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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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之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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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踱步,也没有打量那些放在书柜中阴暗角落的几个装饰品。她直挺挺地坐在那张不舒服的木质椅子上,清澈、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夕阳落在山脉上的余晖,彷佛她是第一次——亦或是最后一次目睹克莱恩的日落。
  她如此专注的看着夕照,以致于阿斯特纽斯走进房间时并没有引起她注意。他很感兴趣的打量着她。这对于这位历史学者来说并非少见——对他来说,他的职责正是用锐利、深不可测的眼光观察克莱恩上的一切生物。不寻常的是,有那么短短的片刻,这位历史学者的脸上出现了同情和深沈的哀伤。
  阿斯特纽斯记录历史。从天地初开他就开始这项工作,看着世界从他的眼前流逝,并且将他们写在书册中。他无法预知未来,那是神的领域。但是他可以感知一切变化的徵兆,同样的徵兆也困扰着贝传。他站在那边,耳中传来计时器水滴滴落的声音。即使他用手接住那些水滴,时间依旧会继续的流逝。
  阿斯特纽斯叹口气,转过头来面对这位他曾经闻名,却从未得见的女子。
  她拥有一头黑色而亮丽的秀发,漆黑有如夜晚平静无波的深海。她将中分的头发都梳到后脑,用平凡、毫无装饰的木质梳子将它固定起来。这一丝不苟的发型对她苍白且细致的面容非但没有丝毫妨碍,反而更加强调她肌肤的白皙。她的皮肤白皙的毫无一丝血色,灰色的眼睛和她的脸庞相对,看起来似乎太大了些。连她的嘴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颜色。
  几年以前,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仆人们会帮她将乌黑且亮丽的秀发梳理成最流行的款式,并且在上面插上金或银制的发饰,并用珠宝的光辉来点缀这深沈的黑色。
  她们会用捣碎的梅子作为染料来染红她的双颊,再让她穿上最华丽的粉红色或是水蓝色的礼服。她那极其闪耀的美貌曾经让人不敢正面逼视,当然,追求者也曾经不可计数。
  现在,身为一名帕拉丁的牧师,她穿着白色的连身长裙,虽然看来朴实,但却是用上好的质料做的。除了环绕她细腰的金质腰带外,衣服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她唯一的饰物是属于帕拉丁的白金龙的护身符。她戴着纯白的兜帽,让她如同大理石一般质朴的外表更为平静、冷淡。
  她或许真的是大理石做的,阿斯特纽斯想,只不过大理石还会被太阳所温暖,她却不会。
  “您好,帕拉丁的神眷之女,”阿斯特纽斯走进来,将身后的门关上。
  “您好,阿斯特纽斯,”塔林纳斯家的克丽珊娜起身招呼。
  当她跨越这个小房间向他走来时,阿斯特纽斯对如此秀气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豪迈的步伐感到有些惊讶。这和她细致的外表并不相称。她握手的力道也十分坚定,与帕兰萨斯城中那些只习于无力的伸出指尖的仕女们来说并不寻常。
  “我实在很感激您肯为了这次会面牺牲宝贵的时间,充当中立的第三者,”克丽珊娜冷冷的说。“我了解让您牺牲研究的时间是多么无礼的要求。”
  “只要这不是浪费时间,我就不介意,”阿斯特纽斯握着她的手,仔细的打量着她。“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并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克丽珊娜露出真正困惑的表情,看着眼前这张不受岁月影响的脸。
  然后她突然之间露出了微笑,彷佛明白了什么。这个微笑就像照在雪地上的月光一样,并没有为她的脸孔带来任何的生气。
  “你不相信他会来,对吧?”克丽珊娜不经意的说着。
  阿斯特纽斯发出不屑的声音,松开她的手,彷佛已对眼前这位女子彻底失去兴趣。他转过身,走到窗前俯瞰着帕兰萨斯城众多闪耀、迷人的建筑物,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有座建筑即使在日正当中的时候也不会被阳光照射到。
  阿斯特纽斯的目光正是定在那栋建筑上。这座黑色的高塔插进美丽、光耀城市的正中心,黑色的主塔扭曲变形,而在夕阳下闪耀着血红色泽的副塔,最近才被魔法的力量所修复,它看起来像是一支腐烂的骷髅手,从地底的墓穴中挣扎着爬出来。
  “两年前,他进入了大法师之塔,”阿斯特纽斯冷静、毫无感情的对和他一起站在窗边的克丽珊娜述说着。“他在最深沈的黑夜中走进了那座塔,夜空中唯一的月亮是那个不会发出光亮的天体。他穿过了那一片受到诅咒的修肯树林。那是一片没有任何凡人敢擅自靠近的橡树林,即使是那些自命胆大包天的坎德人也不例外。他一路走到了大门前,上面依旧挂着那具尸体。那是大法师之塔的守门人,那是一位自高塔中一跃而下,并将自己穿刺在门上,以自己的血和生命对这座塔施下诅咒的邪恶法师。
  但是当他抵达的时候,守门人在他面前行礼,大门为他而开,在他进入后又重新关上。在过去的两年中,这两扇门并没有再度打开。而他也从未离开过,如果有任何的人曾经进入,也没人目睹。你竟然期待他出现在……这里?“
  “掌握了过去和现世的强者。”克丽珊娜耸耸肩。“就如同预言所说的一样,他来了。”
  阿斯特纽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你知道他的故事?”
  “当然,”牧师冷冷的回答,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回头继续注视那已经被夜色慢慢的包围的高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非常了解雷斯林。马哲理。我非常的了解他。我确定——他今天一定会赴约。”
  克丽珊娜微微的扬起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座恐怖的高塔,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抽动,双手交叠在背后。
  阿斯特纽斯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神透露出不安。“你似乎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牧师。你怎么能够确定?”
  “帕拉丁指示过我,”克丽珊娜回答,眼神依旧钉在那座塔上。“在梦中,白金龙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曾经一度被封印的邪恶——如今又再度以雷斯林。马哲理的身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面临绝大的危机,我被召唤来阻止这场危机。”
  当克丽珊娜开口的时候,她大理石一般的面孔变得柔和,灰色的双眼也变得清澈而明亮。“这就是我不断祈求,对我信心的试炼!”她斜睨着阿斯特纽斯。“我告诉你,从孩提时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完成一些伟大的功业,对这个世界和人们做出贡献。这就是我的机会。”
  阿斯特纽斯的脸色变得更为铁青,也变得更为严肃。
  “这些真的是帕拉丁告诉你的吗?”他突然质问。
  克丽珊娜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质疑,嘴角微微的扬起。不过,在她双眉间扬起的一道细微的皱纹是她怒气的唯一破绽,同时,她的语气反而更为冷静。
  “阿斯特纽斯,我很遗憾我提起这件事,请原谅我。这是我和我主之间的沟通,如此神圣的事情是不能够公开讨论的。我提起这件事只不过为了证明这名邪恶的男子一定会前来。他没有办法抗拒,帕拉丁会带他来的。”
  阿斯特纽斯挑起一边的眉毛,让它几乎陷进泛灰的头发中。
  “你口中所称呼的这名邪恶男子,他所服侍的是和帕拉丁一样强大的神——黑暗之后塔克西丝!也许我不应该说服侍。”阿斯特纽斯露出了奇异的笑容。“这样的形容对他来说不适合……”
  克丽珊娜的双眉舒展开来,她冷静的微笑再度出现。“善有善报,”她幽幽的回答,“恶有恶报。正如同长枪战争中对抗塔克西丝和她的恶龙一样,正义必将再度获胜。藉着帕拉丁的帮助,我将击败这个邪恶,正如同公认的英雄半精灵坦尼斯击败黑暗之后一样。”
  “半精灵坦尼斯靠着雷斯林。马哲理的帮助才获得胜利,”阿斯特纽斯镇定的说。“莫非你选择只相信历史的某个部份?”
  克丽珊娜冷静的表情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她依旧挂着笑容,目光注视着街道。
  “你看,阿斯特纽斯,”她柔声的说。“他来了。”
  太阳终于躲到遥远的山脉之后,天空被夕阳的余晖染成宝石般的紫色。仆人们悄悄的走进来,点燃阿斯特纽斯房中的炉火。火焰只是静静的燃着,彷佛像是在历史学者长久的训练之后,学会了保持大图书馆的宁静。克丽珊娜又坐回那张不舒服的椅子,双手再度交叠在膝上。她的外表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是内心却兴奋得小鹿乱撞,只有闪烁在她双眼中的亮光揭露了这个秘密。
  她出生在帕兰萨斯城的塔林纳斯家族,这个家族几乎拥有和城市本身一样漫长的历史。克丽珊娜享尽了一切阶级和财富所能带来的豪奢享受。她既聪明,又拥有坚强的意志,长大很容易变成自主意识强烈又固执的女人。不过,她慈爱且睿智的双亲则是循循善诱的将她的坚强意志培养成对自己的自信。这辈子克丽珊娜只做过一件让父母失望的事情,但这件事将他们伤得很深。她拒绝了一桩和年轻贵族的婚事,决定从事神职工作,服侍那些久被遗忘的诸神。
  当长枪战争末期的时候,她首次聆听来到帕兰萨斯城的伊力斯坦的教诲。
  他的新信仰——或者应该叫做古老的信仰——像是野火一般地传遍了克莱恩。
  因为这个新的宗教将邪恶巨龙和龙骑将的败北都归之为古老诸神的恩典。
  一开始听到伊力斯坦说话的时候,克丽珊娜感到非常的怀疑。这个年轻的女子——她当时方才二十出头——从小就是听着神明降下大灾变的恐怖故事长大的,他们丢下着火的大山,把陆地劈开,将神圣的都市伊斯塔丢入血海中。在那之后,人们认为,诸神背弃了他们,拒绝再和他们有任何的往来。克丽珊娜打算礼貌性地聆听伊力斯坦,但是也准备了许多的质疑想要难倒他。
  看到伊力斯坦的第一眼,她就有了很好的印象。伊力斯坦那时还正处在力量的巅峰。即使在他中年的外表下,他看起来依旧英竣强壮;就像古老的传说中,曾经和伟大的骑士修玛同赴战场的牧师。克丽珊娜在那天傍晚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尊敬。最后她跪在他面前,感动地流下兴奋的眼泪,她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所带来的讯息是诸神并没有放弃人们。是人们舍弃了神明,用骄傲的态度去要求修玛谦卑祈求才能得来的成果。第二天,克丽珊娜离开了家,离开了双亲、仆人、财富和她的未婚夫,住进了那矮孝冰冷的房子里。伊力斯坦计画以这座房子为基地,在帕兰萨斯城兴盖一座雄伟的神殿。
  两年之后的现在,克丽珊娜已经是帕拉丁的传道人,少数被选中,能够带领教会在这段草创时期蓬勃发展的菁英。教会能够拥有这些年轻的新血是十分幸运的。伊力斯坦过去几乎用尽了一切的生命来发展这个教会。现在,似乎他所崇敬的神明就快要将他召回到他们的身边。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许多人相信克丽珊娜会理所当然的继承他的遗志。
  克丽珊娜非常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领导教会,但是这样够吗?正如同她告诉阿斯特纽斯的一样,这个年轻的传道人一直觉得自己注定要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在战争结束之后的现在,每天领导教会的日常生活,看来似乎太过平凡无聊。她每天都祈祷帕拉丁能够给她艰难的任务。为了服侍所敬爱的神,她发誓愿意牺牲一切,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然后她得到了答案。
  现在,她静静的等待着,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的期待。即使是面对这个传说中克莱恩最邪恶、力量最强大的男人,她并不害怕。如果她的教养允许的话,她甚至会对他露出轻蔑的笑容。有什么样的邪恶能够承受她信仰之剑的力量?什么样的邪恶能够穿透她闪耀的盔甲?
  克丽珊娜感觉自己像是披挂着爱人献上的鲜花,赶赴决斗的骑士,她知道自己有了这样的真爱,根本不可能在即将来临的决战中落败。她定定地看着大门,等待着这场决斗的第一击。当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她原本一直冷静的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兴奋的彼此互握。
  贝传走了进来。他的眼光投向阿斯特纽斯,后者像是尊石像一般坐在靠近炉火,坚硬、不舒服的椅子上。
  “那名法师,雷斯林。马哲理,”贝传提到最后那个名字时,声音有些沙哑。也许他是回想起上次提及这个访客的时候——当时雷斯林在大图书馆的门前阶梯上不停的呕血。阿斯特纽斯对于贝传的自制力皱起了双眉,后者以穿着袍子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逃离了现常克丽珊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开始她什么都没看到,只有走廊上的一个阴影,彷佛黑夜选择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门口。那片黑暗停在门口。
  “进来,老朋友,”阿斯特纽斯用深沈、毫无感情的语调说。
  阴影被温暖的火光照亮了。火光照在那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袍上,然后映射出细碎的闪光来。此时火光正好照到天鹅绒的兜帽上镶嵌着的银色神秘符号。
  阴影变成了一个身体,天鹅绒的袍子将这人的身体彻底的遮住。有那么短短的片刻,这身体和人体之间的相似只有那只抓着木杖,如同骷髅一般瘦削的手。
  木杖上面有一颗水晶球,嵌在一个雕刻出来的龙爪中。
  当这个身影走进房间中的时候,克丽珊娜感觉到失望的寒意笼罩着她。她要帕拉丁给她的是一些困难的任务!和他作战能够征服什么可怕的邪恶?现在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她眼前的是一个虚弱、瘦削的男子,身形有些佝偻,倚着木杖,彷佛没有它就走不动一样。她知道他的年纪,他现在大概是二十八岁。
  但是他走路的步伐缓慢、小心,甚至有些迟钝的样子却像是九十岁的老人。
  征服这个虚弱的家伙对我的信仰算是什么考验?克丽珊娜难过地要求帕拉丁回答。我不需要和他搏斗,他正被自己体内的邪恶所吞蚀!
  雷斯林面对阿斯特纽斯,背对着克丽珊娜,褪下黑色的兜帽。
  “永生不死者,我再度向您致意。”他柔声对阿斯特纽斯说。
  “您好,雷斯林。马哲理,”阿斯特纽斯动也不动的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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