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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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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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眼。踏看见谢映登用一根步槊撕开军阵,所到之处挡着披靡。有一名来自北海的义勇上前拼命,被谢映登一槊刺中咽喉,当即气绝身亡。待罗士信将马头拨回来时,他又看见谢映登从第三名北海子弟身上拔出滴血的槊锋,那霜一样的槊锋被阳光打上一层金,边缘处的一缕红色分外的扎眼。
  “老子跟你拼了!”罗士信气急败坏,抛下程知节,直扑谢映登。程知节却不肯甘休,拨转战马横向杀来,人未到,两柄斧子先后飞向罗士信马颈。罗士信不得不一边隔挡一边拨马避让,好不容易对付完了两柄斧子,程知节的战马已经冲至他身侧。两人高举长槊,再度占到一处。
  这种战术很无耻,但这种战术却非常有效。罗士信这个刀尖被缠住后,郡兵们训练不足的劣势暴露得非常明显。得不到齐郡老兵的支援,他们不懂得如何发挥自己一方人数众多的优势。而那些临时提拔起来的低级军官除了一腔血勇外别无所长,个别地方居然出现以一人之力硬撼瓦岗军八人战斗小阵的壮举。战场上,队友之间的配合永远比个人勇武更重要,几个照面下来,勇敢的北海壮士就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而他所带的伙、队则立刻溃散,不但阻挡不住敌军的攻击,反而冲乱了自家队伍。
  “吴玉麟,吴玉麟,整队,整队啊!”罗士信一边与人拼命,一边大喊。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北海郡来的同僚身上。吴玉麟是郡丞,在郡兵中威信比他大。只要对方能稳住阵脚,瓦岗军未必能轻松获胜。
  坚持,只要坚持到秦叔宝领着骑兵杀回来,这群该死瓦岗山贼一个都跑不掉。罗士信有把握,罗士信从来不怀疑齐郡弟兄的战斗力。
  敌将对战局的把握能力却远在罗士信之上,派人缠住罗士信和他麾下为数不多的齐郡老兵后,他们立刻派人去攻打吴玉麟所在的中军。吴玉麟措手不及,不得不领着亲兵迎战。敌军主将又趁着这个机会调整战术,分兵攻打官军两翼,却不让吴玉麟有机会发出调整应对策略的号令。
  吴育麟气得两眼血红,咆哮着扑向眼前对手。带领着一队瓦岗军与他纠缠的是名三十岁左右的壮汉,手使一把环首长刃陌刀,武艺十分娴熟。见到吴玉麟身上出现破绽,他身子快速斜跨一步,将招式已用老的长槊避了开去,紧跟着,他一拧身,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电,直劈吴玉麟马鞍。
  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吴玉麟榨出了坐骑的最后体力。忠勇的战马窜出了半尺,使得背上的主人避开了被劈为两半的命运。那柄刃长七尺有余的陌刀没入战马脊背半尺有余,可怜的畜生连惨呼声都没叫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吴玉麟看到翠绿色的大地迎面向自己冲来,紧跟着,无数金星开始在眼前飞舞,一股碎裂般的疼痛随即传遍全身。“我要死了!”他紧张得小腹一阵抽搐,却强逼着自己睁大眼睛。他想看清楚到底谁杀死了自己,眼前金星落尽后,他看见自己的坐骑躺在身边,背上带着杀死它的凶器。而那名敌军壮汉脸色煞白,正用力在拔卡在马骨头中的陌刀。
  不用任何指点,吴玉麟凭着本能扑向了敌将的双腿。两个人立刻倒在了一处,周围敌我双方的弟兄们冲过来想帮忙,却都被对方拦住。在无数双腿脚底下,吴玉麟抱着敌将翻滚,人血、马血沾了满身。他试图用膝盖顶对方的小腹,却只碰到了对方的膝盖。他用手肘砸对方的软肋,紧跟着自己肋骨处也传来钻心般的痛。他用带着铁盔的头撞对方的头,被金属的撞击声震得两耳轰鸣。忽然,他看见一支扎在泥土里的羽箭。以硬挨了对方一记肘锤为代价,吴玉麟将羽箭抓在了手里。“去死!”他怒吼着,用箭尖插向对方的脖颈。一下,又是一下,箭杆折断,血顺着伤口喷出来,遮住他的眼睛。失去了武器的吴玉麟死死抱住对手,牢牢不放。他听见那个汉子痛苦地呼喊,感觉到对方拼命的挣扎,感觉到挣扎力量一点点变弱,感觉到喷到脸上的血一点点减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吴玉麟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软了下去。他松开对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见一个血红色的世界。
  红色的地,红色的天,红中透白,没有任何温暖的太阳。在红色的天与地之间,无数红色的人影自相残杀。分不清谁是对手,谁是同伴。有人支持不住倒了下去,胜利者立刻踩着他的尸体,扑向下一个同类。很多人在逃,还有人在追。逃命的一方偶尔有人返身迎战,又很快被追击者砍成碎片。
  背后传来一股劲风,吴玉麟凭着本能前扑。他发觉自己趴在了一堆血肉上,用力睁眼,他看清楚身前是自己的战马,马背上卡着一柄陌刀。没等敌人再度发动攻击,他一个翻滚跳到马尸体的另一侧,同时试探着用战靴勾了一下刀柄。已经被拔松动的陌刀跳了起来,刀柄落在了他身边,刀锋指向了来袭者。
  “杀!”吴玉麟双手握住刀柄将陌刀刺了出去,正中来袭者的胸口。死亡的威胁使他神智略为清醒,他双手拔出刀锋,又低头用肩膀上的皮甲蹭了一下脸。在热辣辣痛觉传来的同时,他发觉眼前世界恢复到了正常颜色。
  草很绿,天很蓝,蓝天白云下,两伙人在微风中拼杀。这是一个荒诞的画面,偏偏它就是现实。吴玉麟双手挥舞着陌刀冲向自家战旗,那杆旗帜还没倒,意味着郡兵还没有全军覆没。他感到有一点点欣慰,虽然此时他身边的侍卫已经寥寥无几,左、右两翼兵马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一匹战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骑兵用横刀扫向战旗。护旗的郡兵上前阻挡,被来人用战马撞翻在地。吴玉麟大步上前,陌刀凌空劈下。随着“乒!”地一声巨响,他被战马的冲击力撞得后退数步,体内五腹六脏移位,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紧跟着又是“轰”地一声,马背上的敌手和战马就在他身边摔倒,人马皆亡。
  “向我靠拢!”吴玉麟高举着陌刀,冲到了中军将旗脚下。附近亲卫和零散的郡兵闻令,纷纷放弃对手,在他周围组成了一个小小方阵。
  这是北海郡兵最后的成建制队伍,从开战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左右,他们已经完全被敌人击溃。来自友军的罗士信还在不远处与瓦岗军先锋酣战,他身边原有四十几名齐郡老兵,此刻剩下的还不到十人。
  “鸣金,命令全军撤退!”吴玉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发出最新一道将令。孤单的锣声立刻响了起来,凄凉而无助。罗士信愤怒地向这边看了看,大声咆哮了几句,隔得太远,吴玉麟听不见对方喊什么,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命令亲卫卷起了战旗。
  第四章 故人 (三 上)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齐郡精锐就干净利落地干掉了流寇。李老香和鲁威被阵斩,齐国远被几名士兵合力生擒,绑到了秦叔宝的马前。
  “鸣金,命令弟兄们停止追杀残敌,迅速向我这边集结!”秦叔宝脸上没有一点大胜之后的欣喜,大声命令。
  听到身背后的锣声,郡兵们纷纷带住战马。而那些死里逃生的流寇们则加快速度向远方跑去,绝不敢回头再看上一眼。他们翻山越岭地逃走,把恶梦永远留在了背后。从这一刻,他们永远再鼓不起面对齐郡子弟的勇气。
  将领们各自带着士兵回转,很多人还没发泄够,沿途看到受伤的敌人,立刻冲上去再补一刀。有几伙跪在地上的请降者躲闪不及,也被弟兄们用马刀砍死了。这在平时本来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可今天秦叔宝仿佛没看见般,任由郡兵们为恶。
  “叔宝兄,怎么不追了?”张元备丢下部属,独自第一个策马跑回,意犹未尽地问。
  “咱们向来是只除首恶,协从不问。这些人又没犯过什么大罪,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秦叔宝看了绑在自己马前垂头丧气的齐国远一眼,别有用心地回答。
  听了这话,齐国远身体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刚混上大当家没多少日子,按秦叔宝的标准算不算首恶呢?这事儿他自己也不清楚。“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我就把位子让给刘文忠了!”齐国远于心中懊悔地想。同时竖起耳朵,试图从秦叔宝等人的对话里判断自己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不多时,李旭和独孤林二人也带着麾下部属各自归队。仿佛和秦叔宝心有灵犀般,他们回来后,立刻开始整理队伍,并清点自身损失。此战的结果极为辉煌,七百多弟兄在极短地时间内击溃了六千多流寇,而他们自身的损失却不到五十人。阵亡和重伤者加到一处只有七个,其余全部是轻伤,稍做包扎后便可上马再战。而大多数人看似受伤者的身上连轻伤都没负,虽然他们的铠甲和战马上都溅满了鲜血。
  “但我怀疑是瓦岗军故意派他们来送死!”整理好大队人马后,李旭走近秦叔宝,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我也怀疑是这样,此战顺利得出人意料。我害怕罗督尉那边会有什么麻烦。”秦叔宝的回答里隐隐带着担忧。他快速扫了身后的弟兄们一眼,然后向几位核心将领追问:“咱们现在快速杀回去,你们以为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来得及!我遇到你们之前,刚听到瓦岗军的求援号角!”没等李旭等人回答,齐国远大叫着跳了起来。
  “闭嘴!”独孤林最看不起这种出卖同伴的家伙,策马冲过去,用槊柄敲打着齐国远的头盔,命令。
  “难道我说错了么?”齐国远狐疑地看了独孤林一眼,满脸委屈。但目前的立功机会实在难得,他发誓要牢牢抓住,“瓦岗军不是罗督尉的对手,他们已经向我求援了,诸位好汉爷不要担心!”
  “闭嘴!”这一下不但心气高傲的独孤林受不了齐国远的嘴脸了,其他几位将领也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唯独秦叔宝一个人对齐国远的话非常感兴趣,先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和颜悦色地追问道:“你收到瓦岗军的求救信号是什么时候?距离现在多长时间?”
  “就在我遇到几位好汉爷之前不到一柱香时间。当时我们听到瓦岗军的求救号角,不想再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加快了脚步准备离开!”齐国远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奋力向上爬,“几位好汉爷赶快掉头回杀吧,我只是协从,瓦岗军才是首恶。首恶必究,协从,协从……不问!”他看着四下鄙夷的目光,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秦叔宝命人给齐国远找了匹战马,带着他和大伙一道向回赶。刚刚结束一场大战,不经任何休息就赶赴下一个战场,这种行为是兵家之忌。几位稍懂兵法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大伙谁也没出言反对。如果事实真如齐国远反应的那样,大伙快速赶回去也许还来得及。北海郡士卒打不过有备在先的瓦岗军,但有罗士信在,他们未必吃亏太大。
  众人忧心忡忡地想着心事,风一般掠过原野。十里的距离顷刻即被马蹄跨过,在一片丘陵前,他们看到了大批北海郡的士卒。
  一大批,足足有两千余人,像齐国远一样垂头丧气地被人押着,站在向阳的山坡上。人数不到四千的瓦岗将士站在他们身后,厉兵秣马。看到骑兵们行进时带起的烟尘,他们再次吹响手中的号角。
  “呜呜――呜呜――呜呜!”雄浑的号角声在天地间回荡,这是进攻的号角。瓦岗军押着俘虏,列着方阵,迎面走向了飞奔而来的精骑。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他们与远道而来的骑兵一样疲惫不堪,但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浓烈战意,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停止前进,列阵待命!”秦叔宝举起一只手,命令。七百骑兵在他身后玫瑰般散开,尖刺处寒光凛冽。
  “呜呜――呜呜――呜呜!”齐郡士卒以号角声相还,每一声中都充满战意。两千多北海士卒被俘,罗士信和吴玉麟不见踪影。这种失败,大伙无法忍受。
  瓦岗军在两箭之外缓缓停住脚步。俘虏在前,长矛手在俘虏身后。然后是弓箭手,盾牌兵,还有百余名游骑,跨着抢来的战马,拉回巡视,以免俘虏们趁乱逃走。
  “卑鄙无耻!”独孤林气得大声叫骂。以俘虏为人质,这种战术只有山贼才做得出来。这一刻,他忘记了对方本身就是山贼,留质索赎是他们的习惯。
  “阴险下流!”许多齐郡子弟跟着嚷嚷。“卖,卖友求荣!”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间还夹杂着齐国远这个公鸭嗓。以友军为诱饵,借此来达到自身目的,这种战术的确够无耻。虽然北海流寇抛弃瓦岗军在先,对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瓦岗军那边也不甘示弱,未交手,先回骂起来。秦叔宝说过放大伙出山的,他却又派了人于途中截杀。至于脚下这个地方算不算岱山范围,大伙谁也说不清楚。
  “呜呜――呜呜――呜呜!”伴着叫骂声,双方的号角声宛若虎啸。彼此之间都心怀不满,彼此之间都觉得对方阴险狡诈。如果士卒们接触到一处,肯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但令大伙失望的是,双方主将都没有立刻发布攻击命令,他们只是在等,等对方在心里把所有后果考虑清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谷地中起了风。带着血腥味道的微风刮过战旗,将大大小小的旗帜吹得呼呼作响。旗帜下,双方的士卒都慢慢闭上了嘴巴,他们不再逞口舌之利。男人用刀子讲道理,官兵与山贼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信誉可谈。
  瓦岗军突然动了一下,惊得齐郡精锐随之一动。但双方的士兵很快又安静下来,大伙把目光都集中到同一处。无数道目光之中,有一匹战马从瓦岗军中越阵而出,马背上依旧是那名银盔白袍的将军,此时郡兵们已经都知道了,这个人姓徐,是瓦岗军的军师。
  徐茂功单人独骑,穿过大队的俘虏,来到两军中央。望着李旭这边拱拱手,他大声说道,“哪位是秦督尉,请出来说话!”
  “谁跟你这山贼攀交情!”张元备大声呵斥。没等他说出更恶毒的话,秦叔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头。然后慢慢离开了自家队伍。
  “秦二哥小心,姓徐的诡计多端!”齐国远献媚地大叫。独孤林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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