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拿过石础,虽然对这东西很反感。但现在赵一二在旁边,我不是很怕。说实话,我内心里,也是有点好奇。
手颤巍巍的去摸石础上的暗纹。粗糙的石头纹路,凹凸不平,一一划过我的指尖。我能感觉到无数的附灵在里面尖叫,哭喊,彷佛无数只手从石础里伸出来,勉力想抓住我的手指,我的手一阵刺寒。
我蓦地把手手回来。
把赵一二和刘院长看着,心悸的说道:“他们很挤。他们说很挤。”
王八说道:“你以前不是说他们对你喊‘垮了、垮了’”。
赵一二说道:“这东西肯定是有人从韦昌辉当年的宅邸地下刨出来的,这个石础支撑宅邸地基的风水,被刨出来,石础里的附灵当然要说垮了。”
“然后卖水货设备的公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这石础,知道是好玩意,就想送给这笔业务的联系人——厅长的儿子。”刘院长接着说道:“金仲知道有这个东西……就向那个厅长的儿子索要……厅长儿子答应把石础交给金仲……条件就是金仲要帮他解决后患……可是那个业务员听了邹厂长的提醒……不敢给金仲……又不敢拿回去……就给了邱升……”
“那个业务员也没安好心,他肯定也被石础里的东西缠怕了。”赵一二分析。
看来这石础实在太凶,和它有过关联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邪性的东西,你们要交给我收拾。”我吃惊不小,把自己指着:“你们太抬举我了。”
“你难道不愿意?”赵一二看样子比我还惊讶,“你知不知道天下会治石础的人,不是想当就当的,有人搞了一辈子都不会。”
“我不管别人想不想学,我反正不会去学。”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赵一二问道,仿佛要笑出来了,“你不想当术士,为什么巴巴地去学水分?你们两个还掺和这些古怪事情。”
“我有什么办法!”我喊道:“从来都是这些烂事找上我,我什么时候去掺和过。”
“你要想好,我这辈子只会收一个徒弟,错过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向赵一二拱拱手:“谢谢你儿看得起,和你儿喝酒,我蛮乐意,但要我当你徒弟,不可能,我从小胆小,怕鬼。肯定学不会你的手艺。”
赵一二把我愣愣地看着:“你从小都不顺,小时候身体差,长大了被人当二球,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吗,你是个大专生,可是你连个工作都混不上,你想过为什么吗?”
我茫然的向赵一二摇摇头,“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你和我一样,只能吃这碗饭。”赵一二手在石础上挥了挥,一股白气腾起,鬼魂在晃动。
赵一二手指点了点,那些附灵回到石础中。
“我最后问你一句,走那条路,你自己选择。”
“我选过一次了,”我迟疑一下,“我还是不走那条路。”
赵一二把我盯着,看了半天,拿出烟来,给我递了一棵,然后用手指上冒出的火给我点上。
“这本事,你不想学吗?”
“我可不想当魔术师”我忍俊不禁,赵一二完全在骗小孩的做法,这种把戏也用上。
刘院长在旁边插嘴:“老赵,你就死了心吧,社会在发展,你们这一套迟早会被淘汰的。”
赵一二泄了气,好像很难接受我不跟他学手艺。过了一会才又对我说道:
“你不愿意学诡术,为什么要自己去学水分?”
“我当初学水分是因为,内经上有些东西算不懂,才去看的。”
“你为什么要去学内经?你想替人治病是不是,很古怪的病是不是?”赵一二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是为了想给一个你看起来很可怜的人,给他治病,才去学的内经和水分,是不是?”
我把赵一二看着,一言不发。
“我他妈的早就该想到了,你看得见那些脏东西,应该就是你遇到了那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王八对赵一二说着。
“那个人是不是终年不能见阳光,不能听见猫狗叫声,不能闻到任何烟味,特别是柴火和油烟味,为了活下去,那人终年都要戴斗笠穿蓑衣。身上绑的跟粽子一样……”
赵一二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头脑发晕。王八在旁边喊道:“赵师傅,不能再说了……他……”
赵一二把我的头拍了一下,“你不该认识那个草帽人的。你看草帽人可怜,你想治好她,你倒是好心肠。”
赵一二说完就走出房间。跟刘院长招呼都不打一个。
刘院长对我说:“小徐,小徐,小徐……”
我身上好冷,头开始炸炸的疼:
草帽人对我说:“你决定了,就算是一辈子一事无成,当一辈子的穷人,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我决定了。”
草帽人苦笑:“也好也好。”
我身上好冷。
草帽人说:“你既然不走这条路,当初就不该来问我。”
我好冷。冷得瑟瑟发抖。
草帽人说:“我走了,知道走的意思吗?”
我说:“不知道。”
草帽人扯掉脸上的口罩,露出煞白的脸庞,整张脸布满血丝,透明的皮肤下面颅骨隐约可见,“可我也走不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草帽人在哭,“你放弃了这条路,我也没指望治好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会选吗?”
……
策策在卧室门口大哭起来。
王八连忙把我抱住,狠狠的压住我。
我身上好冷。
策策的哭声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把脖子伸长,头颅饶过王八的胳膊,向策策看过去。
策策“呀”的尖叫,把我指着。
刘院长拿了床毛毯过来,帮助王八把我包起来。
我朝策策微笑,把信子吐出来,信子在空气里快速的抖动,搜索空气里的各种细微的信息,信子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策策身上害怕的气味。我开心的很,哈哈的笑起来,可是嘴角刚张开,嘴巴就裂开了口子。我的皮肤太脆。好疼。
王八对刘院长喊道,“叫策策回房去,别让她看见!”
策策在拼命的哭:“怪物……怪物。”
我还想去看看策策这个丫头,吓一吓她。我想趴在地上,再向策策爬过去。
策策在大哭,“爸爸,我怕,我怕妖怪!”
看着策策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用手把嘴巴两边的嘴皮捏住,免得笑的太开心,又炸裂开。
“嘎……嘎嘎……嘎嘎……”我只能用喉咙憋着嗓门笑。
王八狠狠揍了我一拳。
……
等我再清醒,我正躺在刘院长客厅的沙发上,模模糊糊的听到刘院长说:“他自己从来不知道……你瞒了他这么多年……你的确是个够义气的人……好兄弟就是这样……要替对方背负……不管兄弟知不知道,领不领情……不管多少年……”
王八也低声说着:“去年开始,他越来越明显了。”
“他又这么犟,不肯跟着老赵。”
“再想办法吧……赵师傅非得要他接手螟蛉吗?”
我头脑还在混乱中,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勉强撑起身体,看见刘院长和王八表情沉重。
刘院长见我醒了,问道:“你不冷啦?”
我茫然的点点头。把身上的毛毯掀开。
“那我们告辞了。”王八对刘院长说道:“吓着策策了。”
刘院长把石础交给王八。
王八接的很迟疑。
“你要是还想见到老赵,就拿着,你只要不想去用它,应该没什么事情。”刘院长给王八解释。
和王八走到夷陵路上,王八说道:“疯子,当年你真不该跟那个草帽人打交道的。”
我说道:“我也没治好她,蛮对不起她的。”
“你以为看懂了内经就能治病吗,苕……”
“我当年真的以为可以帮到她。可是她死了,我很内疚。”
“你真的以为她死了……”王八欲言又止。
“她家人都说她死了,还能有错吗。”我追问:“她难道没死?,谁会诅咒自己的家人死掉。”
“恩,你说死了就死了吧……”王八敷衍我。
过一会王八又说道:“疯子,你不觉得这一两年,你遇见的邪事情,越来越多了吗?你以前不想现在这么频繁撞邪。”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回答道:“那次不是你惹到这些东西,连累上我的。”
王八苦笑道:“这倒是我的原因了。”
“难道还是我的不成!”我吼道。
王八不理我,把石础抱着,“我现在好想看看这石头里的东西有多厉害。”
“老子踢死你!”我狠狠的骂道。
第一部 第六章 失魂记
赵一二没有消息了。我和王八也没有去中医院去找刘院长。日子又回到了往常波澜不惊的状态,王八每天上班下班,董玲隔一两天来给我们收拾房间,顺带着挖苦我几句。我天天跑到劳动局去找工作,当然也跟王八上下班一样,总是早上去,中午回,一天又一天。吃饭睡觉看碟子,就这样过着。重复的生活让我连日期都记不住。
邱升的这件事情,彷佛已经很遥远,甚至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件事情到底发生过没有。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很多事情我明明做过,但临到头却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做。明明有些事情从没做过,但做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已经重复过这个动作很多次了。
王朔在他小说里,说这个感觉是前视感,我倒是宁愿相信是时间本就是错乱不堪的,只是人类自己的意识一厢情愿的认为时间的流淌跟河流一样,从前往后,一成不变。比如现在,也许我正在看的碟片,早在我三十年后我就看过了,可是时间在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于是我刚租到的盗版美国大片,看起来有无比的熟悉感,连某些情节都能无端的预测。甚至我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和我现在正在呼吸的空气,都是那么熟悉。虽然我站在从前往后的时间顺序来看,我从未经历我这个场景。
失业的人,是不是每个都想我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呢。
但有个东西,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又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邱升走胎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
王八卧室里摆放的那个石础。
王八每天晚上都要把那个石础看上好久。他很想知道这个石础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到底有什么巨大的灵力藏在其中。可我总是不愿意看见那玩意。我强迫自己,忘掉它,即便是看见它,也当看不见。
可我知道,永远把石础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八绝对会找我帮忙,跟他一起弄个究竟。很多次,王八欲言又止。我看得出来,他想求我,但又说不出口。他在担心什么。怕我拒绝吗。
呵呵,我想我真的会拒绝。
可是当王八在这个晚饭后,真的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竟然答应了。我预先想好了无数种方式来拒绝他。可是我事到临头,还是答应了。
王八说,赵一二这么久都不来拿这个石础,他应该是知道我们不会因为这个石础出什么乱子。
我认为王八说的有道理。
这些天,王八翻了好多太平天国的历史记录和相关小说。他想把这东西弄个明白。
我倒是想把石础拿到夷陵广场旁边给卖了。但东西是刘院长交给王八的,我不能偷。
王八小心翼翼的把石础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我们各坐在桌子两端。把石础看着。那个无来由的前视感又出现了。
我问王八:“这个场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很久以前,我们也做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也是这么坐着,看着这个石头。你有这个感觉吗?”
“没有,你别乱想了,我们见到这个东西,还不到两个月呢。”
我把石础上上下下看个遍。除了上面一些诡异的花纹,和一个玄武的雕刻。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连那些白影子都消逝得干干净净。
/文/我把手指触到石础上,又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
/人/我尽量克制手指上带来的阴冷恐惧。身上一开始发抖。
/书/“感觉到什么没有?”王八问我。
/屋/“他们说很挤。”我把手抬起。不愿意再放上去了。
王八想了一会。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这种法术……”
我问,“这石础到底什么来历。跟什么法术有关。”
“有一种法术,在清明两朝有流传,应该是来自印度那边。不是我们中国人的法术。但是到了中国,被我们老同行运用。”
我问,“这个石础和印度那边有什么关系。”
“印度的吠陀教和锡克教都有很多分支。其中一些偏门的支派,是用人命来炼术的。”
“这个我知道啊,世界上很多宗教的祭司和僧侣都这样。不光是印度的教派。阿斯克特人不就喜欢大批量的杀人祭祀太阳神吗。”
“有一种残忍法术,在吠陀教里是很常见的修炼方法。”
“什么法术,说来听听,快说快说。”印度这么远的地方,发生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害怕。想听听王八说的到底有多玄乎。
“吠陀教在印度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前,那种法术很常见,中国没有正式的文字典籍介绍过。可是这种法术传到中国来了,虽然方式和运用上有所改变,我还是能看出的确就是吠陀教的那个法术。”
“你莫跟我讲世界历史了,好不好。到底是什么法术?”我最讨厌王八在我面前显摆,做出个什么都懂的样子。
“这个法术和这个石础有关系。”王八说道:“我当然要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等着,看王八还给我卖什么关子。
王八不闲扯了,“疯子,你还记得叠魂吗?”
“叠魂!那不是广西那边的一个家族祠堂的秘传法术!”我笑着说:“怎么可能,这是我们中国的道法。”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王八说道:“可我现在能够肯定了,老蒙所说的那个广西的家族的叠魂秘术,就是吠陀教那个法术到中国的变种。”
“可是我看不出来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啊?”
当年我们在学校读书,晚上吹牛的时候,也喜欢讲各自家乡的奇闻异事。来自广西的老蒙,就曾经讲过他老家一个风俗:浸猪笼。
老蒙的老家也是多山的地方。家乡的名字很古怪,叫那蒙,是个乡建制。靠近云南,人口汉苗混杂,属于不发达的地区,很贫穷。落后是当然的事情,到了九十年代,老蒙都考取大学了。那蒙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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