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盖雪』龙马重现,只是来一睹老弟昔年丰采,并无他事,不知老弟现下居所何处,想来不怕兄弟们叨扰一宵吧!”
独孤青松心中冷哼一声,答道:“小弟飘萍无定,那有固定居所?”
“啊,原来如此,与老弟十年阔别,兄弟们愿闻老弟境况!”
独孤青松白巾下脸色一沉,冷冷道:“小弟正有事羁身,不便久留,容后再与诸兄长叙,小弟就此别过!”
九州岛侠俱各一怔,梁州侠蒋非仁蓦地大声道:“独孤老弟,你我二十年老友,交非泛泛,为何从不揭露白巾,以真面目示见?”
“小弟自有隐情,无礼之处,诸兄海量见谅!”
话刚说完,人已纵出数十丈外,遥遥一拱手,突然拔身而起,如一只白鹤冲空掠飞,眨眼投入一派丛树之中。
但他并未远去,停身树丛中遥遥望着九州岛大侠。
只听冀州侠沉宏的呵呵大笑道:“独孤老弟!十年阔别,你老弟变得与兄弟们疏远多了,何时有暇,到我兄弟居处大盘山下藏龙庄上一游。”
独孤青松听得语声远远送来,句句清晰,分明是以内家气劲逼送而出,显然他已看出自己并未远去。
独孤青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忖道:“哼,二十年老友,交非泛泛,竟不知我这烈马狂生是真是假?”
他又得意的一笑,悄然离开树丛,一阵急奔,如一道轻烟般顿饭时光,已奔行百里,举目悬岩绝壁,杂树盘藤。
独孤青松对这一带地形熟如指掌,纵跃如飞,片刻间翻上一座峰头,峰下竟然云雾缭绕,诡波谲浪,神秘壮观。
独孤青松嘬口一声穿透云雾的长啸,随又短啸三声。
“唏聿聿!聿聿!”
一声长嘶穿云透雾传来,白马如银,倏忽间从那云雾中窜身飞掠而出,独孤青松揭起蒙面白巾,露出他那如冠似玉的清秀面庞,浅浅笑道:“雪哥哥!大叔可好?”
“红云盖雪”龙马似乎已通人性,低鸣一声,连连点项。
独孤青松笑意盎然的在马颈上抚摸一阵。龙马也亲切的挨近独孤青松,马尾悠然摆动着。
这时曙光已现,独孤青松一跃登上马背,龙马长啸声中,如天马行空,穿入云雾之中。
云层中石梁横亘,龙马一跃数十丈,极其熟练的踏在石梁之上,转瞬间穿透云层,出现一个锦绣山谷,清溪浅草,奇花异卉,置身其中,如居人间仙境。
临溪旁有两间白石小筑。独孤大叔曾经告诉过独孤青松,这灵雾谷便是他和爹爹圣剑羽士的故居。
远远独孤青松便见到烈马狂生站在石屋门前,一跃跳下马背,奔了过去,叫道:“大叔!你在等我!”
“嗯,青松!你一夜未归,来,快说给大叔听,你遭遇了何事?”
独孤青松便在门前一五一十告诉烈马狂生昨夜的事,烈马狂生脸上现着无比兴奋,道:“青松,你做得好!真是亏你想得出,凡想从烈马狂生手里夺取血襟之人都给他一掌,好狂妄的口气!”
独孤青松乐道:“要是你,你能饶过他们么?”
“哼!要是我……”他脸上倏显出一阵黯然之色,蓦地大声道:“我会杀了他们。”
他这句话难以掩饰一种悲愤的语气。独孤青松知道他是想到自己功力尽失的惨痛!独孤青松连忙道:“啊,大叔!您不要难过!侄儿知道大叔因重伤尽失武功感到悲痛,可是难道大叔的伤就无药可治?”
烈马狂生摇摇头,道:“我这伤已是十年旧伤了,纵然能治,恐也非普通药物可治,更非普通之大夫能医。”
“啊,大叔为何不早说?就是要万年灵芝、再世华佗,只要当世有此人此物,侄儿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的那番心意已足使大叔感动了,青松!灵药圣医可遇而不可求,还是别提这事吧!”
烈马狂生突然转口道:“青松,我突然想起了,你说遇着了什么金钗教的三凤旗主,你说说看她们是何色的衣着?”
“一色黄衣,衣绣凤姿,每人发结都插有一支金钗。”
烈马狂生陷入沉思之中,皱眉苦思,喃喃道:“黄衣金钗。”随着他又喃喃道着另两个名字:“绿羽令……赤叶符……难道是她们?”
“是谁啊,大叔?我想很多的事你都没有告诉我,为何你不说?难道你不能让我知道?还是有别的苦衷?”
“不,青松!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世界上就是有许多不合情理的事,但又无可避免,知道了反而徒然伤感!何况这事大叔也只是猜测而已!”说着他又突然问独孤青松道:“青松,你一夜未睡,累吗?”
“不,大叔!”
“好,现在百丈峰下,江湖黑白两道人物群集,你换过装束探察一番去吧!说不定能有何收获,但记住再遇上九州岛侠时应时加提防,他们已练有九龙玄功,此功歹毒无比,去吧!”
独孤青松换过一袭青衫,一派公子打扮,拜别烈马狂生,龙马护送,又匆匆离开了这云雾弥漫的山谷。
一点青影疾似离弦之箭,激射向崇山峻岭之中,消失了!
东方现出一轮红日,耀目的阳光笼罩大地。
这世上的人们,活在两种矛盾的心理下──崇拜而又恐惧。
第五章 恨海情天
两只彩鸾翔空,隐没天边。
七只灰鸽掠入云空,四散而去。
独孤青松一面奔驰,一面仰首望着彩鸾飞鸽,喃喃道:“这又是传书递讯的飞禽,哼,再多来些人,我又何惧?”
他正一面想着,蓦然,隔着几座山峰隐隐传来一阵狂笑之声,笑声虽不大,入耳却十分清晰,那声音正是从灵雾谷的方向传来。
随着也传来烈马狂鸣之声。
独孤青松心中一动,停下身形,他想反身奔回灵雾谷,正犹疑间,忽见对面一个山脊之上,四个绿衣女抬着一乘黑舆,缓缓而行,转过对面山坳去了!
独孤青松暗道:“这崇山峻岭之间,何来乘舆之人?”
他这一动心,立展飞虹惊电轻功绝技,一掠十数丈朝对面山脊赶去。一时竟把赶回灵雾谷的念头打消。
转瞬间,他到了山脊,一点黑影又消失在远远的一个山角。
“咦,好快的脚程。”独孤青松打从心底透着奇怪。身形一晃,不假思索,身化一缕轻烟追去!
他楞住了!空山寂寥,那有半点影子?
独孤青松呆了,心中忖道:“大叔并未告我武林有乘黑舆的成名人物?那是谁?”
突然,一个女子的清脆口音从山背传来,道:“金陵三剑!主人发过重誓,凡用剑的她都要打发他回去,你们走吧!”
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过处,随即寂然。
独孤青松血脉怒张,身形一拔,笔直跃起二十丈高下,几个纵落已拔上山顶,一挥臂,像一支激箭般,射向山下,蓦见那乘黑舆在百丈外一座山林边一晃而没。
独孤青松大吼道:“何方高人,留步!”
独孤青松一面大吼,身形并未停下,朝那山林追去。
谁知他刚刚纵起,即听得身后冷冷道:“我来迟一步了!”
独孤青松一拧身形,轻飘飘落回原地。
一个白衣中年秀士装束之人站在身后,背向着独孤青松,正朝一个山洞之中望去。
独孤青松顺着目光也朝那山洞一望,不禁吃了一惊!
山洞内赫然是三具东倒西躺的尸体,三人都是五旬年纪,显是武林高手。靠洞口那具尸体,两脚伸出洞外,脚底板上插着一根鲜绿的羽毛。
“绿羽令!”独孤青松全身一震,脱口叫了起来。
“你想死不成,鬼叫个什么?”白衣秀士突然转过身来,冷冷低喝。
独孤青松看这白衣秀士的一张灰脸,竟像死人脸一般,没有丝毫血色,也没有半点表情。
“阁下是谁,可知道那乘黑舆者是什么人?”
白衣秀士动也不动,冰寒的道:“绿羽令主。”
“那么你呢?想来你定是那金陵三剑的朋友了?绿羽令主又为何这样恨用剑之人?”独孤青松问着,目光又朝洞中一瞥,一阵山风正好吹来,把躺在洞口的那尸体衣角微微飘动了几下。
独孤青松突见那衣角之上有个血骷髅标志,他心中立时雪亮,指着金陵三剑对白衣秀士道:“他们是血魔的加盟者,你,哼!你可是白骨门徒么?”
白衣秀士突然脸色一变!冷喝道:“你说得一点不错,可是你今日便要埋骨荒山。”
白衣秀士双目射出两道精芒,一扬臂,骈指如戟,“丝!”的一缕指风,其疾如电袭到。
独孤青松扬掌一封,怒喝道:“好阴毒的家伙!”
白衣秀士嘿嘿冷笑两声,身形一闪,已掠到独孤青松的身侧,指风带起丝丝破空之声,又行袭到。
独孤青松一阵激动,怒声道:“三招之内,我要你血溅荒山。”
一晃身,闪过指风,脚下一旋,中食指骈指如戟,正想运起“寒芒指”功,戳向白衣秀士,但忽然心中念转,暗忖道:“此刻我正用得着此人,好探听白骨幡主和血魔帮的虚实。”
他猛撤寒芒指,改运九阴神功,但施用的掌法却是无心之间学的双飞客招式,一招“蓬门亮玉”呼地打出。
白衣秀士果不亏为江湖高手,只这一招,他便冷声道:“哼,原来是白马庄上出来的小子。”
白衣秀士身形一滑,突然间十指齐伸,竟然同时发出十股指力,声势惊人。
独孤青松傲然笑道:“你要能在我手下走出三招,今日我便饶了你!”
独孤青松“能”字方出口,蓦地运掌如飞,身形一旋,人影顿杳,白衣秀士方感不妙,一团青影带着一股无穷劲力已迎胸扑来。
白衣秀士避无可避,那股劲力将他击个正着,但是那劲力击在他身上,说也奇怪,并未将他击伤,只是把他的身子一送,向三丈外的山壁之上猛地撞去。
他撞向山壁的势子何等快速,曾施展千斤坠稳住身子,竟是不能,自知必死无疑,一声悲号,道:“『天涯无知己,血流成渠』,恩师!弟子无能!”
正在他几乎撞上山壁,间不容寸之际,后心突被人一把抓住,救他于险死之际,但那人又运指如飞,连点他三处重穴,冷声喝道:“白骨幡主是否就是血魔帮白骨坛坛主,他现在何处,快说!”
白骨门徒吃力的坐起,暗一运气,脸色倏变,道:“你点我三处重穴,真气涣散,力不从心,你是何人?”
独孤青松冷笑一声,劈手向他脸上抓去,应手抓下一张人皮面具,目前这白骨门徒又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独孤青松微怔便即冷喝道:“你生死已操在我手里,我是何人你不配问,快回答我的问话。”
白骨门徒惊看着独孤青松。
“白骨幡主一共有多少像你这样年轻的门徒?”
“四大弟子,八大使者,三十六亲授,七十二转授。”
独孤青松一惊,道:“合起来竟有一百二十人。那么你是白骨幡主何等弟子?”
“转授弟子。”
“白骨坛在血魔帮中居何地位?坛址设在何处?”
“本帮除总坛重地无人知晓外,帮中三坛分立,均禀帮主之命行事,九龙坛位于大盘山,辖管江南;蓝匕坛位于邙山,俯视江北;白骨坛远居黔滇,镇守边陲。”
“此话当真,此地应属江南,你白骨门徒因何越界行事?”
“三坛禀承帮主之命行事,烈马狂生为本帮大敌,帮主血鸽传书,本帮全力以赴。”
“好,愿你说出实话,我以独门手法点住你三处重穴,在一个对时内不经我解穴,必死无救,今夜三更,我在百丈峰下等候白骨幡主到来,到时再为你解穴,走吧!”
白骨门徒怔了半晌,始吃力地转过身子,蹒跚而去!
这日独孤青松正在百丈峰下东村西村明探暗访,江湖人物确实到了不少,但血魔帮为首人物既非帮主,也非三坛首脑,而是江南总堂堂主血泊金轮仇琪,此人豹头环眼,状甚勇猛。他率领了江南各分堂香主,驻宿在西村。
金钗教东村西村均不见有九凤旗主走动。但独孤青松却发现了双飞客扮成两个庄稼汉的模样在东村出现,同时游文骏、游文彬和公孙佩琳也出现在东村,只见他三人并未和双飞客走在一起。
独孤青松远远见他们,便闪身躲过,可是公孙佩琳眼尖,一瞥间便已看见了他,远远便叫着奔了过来!
“独孤青松,你也来了!这回你该要找着烈马狂生了啊!”
她这句话刚说完,突见独孤青松青衫飘飘,从容俊逸,正想赞口两句。
突听游文彬在公孙佩琳身旁嗤地一笑,道:“你看那小子这样装模作样起来,倒挺像是那家文武全才的少爷公子呢!”
独孤青松闻言,强忍怒气,朝三人一揖道:“公子和小姐都来了,不知庄主也来了么?小子为找寻烈马狂生,早在月前便已先到。”
游文彬又不屑的道:“哼!烈马狂生早就不认你了,你找他又有何用呢?”
这时,独孤青松实际内心激动异常,闻言按捺不住,怒道:“二公子!想我独孤青松并未有亏你之处,此地可非白马庄,你得客气些。”说罢他脸色一沉,恢复了他那特有的漠然之色。
游氏兄弟哈哈大笑,傲然道:“小子,出了白马庄你就造反了不成,不识抬举的东西。”
公孙佩琳一拉独孤青松低声道:“走吧,到咱们歇息之处去,爹爹也就要回来了!”
独孤青松犹豫间,忽然在铜城酒楼上见过的那三个蓝衣人迎面走来,发现独孤青松,已咧嘴冲着他冷冷一笑,他连忙回答道:“啊,小姐!我不想去了,小子还有事,就此别过,容后再去谒见两位庄主。”
公孤佩琳没料到独孤青松会拒绝,正感一怔,那三个蓝衣人已从独孤青松身边擦过,同时冷喝道:“小子,咱们在林外等你。”
可是这句话却偏为公孙佩琳听到了,她脸色一变,道:“独孤青松,你惹上他们了?他们,他们好像是血魔帮徒。”
独孤青松只点了点头,并未答话,即向村外走去。
公孙佩琳好似非常心急,转头对游文骏、游文彬道:“骏哥、彬哥!你们先回去,我找爹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