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肖扬怒吼道。
乔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肖扬叹息一声，“你是天玄城从来的，你有着天生的魔性，我本来就不该对你心存幻想！这些日子以来我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你根本是无药可救！”他忽大吼一声，猛地拍向乔云。
乔云没有躲闪，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向一边，重重地跌落。
乔云扬脸，凄楚地一笑，血水从他口中涌出。
“你为什么不还手？”肖扬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所犯下的罪孽了吗？”
乔云将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木然无声。
肖扬冷冷地凝视着他：“我……应该杀了你。”长剑闪着烁烁银光，寒气逼人。
乔云凄然地一笑。
肖扬，你明知道……
冰冷的剑尖已抵在他胸前。
你明知道，如此短的时间里，我是不可能杀死这么多人的，可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心里默念，神情凄迷。
——哥哥，哥哥……
他凄然一笑，闭上眼睛，泪水在顷刻滚落。
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骗局……所有人，所有的人都在仇视我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乔云的心在疯狂地叫喊，体内的那股热量又开始充斥全身，他下意识地按耐住，急促地喘息着。他低低地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肖扬在心里暗叹一声，忽手一松，长剑回鞘。他陡然转身，不去看他。
乔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楚。
“小混蛋，小混蛋……”若有若无的呼唤又在耳边响起。
乔云清醒，忙急促地问道：“依罗，依罗她在哪里？”
肖扬背对着他，低沉地答道：“我已让人带她回龙心堂去……”
“你故意的，肖扬，你故意的！”乔云忽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他凄列地吼道，“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
“龙心堂才是她的家，你又有什么权利带走她？”肖扬冷冷地回视他。
乔云凄然地望着他，眸神死寂：“原来……原来我还是输了，我不该奢望……我不该……哈哈……”他疯狂地笑着，神智趋向疯癫，眼里却尽是泪水。身体内的狂热迅速向周身扩展，理智渐渐被怨恨吞噬。
乔云感到浑身被烈火灼烧得几乎窒息，那不是单纯的肉体的痛楚，而是一种彻底无望的恐惧。他希望的一切东西在这一刻全部破灭，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洞、残缺的生命。这是一个属于火的世界，燃烧得如此疯狂而彻底！
“啊！”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双掌齐发，一团团青色、诡异的火焰在半空稍滞，猛然朝肖扬砸去！
肖扬一惊，倏然转身，长剑出鞘，银光四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乔云疯狂地吼着，火焰还在接连不断地飞射。在他周身，火光漫布！
肖扬第一次感到了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他的致命的对手！这是诡谲、邪恶的力量，令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无比震撼的力量！
第三十三章 悲剧（下）
肖扬感到那股热量在渐渐侵蚀周身，蔓延在他全身，撕咬着筋骨……他陡然眸神一冷，长剑寒光顿现，即欲刺向那双疯狂而怨恨的眼眸时，心中忽被哥哥两字猛地撞击了一下，忽而又迟疑了一下。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是唯独你活得如此辛苦，很多人……。都很无奈。”肖扬轻叹一声，“那一剑完全改变了你我的命运，所以今天，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乔云仰起脸，疯狂地大笑几声，陡然飞身扑向前，肖扬警觉，本能地发出剑……
“你要的不过就是这一剑，现在我还给你！”
肖扬的惊愕间，他的剑已来不及收回。那血在他眼前飞溅，犹如绽放的花朵……
没有人能够阻止，像是一场荒唐而无奈的闹剧，每时每刻折磨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心，永不停息。这仿佛是上天安排的一场残忍的玩笑，每一个人在其中都成了令人啼笑皆非、不能自主的木偶。
肖扬怔怔地望着滴血的长剑，面色苍白。
“你知道欠着的滋味吗？”乔云无力地后退了几步，依靠在墙边，腹侧的伤口流血不止。他凄楚地一笑，“它就像刀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刺割着肉体。这十年来，我就是这样活着的。现在，我让你也尝尝欠着的滋味。”
“肖扬，你记着，今天是你逼我的！”他冷冷一笑，幽冷森然的目光让肖扬不禁一震。他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肖扬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麻木。许久，才黯然地回首，凝视着剑刃上的血珠，心中一动，缓缓撂起自己的袖子，在手臂间划了一道，待血水渗出，与剑刃上原先的血迹混在一起。两颗各异的血珠子久久地，不相溶合。
肖扬颓然地靠在墙壁间，长剑脱手落地。
此刻，天色在晨雾中半明半昧，当第一缕阳光射入大厅，照在地上凌乱的尸体上时，一切都还是死寂的。
慕容山庄，忽然之间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鬼火神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向。这大堂里山积的尸体成了一个难解的谜。
慕容杰躺在地上，四肢还在抽搐。
肖扬缓缓从大厅出来，看到奄奄一息、正抽动着手脚的慕容杰时，眼眸中暗含一丝杀气。他忽叹息一声，扬起的手忽又放下。他和乔云最大的不同是，他比之多了理智和顾虑。
他从慕容杰旁边走过，缓缓离开慕容山庄。
肖扬独自在离恨天闷饮，整整一天，他还无法让自己解脱出来。他的脑海中忽闪过一双调皮、天真的乌眸，很快的，又被其他的愁绪所包围。他就这样一杯一杯地饮着，愁苦而孤独。
一双干枯的手缓缓端起酒壶，在另一个杯子里斟满酒，美酒清冽，飘香甘甜，琥珀色的漩涡在青瓷杯中不住打转。
肖扬侧目，望着不知何时到来的七旬老者，脸上没有丝毫惊愕的表情。
“昨晚上的事很成功，我们不妨小小庆祝一下。”鬼火神含笑着举起酒杯，“一切都在预料当中，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
肖扬的心微微一颤，他用干涩的声音道：“昨天在慕容山庄大堂里的人全是你杀的？”
“不错。成大业者，牺牲区区几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肖扬紧紧地捏着酒杯，手背上青筋暴出。良久，他仰起脸，苦笑一声：“爹在生前教导我做人首先要无愧于心。如果今天为了所谓的成功而不择手段，他日即使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鬼火神冷笑一声，“能够坐于武林之尊的位子上这就是意义！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在处心积虑地算计，不在拼命争夺名和利？你想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事！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输在心太软，妇人之仁。你若跟他一样，结局会如何，恐怕不用我明言了吧！”
肖扬沉默不语。
鬼火神继续道：“昨晚之事一则可以让乔云在无意识中发挥出其体内所藏力量，同时让你清楚地看到他的魔性。他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日后强大的敌人！慕容世风归来后，知道庄中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昨天去过慕容山庄，自然脱不了嫌疑。所以你必须承认杀人者乃乔云，并且利用慕容杰送一个人情给慕容世风，日后对你只利而无害。你可想清楚了？”
肖扬轻轻一笑：“原来昨晚在大堂的那一幕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就躲在其中？为何后来一直没有露面？”
鬼火神道：“我躲在暗处可以更好地观察乔云的举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回天玄城去。当他接近疯癫之际，利用身体里的强大力量就有机会触动天玄剑。我之所以久久不露面，是想看看你最后到底会不会杀掉慕容杰。终于，你还是理智的，你没让我失望。”
肖扬凝望着老者，凄楚地道：“你明明知道……你知道离梦可以找到上官依罗，可是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最终我和乔云还是晚了一步，你让我这一生都要在对上官依罗的愧疚中度过了。”
鬼火神冷哼一声：“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在意区区一个女子？况且她是上官索的女儿，受万般宠爱，即使在日后，她也会过得很好，你大可不必担心。”
肖扬疲惫地闭合了一下眼睛，满脸凄楚。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相信迟早你会想通的。”鬼火神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肖扬肩，幽然地离去。
肖扬将杯酒一饮而尽，满怀沉闷，无处消解。
“肖大侠！”一个白色干净的身影轻快地跑上酒楼，带着一身朝气和热情出现在肖扬眼前。
肖扬愕然：“是你？星晨！”
龙星晨笑道：“不是我，又是哪个？”顽皮地抢了肖扬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做出夸张的满足感。
肖扬望着他，微微一笑，他喜欢这个单纯而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肖大侠，”龙星晨在他对面坐下，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我找不着你。”
肖扬迟疑片刻，道：“一位朋友过世了……”
“哦！”龙星晨意外地轻呼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你有事找我？”肖扬问。
龙星晨一脸忿忿的表情：“上次让那个妖女使诈跑了，我发誓一定要抓住她！所以，我想请肖大侠帮忙。”
肖扬轻笑：“怎么个帮法？”
“抓不到妖妖，是我学艺不精。所以……”龙星晨忽站起身，对着肖扬便要下跪。
第三十四章 龙星晨
肖扬一惊，忙扶住他，问：“你要干什么？”
“求肖大侠收我为徒！”龙星晨认真地道。
肖扬摇头道：“令尊的功夫比肖扬强百倍，这不是班门弄斧吗？何况我也只是一个江湖后辈，哪有什么资格收徒？岂不是误人子弟？”
龙星晨正色道：“肖大侠，我真是真心求教，希望你能成全！”
肖扬望着他认真的神情，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肖扬年长几岁，不客气以兄长自居，我们一起切磋学习，如何？”
龙星晨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拍桌子，道：“成交！”
“肖大侠，啊不，大哥，”龙星晨道，“你对天玄城有什么看法？”
肖扬微微一愣，道：“你指什么？”
龙星晨用嘴衔着酒杯：“譬如说那个天玄少主。”
肖扬心底泛起一缕凄苦。他淡淡一笑：“他又如何？”
龙星晨道：“我听说每一任天玄城主都会有资格拥有天玄剑，照这样，大哥有多少把握赢他？”
肖扬一怔，眼前浮现那夜乔云疯狂的举动和爆发出来的惊人力量，他的心不由一悸。他不得不承认，他碰到了真正的强敌。如果乔云拿到了天玄剑，江湖又将是怎样一种局面？
眼前乔云满脸泪水和怨恨、疯狂的神情交织在一起，肖扬握着剑柄的手忽一紧，他猛的起身。
龙星晨忙放下衔在嘴上的杯子，跳了起来，问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肖扬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打算先去龙心堂找上官堂主商量对付天玄城的办法。”
龙星晨不以为然地道：“跟他们商量也没什么结果，不如我们自己行动！”
肖扬拍了拍他的肩，淡笑道：“星晨，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龙星晨耸耸肩，不以为然。
肖扬忽道：“星晨，你帮我一个忙。”
龙星晨道：“什么事，尽管吩咐。”
“帮我雇辆马车。”
“没问题。”龙星晨打了个响指，身形轻快地一跃，跳下了酒楼，风一般地去了。
肖扬望着龙星晨充满活力的身影，唇角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
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天真而调皮，永远都安静不下来。
“慕容杰？”龙星晨狐疑地望着肖扬把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抱入一辆刚叫来的马车，不禁眉头一蹙，“这家伙怎么了？好像快死了的样子。”
肖扬冷冷的道：“他的确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
“出什么事了”？龙星晨奇怪地问道。
肖扬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再告诉你。我帮他止了血，已无性命之忧。现在带他一起回龙心堂。”
龙星晨困惑地回头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容杰：“那为什么不直接带他回慕容山庄？他伤得这么重，他爹也不管？”
肖扬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先去慕容山庄一趟。”
龙星晨点头：“好。”
肖扬拍拍他的肩旁，淡笑道：“拜托了。”身形一闪，已远去。
龙星晨坐在马车内，盯着慕容杰满是污血的脸，皱了皱眉，道：“真脏。”他伸手从慕容杰身上撕下一块布，慕容杰的身体忽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哀吼：“别……别杀我……”
龙星晨的手顿了顿，困惑地道：“你……怎么了？”
“别……别杀我……”慕容杰含糊地哀求着，满脸恐惧。
龙星晨轻笑道：“往日慕容少爷的威风哪去了？真是窝囊！喂，慕容杰，别装了，我有事要问你。”
“不要……不要……”慕容杰梦呓般地低喃，双手慌乱的舞动着，像在拼命驱赶着什么事。
“真是伤脑筋！”龙星晨颓然地将手上的布片丢在一边。
“水……水……”慕容杰含糊地叫着，干裂的唇角在牵动。
“本少爷不是你的随从。”龙星晨没好声气地道。
“我要水，水……给我水……”慕容杰伸出舌头拼命舔舐着唇角，充满了对水的渴望。
“怕你了。”龙星晨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跳下了马车，去附近市集找水囊和水。
“水来了。”龙星晨一手掀起车帘，忽然神色一变，只见里面已空无一人。
龙星晨一震，手中的水囊悄然落地。
“慕容杰！”龙星晨对着周围行走的茫茫人群喊着，没有人回应他。
“奇怪，他伤成那样，怎么走啊？”龙星晨转回来，颓然地靠在车上，喃喃自语：“糟了，大哥回来，怎么向他交代？”气得猛拍自己的脑袋。
肖扬此刻正赶到慕容山庄，大门敞开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