掴倒在地。
“谁是鬼了?”少女怒道:,你才是个大头鬼。“
“你不是鬼,怎么满世界都是你的影子。”文靖不服气地说。
少女眉开眼笑,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是我师父的‘幽灵移形术’,乃是天下第一的身法。”
“幽灵移形术?”文靖嘀嘀咕咕,“果然是活见鬼的功夫。”
“你说什么?”少女耳朵甚尖。
“没什么,没什么。”文靖急忙说,“我是说,你师父非常了不起。”
“这句话还说得不错。”少女笑道:“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武学高手。”
“那姑娘你一定是天下第二了。”文靖见她转嗔为喜,害怕她再翻脸,只好违心地大拍马屁。
“这倒算不上。”少女沉思道,“我大师兄、二师兄都比我厉害,我顶多算个天下第四。”
“哦”文靖问,“你还有一个师兄么?”
“是呀。我大师兄萧冷是蒙哥大汗帐下第一高手,我二师兄伯颜是兀良合台元帅手下的大将。论武功,大师兄现在比二师兄厉害一点点,不过大师兄练功很勤,二师兄却很聪明,无论什么功夫练上一两次就能上手。所以师父说,假如二师兄一心练武,再过十年,武功应该在大师兄之上。不过师父最喜欢的还是我。”少女本来就胸无城府,此时逛了半天,闷得发慌,只想找个人说话,听文靖问起自家最自得的事情,当然滔滔不绝了。她一口气说完,见文靖瞪着一双眼睛发傻,很是不悦:“你听没听我说话。”
文靖正在苦苦思考脱身之计,闻言忙道:“听了。听了。不过,我想,你假如再练十年,一定比你两个师兄都厉害。”
少女格格娇笑,说道:“这个自然。看在你还会说话的分上,我就让你少吃点苦头,乖乖跟我见师兄去。”她想到自己活捉了这个大宋的狗王,可以在萧冷面前大显威风,顿时欢喜不已。
文靖忽然弯下腰,开始呻吟。“怎么?”少女皱眉问道。
“我有些肚痛,大概晚上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文靖蜷着身子往树林里挪,“让我先方便一下。”
“这个不成。”少女虽然天真,却还不笨,说道,“你若是乘机跑了,让我哪里找你?若要方便,就在这里好了。”
文靖急忙说:“所谓男女有别,小可怎能如此放肆,污了姑娘的眼睛。我还是到树林里去比较好。”说着提着裤子就往林子里面钻。少女伸手将他拎了回来,似乎老鹰捉小鸡一般,丢在地上,说:“我是蒙古人,你们汉人的那些臭规矩我可不懂。若要方便,就在这里,我在溪边等你完事。”文靖听得冷汗直流,方便也不是,不方便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少女走到溪边,坐到一块大石头上。
文靖一咬牙,假装要脱裤子,微微蹲下,忽然猛地一跳,向灌木丛里蹭。就在他刚刚落地,立足未稳的当儿,屁股上便挨了一脚,跌了个野狗抢屎。“臭小子,你果然在捣鬼!”少女一把将他揪住,杏眼圆瞪,从袖里抽出短刀:“我砍了你一条腿,看你往哪里跑。”说着就要动手。
“慢来,慢来。”文靖大叫。
“你还有什么话说?”少女有心看他耍什么花样。
文靖道:“你的武功天下第四,我的武功大概算得上天下倒数第四,可说天差地远了。若是你向我这个天下倒数第四下手,岂不是有辱你这天下第四的名声?”
少女想想,倒也有理:“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之见,咱们好说好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岂不是皆大欢喜?”文靖摇头晃脑,觉得自己这个办法两全其美。
“呸,你想得美,这里荒郊野外,我就算欺负你这个天下倒数第四,又有谁看到了?”少女从小就是耍赖的好手,当然不肯上当。
文靖慌了神,急忙狡辩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会无人知道?”
“我从来不信什么天地,砍了你再说。”这丫头心狠手辣,说砍就砍。文靖看她举刀,顿时两眼一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眼看这一刀就要文靖做一辈子瘸子,林子里忽然飞出一只破鞋,不偏不倚地打在短刀上。少女虎口欲裂,把持不住,短刀随着破鞋飞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长笑,树林中晃出个人影,后发先至,在半空中将鞋穿在脚上,大袖飞扬,如一羽鸿毛,翩然落下,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儒生。只见他身形颀长,意态萧疏,趿着一双破鞋,儒衫破破烂烂,初看甚是邋遢,但细细一看,却有一股破衣蔽履掩饰不住的清华之气,不自禁地溢了出来。
“你是谁?”少女看到他现了这份轻功,心里打了个顿。儒生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哈哈大笑道:“没想到‘黑水一怪’萧千绝藐睨天下人,却收了这么个无赖的女徒弟。”这会儿,文靖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双脚,还是安然无恙,顿时谢天谢地。再定睛向儒生一看,不由得气歪了鼻子,“好呀,终于逮到你了,还我钱袋来。”他冲着儒生大叫。儒生见他身在危险之中,却还来算自己的旧帐,不禁莞尔,取出一个钱袋,笑道:“是这个么?”
“果然是你拿去了。”文靖吼道,“还给我。”
“不过是看你多管闲事,逗逗你罢了。”儒生笑道,“还你就还你。”说着把手一挥,钱袋划了一个弧线,却向少女脸上打到,这一下劲道十足,少女一惊,伸手去接。哪知刚一着手,那钱袋似乎点了线的火药一般,“蓬”地炸开。里面的零碎银子,如天女散花,打在少女身上,虽不甚疼痛,却让她吃了一惊。就在这分神的当儿,那儒生形同鬼魅,足不抬,手不动,便到了少女身前,做了个怪相,一口气吹在她脸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少女甚至没来得及转念,便放开文靖,飞也似的向后跳出。
文靖得了自由,连忙将地上的碎银子拣起。儒生不禁皱眉道:“你这娃儿,怎么如此不分轻重?难道这银子比你脑袋还重要么?”
“你知道什么?”文靖低着头拾银子,没好气地道,“这可是我和爹爹起早贪黑,存了五年的积蓄。那些日子天天编竹篓子卖钱,手上的皮都磨破了几层的。”儒生微微一愣,肃然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说到这儿,他竟冲文靖作了一揖,然后蹲下身子,帮他收拾碎银。
少女见他二人只顾拾银子,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肚皮都差点气破。恰好觑见地上被打落的短刀,一把拾起,叫了声“穷酸找死”,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经天而出。这一刀名叫“修罗追魂”,乃是她师门绝学“修罗灭世刀”中杀着。“修罗灭世刀”共有七般变化,每一招都诡异狠毒,一刀既出,不死不休。儒生见她刀来,呵呵一笑,抓住文靖背心,手舞足蹈,向后飞蹿。少女连声娇叱,紧追不舍。二人一进一退,身法都快得出奇。文靖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整个身子如在云端雾里。
兜了七八个圈子,少女的刀锋仍停在一尺之外,再难寸进。眼看这“修罗追魂”的刀势将尽,不禁大是焦虑,忽见那儒生脚下一绊,好似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右手下撑,左脚有意无意,向上翘起。少女大喜,纵身挥刀下劈,恨不得将这两个男人劈成四块。哪知她招式用老,却看见儒生的左脚尖,巧之又巧,往自己的“曲池”穴撞来。自己的手臂就似乎是送上门一般,她收势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只臭脚顶在手腕上。“嗖”的一声,短刀再次脱手,落入溪流之中。
她应变极快,刀才脱手,左掌如天河倒悬,往儒生脸上斜劈,存心打他一个嘴巴。不料儒生右手正抓着文靖,这小子虽然四体不勤,但还是不想啃泥巴,眼看颜面贴地,急忙用手一撑,挡住儒生跌倒的势头。只借着他这份力,儒生脚下似乎装着机簧,离弦箭般倒蹿而出,笑吟吟站在远处,让少女的巴掌抡了个空。
少女究竟是师出名门,这两招一过,便知道这儒生看似手忙脚乱,其实把自己玩于股掌之间,自家每招每式都在他算计中,受他左右,再打下去,非输不可。她也不是笨蛋,想到这儿,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先,撒腿就跑。儒生将文靖放在一旁,笑道:“打不过就逃,也是你家师父教的么?”大袖一挥,如秋风中一片落叶,冉冉飘过少女头顶,落到她面前,信手一拂。无俦劲气逼得她喘不过气来,踉跄后退,掉头再跑。哪知儒生又在前面。少女一顿脚,施展幽灵移形术,倏忽变幻,眨眼间连换了六个方位,让人眼花缭乱。儒生却不慌不忙,左三步,右三步,悠悠闲闲,不改潇洒仪态,但就在他步履之间,似乎有一个笼子,无论少女如何变化,都无法越雷池半步。每每以为脱身时,那儒生就到了前方,挥手将她挡回“笼子”里。文靖见少女如没头苍蝇般乱转,想到自己被她捉弄的情形,大觉快意,忖道:果然是现世报,不过小偷儒生也挺希奇。这个女的跑得这样快,他走得这样慢,怎么总能抢到人家前面?
“死穷酸,臭穷酸,叫化子,大混蛋。”少女无计可施,急得破口乱骂。
“随你怎么骂?”儒生笑道,“我自个儿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就是。”
“瓮中捉鳖是什么?”少女听过“关门打狗”,却没听过“瓮中捉鳖”这么文雅的词儿。她最是好奇,竟然在慌乱中还随口问了一句,让儒生哑然失笑,正要答话,却听文靖笑道:“这个我知道,就是竹篓子里捉王八。”
少女这下明白了,一时间气得腰痛,迎着文靖就冲过去。但三步不到,便被儒生挡回来。她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这小子面前自夸天下第四,这会儿就被这个混蛋儒生折腾成这样,可说是颜面扫尽。最气人的是那个草包居然还在旁边嘲笑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越想越气,她悲从中来,一下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儒生虽然长于料敌先机,却没料到她用这招,只听她哭得呜呜咽咽,边哭边说:“你们都欺负我……师兄用刀砍我……呜呜……臭小子笑我……呜呜……死穷酸用鬼身法戏弄我……假如师父知道……呜呜……你们都不得好死……呜呜呜……”
儒生笑道:“你师父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哼。”少女擦着泪说,“你既然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就该听说过‘黑水滔滔,荡尽天下’的话。我师父天下无敌,最疼我,知道你欺负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断。”
“天下无敌么?”儒生摇头道,“那可未必,他与我前前后后斗了百十次,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你吹牛。”少女一百个不信。
儒生笑道:“你既然知道‘黑水滔滔,荡尽天下’,可曾听说过‘凌空一羽,万古云霄’么?”
少女一愣,忘了哭泣,将儒生上下打量一下,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失声叫道:“你是‘穷儒’公羊羽!”
少女的师尊“黑水一怪”萧千绝出身契丹皇族,武功之高,心肠之毒,近似魔怪。早年横行中原,无人能制,后来隐居白山黑水,不再出世,但余威所及,南北武人可说闻言变色。此人一生目无余子,但此次弟子南来之前,他却提到一人,让他们不可与之为敌。少女毫无见识,又受师父影响,素来狂妄惯了,听了也没放在心上。此时吃足了苦头,才念到师父叮嘱,想起这个主儿来。
公羊羽听她叫出自家名号,笑道:“原来十余年未见,萧老怪还记得我,可见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那又怎样。”少女见公羊羽似乎并无恶意,心里也不是非凡害怕,道,“你是和我师父比肩的前辈,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你却趁我师父不在,到这儿欺负我,岂不是以大欺小?”
“小女孩儿?”公羊羽渐渐收了笑脸道,“有随随便便砍人大腿的小女孩儿么?”
少女见他变了脸色,心头一寒,嘴硬道:“那又怎样,谁让他打不过我。”
“如此说来,你也打不过我呢!”公羊羽冷笑道,“那我也不是可以在你身上取点物事。”
少女不禁语塞,半晌道:“输都输了,随你好了!”
公羊羽见她摆出一副豪杰的模样,有心教训她,微微一笑,向文靖说:“把刀捡来给我。”
文靖见他要动真格的,也吃了一惊,道:“你要砍她什么地方?”
“这女娃儿嘴硬,当然是切她嘴里的物事。”公羊羽笑道,“听说少女舌头又嫩又滑,定然比猪舌头还好吃。我这就割了它下酒吃,尝尝这三寸丁香的滋味。”说着从文靖手中接过短刀,随手一挥,洒去上面的溪水,把刀指到少女嘴边。少女看着明晃晃的刀尖,说不出的害怕,一下跳起,掉头要逃。公羊羽一步踏上,拿住她背上“至阳”穴,将她逮了回来,道:“乖乖把嘴张开,少吃点苦头。”少女当然不会听话,把牙关咬得死死的。想到这条舌头一去,就要做一辈子哑巴,不禁双眼一闭,两行泪水落了下来。文靖见她流泪,不知怎的,心头一阵难受,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然向公羊羽一膝跪倒。
公羊羽大奇,道:“你这是为何?”
文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连连磕头。这下连少女都听到响声,睁开眼睛,傻傻地看着这个浑小子。
公羊羽道:“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文靖刚想说话,但一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少女心头忖道:我还没成哑巴,这小子却先哑了,倒是希奇。
公羊羽绝顶聪明,察颜观色已料到几分,笑道:“你是想求我饶了这丫头么?”文靖红着脸点了点头。公羊羽摇头道:“方才若不是我那只鞋子,你这条大腿就喂狗吃了。女娃儿如此狠毒,你为何帮她求情?”文靖被他这么一问,又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咚咚咚”又磕起头来。公羊羽眼珠一转,笑道:“你既然这样护着她,那好,我不割她舌头,把她送给你做媳妇如何?”
公羊羽这句话好比晴空霹雳,震得文靖嘴里足以塞下十二只蛤蟆,心想天下荒谬之言,莫过于此。少女更是脸色发白,只觉这件事可比割舌头难受千百倍,当即大叫起来:“死穷酸,臭穷酸,你割了我舌头好了,我才不要做这臭小子的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