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燕头也不回,呼的一声越过郭嵩承头顶,跃下高台。
郭嵩承朝台下拱手,谦然道:“郭某侥幸胜得云大侠,不知还有哪位英雄上台赐教?”
清胜禅师对坐在身侧的一个中年和尚道:“清尘师弟,你去接郭大侠几招。”
清尘是清胜寺的护寺大师,武功远在清松之上。
清尘走到高台前,对郭嵩承道:“贫僧法号清尘,想向郭大侠讨教几招。”
郭嵩承笑道:“大师请出招吧。”
清尘拨出长剑,一招“班门弄斧”向郭嵩承上盘攻去,这似是一招少林剑法,却又大非少林剑法的本来面目。郭嵩承怔了怔,并不招架,闪身避开,清尘抢上一步,又发了一招罗汉剑式。
清胜寺的武学原是承自少林,后来经过了许多变化,已然自成一派。
清胜禅师派清尘出战,旨在以本派武功和少林的武功互相印证,这一印证,或许能领悟许多功理上的疑点。
清胜寺的武学与少林派十分相近,虽然招式上已大不相同,但剑理上基本暗合,攻守应变之法大同小异,是以两人拆招之间,熟练流畅,就像两个同门师兄弟互相拆招一般。
清尘使出了清胜寺“降魔剑法”,只见他招式光明正大,攻守分明,绝无半点花俏虚招。就像少林剑法一样,静而守,动而攻,静若山岳峙立,动若雷奔电驰。
郭嵩承展开少林剑罗汉剑式和他斗了个难解难分。
两人斗了两百多招,兀自不分胜负,最后郭嵩承不得不使出少林派最上乘的“达摩剑法”,清尘才渐渐处于下方,又拆了二十余招,清尘已感不支,忽然跃出圈子,合什道:“阿弥陀佛,少林剑法果然精奥之极,贫僧认输了!”
郭嵩承微笑道:“大师承让了。”
郭嵩承转过身子,忽见一条人影冉冉飘来,那人身在空中,单掌竖在胸前,全身一动不动,就像凌波而行似的,片刻已飘落在高台之上。
只见此人身穿道袍,三缕胡须垂下胸膛,道骨仙风,犹如仙人下凡。
此人一出场,所有的人都闭住了呼吸。
郭嵩承脸色也变了变。
他实在想不到此人也来了。
那道人微一颔首,道:“武当清虚子拜见郭大侠。”
他这一报名,全场震动。
少林武当,向来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此人就是武当名宿清虚子,武当派的三大高手之一,以剑法和轻功名动武林。
郭嵩承道:“武当名宿前来赐教,在下不甚荣幸。”
清虚子道:“郭大侠过谦了,贫道一向仰慕少林达摩剑法,还请郭大侠不吝赐教!”
郭嵩承拱手道:“好说,请!”
清虚子不再说话,打了个稽首,拨剑出鞘,一式“仙人指路”,剑尖点向郭嵩承左肩,郭嵩承晃肩让过,挥剑还击,两人各以本门上乘剑法相斗,互有攻守,打得难解难分。
武当少林,同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学上各有所长,相较之下,难分轵轩。
不觉间,两人已斗了百余招,突然,清虚子剑尖划了一个太极图形,使出了武当“太极慧剑”。陡然间,清虚子身形不停游动,郭嵩承只觉四面剑气森森,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利剑逼来,郭嵩承微微一惊,使出了“达摩剑法”,将周身上下守了个严严实实。清虚子不愧为武当名宿,身法剑法如行云流水,长剑在郭嵩承周围游动,一旦对方剑势稍有懈怠,便即乘虚而入。但见两人各自施展精妙剑法,两剑相距数尺,并不接招,如同儿戏一般。但人们都知道,绝顶高手比武过招,在于寻暇抵隙,像这样的斗剑,只要一方稍有不慎,便会招来致命的攻击,所以这种拼斗实是比短兵相接还要惊险百倍。
两人虽是妙招百出,却不敢冒然进攻,两柄剑各自挥个不停,这样僵持了一阵,清虚子突发一声长啸,身形飞起,剑法已变,一式“虹贯长空”,长剑化为一道银虹,向郭嵩承飞投而去,郭嵩承大喝一声,挥剑迎向那道银虹,就在这时,那道剑虹突然一分为二,化为两束寒光,一束迎向郭嵩承手中长剑,一束直射他的咽喉。只听叮的一响,剑光交击,郭嵩承的人和剑一齐飞到了空中,郭嵩承倒飞两丈,人已落在高台边缘,他的长剑却向高台的另一边落去。
原来在危急中,郭嵩承抛掉了手中的长剑,身子后跃,才避开了清虚子那神奇的一剑。
正文 廿六章 狂龙剑法
郭嵩承脚一落地,立即抱拳道:“武当派两仪神剑果然高明,后会有期。”说完跃下高台,没入人群之中。
就在这时,台下响起了三两下掌声,一人大笑道:“妙极妙极,道长的两仪神剑果然了得!”这个人离高台本来至少有二三十丈远近,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才从人群中跃起,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人已站在清虚子的面前,他的说话并没有因腾空飞行而有丝毫停滞。
只见那人一身蓝袍,风流英俊,气宇轩扬,眉目间带有三分傲气,正是刚才自动下台的狂龙公子吴谦。
吴谦上了高台,朝清虚子微一拱手,道:“区区吴谦,特来领教道长的两仪神剑。”言辞之间似乎除了对两仪神剑稍有兴趣之外,并不把清虚子的其它剑法放在眼里。
清虚子面现不悦之色,冷冷道:“原来是吴谦吴大侠,刚才阁下岂非已经自动下台?”
吴谦道:“在下并没有被人击败,也未违反比武规则,刚才自动下台,只因没有找到一个好对手,现在上台领教道长剑法,有何不可?”
清虚子目注吴谦,道:“好,难得施主有如此自信,请!”
吴谦也不拨剑,左掌一挥,在清虚子眼前虚晃一招,道:“请!”
清虚子道:“施主何故不拨剑?”
吴谦道:“道长的两仪神剑一出,区区自然不得不拨剑。”
清虚子面色一寒,冷冷道:“两仪神剑是武当派的剑道绝学,不到决定胜负之时,绝不轻使!”
吴谦道:“道长既然不愿施展绝学,区区又何必拨剑?”
清虚子涵养功夫再好,也已气得脸色发青,叱道:“施主好狂的口气!拨剑吧!”长剑一引,剑尖轮圈,划了一个太极图形,当中一剑刺出,直指吴谦咽喉。
吴谦也不拨剑,身形斜飘八尺,让了开去。清虚子身形游动,长剑如影附形,使出了太极慧剑。吴谦身子忽然掠上半空,只见他身在空中,竟然能够随意扭曲翻腾,转折旋飞,清虚子剑法虽是玄妙,却也伤不着他一根毫毛。吴谦旋展开天龙门绝技“游龙身法”,游走于寒光剑影之中,一道道流电冷芒带着嘶空锐啸,在他身旁纵横肆掠,却连他的衣角也无法碰到。台下群雄虽然恨吴谦口气狂傲,但见了他这等奇妙的轻功身法,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这时清虚子忽然大喝一声,“拨剑吧!”剑法突变,使出了两仪神剑,只见他每一剑攻出,都含有一阴一阳两种劲道,可刚可柔,可攻可守,一剑刺出,本是威猛沉雄,忽而又变得轻灵飘忽,端的变幻莫测。武当的两仪神剑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剑法熔为一炉,实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剑法。
清虚子一式“追星赶月”,一剑刺穿了吴谦的衣袖,紧接着一式“双龙戏珠”攻向他的头部。吴谦身在空中,游鱼般一滑,忽又折回,一声龙吟,长剑已然在手,一声金铁交鸣,双剑相击,清虚子只觉手腕一阵发麻,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心里骇然,脚步一滑,闪开八尺。吴谦一声长啸,长剑凌空下击,势若骇电奔雷!清虚子挥剑格挡,又被震退数步,吴谦紧追不舍,发起了一轮狂猛的攻击,如猎豹般勇猛而敏捷,清虚子抵挡了数招,竟被他这阵凶悍的攻势逼得乱了手脚。
只见吴谦的攻势丝毫不缓,犹如群虎下山,以无坚不摧的威势着着进迫,清虚子终于渐渐招架不住,他那深奥无比的剑法似乎已在吴谦狂野的攻击下完全失去了作用,勉力支持了二三十招,见吴谦越斗越勇,自知不敌,忽然跃出圈子,打一稽首道:“吴施主果然武功绝顶,不过武林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希望施主勿骄勿燥。”说罢身形飞射而去。
吴谦转过身子,环视全场一周,笑道:“还有没有上台挑战的?”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无疑是蔑视群豪中已无能人。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几声冷哼,他这句话显然已激起了很多人的怒火,只见三条人影不约而同的跃上高台,三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瞪着吴谦。吴谦面不改色,目视其中一个最年经的剑客,淡淡道:“你就是在半月前,以一招天雨流星剑击败快乐公子谌小峰的谢春生?”
那少年叹道:“其实在下还远远不如快乐公子。”
吴谦道:“你岂非已经胜过了他?”
谢春生道:“我虽然在剑法上胜过了他,但其它方面却还是比不上他。”
吴谦道:“他本就不是完全以武功成名的,你的剑法胜过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旁边一人见两人尽在这里说些闲话,早已听得不耐烦,冷冷道:“你们到底是在比武论剑,还是在摆家常?”
吴谦目光一转,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眉头上还长着个大肉瘤,相貌可恶之极。
吴谦道:“阁下是——”
那人冷冷道:“巴山弟子柳临风。”
吴谦面现不屑之色,转向那位身材修长的中年道士,道:“阁下可是昆仑派的弟子?”
那道士冷冷道:“贫道云上清。”
吴谦道:“原来是昆仑掌门赤发道长的首座大弟子,失敬!失敬!听说昆仑派的飞龙大九式剑法非常了得,与巴山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点苍的流云剑法、少林派的达摩剑法,武当的两仪神剑齐名,三位都是各派最杰出的弟子,想必都练过这些剑法。”
谢春生道:“可惜在下只练得一点皮毛。”
吴谦道:“难得你们三人各怀一门绝技,吴某正好在此一并领教。”
云上清等人原无必胜把握,听吴谦这么一说,正遂了他们的心意。云上清第一个拨剑,长剑一挺,人已掠起,一式“飞龙在天”,向吴谦凌空下击,正是昆仑派最上乘的剑法“飞龙大九式”。吴谦长剑一横,封住了云上清的一剑,忽闻身后响起利刃破空之声,也不多想,一个鱼龙反跃,两柄剑一齐从他头下掠过。吴谦一声冷笑,长剑凌空下击,闪电般刺向柳临风左肩。这一招凶狠险恶,让人避无可避,柳临风不愧是巴山派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也的确有过人之处,只见他长剑突然回挫,就在吴谦的剑尖堪堪沾到衣服的时候,他的剑柄也撞上了吴谦的剑尖,吴谦的剑被他撞得偏向一侧,手腕借势一沉,剑尖又划向谢春生的左臂。所有的动作都是发生在柳临风和谢春生剑招落空,吴谦身形翻转的瞬间,眼看谢春生已绝不可能闪开这出其不意的一剑,而这时云上清的身形正好冲到,长剑一振,为谢春生荡开了这一剑。吴谦借这一荡之力,身形又翻到了空中,一招“云龙三现”,同时攻向三人,三人的剑法各有精妙之处,合力化解了这一招厉害杀着,接着施展了本门最上乘的剑法与之攻拒。只见剑光旋飞,四人打得难解难分。
吴谦独战三从高手,却丝毫不落下风,他的身手犹如黑豹般凶悍而敏捷,一柄剑已化为一团流动的光影,在三人之间穿梭游走,直把三人逼得团团乱转。
谌小峰在台下观斗,不禁大为叹服,心想自己虽然与他齐名,但武功却是与他天差地远,那也只怪自己平时用功不勤,以至于在武学上的成就不如别人。
王晓黎道:“他们三个打一个,要是打赢了,怎么来分银河剑呢?”
谌小峰道:“他们只是不满吴谦目中无人,只想把他打下台去,至于银河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话间,忽听台上一声大喝,“潜龙腾渊!”接着“叮”的一声大响,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柄剑已飞上半空,谢春生双手下垂,呆立当场,敢情他的剑已被吴谦一剑磕飞!
又是一声狂吼——
“强龙过江!”吴谦人剑合一,以雷霆万钧之威向柳临风合身扑下!柳临风大骇,一矮身,剑尖掠项而过,只觉头项一凉,原来头发已被削去了一片。云上清身形掠起,长剑化为一束冷电直射吴谦背心,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又听得一声震人耳膜的大吼:“神龙回首!”吴谦的身形竟在这间不容发之间神乎其神地扭转,长剑化为一片光弧截向那束剑光,一声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响过,云上清的剑已断成了两截。
吴谦还剑入鞘,身形飘落于地,对三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三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极了。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跃身离开了高台。
吴谦伫立高台,举目四望,过了半响,竟无一人上台挑战,神色之间大为得意。
王晓黎道:“谌大哥,你去跟他斗斗。”
谌小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清胜禅师缓缓起身,走到台前,高声道:“眼下已无人上台挑战,吴擅越技压群雄,当为银河剑的——”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喝道:“慢着!”声落,一条人影便已落在高台之上,全场数千双眼睛,竟无一人看出她是从哪里来的!
来人身穿一身粉红罗裙,以红布蒙面,无法识得面目,看她的身段和打扮,年龄绝不会太大。
正文 廿七章 凌虚驭剑
清胜禅师宣了一声佛号,道:“姑娘是谁,何不肯以面目示人?”
那少女道:“就算我取下面纱,也没有人认得我,说出我的名字,也不会有人知道。”
王晓黎道:“此人是谁,怎么如此面熟?”
谌小峰道:“难道是她?”
王晓黎道:“是谁?”
谌小峰向台上呶了呶嘴,道:“看看就知道了。”
只听台上吴谦道:“好,不管姑娘是谁,只要能胜得在下手中之剑,便是银河剑得主。”
那少女冷冷道:“凭你还不配和我过招!”忽然转向清胜禅师道:“大师可否借张椅子一用?”
清胜禅师怔了怔,不明白她要椅子何用,正要相询,却见少女左手虚空一抓,清胜禅师所坐的那张太师椅忽然平空飞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