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史莒这一掌劲力之大,大出北剑程中和意外,回击过猛,又怕伤了史莒,而力道不足又不足以阻遏史莒。
为免两误,只有避开一途了。
同时,他料想此连番阻遏,必已引起五位绝世高人的注意,不致误伤了他。
史莒身形,从北剑程中和头顶之上,一掠而过,迅疾投入旋风之内。
只听,一路阵“呵!呵!”大笑与怒叱,倏地风柱一止,人影两分。
“黄山四皓”人在门里,背内面外,仍是一字并肩而立。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是人已立于门外,面里背外,脸上笑容未褪,口中仍在“呵!呵!”
不绝。
再看史莒,只见他身处“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文尚义之间,就像一支旋转的陀螺,兀自旋转个不停。
三九散人文尚义遥遥向史莒一按,史莒那旋转的身子动得向后跄出三步,这才停住旋转之势。
可是,全身犹在颤抖不已。
三九散人文尚义瞧着史莒欲言又止地一声道:“失陪!”身子反射而起,“失”字出口,人已远在十丈之外,当“陪”字进入众人耳中时,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那声音就像是遗落下来的一样。
“黄山四皓”默默地站在门口,一种说不出的神情,在他们脸上流动着。
史宫旋转的身子止住后,刚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见三九散人离去,疾呼一声:“老前辈,请听晚辈一言!”
顿足腾身,朝三九散人文尚义所行的方向,追了下去。
“黄山四皓”一言不发,缓步走出大门。
北剑程中和随后跟出。
铁胆金钩闻一凡叫住北剑程中和道:“程兄,在下打扰了!”
程兄代替了程大哥,在下代替了小弟。
北剑和中和一怔,叫了声:“闻兄……”
铁胆金钩问一凡已头也不回,快步如飞走得不见了人影。
第二十四章 云里金刚
“三才刀法”是史莒希望之所寄,三九散人文尚义这一携走“三才刀法”,等于把他的希望也携走了。
这叫他如何不急,如何沉得住气?
是你,你能不飞身赶了下去么?
何况史莒自认身怀“金风刀法”绝艺,已具备取得“三才刀法”条件。
史莒自小在“梵净山庄”长大,熟悉附近地形,他虽未看清三九散人文尚义所行方向,但三九散人文尚义遥遥传来的话声,却被他测出了一个大概,可是一阵急赶,却未能见到三九散人文尚义一丝踪迹。
追到后来,前面不觉又到了松桃。
东西一贯的大街,张着口,冷清清地迎接着他。
今天是“梵净山庄”大宴盛开的日子,江湖人物,自然都赶到“梵净山庄”道贺去了,就是松桃的居民,虽非江湖人物,由于交往日久的关系,多半也被“梵净山庄”的朋友请去看热闹了。
所以,今天的松桃镇上,呈现出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冷落。
史莒莫名其妙的,对这座熟得不能再熟悉的松桃镇,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入得镇来,史莒脸突然绽出了一丝微笑,掏出二个铜子,向着路边一个炸油饼的摊子走去。
史莒刚吃过大酒大肉,肚中并不饿,只是习惯性的,每次到松桃,他都非向这位七八十岁的老摊主,做一笔小交易不可。
摊子,堆着成堆成堆的油饼,显然,从早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市。
那老人也在摊子旁边打起瞌睡来了。
史莒心想:高老丈真是一板一眼,不论天晴下雨,寒冬酷暑,总是不多不少一百块油饼,早卖早收摊,卖不了,到了天黑时,好了附近的小朋友,今天他可真惨了。
侧隐之心,油然而生,回手囊内,换了一小锭银子,握在手中,习惯性地走到摊子旁边,站在经常站的位置上,压着嗓子道:“来两块油饼!”
卖油饼的高老头动也没动,他睡得很甜。
史莒一时忘了改变嗓音,哈哈一笑,道:“高老丈,买两块油饼。”
高老丈一惊,眼睛还没有睁开,脸上己笑容一绽,叫道:“史小哥,好久不见啦!”
史莒一震,暗叫一声:“该死,怎会忘了改变口音。”
一念未了,耳中响起高老丈更吃惊的声音,道:“你……你是……谁”‘史莒别着嗓子,道:“老丈,你敢情是认错人了,买两块油饼。”
高老丈拍着自己的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小老儿真是糊涂了,错把少侠当做了一位老主顾。”抖颤着手,包了两块油饼,交给史宫,又道:“少侠可是要到‘梵净山庄’去?”
史莒接过油饼,不敢多说话,摇了摇头,丢下手中小银锭,回身就走。
高老丈低头一看,见是一小锭银子,抬头待要叫住史莒时,却已失去了史莒的人影。
高老丈眉头一皱,大声道:“来呀!今天不做生意了。”
“啊!大家快来啊!高老丈不做生意了!”一个小孩子,闻声跑来,取了一个油饼,谢着走了,同时,一面大声嚷着招呼其他的孩子快来。
霎时之间,一百个油饼,送得干干净净。
高老丈收拾了家伙,挑起小担子,正要离去,忽然在他背后出现了一个半截下鄂,长袍曳地的小老头子。
高老丈一无所觉,回到城外自己的小茅屋内,放下担子,回头一乐,道:“文老兄,你还没有死呀!”
敢情,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不愿在街上和三九散人文尚义交谈。
三九散人文尚义露齿一笑道:“你姓高的不死,谁替老夫在阴间里跑腿呀!”
高老丈哈哈大笑,道:“几十年没有这种荣幸了,文老兄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三九教人文尚义道:“说来话长,高老丈你不请老夫坐坐么?”
高老丈双眉一皱,道:“话既然长,等一等再谈可好?”双脚向门外移动不止,显然有事待办,急着要出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什么事?使你连老朋友也顾不得招待了?”
高老丈讪讪一笑,道:“十年来一片心血所寄,我不能让这机会再飞走了。”
三九敬人文尚义一愕道:“你身存这松桃有什么图谋?”
高老丈摇头道:“不能告诉你!”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有什么事?这么神秘?”接着,“哼!
哼!“二声道:”高老丈,你要不说,就莫怪我要捣鬼了。“高老丈显然害怕三九散人这句话,没奈何地道:”好,说就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朗笑道:“数十年来,敢与老夫谈斤两的,只有你云里金刚高老七一人。”
高老丈也是神情一松道:“武林之中,能三言两语逼得我高天云原形毕现,大约也只有你三九散人文老兄一位。”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什么条件?”
高天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遇事你不得强宾压主。”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那人对你这样重要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不重要我会在这小小的松桃为他耽误十年光阴!”
三九散人文尚义微讶道:“十年你都不能得手?什么人物?
老夫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怔,敞声笑道:“文老兄,多谢你的美意,这个人可经不起你三九散人一个指头啊”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翻眼角,道:“那是你存心不良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口不绝,道:“我高天云一辈子没有做过丧良心的事,死都快死了,你说我犯得着吗?”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几时学得婆婆妈妈,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收起笑容,肃然道:“小弟看中了一个孩子,准备替师门留下一线香火之缘……”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呀!恭喜恭喜”接着,笑容一敛,长眉一挑道:
“收徒弟今天不收,明天也是一样,急不在一时,你先替老夫参详参详一件事再说。”
云里金刚高天云摇首顿足道:“老哥哥,我实在不能耽搁,耽搁又会找不到他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见他着急可怜,一叹道:“其实我的事也急得很,那就先办了你的再说吧!”
金刚高天云欲行又止,道:“文老哥,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呢?”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是怕我抢你的徒弟么?哼!简直是笑话,老夫这次在‘梵净山庄’也看上了一个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吁了一口长气,讪讪地道:“小弟十年苦守,难免多心了。”举步出了茅屋。
三九散人文尚义赶上一步,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高老弟,你在松桃隐居了十年,对‘梵净山庄’中的情形一定是很清楚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你要打听什么事?”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要知道南刀史烈家小的事?”
云里金刚脚步一停道:“文老哥,可是有所发现?”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是身受南刀史烈生前之托而来,能不对他的妻儿有所了解。”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古道热肠,史烈那小子能遇上老哥哥,真是走了运了。”
一顿,又道:“不知那小子有什么事烦了老哥哥?”
三九散人文尚义轻轻一叹,道:“他殉义之前,途中曾与老夫相遇,托老夫替他保管一本武功秘籍。”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那么今天老哥哥是为他儿子送武功秘籍来的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其实,那武功秘籍史烈并未交给老夫”。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小弟这就不懂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史烈原要将武功秘籍交老夫带走,是老夫认为北剑南刀联剑之下,纵然不一定胜得过尤厉那东西,至少也不会有多大的凶险,为免耽误他度过难关之后的修习,替他想了一个办法,要他依旧将武功秘籍藏在他刀鞘之内,没事便算了,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故。老夫再如托照办…”顿了一顿,长叹一声,接道:“唉,我一时大意,看轻了尤厉那东西,当时没有管他们那件事,否则,史烈他也不会惨死丧生了。”言罢一阵呼吁。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什么事你都要管,你管得了么?我想你当时一定有更要紧的事吧?”
三九散人文尚义点头道:“你文嫂子就是那时弃我而去的,结果我还是耽误了半天,没有和她见上最后一面。”又是深深一叹,满脸黯然。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你这次来。找到了那刀鞘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次倒好,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便碰到了那刀鞘,而且,当着史烈的儿子史威的面将秘籍取了出来。”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微一震,不安地道:“文老哥子是把那武功秘籍交给了史威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摇头道:“没有。”云里金刚脸色一松,道:“为什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他没学成‘金风刀法’,怎样练这‘三才刀法’呀”
云里金刚高天云双目一亮道:“你说那秘籍所载是‘三才刀法’?”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当世之中能知‘三才刀法’厉害的人,也只我们这几个不知死的老家伙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轻快地道:“文老哥,你找错了人哩!那小子哪会‘金风刀法’?”。
三九散人文尚义听他话中有话,一怔,道:“史烈的儿子不会金风刀法,难道你会?”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小弟虽然不会,但我那将来的徒弟却练‘金风刀法’至少有了八成火候。”
三九散人文尚义瞪目道:“天下哪有这种说不道的事?”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小弟有一独得之秘,不妨说与老哥一听。”接着,又轻声道:“同时,还望文老哥多多成全。”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三才刀法’是史家的,我们已有当年之约,你不要想替你那未进门的宝贝徒弟打我的主意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如果那史威不是史烈的儿子,你也会将‘三才刀法’给他?”
三九散人文尚义长眉高耸,道:“老弟,有话开门见山地说,在老夫面前,似乎用不着施展试探的手段。”
云里金刚高天云脸色一整,道:“好,小弟要直说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凝神注目,瞧着云里金刚高天云的眼神,再搭腔,只等着云里金刚高天云的下文。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微激动地道:“老哥,只有小弟那心目中的徒儿,他才是史烈的骨血。”
三九散人文尚义闻言一呆,但依然没有搭腔。
云里金刚高天云接着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云里金刚高天云十年之前,路过松桃,无意之间,发现五岁左右的史莒,当时惊为不世美质良材。
于是,决然在松桃落籍,等待机缘。
要知武林之中,一个上进的人,找师父固然困难,而明师之觅佳徒,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徒觅师,尚可慕名相投,一旦被看中,便不难如愿以偿,至于师父要找徒弟,那可能的徒弟原寂寂无名,如沧海之粟,无从着手。
有时,偶然发现一个可造之才,又有先来后到,被人捷足先得的情形……
所以,云里金刚高天云一发现史莒之后,竟不惜十年苦守,等候机缘来临。
当然,这十年来,史莒的一言一行,无不在云里金刚高天云的考察并护卫之下。史莒的背景自然也完全落到了这位数十年前名震天下的老辈奇侠眼中。
“梵净山庄”虽说是威名赫赫,高手如云,在这位老前辈奇侠眼下,还不等于瓦鸡上狗,出入随意。
在北剑程中和接回假彩虹女许萍时,他就作了壁上旁观之人。
史莒母子的脱走,他一直在暗中保护。
甚至,史莒母子前往闻庄期间,这位老辈奇侠,也借口生病;好久没有做生意。
云里金刚高天云要言不繁地向三九散人文尚义说了个大概,三九散人文尚义听完,深深长叹,道:“原来此中还有这样多曲折,老夫几乎阴沟里翻船,临死还栽一个大筋斗。”语毕,忽然一皱眉头,驻足道:“老弟,你现在要到哪里去?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到闻庄去。”
云里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