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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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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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温文伸过头来凑一把嘴说,“至多,那只是打草惊蚊而已。”

3、失去的金铃子

“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

“四幸是怎么死的?”陈剑谁诚挚他说,“我们都很想知道。”

张小愁似是坠入了本是要刻意遗忘的回忆中。

她的眼色惊惧。

她的神色慌惶。

——就像是跌人噩梦里,她不欲梦下去只有醒来,又像触及了火,如果不被烧伤,唯有远离那火焰。

要她说出那晚的事,就等于要她回到过去的忧惧里,对这样一个镜湖清月似的女孩而言,非要有极大的残忍才狠得了心去惊扰。

陈剑谁却坚持要张小愁说下去。

张小愁大概是想说,要说、会说的,可是,屋前的犬,突然剧烈的吠了起来。

然后是三两声低沉的叱喝。

大吠声立即静止。

有的吠声还变成呜呜的低鸣,就像狗儿见到了主人的样子。

那两三声低叱,来势极快,初时还明明只在路口,但一下子已到了门口。

那人奔走时所带起的风声,极其厉烈,但脚下踏步之轻,宛似无声,若不是有狗吠,还错觉只是在门外刮过了一阵风。

但那阵风已到了门前。

几头大大小小的狗,都跟在他身边。

——那些狗乍见有人飞奔,没认清是谁便吠了起来,可是一旦知道了原来是这人,都死心塌地的围拢过来。

这人在门前一站,阳光遮去了一大半。

张小愁的位子是面对门口。

陈剑谁没有回身。

他甚至不曾回头。

大家都证了怔,温文干咳了一声。用缓和的语音说:“朋友,我看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拜访张小姐的。”

“胡说!”那人冷笑,“小愁根本不入识你们!”

“不是的。”温文依然好气地解释:“张小姐和我是素识,还是四幸兄给我们引介的呢。”

“可是他们呢?”那人充满敌意的说,“这些外来人!”

“外来人又怎样!外来人也不是外星人,你没见过从外国来的客人么!”史流芳可没好气,“我们找的是张小愁、关你什么事!”

然则他其实比牛丽生矮小。

至少矮上一尺余,少了五十磅。

牛丽生日露凶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那几头野狗,本来就野性未驯,对屋里这几个不速之客正胡胡地低吼着,但牛丽生这一站起来,那些犬只全都往后退,夹着尾巴,连叫也没敢叫上半声。

牛丽生森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现在说,”那人冷然道:“滚出去。”

牛丽生推开了凳子。

张小愁忽然说话了。

“你要干什么!”他们都没料到这样一个衷哀愁愁的张小愁,凶起来会那么凶,”这儿役你的事!”

那人坚定、坚决、坚毅的脸上立即现出了为难之极色:“我……我怕他们……对你……”

“我的事不关你事!”张小愁疾言厉色,“关你什么事?你走!”

那人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然后又有一种难言的怨愤。

他恨和忿都在眼色里流露无遗。

但他似不敢违抗张小愁的话。

“我……”

他的脸肌抽搐着。

“你还不走!”

他握紧了拳头。

“好!我走!”他决意得似一刀断臂,“可是你要小心,这班人不是好人。你被人骗过,难道还要给人欺骗下去吗?”

温文叹道:“唉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张小愁气得眼里流着泪花,这使得她清澈的眸子更清澈'奇書網整理提供'。一如把雨花石放在清水里更见有雨有花:“你还说,你还说!”

那人黯然但忿忿的说:“好,我走!”

“顾先生。”一直未曾回头的陈剑谁突然发话。

那人猛然止步,全身肌骨,仍保持着跟正要跨步而行的时候完全一样的姿势,可是他的精神与战志,已全集中到一个焦点上。

他的“焦点”便是陈剑谁。

“你怎么知道我姓顾?”他充满故意地问。

“你就是顾影。”陈剑谁并不回身,只淡淡他说:“你的下盘功夫练得实在好,大概在浮沙上也现不出脚印吧?这种‘登萍渡水’的功夫,没想到这次到海外来才得以大开眼界。”

顾影的眼神依然锐烈。

曳流芳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足以把对方的精神意志以控制,可以说是一种夺去他人志魄的目力。

但他与顾影对视的时候,庙觉到对方的眼神反射自己的眼力,就算自己尽展所能,也未必就能驾驭得了这豹子一般精悍的人。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顾影的眼神稍微敛了一敛。

如果史流芳要以眼神攫去对方的魂魄的话,此际便是上佳时机,也就是说,好比高手的对决,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里对方竟然出现了破绽,正可趁虚而入,一击致命。

顾影的眼神之所以怯了一怯,是因为那个从背影看去已有一股逼人气势的汉子,竟然不回身就看到了他的武功家数。

“你怎么知道?”

他没问下去。

因为他如果问下去,气势就弱了。

——对方只说了两句活,就抖出了他两个“底细”,要是他还要倒过去问人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就会无气势可言了。

他省起了这点,所以不问下去。

可是他已问了一半。

问了一半不问,不管是没有信心还是省觉自己问错了,在气势上,仍是短了一大截。

陈剑谁也不回答他的话,只说:“听说你们有镇制黑火的法力,十分希望能向你请教。”

“你也伯黑火么?”顾影装做不屑的样子,“那你求求我爸爸吧!”

“有机会,”陈剑谁平静的说,“倒真的要拜会他老人家。”

“你来吧,”顾影狠狠的说:“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们的。”

说罢,用一种“等着瞧”的表情,愤愤然的离去了。

骆铃扬声叫道:“不用等以后,现在就来吧。”

顾影根本没把她瞧在眼里,连眼角也不脸她一眼,大步而去。

骆铃气的粉腮邀红,一面追出去一面驾道:“你这人,我在跟你说话呀,怎么那么没礼貌!”

陈剑谁低声喝止:“金铃子!”

但远处传来颀影不屑的语音:“女孩子最好还是回家抱娃娃,学人多管闲事,待会儿可别哭着回家叫妈妈!”

骆铃一听,忍无可忍,一步就越过那张桌子,跳到门外去,抛下一句话:“不行,无论如何,我得要教训教训他!”

陈剑谁向牛丽生疾道:“阿牛,你也会看看。”

他一向知道骆铃的本领,但也没看轻顾影,他一向疼骆铃,所以更不想失去这美丽聪敏的金铃子。

牛丽主用力一点头,颈部发出“得”的一声闷响:“好。”一步就跨出了门槛。

张诞见这些人的身手都那么好,不由得傻了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能说:“顾影这人……

很有本领,就是……很骄傲……”

“不管他多有本领、“史流芳哼哼地道:“有金铃子和阿牛,他有多大的本领都没本事去领了。”

陈剑谁没说什么。

可是他心底里也同意史流芳的活。

因为他相传这两个绪拜弟妹的本领。

所以他向张小愁说:“那晚的事……”

他要问下去。

他一定要知道个究竟,就算有人故意来打扰、阻止,在知道前因后果前,他是决不会被引离,一定会守在张小愁边,直至听她说出真相为止。

除非是张小愁自己不愿意说。

4、当天晚上

张小愁决不愿再忆起那天晚上的事。

那可怕的晚上。

那羞耻的晚上。

那伤心的晚上。

那如噩梦一般令人畏惧的晚上。

可是,他们要他说出那晚的经过。

这使她不得不又堕人了那像恶魔编结的蛛网一般的回忆之中。

对张小愁而言,在她美丽的形貌成长的岁月里,有的是无尽的辛酸和悲凉,说不出的寂寞,而且还是每一次挣扎都换来再一次打击。

挣扎得辛辛苦苦,打击得沉沉重重。

这些打击,有时候;沉重得令张小愁几乎不愿再站起来。

——永远不挣扎也是一种安静和幸福。

挣扎本身就有着不得不挣扎的痛苦。

她的样子很有一种女性柔媚的魅力。

但她的问题也出在这里。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麻烦也特别多。

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因为她的美貌与可爱,竟引起了一个人面兽心的老师动了色心,试图以义务教她补习的名义,常在有意无意间向她作淫亵的举止。

那时张小愁年纪还太小,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有一次那教员兽性大发想要强暴她的时候,正好给那教员的太大撞破,她惊呼着跟教员扭打,那教员老羞成怒竟要勒死妻子,强暴小愁。

不过,呼叫声却引起顾影的父亲,顾步的注意,他及时制住了那教员,也制止了这件暴行。

从此以后,在张小愁的幼小心灵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对男女间的事感到畏惧和疑虑,对“性”也完全有扭曲的观念:她只觉得那是一种不洁的行为。

张小愁还因而转了校。

他的小学五年级,也因此念了两年。

要是还留在那间学校里)从同学到教师、学长,难免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就算是同情她的遭遇的,也都会为她感叹:年纪小小就“引人犯罪、长大了还得了?红颜祸水啊!

祸不单行。张小愁在念初中的时候,在归家的路上,这是差点就给邻村的暴徒强暴了。

这次是顾影和毛念行及时赶到,把暴徒打跑。

那时候张小愁衣衫不兹,还是顾影把她抱回来的。

这件事对张小愁的伤害更大。

顾影和毛念行和她可说是自小玩到大,那一段时候,她甚至不想见这两个老友。

适逢那段时候,她家里也有大变,家道中落,几乎不能维持她那么一点点的学费。

自那时候开始,张小愁就出来跟父亲的冰果摊帮手,半工半读,帮补家计。

如果不是他哥哥张诞当时力主她念下去,恐怕她多半已经辍学了。

不过张诞自己却从那时起便失学了。

到了高中,张小愁心无旁骛,专心念书、不谈恋爱,但她的美貌,引动了许多男生的非分之想,虽然她毫不假色,但也不想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太过伤人。这一来,却使一个男生,竞为得不到她的青睐而自杀。

这一下,把事情闹大了。

那男生死不成,但那男生的家长到学校来,当众怒斥张小愁的不是,说她是“小妖情!”

张小愁无法承认这种无辜的侮辱。

她真想:“死了算了!”

那一年,她心情大乱,一向成绩优秀的她、竞也会考落榜。在这个地方和这个年头,考不上对一个年轻女予来说是前景堪虞的,除非是找个好婆家嫁了算数。

可是张小愁又不甘于此。

如此一来,这次打击接踵而来,把张小愁原先的美梦都打碎了。

张小愁出来找工作的第一天,偏又在光天化日的街头,遇上了一个半疯不癫的露体狂,向她作出不雅的举措。

那人虽被扭送到警局去,但对张小愁而言,是一次挣扎便来一次打击,由于打击太大、太多,使她感觉到:只要不挣扎便活不下去。

如此,挣扎便不是勉力而为的事了,而是生存的必需。

经过这一件亭之后,张小愁对男女之间的事反而能够正视,以往那一种“肮脏”“不洁”的感觉,倒是遂渐地消失了。

有些人遇到一点小挫,可能会很沮丧;变得退缩;但当遇上重大打击,而且只要不接受这次打击便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反而能够去面对这些打击,并予以反击。

张小愁就是这种人。

私底下,她认为蔡四幸也是这种人。

与蔡四幸相识之后,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蔡四幸爽朗、自信、能干,而且爱她。

“爱她”并且“尊重她”。

这对张小愁而言,是最重要的。

但张小愁并不认为蔡四幸一生都是幸运和幸福的。

她觉得蔡四幸也壮志未酬,忧郁难伸。

——蔡四幸其实胸怀大志,很想为民族文化做点事,但处身在这样的一个缺乏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里,他又能做些什么?

——蔡四幸其实也很有文才,可是他性子大过拗执,而且才华过于眩目,致使文坛前辈都不肯栽培他,而年轻一辈又模仿了他辛辛苦昔建立的文体,加以发挥,比他还受编者和读者的捧场,这一来,他这个“原创者”便被埋没了。既然从文不受注意,蔡四幸改而习武。

没想到,在武艺上,他却一帆风顺,成名极早。这也许在古人来说但是“军功显荡”的那一类人吧,或许在八字上是宜武不适文吧,蔡四幸为人所知,反而是他的冒险事业。

对蔡四幸而言,他每次想去发挥志气上的抱负和文学上的才华,也只是再多遇上一次挣扎一次打击的命运。

只不过蔡四幸一向部往好处想,自觉幸福罢了。

一个人只要时时认为他自己是幸福的,别人也就容易认同他也是幸福的了。

至少,一个常自觉“人在福中”的人,决不会太过不幸。

张小愁也只是心底里觉得蔡四幸并不能算是一个“幸福的人”,她也从未对他提起过她的想法,她生怕这些悲观、消极的想法会影响蔡四幸生命里的积极取向。

直至那晚……

张小愁才知道蔡四幸有多么的不幸。

……那天晚上,车子停在荒郊。

白色的女人在黑暗里掠过。

张小愁惊觉。

蔡四幸却没看见。

他出去查看。

张小愁在车里,等了许久。

许久……

许久都未见蔡四幸回来。

车子里的仪器还亮着一盏暗红的灯。

——亮着一点惊心的寂寞。

车外的灯,还把光亮推开了五六尺。

五六尺以外是模糊飘忽的世界,象阴分阳晓之间的一点昏瞑。

那一点昏瞑后是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像进入了鼓的心脏。

心跳声擂在自己的听觉里,才知道除了疑俱,还有被困的惊恐。

那感觉和她几次受辱,呼天不应,唤地无门时的感受,竟然非常的近似。

——怎么办…

为什么四幸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觉察在遥远的黑暗里、有两只白灯笼凝在那里。

等她注意到想看清楚的时候,灯光已迅速地逼近、扩大!碎然直刺入她的眼帘!

说到这里,张小愁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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