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后台有背景的不下岗,只有老百姓下岗!”
“凭什么干一样的活,在岗人员的工资却比原来翻了几翻!”
“革命群众不要假改革!要改革就要动真格的!”
以至于那于行长不但没有办法工作,甚至不敢到办公室来上班了!为了躲避下岗群众的围堵,于行长赶紧买了去美国的飞机票,到美国花旗银行考察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请愿的群众领袖居然是天竺支行信贷科的原科长关卫兵!他在科长考试中名列支行最后一名,按照规定,便自动下岗了。在这下岗的五百人中,他关卫兵居然是职位最高的!真可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在革命群众的坚决拥护下,肉了吧唧的关卫兵这次终于刚烈了一把,痛下决心,当了群众领袖。
于行长临行前还完成了两项人事变动,一是任命董大为为怒潮案件领导小组组长,国商银行对怒潮企业的第二次调查还没有进行,便直接进入资产保全程序,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追缴国商银行在怒潮企业中的不良贷款。二是,让董大为最不喜欢、最惧怕,也最可能防碍他推行新政的一个对手杨兰兰离开了信贷管理部,董大为正得意时,却发现:原来人家杨兰兰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领导——她已经调总行信贷业务部当副处长去了!而且,直接分管的,就是他董大为!!
董大为依然不甘寂寞,根据怒潮事件总结银行贷后管理上的漏洞,又写了一篇洋洋三万言的论文:《构建国商银行贷后管理新框架》,为国商银行设计了全套改革方案。
他把文章兴冲冲地送给了项羽,再踌躇满志地送给葛副行长,只有于行长,由于人生,而没有大胆地贸然呈送了去。但是,文章压在项羽和葛副行长那里,便一直没有了下文。
董大为没有时间揣摩于行长的改革是真是假,被任命为怒潮案件领导小组组长之后,他立刻给在法院执行厅工作的宋大和同志联系。他想请法院的宋大和帮忙,优先帮助国商银行追缴怒潮那九个亿的不良贷款。
宋大和是原总行贾好运处长的同学,又是骆雪同事的老公,大家一说二摆、一穿两串地便都搞熟了。但是,没有想到是对董大为的盛情邀请,法院的宋大和同志居然推脱了,说京都市各家银行已经排着队给他买好飞机票了!全部是查封怒潮资产去!!
被宋大和搞得思绪不定的董大为,又用电话找到了陈淑媛。陈淑媛此时早已经媳妇熬成了婆,是愁苦少快乐多了!自打《呼唤诚信》一播出,她顿时成了著名企业家。
一会儿一家报纸采访她的英雄事迹,一会儿是一家杂志要挖掘她成长的光辉路程。她只是淡淡一笑,一概回绝了:“我只是一个俗人,也要吃喝:我也是一个商人,也要利润!揭露怒潮公司老底,只是我挚着地去说真话,个性使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何况,对兰宛茹,现在也还没有一个定论!”
陈淑媛的不快也还有,就是虽然老冤家兰宛茹的骗局已经被揭穿,怒潮集团必倒无疑,但是,兰宛茹不但没有去卖红薯,却依然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三十个亿的贷款都有合法的贷款合同,目前还只承担民事责任,杀人越货、金融诈骗的行为却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还不够马上逮捕的条件,甚至,兰宛茹起诉她陈淑媛侵犯怒潮名誉权的诉状都还居然有效。因此,陈淑媛不但担心着自己的人身安全,而且还担心着法院的传票呢!!
但是,董大为打来电话的时候,正是陈淑媛心情最阳光灿烂的当口,因为,秦鸣消失几日之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来了,而且一口咬定是在朋友家害了几天病,并且还真的找了一个人来专门作证。
其实,那兰宛茹见陈淑媛已经揭穿了自己的老底,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别被弄成刑事犯,蹲监入狱,好苟延一口残喘,以期东山再起。因此,留着秦鸣已经没有价值,但避免出事,便对这个英俊男人进行了威胁、利诱,希望他入伙,为己所用。那秦鸣也自知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地不好混饭吃,而陈淑媛那里也只能够骗一天算一天,不是久留之地,所以,也就甘愿入伙,为兰宛茹卖命了。因此,秦鸣发誓不再跟怒潮公司作对,兰总也同意不向陈淑媛揭露秦鸣卖主求钱的丑陋嘴脸。于是,这个英俊男人又获得新生了。
此时,陈淑媛听了董大为一块吃饭的邀请,话语立刻热情洋溢了:“好呀!晚上咱们好好庆祝我们的胜利!另外,你知道那本《上市公司黑幕揭密》卖了多少本吗?”
董大为对书的经销一窍不通:“卖多少?”
“首印的十万册,一个星期就买光了!我准备再加印五万册!”
董大为想到《呼唤诚信》那台节目,故意问:“你怎么在电视上打自己的嘴巴,居然说这本书不是你自己写的?”
“真不是我写的,本来我上次就应该跟你和雪儿说,可秦鸣偏给我按上个作者名!”陈淑媛叹口气,“但是,后来一想,人家命都没有了,我再盗人家名,我能够活安心吗!而且,孟亚男的死,太刺伤我了!”提到孟亚男,陈淑媛的话音有些变,伤感之情仿佛也顺着话筒荡漾到董大为的心里。
“听说你给了她父母几十万?还给她和常太平都卖了墓地?”董大为问起了孟亚男的事情。
陈淑媛叹口气,有意转移了伤感的话题:“不是出书赚了钱嘛!人生一世,入土为安吧。”
董大为赞叹道:“你真行!不愧是个知名女老板!好人!可是,本想利用我这小组长的职权假公肥私一次,既然你陈总又发财了,那今晚可得找个好地方宰你一刀!”
“好,一言为定,咱们今晚吃极品海鲜!你可得带着雪儿,我早就答应送她一件衣服,这回发了点小财,秦鸣和我一起去买的,晚上让雪儿试试!”
陈淑媛送给她雪儿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裘皮短款大衣。
银狐毛,雪白色中很秩序地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挺括而飘逸,水落在毛皮上的时候,便“簌”地便滑落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衣服本来就华贵雍容,再被骆雪的美丽一衬,衣服越发显得贵重,美女也越发显得可人了。
这下可把那被爱妻讥为老且丑的丈夫乐坏了,董大为美得就差往嘴里抹擦口水了。骆雪却感到不知所措:“这得一两万吧?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要!”
“我许过的愿,我一定得还呐!而且,没有你们夫妻两个,那里会有我的今天!”陈淑媛看了骆雪,再审视着大衣。
秦鸣说:“这还是我的眼力呢!”
“我可感觉有受贿之嫌!”董大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受贿?得了吧!既然这东西给不给都一样,我为什么要破费呢?既然是我主动送的,因此,你又何来受贿?”陈淑媛一叹三问。
董大为见老同学如是说,便为老婆作了主,对骆雪说:“得得,老婆,那就收下吧!感谢你陈姐就是了。”自打闯了市委大楼,他仿佛在炼狱中再生了一般,闯劲儿足了,自信心多了,人也开朗了;甚至,在骆雪面前也是拿主意的时候多,唯唯诺诺的时候少了。
这边董大为、陈淑媛们正兴高采烈的时候,餐厅里又进来几个人,他们直接进了二楼早已经预定好的兰花厅包间,这里也曾经是兰总与韩小飞推杯换盏的地方。走在最前面的人,中等个头,腿短身子长,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这便是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尚未免职的主任——赖崃籁同志。
走在最后的男人,个子不高,胖墩墩的,面皮黝黑,眼大而无神,满头是与年龄不相称的花白头发。他就是参股银行箭楼支行的现任行长,吴力。
中间走着的三个人都是毛头小伙子,他们便是参股银行已经进行了多次公关却依然没有收获的大客户:中国Y集团公司财务部的大员们。
赖主任今天格外慷慨大方,指示吴力点鲍鱼要鱼翅,自己则叫大闸蟹喝人头马,对花钱一点都没有含糊!赖主任对三位年青的客人也极尽讨好之能事。
吴力见自己的领导如此这般的热情,也不甘示弱,一会给这个毛头小伙儿敬酒,一会儿向那个毛头小伙儿媚笑,心里想着中国Y集团公司的存款,可嘴上却对存款支字不敢提及,他怕人家年轻人烦,用欲擒故纵的手段,只是大谈忘年的革命之友谊。
其实,赖主任何尝不想像玩弄贾好运一样居高临下地对待三个毛头小伙子,但是,理性不准许他这样做。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难!总行的林行长显然已经对他形成了不良看法,很有可能因为箭楼支行的三状案子把自己给免职!而且,这几天税务局还在京都管理部查帐,万一找出一点偷税的瑕疵,他就更危了!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赖主任要在在位并交接工作的有限时间里,要像吴力在自己手下通过拉存款维持住了位子一样,也拉他二三十个亿的存款来,使林行长为了参股银行的经济利益而想动又不敢动自己,从而维持住自己的主任位子,保住那每年四十五万元的年薪!
赖主任不住地给年轻人们夹菜,并指着鲍鱼说:“再吃一个!这玩意,壮阳的!你们年轻人多吃,多多地吃!”
平头小伙子笑道:“赖主任,吃多了这壮阳的玩意,我那火往哪里出去?”
赖主任讪笑着:“往哪里出?往哪里出?”他竟一时为平头小伙子的火想不到出处了。
一个长发小伙子玩笑道:“让吴行长帮助找一个!据说他们支行有一个叫仇洋的女孩儿特漂亮!”
赖主任对吴力指示道:“有这么一个女同志吗?那你帮助三位领导介绍介绍嘛!”
吴力苦笑一下,心说:那仇洋本是个金枝玉叶,是你们这群毛头官乞惦记的女孩儿吗?要不是为了你们手中那一点烂存款,我他妈都不搭理你们!但是,吴力的脸上则掩饰着心中所想,嘴上敷衍着:“好说,好说,只要三位领导能够把基本户开在我们支行,把资金从国商银行转过来,她仇洋一定会嫁给你们其中一人!到时候,三位领导可别自己打架呦!”
几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聊着,服务小姐开了门,来送三纹鱼了。
赖主任望着刚摆上的绿色芥末,热情介绍着:“这日本芥末可辣,你们三位领导吃时可要当心!”
三个毛头领导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三纹鱼沾日本芥末滋味的时候,只听得门外吵吵嚷嚷起来:
“警察来了!”
“抓人啦!”
“这么英俊的一个大男人怎么是坏人?”
三个毛头领导一听,年轻人好事的原形立刻显露无遗,他们为了满足好奇心,置拉存款的大主任和大行长而不顾,便立刻冲了出去。赖主任和吴力见状,出于无奈也只得陪着三个毛头领导出来看热闹。
原来赖主任在二楼单间大谈为客户找对象之事的时候,陈淑媛四人在大厅里已经是酒足饭饱,吃了个舒舒服服,聊了个心满意足,准备买单走人了。没有想到,两个男人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餐桌前,一左一右地站到了秦鸣的身后。白脸男人问:“你叫秦鸣?”
秦鸣本能地站起来说:“是。”可刚站起来,身体就又被黑脸男人强行按在了椅子上:“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同时,白脸男人则拿出警官证,在秦鸣的眼前,晃了一下。
秦鸣听说面前的两个男人是警察,立刻吓白了英俊的小脸,腿也开始瑟瑟发抖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白脸便衣不由分说,立刻摸出了手铐子,瞬间便铐住了秦鸣的双手。陈淑媛半天才醒过闷儿来,疯狂地站起身,扑向她的秦鸣,把秦鸣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岔着嗓音问:“秦鸣,你干了什么?”
那秦鸣在陈淑媛的怀里反而镇静了许多,安慰着被他玩了个底儿吊的女人:“没什么!可能是哪个哥们儿犯事,乱咬我!”
黑脸便衣一把拉开了陈淑媛:“不许妨碍公务!”
白脸便衣则顺势把秦鸣提拉起来,准备拖秦鸣出门。
此时的秦鸣倒来了爷们儿劲,大叫道:“放开!老子自己走!就是枪毙,也犯不上用你们拖!”
白脸便衣见秦鸣张狂,便一声断喝:“放老实点!”
黑脸便衣把秦鸣一推:“走!”
秦鸣被推了个趔趄,只得在两个便衣警察的前面乖乖地往外走。董大为急忙冲到便衣警察跟前,尽量客气和礼貌地问:“你们把秦总带走多久?我们能够做些什么?你们也应该跟我们说一声!”
白脸便衣见董大为倒是合作的态度,再看一眼也走上来的美女骆雪,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需要家属和单位的时候,我们自会通知你们!”
陈淑媛则继续不依不饶地追着:“你们凭什么把他带走?你们凭什么把他带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叫陈淑媛!他是我的爱人!”此时的陈淑媛已经没有了在电视里揭露怒潮欺诈时的镇定自若,她的言语和行动都开始神经质,甚至完全混乱了。
两个便衣警察径直带着秦鸣出了门,直接把秦鸣塞进了停在门外的警车,而后自己也上了去。警车不等车门关上,便呼啸着警笛,立刻开走了。
参股银行赖主任一行看着警车远去了,便又都回到了自己二楼的单间。
赖主任评价道:“这个叫陈淑媛的,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你看她与那被抓人的关系!自己说是爱人。但我看,却母子不像母子,夫妻不像夫妻,姐弟不像姐弟,同事不像同事的!”
平头小伙子猜测道:“肯定是靓子傍富婆!”
吴力若有所思:“陈淑媛这个名字很耳熟!”而后惊叫道:“莫不是在电视上揭露怒潮骗局的那个女人!”
赖主任也如梦方醒:“对对,是她!就是那个陈淑媛!”说罢,赖主任敬了三位青年领导一杯酒,颇为解恨地说:“没有想到她也有今天!这个女人给我们参股银行带来多少麻烦!如果有银行领导下来,很大因素都因为她!”
赖主任话音未落,自己的手机却响了。电话的对面是语调平和的齐副主任:“赖主任吗?”
赖主任心怀不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