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屠尽合州城。”守护的卫兵们被他的杀气夺去了勇气,一时间竟然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萧冷身形一动。海若刀的蓝焰在夜色中凝聚,笼着惨淡的月色,飘了过来。
“铮”的一声,白朴的折扇迎上了刀锋。两人在半空中交上了手,瞬息间连拆六招,钢屑纷纷飘落。白朴的精钢折扇在这六招之中,被海若刀砍得支离破碎。他只好丢了破扇,以空手对敌,不时欺入刀光之中,去夺萧冷的宝刀。
两人交手十余回合,难分胜败。这边侍卫们也回过神来,掣刀冲上。哪知还没走近,便倒了两个。其他人一愣,绕成一圈不敢上前,只听白朴喝道:“好家伙,你还有暇他顾呢?”
“哼!”萧冷从鼻子里冒出声音,“这种草包越多越好。”他的“幽灵移形术”最适于群战,飘忽来去,让对手防不胜防。
文靖微微皱眉,不知道是否该上前相助。忽听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梁天德、严刚、端木、刘劲草一干人正匆匆而来;又听喧哗之声,街那头涌出不少士兵。刘劲草见了萧冷,分外眼红,不待马到,纵身跃起,松纹古剑挽了个花,飞刺过去。萧冷见状,知道今日难以讨好,匆匆挡了数招,纵身跃起,向屋檐上落去。梁天德张弓搭箭,“龙生九子”应弦而出。萧冷身在空中,海若刀舞成一团蓝汪汪的光轮,挡了直奔要害的八箭,但终究仓促阻拦,难尽全功,第九箭正中肩井穴。
他身形一晃,飘落在楼顶。白朴立时跟着跃到。仓促间,二人只换了一招,萧冷就形同魅影,倏然而逝。白朴也随之隐没。刘劲草与严刚也跃上房顶,但已不见二人身影,四处打量一番,悻悻落下。梁天德纵马过来,回顾文靖。父子二人凝目对视,文靖低下头去。这些天事事突兀,二人一直无法单独相处。文靖又害怕提起私逃一事,挨老爹责骂,故意躲他。梁天德就是有满腹的话,也无法说出。此时忍不住口唇微动,想要招呼,但踌躇再三,终于把话吞了回去。
文靖被他看得害怕,低下头盯着脚尖,忖道:“他这眼光似乎要杀人似的。若是往日,定被他一顿好揍。”屋檐上白影一闪,白朴从屋檐上落下,苦笑道:“那厮好生滑溜,方才白某虽打了他一掌,但还是被他逃了。”
“无妨!”王立已闻风赶到,弄清原由,道:“让我传下军令,搜索全城,把合州翻个底朝天,就不信逮不着他?”白朴摇头道:“此事不妥,如今大战正酣,不知何日方休。若是扰民过度,只怕不好。”王立不以为然,“嘿”了一声,向文靖道:“千岁以为如何?”文靖望了白朴一眼,道:“白先生说得有理。”王立又碰一个钉子,讪讪地缩回头去。白朴冲文靖微微点头道:“不用搜城,我自有办法逼他出来。”
第十一回 偶有奇谋挫强敌 还需壮士抛死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蒙哥因为损失了一员大将,急怒攻心,更是不分昼夜地催动大军,倾力攻城。合州城中宋兵人人均对凶残的蒙古兵痛恨已极,打起战来个个卖力。宋蒙两方势均力敌,是以激战十余日,势成僵持,胜败难分。蒙古军队死伤惨重,宋军也损失不轻;蒙古人固然士气渐落,合州城中也家家举孝,人人悲号;但蒙古人越是顽强,城中军民更知城破之日,惨不可言,于是拼命反抗,老幼妇孺,皆不落后。
文靖天天上城督战,满眼血肉横飞,看得他欲哭无泪,心如刀绞。在场时还稍稍好些,回到府里,每每想到沙场惨象,他就忍不住噩梦连连。到了第五日,终因心力憔悴,病倒在床。但大战正酣,众将重任在肩,都只是来探视一下,便匆匆去了。梁天德碍着旁人,也不便多言。倒是多亏了月婵,无微不至,服侍了他两个昼夜,文靖方才退烧。但他不用上城头,没有了心病,默运内功,流了一身热汗,加上大夫药物补养,月婵护理得当,三天之后,便去了风寒,落地行走。
文靖稍稍痊愈,想到这几日不见玉翎,不知道如何。白朴也没来见他,不能询问,心里万分挂念,不顾身子虚弱,赶往石牢。到得那里,却见牢中空空,竟然不见一人,不由惊愕万分。转了几个念头,突地想到:“莫非白朴趁我生病,对她下了杀手?”想到这儿,出了一身冷汗,发了疯似的冲出门外,直奔白朴住处,恰好撞见白朴,狠狠一把揪住,怒道:“萧姑娘呢?”
白朴五指轻挥,在他手腕上划过。文靖手掌酥软,顿时松了,只是喘着粗气,狠狠瞪着白朴。白朴见他如此凶恶,不禁眉头大皱,忖道:“这小子当真着了魔,怎么会喜欢那种女子?”眼见他又要扑上,只好后退一步,摆手道:“先别急,听我说。”
“你……你是不是杀了她?”文靖踏上一步,咬着牙说,只要白朴答个“是”字,便要和他拼命。白朴摇头道:“你病了这几日,她没见你,发了疯似的,不吃不喝,找了个嬷嬷强喂她吃饭,却被她咬掉了手指头。昨夜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了根铁簪,用它拗开了铁锁,脱困而出,幸亏我及时赶到……”
“你……你伤了她?”文靖满眼酸楚,心想:“只是这么几天的工夫,她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头……文靖呀文靖,你……你真是个大蠢蛋。”白朴无奈地点点头,道:“你也知道,那丫头武功了得,昨日又非凡凶狠,若不伤她,也擒她不住。”“她在何处?”文靖叫道。白朴道:“她这次伤得不轻,我请了大夫,在前面西厢房里……”文靖不待他说完,直奔西厢房。
推开门一看,只见牙床之上,玉翎面如金纸,凤目紧闭。床边站着几个侍女,但都站得远远的,畏畏缩缩,不敢靠近。文靖走上几步,看着玉翎,忍不住泪如雨下,冰凉的泪珠落在玉翎脸上。她悠悠醒了过来,看到文靖,黯淡的双眼顿时亮了:“你……你来了么?”她软软地问,虽然不能动弹,但神色欢喜至极,眉眼含笑,泪水却跟着眼角滑落。文靖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脉脉对视,千言万语,似乎都在目光里面。过了好半天,玉翎才开口,柔声道:“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我病了。”文靖眼眶又湿了。玉翎力图挣起,但又无力躺下,道:“你……你没事么?”文靖道:“没有,我都好了。”“以后再也不许病了。”玉翎望着他说,“咳咳……我不……不许你生病。”玉翎口中溢出血来。文靖大急,束手无策。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闪电般将一粒淡蓝色的丹丸塞进玉翎口里,入口即化,随即在她天突穴上一按,玉翎顿时将那丹药咽了下去。文靖回头一看,只见白朴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呸呸,我……我不吃你这个臭贼的东西,呸呸。”玉翎拼命地想把丹药吐出来。“不要意气用事,这松韵丹普天下只有三粒,吃了算便宜你了。”白朴冷冷说完,向那些侍女道:“统统出去吧。”他也跟着出去了,随手带上大门。
文靖听说此药如此珍贵,忙道:“你吃了就好,千万别再吐出来。”玉翎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也帮着那个穷酸么?”“不是,我……我是担心你……”文靖脸红。“好吧,你叫我吃,我就给他个面子。”玉翎觉得胸口舒坦了许多,心想:“这个臭贼的丹药挺灵的。”她紧紧捏着文靖的手道:“你肯一辈子都陪着我么?”文靖脸更红了,嗫嚅道:“这个……自然!”
“假如我这次死了,你会不会找其他的女子?”玉翎突问。文靖忙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玉翎头一低,呜咽道:“你知道么,你不来看我,他们又不告诉我你的消息,我……我只听得到蒙古大军攻城的声音,以为你已经战死了……反正……只要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文靖没料到她对自己痴心至此,胸口一热,颤声道:“好,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玉翎将头偎在他怀里道:“我总觉得你与所有人都不一样,我知道,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师父和师兄虽然也说真心话,但他们不大愿说,你说对我好,就一定会对我好的。”
文靖搔头道:“是么?我……我……”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也是身不由己,若是没有什么征战,没有这张淮安王的皮该多好。我实在很讨厌这些打打杀杀,只想找一个没有杀戮、风光如画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玉翎插话道:“带着我么?”脸上却是眉开眼笑。“当然是和你一块儿去了。”文靖笑道,“还有我爹爹。”“一言为定,不许反悔。”玉翎伸出雪白晶莹的玉手。文靖伸出手,大声道:“一言为定!”
两个人正要击掌。忽然听白朴道:“千岁,王经略使求见。”
“哼,这个臭贼又在偷听。”玉翎忿忿地翘嘴。
文靖无奈,站起身来。到得大厅,自免不了受王立的一番恭维。文靖与之客套一番,才唤众人坐下。
王立道:“前几日千岁生病,一直不好叨扰,但形势日渐紧迫,蒙古人不顾死伤,攻势不减,若再被他攻打几日,只怕大势不妙啊……”王立环顾四面,众人皆不言语。文靖也没什么主意,望着白朴。白朴沉吟片刻,站起身来,道:“属下有一计策,或许管用。请殿下往城头一观。”
众人上了城头,白朴遥指远方光秃秃的山峦道:“鞑子狡诈,一则惧我火攻,二则赶制攻城器械,将山上树木伐了个罄尽。群鸟失了依凭,本该绝迹才是,不过各位可曾注重到蒙古营帐里时有鸟雀起落,而且成群结队,数量可观。”
“唔……”王立不解其意,捋须掩饰。文靖却灵光一闪,道:“莫非鸟雀起落处就是蒙古大营集粮之处?”白朴向他颔首赞许,心想:“这小子说他痴呆,他偶然又有几分聪明……”他续道,“千岁说得不错,蒙古人嗜食牛羊,但牛羊须得粮草饲养。而且鞑子皇帝此次亲征,驱逐北方汉人兵马、民伕数十万,这些人都以粟麦为食。我以为鸟雀起落处,正是蒙古大军囤积粮草的地方。鸟雀越是密集,那处的粮草就越是众多。”诸将仔细观察,果然如此。
“这七天时光,蒙古大军数十万人马消耗必然极大。若是能够一把火烧掉他们囤积的粮草,蒙古人就算不退兵,也该锋芒大减,让我们喘口气吧!”白朴眸子闪亮,神采飞扬。
王立捋须道:“说来不错,但做起来就难得很。前几日袭营,就一败涂地。”白朴笑道:“所谓可一不可再,我反其道而用之,蒙古人定料不到我们刚刚惨败,这么快又会偷袭,何况这次要办得机密,不需太多人手,百十人就够了。”王立一愣道:“以百十人入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正合鞑子心意?”“所以这百十人必须是武功精湛,能够速来速去的角色。”白朴正色道,“如今有不少川中豪杰在城中效命,这正是他们立功的时候——白某不才,愿打头阵。”
王立心想:“区区百十人,死了也不可惜,就由他们去试试。”便道:“好!”文靖没什么主见,也跟着叫好。梁天德却道:“不成!那黑衣杀手神出鬼没,只有白先生才是对手。若被他乘隙杀人,那就糟了。”白朴一惊,寻思道:“这倒是个难题。那厮上次被我们围攻,伤得不轻,我几次放出消息,用他师妹诱他出来,但都没有动静,必然是寻了个僻静处养伤去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正踌躇之际,听得梁天德道:“梁某也会一些功夫,虽然不甚精湛,但也还凑合,愿代白先生前往。”文靖大惊,心想:“老爹失心疯了么?”刚想出言阻止,但梁天德两道目光逼了过来,他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白朴大喜,更想:“那些武人本是乌合之众,梁先生有大将之才,正好驾御。”“严某也愿前往。”严刚大声道。刘劲草等人也上前请命,唯独端木长歌不动声色,白朴瞅了他一眼,寻思:“此人武功不高不低,但素来阴气逼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去凶多吉少,他既然不愿去,我也不好勉强。”商议已定,王立号令全军,挑出百十武功高手,以梁天德为首,择日袭营。
返回竹香园,文靖脸色铁青。月婵知道他有不顺心事,但又不便相问,试探了几下,文靖都心神不属,支支吾吾。
忽听梁天德求见,他一跳而起,叫道:“快快请进。”月婵寻思:“这千岁素来皮里阳秋,懒散得紧,除了那个黑衣姑娘,很少见他这么着急呢。”
梁天德一进门,文靖将他一把拉进卧房,关上大门。
“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干什么?”梁天德黑着脸道。
“老爹,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文靖道,“这实在危险得很。”
梁天德正要发怒,但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口气一软,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重在仁义二字。如今合州万千黎民悬于一线,若是城破,只怕无人幸免。与此相比,为父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他说到这里,双眉一扬,“想当年……”说到这里,忽地想起当年因自己一时意气,累及满门,妻子遇害。若非朋友玄音道人,幼子文靖也是不保。亡妻音容流连脑海,不由胸中酸楚,呆在当场。再看文靖,只见他泪流满面,更是心头剧痛,伸手拭去他泪水道:“痴儿,男儿流血不流泪啊!”
文靖胡乱擦了脸,忍住泪道:“爹爹,上次偷偷逃走,是孩儿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惹爹爹生气,爹爹就不要去了吧。”说到这里,眼里又湿了。梁天德摇摇头,向他道:“都是大人了,不要撒这些娇。我也猜到上次是你自己逃的。你秉性柔弱,担得这种大事,实在是为难你了。”他心想这一去生死难料,口气不禁十二分的柔和,让文靖更加想哭。
“你假冒这个淮安王的身份,十分危险。若是露出破绽,乃是杀头的勾当。若我这次失败,一去不回,合州多半也是难保,你……你就换了衣衫,快快离去吧!”梁天德叹了口气,“我让你进这个是非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我这把老骨头撒在这巴山蜀水之间,也还罢了。你年纪尚轻,日子还长……”他将手中一个包袱交到文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