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除了阵阵松涛,和身边掠过的云气,一切是静悄悄的。
卫擎宇匆匆起下飞抓,运劲一抖,对崖的飞抓应手起下来,接着以极熟练的手法将飞抓
收回来。
收好飞抓,游目察看,发现天坤帮总坛冲上半天的那蓬灯光,就在林隙间即可看见。
卫擎宇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展开身法,直向那蓬灯光处驰去。
看看驰出松林,卫擎宇的身法不觉也慢下来。
因为前面一片空旷,面积至少一两千丈,而那蓬灯光,却由崖下直冲下来。
卫擎宇走至崖边一看,目光不由一亮,因为天坤帮的总坛就在崖下面。
崖的下面并不是一座广谷,而是四周峭壁环绕着一座较矮的孤峰,而天坤帮的总坛,就
建在那座中央孤峰的峰巅上。
天坤帮的总坛占地极广,一律巨石建筑,里面灯火点点,十分明亮,因而宽大寨墙上的
警戒喽罗,清晰可见,有的佩刀,有的挂箭。
虽然天坤帮的总坛就在下面百十丈外,但孤峰的四周尚有一个绕峰湖,水波粼粼,银星
闪闪,除了飞鸟,要想渡过山湖,必须到崖下找船。
卫擎宇决心暗探自是不会下去找船。他仔细打量天坤帮总坛的建筑,虽然寨墙四周建立
了不少高耸碉楼,楼顶的高度和他立身的崖边相差最多七八十丈,但这七八十丈间的湖面如
何凌空飞渡过去?
心念至此,十分焦急。他虽然看见正南两崖缺口处,有一座巨木长桥,直通天坤帮总坛
的高大寨门楼前,但是,他绝不能下去由寨门进去,那样以来,不但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也
白费了自己这番飞渡天堑的力气。
正在焦急间,他的目光一亮,突然停在左前方七八丈下,一株斜斜倒倾的巨大古木上。
只见那株古木,生在峭崖裂隙之间,粗有合抱,伸至湖面数丈以外,树龄至少干年以上,
上面仍有几处生有绿枝,但大部枝节业已枯死。
卫擎宇一看那株古木的伸指方向,恰恰和天坤帮的大寨西南角的一座碉楼形成直角之势。
假设他用飞抓飞渡,下垂时可能触及湖水,但升起时,可指向碉楼的顶端,这样做虽然太冒
险了些,他认为却可以一试。
当然,最好是能落在碉楼的顶端,万一无法到达,也可落在寨墙外的湖边上,或墙头的
堞垛上。
不过,这条双抓飞索只有抓在那株古木的尖端上了。
心念已定,再不迟疑,右手飞抓,振臂掷出。
只见五指飞抓,四散张开,快逾流星般,嘟的一声,应声钉在七八丈外的古木斜顶上。
这声轻响,空谷回音,余声传出,远近回应,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将身形隐在树后。
果然!这声轻响,立即引起寨墙上的喽罗注意,不少人探身伸头,有的察看湖面,有的
则仰着向四周崖上看来。
卫擎宇看得暗暗焦急,这声脆响引起这样的结果,倒是他没料到的事,而且,由於这声
脆响,非但增加了喽罗们的惊觉,而且也增加了他进入的困难。
紧接着,寨墙上的喽罗中响起了一个女子喝问声,接着是数名男子的回答,由於距离过
远,卫擎宇无法听得清楚,显然是查问方才那声脆响声音。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不敢马上荡过去,必须等待寨墙上的骚动静下来。
稍顷过后,又来了一个粗壮声音的男子喝问后,寨墙上才趋於沉寂。
又过了片刻,卫擎宇才俏俏走出,稍微用劲拉了拉丝绳,默运功力,决心作一次他自己
都没有把握可能成功的飞索险渡。
他已看清了大寨内的建筑形势,当他到达对面碉楼楼顶之后,或潜入,或凌空飞纵,先
到达寨墙内的一片房面上,然后再奔向正中巍峨大厅前的广场,那时他一现身,大厅上的喽
罗或头目便可发现他了。
因为,这时的大厅内外,灯火辉煌,正有不少人在高阶上进出上下,而根据里面强烈的
灯光外泻,那座大厅显然是一座敞厅。
而敞厅之后,俱是精舍独院,最后一片崇楼丽阁,在靠近后寨,一处花园的四周,又是
一排一排的长房。
卫擎宇当然懒得去想哪些人住在那些地方,但他至少可以断定那位统领近万英豪的女帮
主,必然居住在那片崇楼丽阁之中。
卫擎宇再度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大寨,猛提一口真气,身形一纵,悬空而下,握着飞抓,
顺着强势,直向数十丈下的湖心荡去。
看看将到湖心,不由大吃一惊,由於湖面飞似的疾扑过来,他真的担心两腿触及水面,
那样以来,脚踏水响,势必再度惊动寨墙上的喽罗。
就在他心头一紧的刹那间,他的身形已呼的一声掠过湖面,带起的劲风,竟掀起一片湖
水涟漪。
但是,他所最担心的双脚,却仅数寸之差没有触及水面。
卫擎宇心中一宽,身形也挟着一阵劲风,疾射升空,迳向大寨的碉楼上空荡去。
这一套荡空特技卫擎宇已拿捏得十分熟练技巧,他趁荡劲正足,刚刚爬高的一刹那,双
手一松,顺势滑翔,直向碉楼的顶端上方荡去。
余劲将尽,但距离楼顶尚有一段距离,卫擎宇心中虽然焦急,所幸高度已超过了楼顶多
多。
紧急间,猛的缩身展臂,一连几个云里翻身,势尽之时,恰好落向碉楼外面的檐边上。
卫擎宇临危不乱,一乱就得顺着楼壁跌下去,是以,猛一伸臂,双手轻搭住檐边,趁势
一个轮翻,挺腰翻上了楼颠。
也就在卫擎宇翻上楼顶的同时,他松手的那只飞抓,也当的一声回撞在对面的崖壁上。
这声钢钩撞击山石的清脆响声,既尖锐,又悠扬,而且余音拖得尤长。
卫擎宇一听,格外懊恼,急忙伏身在瓦面上。
果然,下面寨墙上一阵骚动,立即听到一个壮汉低骂道:“他***,今天晚上是碰到
他娘的鬼了不成?方才是伐木的声音,如今又是金石声响……”
话未说完,只听另一个壮汉压低声音道:“鬼也是对崖的鬼,你怕什么?”
第一个发话的壮汉,有些紧张地道:“你知道个屁,方才有人说,帮主方才升座,十分
震怒,听说派出去的三堂六坛,七十二位舵主,这么多的高手,没有一个人截住正点子,帮
主马上就要按律杀人啦!”
似乎是第三个人吃惊地问:“老孙,这话可是真的?”
第一个发话的壮汉,越发压低声音道:“你没他娘的听说,你也没看见?喏,你看,现
在起更过半啦,马上就是二更天,大厅上的戏还没散,听说连左右护法都夹着尾巴在那儿罚
站呢!”
卫擎宇一听,知道那位女帮主正在厅上大发雌威,女人整男人的事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今天晚上却要亲眼看一看。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粗犷的声音,沉喝问:“怎么回事?方才是什么声音?”
卫擎宇一听,知道来了大头目。
接着是六七个壮汉低声报告的声音。
卫擎宇觉得正是脱身的好时候,如不趁着喽罗们望着对崖,指指点点的时候离开,再走
就不易走了。
心念已定,立即一长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接着疾演梯云连纵术,继续上升,然
后一式“苍龙入海”,直向墙内漆黑无灯的一片房面上落去。
到达房面,身形不停,立即纵进通道内。
通道内一片漆黑,既无暗桩,也无警卫,这一带似乎是储存旧物之处,隐隐有一股霉气。
卫擎宇一经进入通道,再不迟疑,立即快闪疾避,迳向大厅方向欺进。
出了一道巷口,目光不由一亮,因为他已到了大厅前的广场边缘。
只见大厅前的广场上,摆满了练武的器具和兵器,分门别类的划成区域,只有靠近大厅
高台前灯光最亮的地方,平坦如镜,没有任何设施。
大厅上的灯光愈亮,而灯光所不及之处也愈黑暗,是以,那些悬锤、沙包、云斗、巨碑
以及摆设两边的兵器架,俱都矗立在黑暗中。
卫擎宇游目一看左右,发现靠近大厅的两边巷道前,分别站着四名背刀大汉,但他们的
目光却一致望着灯火如画的大厅看。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大胆地举步向练武场中走去,因为即使那些警卫听到转过头来,他
们由特别明亮的灯光处看向暗处,也会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何况他身轻如絮,毫无
声息?
到达练武场中,立即隐身在一座兵器架后,游目一看,寨墙上,通道口,以及大厅高台
上的警卫们,依然静立原地,显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是,由於大厅尚有五级高阶,虽然灯火明亮,全面敞开,卫擎宇依然看不见里面的任
何情形。
就在这时,蓦然由大厅内传出“叭”的一声脆响,就好像县大老爷在过堂,狠狠地拍了
一下惊堂木。
也就在那声脆响的同时,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子清脆的声音,娇喝道:“再带天德堂
的张堂主答话!”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险些脱口惊呼,因为那个女子的清脆声音,正是发自他要寻找的
晋嫂之口,是以,他为了看个清楚,竟不自觉地,飞身纵向场中,一长身形,嗖的一声纵上
了高达数丈的半空云斗。
卫擎宇一式“白鹤冲天”纵上了半空云斗,立即迫不及待地向大厅内望去,同时,在他
的脑海里闪电掠过两个衣着不同的晋嫂影子。
一个是她明媚艳丽,一身鲜红劲衣,背插鸾凤双刀;一个是她一身黑衣,鬓插白花,长
发披散在肩后。但是,当他凝目向厅内一看,脱口轻啊,顿时呆了!
只见那多人众分列两边的中央一张广案后,一个一身金衣,背插双剑,高挽的秀发上束
着一个金蝴蝶结的年轻女子,端正威棱的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
卫擎宇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天坤帮的女帮主,也正是他早已断定的晋嫂,盗走了凤宫仙
子水晶棺内玉心的黄清芬。
只见晋嫂黄清芬,娇靥凝霜,柳眉微剔,冷芒闪射的明目,正神炯炯地望着厅门,她这
时的艳美已变成了威棱*人的英气。
在她的广案左侧肃立的是一个胖大头陀,在她的右侧肃立的是一位霜眉慈目的老尼姑。
胖大头陀,身材魁梧,长发披散肩后,头戴月牙金箍,胸前竟挂着一串胡桃般大的念珠。
老尼姑戴一顶瓜皮尼帽,穿一袭淡灰僧袍,手中拿着一柄银丝拂尘,斜倚肩头,半持半
抱,她的衣着虽然与那个浓眉环眼,猩鼻海口的头陀不一样,但两人的左肩上,都斜披着一
条巴掌宽的银丝缎带。
站在老尼姑和头陀以下的,则是一式月白劲衣,腰系红蓝紫三色不一的各型壮汉和芳龄
不一的健美女子。
帮主黄清芬的身后,尚立着二三十人,左边是男,右边是女,而前往栖凤宫送信的那个
蓝衫青年,这时已换回了一身月白劲衣,他的腰间居然系了一条鲜红的英雄带,显示出他是
天坤帮中身手不俗的高手之一。
当卫擎宇再看右边的十数女子时,目光一亮,虎眉同时一蹙,因为,靠近黄清芬椅后的
一个红带女子,看来竟有些面熟,好像在栖凤宫或前来岘山的途中见过,只是乍然想不起来
了。
正待蹙眉苦思,大厅的中央门口,已躬身走进去几人。
卫擎宇看得心头一震,因为走在当前的灰衣老者,正是前几天拦路索剑的齐南狂叟。
跟在齐南狂叟身后的是两个腰系蓝带的壮汉,和几个紫带香主或大头目,但卫擎宇却不
知道他们是否就是那夜前去的几人。
这时的齐南狂叟脸上的表情如何,卫擎宇看不到,但根据他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恐怕
已没有了那种一口一个“我老人家”的卖老傲气了。
只见齐南狂叟走至黄清芬的案前五六步过,深深一躬,道:“天德堂堂主张难狂参见帮
主及两位护法。”
煞气凛然的晋嫂黄清芬一听,立即沉声道:“张堂主,你不是没有名字的吗?”
齐南狂叟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道:“我老人家本来是没有名字的,但是,今天是在众
目睽睽之下,接受帮主的审问,总不能不报个名字出来呀!想了想,以前我老人家是多么自
由自在,任癫任狂?如今,入了帮,犯了纪,垂头丧气来受审,哪里还能狂得起来?所以我
老人家乾脆就给自己起个名字叫张难狂……”
话末说完,不少人忍下住笑了。
高坐虎皮大椅上的黄清芬,猛的一拍案上的那块惊堂木,叭的一声娇叱道:“哪个敢再
笑,马上推出去砍了!”
全厅近两百人众一听个个面色大变,顿时静得鸦雀无声。
卫擎宇也不禁看得暗吃一惊,他还一直没想到,晋嫂的震压属下手法,竟是这么霸道。
只见黄清芬望着齐南狂叟,继续沉声问:“张堂主,卫少侠为什么和你动手?他又为了
什么不愿意随同你们一起前来?”
齐南狂叟两手一摊道:“我老人家怎么知道他小子为什么不一起跟着来?”
黄清芬愤怒地一指齐南狂叟,怒声道:“听说你横阻道上,强索巾剑,才惹恼了他和你
动手的。”
说此一顿,特地加重语气,怒声道:“我问你,你和他动了手,可曾把他制服住?”
齐南狂叟似乎很不服气地道:“帮主这不是故意让我老人家难堪吗?我老人家若是能把
那小子制服,不就把他捆来了吗?”
黄清芬一听,不由怒喝道:“大胆,你敢捆他?我是怎么用信鸽通知你们的?我要你们
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把卫少侠请来……”
齐南狂叟却不服气地道:“推他不来,拉他不走,好话说了千千万,他小子还是不停的
摇头,其实,捆也是各种办法的一种嘛!”
黄清芬不由怒叱道:“天底下有用捆请人的吗?”
齐南狂叟却有些不服气地道:“帮主,您何必为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发这么大的脾
气责备您的部属呢?”
黄清芬一听“年青英俊的小伙子”,罩煞的娇靥上立即飞上两片红霞,不由望着齐南狂
叟,怒声解释道:“你知道什么?卫少侠关系着本帮的基业和诸位每个人的光明前途……”
齐南狂叟毫不避讳地接着道:“还有帮主您的终身幸福!”
两边人众一听,俱都面色大变,不少人脱口轻啊。
黄清芬听得一愣,满面绯红,直达耳后,不由倏的站起身来,指着齐南狂叟,厉叱道:
“大胆,放肆……”
齐南狂叟再度接口道:“还有找死!”
黄清芬娇靥上的红晕一直未褪,这时一听,不由恨恨地一颔首道:“不错,卫少侠来了
便罢,如果不来,你也别想活了!”
齐南狂叟毫不介意地道:“您放心,您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