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也被一众热情的乡民着实敬了数杯。好在他现在修行有成,这几杯酒还不在话下。侯申则是来者不拒,眼见得喝了数十杯,居然面不改色如同无事一般,倒把同桌陪酒的放倒了好几个。
史梦竹看得出心情不错,而席间众人看向他时,虽然眼中尊敬之情溢于言表,但却并无生份,一个个都来敬他。到得席散时。看他脚步有些浮动。显然也是喝得有些高了。
直到月升东方,这才酒罢席散。除了一众年青人继续留下闹洞房。其他乡人大都带醉而归。那变戏法的本意寻个宿处,史梦竹见了,便吩咐阿三带他去自家空闲下房中安歇,自己与梅清二人谈笑一路,回转府中。
史梦竹谈兴甚浓,甚至到了府中还不休息,唤下人上了茶来,欲与梅清再度夜话。只是梅清见史梦竹喝得不少,毕竟年纪大了些,再睡得晚了,只怕会影响身体,连忙劝住,道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头也有些疼痛,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梅清与侯申回了客房后,笑着道:“你这酒量倒真是不错,我看要再喝下去,只怕连最后那个陪酒的也要倒了。当时我看他脸色都有些变了。”
侯申眼睛眨了眨,嘿嘿笑道:“和我喝?再来三个也是他倒下去。”
说罢,忽然见他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拎了个皮袋出来,略一摇晃,只闻哗哗地液体响动。原来这厮却是一口也没喝,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全都倒在这皮袋子里了。
梅清见了哑然失笑。二人收拾一下,分别躺下休息。
窗外月华如洗,梅清独自盘坐在床上,引那月华入体,又经日月二次洗炼,这才缓缓下射金丹,带动体内真元,围了金丹滋养转动,渐渐融为一体。
现在他的这种雷法修炼之术,已经渐渐空灵圆整,体内真元几乎要呈液态。这神霄之法,果然神妙异常。只可惜他空有一身充沛的真元,相应的道术却少得可怜。临行前与碧真说明远行时,碧真大感担心。只是她修行的道术大多为门中独有,与梅清的法门不合,没有办法教给梅清,也只得徒唤奈何。
唯一比较值得安慰得是,那化物入体之术,倒是无甚阻碍。这道术虽然不算什么大的术门,但却极为实用。现在梅清那道遁术用令牌,便收在其中。若欲使用,意念到处便出入如意,很是不错。
这道法门并不是在身体某处开个空间出来,而是将以神念炼化过的东西,存入意念中的一般。其中神妙处,梅清也描述不出来。似乎就象是把自己一个件东西,装入口袋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口袋并不在衣服上,而是存在于意识之中。
如此并非自己祭炼过地东西,便放不到这空间中去。但很让梅清惊讶的是,那方砚台却是例外。自己本来只是随意试了一下,结果那砚台便轻轻松松的按着自己的心意,消失在眼前,出现了意念之中。
修炼已毕,梅清不由呆呆地看着月亮,心中却思念起不知身在何处地碧真来。那一次自己等人夜探杨家旧宅归来后,一说到经历的诸多事情,碧真连连惊呼。全然不顾梅清是自作主张私自行动,声声指责“那老家伙”对梅清不管不问,只让“两个废物”跟着梅清,实有“借刀杀人”地不良目的云云。倒是梅清实在有些听不过去了,才欲分辩两句,已经被碧真的抱怨堵了回来。
“你要再敢这么胡乱冒险,我就不理你了!”碧真大发娇嗔,言语忿忿地道。
因此此次出京,碧真着实有些担心。梅清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安抚住了。
现下独对明月,梅清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往常此时,也正该二人神念相依,夜半私语的时候了吧?此时却天各一方,对着天上同一个月亮,当真是一般相思,两处闲愁了。
正当梅清思如潮涌之时,忽然体内真元一阵波动。他心中一惊,立时将神念放开去,只觉离此不远的地方,似有一股极大的灵气在不断碰撞激荡。耳边隐隐地,传来如同雷霆之声,伴着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音。
梅清有些奇怪地下了床,行到窗前看去,却见夜色晴朗,万里无云,并无一点打雷地迹象。再以神念察探,已然是无踪无影,就象刚才自己地感觉全是错觉一般。
梅清摇摇头,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只得回到床上,躺下睡去。
第二天,又是阿三过来,请了梅清与侯申用饭。梅清见史梦竹未曾露面,心中有些惊讶。又见府中下人,都是脸色阴沉,似有什么事发生了一般。昨天满面笑容的阿三,今天也分明笑得有些勉强。
用过饭后,还不见史梦竹出来,梅清忍不住问道:“阿三,史先生没在府中么?”
阿三勉强一笑道:“梅公子,昨天夜里村中出了点事,一大早,老爷就去那边了。”
“哦?”梅清有些意外地道:“却是何事?”
阿三有些吞吞吐吐地,似乎不太想说。见梅清两眼直视自己,最后只得小声道:“昨天那结婚地新娘子,甜妞,死了。”
甜妞死了。
梅清与侯申赶到她的新房时,甜妞的尸体已经被摆在过堂的门板上。一张白布覆在她身上,从白布下露出的大红嫁衣依然红得耀眼,以及明晃晃的墙上的大红喜字,刺得梅清几乎无法正视。
看着那白布下僵硬的尸体,梅清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心中,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这便是那个前天还唱着清脆的渔歌,毫不客气地质问笑骂,充满着鲜活与天真气息,俏然立于船头的少女么?
早到这里的史梦竹见到梅清二人过来,也走过来相迎。只是一对长目中,掩饰不住深深的悲哀与愤怒。
梅清与史梦竹对视一眼,俱都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第二卷 千金铸鼎 第二卷 第七章 严密推理
“你说呀,你说呀!我闺女好好的,怎么会上吊的?”一个破哑地嗓子如同嚎泣般地响起,旁边还有几个不断劝阻的声音乱杂成一团,打破了房中死沉沉的寂静。
史梦竹又叹息了一声,这才领着梅清入了一边的房间里,只见一个满眼通红的老者正在数人的拉扯中,拼命地冲向一个缩在炕角里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昨天梅清见过,正是那新郎官大山。此时见他两眼呆呆地发直,一任那老者冲向他拳打腿踢,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反应。
“罢啦,你就是把他打死,甜妞也活不回来了,莫把自己的身子急坏了。”史梦竹见了,让旁边众人将那老者劝到一边,这才看了看缩在炕角的大山,肃声道:“大山,你向来是个老实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言不发就行了么?你先静静,我们就在这,若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告诉我们吧。”
那老者看来便是甜妞的父亲,在众人劝阻,不再打大山,自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着过堂甜妞,放声大哭起来。周围众人一边劝,一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梅清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那甜妞自己只见过两面,但看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显是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昨天婚宴,大山也是乐呵呵的,听席间人提起来,也闻得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什么猜疑,怎么忽然昨夜成亲,今天一早,甜妞就寻了短见,上吊死了呢?
梅清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昨天夜间,自己修炼完毕时。忽然感觉到村中灵气波一事来。虽然梅清经验不足,但也知道寻常不会出现这样的灵气波动。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此处作法或是打斗,因此搅动阴阳五行,出现波动。
如此想来,莫非便是有人针对甜妞或大山,动了什么手脚,才导致甜妞自杀不成?
梅清忽然一激灵,转身问一边的阿三道:“阿三。昨天在庄上借宿的那个变戏法的黄脸汉子,今天早起你可见了不曾?”
阿三疑惑地摇了摇头道:“这却是没注意。今天一早起就得了这边出事的消息,府中众从也都没心思管他,哪知道他走没走?”
梅清听了。也不出声,急急带了侯申就出来,奔向史府。进了大门,寻了众下人问时,都道未曾见过那变戏法的,那间下房也一直关着门。
梅清听了,便让下人带路,向那下房所在过来。侯申上前一推门。有些惊讶地道:“公子,门从里边闩着呢。”
梅清听了道:“且打开一看。”下人听了。正要去寻东西来开门,只闻“咯啦”一声,侯申已经排门而入。
梅清随后而进。二人进了门,放目一看,不由呆住了。
只见屋内空空如也,哪有那变戏法的汉子的影子?
身后那下人也随着进来,大惊失色道:“怎么门闩着,人却不见了?难道还会飞了不成?”
梅清与侯申都见识过奇能异士地诸般能为,他二人也各有神通。自然不会为了密室人不见惊讶。只是二人一路来。多次见过这个变戏法的汉子,居然毫未察觉到此人居然也是修行中人。昨天见这变戏法地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一行到这小村中时。也曾动疑,但总是未曾深入探查。此时村中出了人命,而此人却神秘消失不见,这其中之事,便大可怀疑了。
“公子你看”,侯申指着墙边一个小木箱道:“这木箱乃是那汉子变戏法用的道具,仍在此处,并未携走。莫非他是有什么意外突然离开的?”
梅清沉吟一下道:“可能是意外离开,也可能是其目的已达,自然不再需要使用这变戏法的东西来为遮掩身份,因此弃之不顾。”
侯申听了道:“公子的意思,这变戏法的与甜妞之死有关么?”
梅清点头道:“我昨天便怀疑过,此地本是一个小渔村,咱们二人若不是有人指路,都寻不到这里,他一个变戏法地,不向着人群密集的大郡城镇中去寻生计,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做什么?开始我还怕他是想对我等不利,今日想来,前天甜妞去送螃蟹时,这变戏法的就在楼下变戏法,定然也能看到甜妞。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但极有可能是追踪甜妞而来。昨天夜里甜妞出了事,这变戏法的应该也是昨天夜间离开地,两相对应,他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侯申听了,不由连连点头。确实,听梅清这么一说,那变戏法的黄脸汉子身上疑点多多,定然是脱不开干系。
“只是此时,怕那家伙早就离开不知去哪里了,却如何抓到他呢?”侯申道。
梅清也有些一筹莫展。若是其他法门众多的修真高手在此,或许能有办法寻出其去向来,梅清却是暂无此能为。
身边听着二人谈话的下人似乎也明白了二人的意思,大声道:“怎么?那变戏法的不是好人么?哼,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还能跑得了他?我就这喊人去追。”
梅清连忙阻住他道:“且慢。一则此事不过是我二人地推论,当不得真。何况若果是那人所为,只怕其身负异能,一般人就算是追上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依我之见,还是由你速速报与你家老爷,我们二人去追追看吧。”
下人听了,也觉得甚是有理,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向史梦竹通报此间梅清的推断。
“公子,咱们却向哪里追去?”待那下人离开,侯申与梅清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
梅清脚下一缓,想了片刻才道:“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若这事确是与那人有关,也不知他对甜妞究竟做了什么,有什么目地。若他早已经远遁,自然咱们是怎么追也是晚了。若是他还有别图的话,我倒觉得有个地方可以去察探一下。”
“哦?”侯申问道:“公子说的是哪里?”
“鱼骨庙。”
在最初阿三提到鱼骨庙的种种异状时,梅清便留了心。
原因无他,先是神神鬼鬼的出现各种异状,然后某个大仙跳出来喊是众人不信神道不守道德造成的神佛降下惩罚,之后作法祈福,众百姓信受奉行……在梅清的心里,这样的手段简直就是标准的邪魔歪道地宣传模板——还是系统自带没有变更设置过地。
因此梅清在听到阿三的介绍时,就已经对这小庙存了疑。即便不是有心人故意用它来蛊惑人心,至少也是在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地勾当,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才煞费苦心的玩这一套。既然这变戏法的汉子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象好人,如果他是有预谋而来,不管其目的何在,那很可能与前些时候那些铺垫有关,这小庙自然就是他最应该停留的地方。
梅清此时自然还不知道自己感觉丝丝相扣的推断错得有多离谱,侯申还在一旁两眼放着崇拜的光芒,不住口的大赞道“公子果然高见,申不及也”……
…………笨蛋虽然笨,但总还有更笨的笨蛋给他喝彩。
事后梅清想起此事,也只得苦笑以此自嘲。
“八风齐现,舞鹤游天,急急如律令!”梅清手一抖,一只巨大的白鹤凭空出现在二人眼前。
“公子这是……”陡然见了梅清这灵鹤符,侯申不由有些眼直。
梅清这道灵鹤符还是在临出门前才炼成的,只是终究不算熟练。今日恰好要飞渡七里冥海去翔云岛上察探那鱼骨庙。若是二人划小船前往,不只费时费力,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何况以二人的能为,划船这事也不一定玩得转。
歪歪斜斜,晃晃悠悠,一会眼看要掉到水里,一会又直冲到云端弄得二人一脸雾水……没办法,初次试驾总难免有些不太如意的地方。
刚上白鹤时还左顾右盼故作潇洒的梅清此时满头大汗,双手紧紧地抱住白鹤脖子,全力以赴的一边指挥白鹤向前方尽量平稳飞行,一边对后边使出吃奶力气抓着白鹤尾巴悬空晃来晃去的侯申道:“放心,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刚才二人才上了白鹤,果然白鹤是飞了起来。只是它劲头儿好象有些大,结果一飞冲天,然后侯申马上就由乘客变成了挂饰。
当终于白鹤飞得渐渐平稳起来,擦着水面悠悠飞行时,梅清与侯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一阵狂风起处,便觉得身下一空,登时巨大的白鹤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纸鹤“嗖”地回到了梅清怀中。二人同时“哎呀”一声,双双向下方海中落去。
“大胆奸贼,犯下事还敢青天白日当空飞行,与道爷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