的紫蜮膏好用得很,我的手臂已经好了。”一边吩咐小虎倒茶,一边伸出玉臂给婉娘看,果然已经恢复如常,一点疤痕都未留。沫儿特别留意她的腹部,发现那条黑气已经不见,气色也好了很多。

公孙玉容按照婉娘的吩咐,每隔两个时辰,便在眉心、太阳穴、天枢穴及手臂上的疮疖等处搽上紫蜮膏,并轻揉至完全吸收。刚开始时,只觉得睡眠好了些,恶心呕吐症状略微缓解。满三日后,突然一阵肠鸣,肚子微热,身体如同卸下千斤重担一般轻松,各种反胃、心慌全不见了,原先微隆的小腹也一平了下去。请医搭脉,发现并无孕气。公孙玉容只道自己误以为怀孕,并不十分惋惜,还隐隐庆幸。今日若不是心情不好,她容光焕发的样子真看不出是已经育有一子的少妇,精神气色都同少女毫无差别。

婉娘放了心,笑道:“那就好。”看着她犹有泪光的脸,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公孙玉容不好同外人讲家事,尴尬一笑,含糊道:“也没什么事。”

小豹早已按捺不住,气鼓鼓道:“也就小姐好脾气,如今身子刚好,小公子又年幼,还要被赶出去住到那个乱糟糟的地方,是欺负我们娘家没人吗?要我说,直接让娘家舅老爷一顶小轿接回去,大不了长期住娘家,看公子着不着急。”

小虎忙小声制止:“小豹你不要添乱了,要是这个能行得通,还用你说?”公孙玉容的眼圈儿顿时又红了,委委屈屈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小豹更加气愤,连说带比划道:“你是没去看,那么小一个院子,这么矮的屋檐,烂桌子破椅子,一股难闻的腥味,别说小姐这么娇贵的身子,我都受不了,还九个月不让出门,直接闷死得了。哼,公子刚才去找老夫人了,不管怎样,至少要换一个好点的院子。”原来那老道声称,为了给老夫人祈福增寿,同时消除公孙玉容身上的煞气,她必须居住得越破旧越好,给指定了一个院落,要七日后搬进去。刚才小豹陪同于清去看,发现小院极其破败,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

小虎不无担忧道:“但愿公子能说服老爷夫人,不出去住最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顾婉娘等人在场。

公孙玉容毕竟是大家闺秀,十分不好意思,喝道:“小虎小豹闭嘴!这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们管。”小豹将嘴巴撅得老高,小声嘟哝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婉娘却听得极为认真,仔细打量了公孙玉容的五官,断然道:“小姐丰颔重颐,鼻挺面润,最是旺夫兴家,绝非克父克祖之命。”

公孙玉容眼睛一亮,道:“真的?”

婉娘正色道:“当然,婉娘看相虽然粗浅,但从不信口开河。”公孙玉容破涕为笑,接着又发愁道:“我自然信婉娘的,可是,”她伸手指指上面,撅嘴道,“我婆婆和老太太却不一定信。”

婉娘想了片刻,道:“不如这样,小豹把地址给我,我先去看看那个小院,再找魏夫人、薛夫人、卢夫人等几个同老太太相熟的给吹吹风,就说搬出去对小公子不好,说不定老太太心疼重孙子,就不让你出去了呢?”

公孙玉容一跺脚道:“要依我以前的脾气,早就不管不顾了……”公孙玉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随着成亲、有了孩子后,已经成熟了许多,早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也不忍让夫君为难。听婉娘如此说,想想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道:“那多谢婉娘了。”

婉娘笑道:“公孙小姐等我的好消息吧。”

公孙玉容总算又高兴了起来,吩咐小虎拿了两碟果子给文清沫儿吃。婉娘好奇道:“那个道长,是什么样子的?”

公孙玉容道:“看起来其貌不扬,个头挺高。不过他掐算了好几件过去的事儿,都算的极准,所以老太太信得跟什么似的。”

婉娘惋惜道:“可惜我没福气,要是有缘见他一面,还可请教一二。”

小豹不满道:“什么道长,我看就是个害人精,板着一张脸一点表情都没有,身上不知什么味儿,香炉不是香炉,脂粉不是脂粉的,混着一股中药味儿,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婉娘忍不住笑了,道:“小豹姑娘尽得小姐真传。”公孙玉容也笑着道:“她就是个直肠子。”

〔八〕

三人出了于府,马不停蹄赶去了小豹说的那个小院。小院在宣化坊,周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卖狗皮膏药的,开赌场的,耍把戏的,甚至还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街上招呼客人的暗娼,吓得文清沫儿不敢直视,唯恐再着了道儿。

这个小院靠里,略微僻静些,但像是废弃好久了,门前的野蒿一丛一丛的,里面更是简陋,屋檐低矮,陈设破烂,连围墙都塌得不足一人高,墙边乱蓬蓬的蓑草,狗窝一般,难怪小豹愤愤不平。

三人趁周围行人不注意,飞快从围墙坍塌处跳了进去。沫儿手做扇子,扇动着扑面而来的尘土,皱眉道:“让人住这里,还九个月不出大门,这老道也真够缺德的。还祈福驱煞,骗人的吧?”

一撮茅草从房檐下垂下来,文清嫌总碰到头,用手一拉,竟然将屋檐拉掉一片,噼里啪啦砸下来,差点打到他的脚。不由也抱怨道:“这什么破房子,好久都没住人了吧?”

沫儿狐疑道:“文清,你说老道同公孙小姐无冤无仇,为何非要让她搬到这么个地方来住呢。”

婉娘拨弄着墙根的蓑草,听了沫儿的话,回过头道:“对啊,公孙小姐搬到这里来,对老道有什么好处?难道老道看上了公孙小姐,心怀不轨?还是同她或者她家里有仇,故意寻仇报复?”

沫儿想了一下,很快嗤之以鼻:“你这两种猜测都不靠谱。”

文清挠头道:“以前也听说过,有些不良的道士招摇撞骗,故意说人家有灾,借化解之名骗人钱财。”

沫儿道:“还是不对。公孙小姐的娘家婆家又不是普通百姓,拿不出银钱,若是老道只想骗钱,钱骗到手就得了,用得着非要让公孙玉容搬出来住九个月吗?”

婉娘笑道:“好小子,继续说。”

沫儿受到鼓励,信心大增,道:“我想,或许是这个院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必须让公孙小姐住进来,他们才能做手脚。”猛然间觉得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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