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思中国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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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思中国游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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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有事,则必定事是刚刚办完。这是应当感谢门房的。回头你见了老爷,你可以不必提到这事,提当然不要紧,不过照例不提。
  这门房得过你的小费的,下一次他就同你要好起来,可以不‘买票’也成。然而你应当懂出钱的时候,最好不必让他先送你钉子碰,送不碰钉子处名之曰‘里手’。
  “同章另一条:——住旅馆,住公寓,住家,遇到过年过节,你得赏你下人的钱。中国一年十二个月,有三次是非赏小费不可的。这成了规矩。外国人到中国也免不了。一次是端午,一次是中秋,还有一次是过年;有时他们在耶稣诞日也很有理由的要小费,这个可免则免,不可免也应当送。他们每天的工作,是靠到这三次四次的赏号,拿来打牌赌博的,你如无小费送他,他便只好看别人赌钱。说不定因此他可以偷你一点东西,就把这无小费作理由,是无法的。
  买东西时用同样的钱,你自己买可以多一点,要他们买则有时少一半,这你不能奇怪,因为这也是规矩。他们在你货价中提取了一些,不让你知道,是全中国作伙计,厨子,帮工,都认为应当(这是一种额外小费)。
  “同章另一条:——坐船到别一个地方去,譬如说从上海到天津,坐不起大菜间,只能坐官舱,你顶好是先告那招呼你的茶房,说回头送几块小费。他便按到你小费多少来帮你作一切事。不先告他,他们都非常聪明,知道从衣服脸貌上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假如你穿得不好,他便可以不大理会你。那么以后你纵出小费也无用了。不过先说的总是应当在他估的小费以上,才有便宜可占。
  ……
  又,在另一章上,讲到在中国的西洋人想作中国官或作事的,有几条也非常切要。可惜的是连顶切要的也不能全引证出来,这里只举几个小例。
  “第……章第二十一条:——若是见到中国阔老,谈话谈到生活情形时,你说你对于中国打麻雀牌很想学学,能使他高兴。又说愿意看中国戏,(注意是到北京只能说‘愿听中国戏’)他也认为你是想领略中国艺术的好白种人。你说你欢喜在初一十五吃观音斋,这个也是很好的话,这话为太太知道更好。
  在中国南方的伟人会晤下,你说话应当记到在骂两句北方军阀后夸奖一番这一方面的工作,到北方去则谈话中能引证得《论语》上的话越多越好。
  作中国政府的外国顾问,实际上应当作成一外国清客身分:能读熟《论语》、《孟子》、《孝经》、《礼记》、《太上感应篇》还不算全材。越懂得中国文化多越好。能陪到高等官吏常吵吃一点花酒,也是作客卿升官发财很要紧的事。
  别人请客,帖子上写五点钟,你最好是八点再去。若照到帖子上的时间去,那多半是连主人也见不到。即或是在主人自己家里,慢去一点也无妨。在中国,请客作主人的,多数先学得一种等候客人的耐性。这性质在久住中国的外国顾问中也养成了很好习惯的。
  一个旅行中国的欧洲人,固然不一定全是来作官经商,抱了玩一玩的意见自然也很多。
  要怎么玩得尽兴,中国的习惯也应当多知道一点。于是这书的第七章告我们的事是一些琐碎的杂事。这里仍然是选出的一部分。
  “第七章……条:——到中国的应当在本名教名以外取一个别号,如象‘落迦山老农’,或‘莱茵河散人’,或‘居士’‘斋主’等等,至少是要懂得这个。中国人是稍稍有声望的人都有这别号的。
  还有人为神仙代为取名的,大致从扶乩而来,可以到北京红卐字总会参观,那里有很多神仙,且有不少作过总理总长省长的信士,这信士的法名都应当知道明白,好到那个地方称呼,不至闹笑话。
  男人的姓名,最好译成中国音,找中国姓氏谱有一本《百家姓》。此书上还附有郡名,一见姓且可以知道所从属郡氏。从前孟禄,罗素,到中国时,人家姓孟姓罗的都乐于同这两位先生‘联宗’;联宗是比拜把子还亲密的。又如高尔基先生的名字,顶好不过,读来非常顺口。女人则在本姓名上加以‘艹’或‘王’或‘女’更为醒目。其实最好是在中国顶熟习的‘婉贞淑芬’等等名字中去找相同的音为雅致合俗。关于这个若不能明白,不拘向中国什么人请教,他们都能供给你三十个以上通俗名字的。若求其顶合适当然须要去拜访中国翻译小说的文学家,他们对名字是十分懂得合乎国情的。找中国文学家那极容易。
  有些人你可以在初次会晤下问他是什么主义文学家,他告诉你时可不会红脸。
  中国地方以乞讨为职业的人,算世界上第一多。他们在你身后追着赶着,说出很好的祝福,这颂词且多数用韵,自由从口上编成,如古世纪乞丐诗人一样,你若是乐于听他,就慢送他一点钱。不过太慢了,也许他把祝福的话用完了,尾音却是诅骂,这看地方来,有些地方是如此的。
  有些地方乡下人,又作兴一到过年就上城讨钱的,这也成了规矩。
  许多地方开铺子作生意的,一到初一十五便在柜台上摆一个钱簸箕,这里面有小铜子和银角子,这钱是专为给乞丐的。凡是作乞丐的还有一种副业,便是什么地方死人结亲,他们去打执事。到那时候他们穿得是一种绿色红色的衣裳,这衣裳上面还绣得有花,是中国前清衙门的副爷穿的到冷天时平常本来用报纸围身的,他们这个时候就不再发抖了。
  若是想研究中国人不好看的脸色有多少种,你只要走到各处都不让他们叨光,就可以见到。
  中国人骂人是各地都不同的(这里足供一个专门研究家讨论,兹节去)。
  想同中国新的青年知识阶级认识,你问一个在欧洲的明白欧洲某文人的生活的朋友,拿一个那文人的相片来,签上赠你的名字,一到中国后,只要见到不拘某一个教授,让这教授见到这相,明天他就会为你宣传出去,大家都请你演说。你演说只把外国一切最新发明全归功给两千年前的中国人,他们就都欢欢喜喜的散去,认为你是同黄色人同情的白种人。总之你到中国说中国好,这马屁是容易拍的。你不会拍就在中国人面前骂骂你对欧洲人不满意的地方,也算很懂事的白种人了。
  你这样一同中国知识阶级接近,又可以见到现下中国的文学家,这文学家就是发表过国际上的宣言,说外人轻侮中国人,且名义也是说他是‘文学家’的。
  就此又可以看看中国法郎士,中国拜伦,中国……也是一个在最近想了解中国的欧洲人应当会面谈谈的。
  到中国应当明白中国人对女子的新旧观念,好在同一地方对付两个人。凡是穿洋服的你都称他为中国新时代人物,他便欢喜,且很有礼貌的同你攀谈。但有时你对一个顶时髦的人讨论到中国古文化也能津津有味。这全在你耳朵,你听他说一句话就可以明白。但不拘是新是旧,中国人都善于赌咒。赌咒是自己说了谎以后请神来帮忙作伪证人的。中国的兵队,都知道怕外国人,土匪也如此。
  在中国许多地方,每一天都要杀一些人,普通人可以随便看这个热闹。官厅也能体会这民众的希望,一遇到杀人,总先把这应杀的人游街,随后把人头挂在看的人顶多的地方,供大家欣赏。外国人且可以把这个随便照相。
  中国人,近年来,辫子同小脚,可惜是不大能在大市镇上见到了。但拖辫子的思想是随便可以见到的。要见这种高深的文化不一定要去找有胡子的人谈,年青人也能很好把这文化保留到思想上的。
  顶会赌博的人应推中国人。他们把打仗也维持到赌博上面,投资的全是外国人。有钱的欧洲人,是知道中国伟人谁可以某一时上台,比在跑马场买马位还看得准。
  先疑心自己是已俨然游过中国一趟的约翰·傩喜先生,读完了这一本《中国旅行指南》,才明白是中国还有许多事情。
  到看到这样一册厚厚的书,全说得是中国事情,关于动身倒似乎是问题了。他虽然信得过哈卜君的话,说是欧洲人到中国去比列本国还自由,但看这书的第一章,把中国小费规矩就说了两三万字,他对于此行的路费倒踌躇起来了。本来的路费并不一定要花多少,但到了中国以后小费倒是一笔大数目。究竟要用多少小费,这书上又并未曾载明。也许还有最近才有的规矩遗漏不曾载上。然而他是决了心要去看看的。
  他一面记起到中国去姓名应译好或纠正的事,就又走到哈卜君家中去讨论到他的姓名应如何改变,并问问这书中自己不了解处。
  “这个为难得很,你书上说应审好才行呢。”
  “那我倒忘了,”哈卜君说着,走到写字台边去乱翻,翻出一个薄纸本书来,“来,我们请这个师傅。”
  原来这就是一本中国《百家姓》,上面且有英文,拉丁文,俄文,三种的比较名词,傩喜先生是认得到拉丁文的,就把自己的姓去按照笔画检寻,过了一阵。
  “我想,就姓王好了。”
  “这个我赞成。有个王尔德,中国现在是大家全知道的。”
  姓,那就定为王,郡名为“三槐”,无问题了,到姓已定妥时就研究名字。名字在另一本书上也有。为了应当选中一个顶好的,傩喜先生要哈卜君自己去作事,不必再理他,好让他坐在那紫檀嵌大理石的太师椅上专心翻找。傩喜先生是那么张起两个耳朵,端端正正坐在那大椅子上,把舌头在嘴巴边舔着,目不旁瞬的作这一个工作的。每一个名字在他都拿来过细称量一番。
  —“阿狗,”不好。这里注明是小名,且指定是第四阶级的。
  —“国富,”不好。这是军人,店老板。
  —“金亭,”不。
  —“长寿,”不。
  怎么都不见绅士名字?
  绅士的名字笔画都很多,这书为中国式的排列,所以先是找不着。
  ……
  翻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傩喜先生认为满意的名字。他到没有办法也懒于再找时,喊他的朋友。
  “喂,帮帮忙#####我真不知要怎么着!”
  朋友哈卜君,是已在那琴凳上打盹#为傩喜先生喊醒的。
  于是他们两个来翻。
  又翻了一阵,讨论了一阵,还是不成。
  “那你意思怎么啦?”
  “我意思就是这样,照老法子;用我这一人混名。”
  “你是说在名片上赢王傩喜‘三字么?”
  “嗯?”
  “也好。”哈卜君只答应也好。他不明白傩喜先生的用意。
  傩喜先生在某一页上曾翻出一个“傩喜”的名,下面注得小字是:此名为中国某总理在家时之小名,“傩喜”意谓还一次愿为傩神所喜而赐云。那是真再好也没有了。但他可不把这意思告给哈卜君知道,怕朋友有意取笑。
  把名字取定以后,他又问了不少关于到中国以后的方法,这些方法多数是那《旅行指南》一书上面讲过的,但他不明白,非哈卜君一一讲解不成。到后问到小费,朋友说,“这个,至少预备同你此行的旅费一样多,那成了。”
  “我是担心超过旅费的。既只要这样办,那倒无问题。”
  今天傩喜先生已习惯于喝那中国龙井了,他喝了两碗茶,又把哈卜君的中国点心吃了一些才回家。
  当夜在床上,他又把那《中国旅行指南》细细的看,到睡后却做了许多荒唐不经的梦。
  第四章
  出发的情形傩喜先生在给那个附有告给阿丽思小姐神的差人要酒钱的信以后,约莫经过四天五天,他又给了阿丽思小姐一个信。
  这信说是到中国去不日可以出发,在出发之先请她把一切预备好。
  “这位先生才叫有趣,要我怎么预备?”她这样想着就好笑。她不明白到中国去玩一趟也得预备。她以为要走就动身,要预备,真说得怪!她先就根本不打量预备告给家中的人,又不愿再问姑妈格格佛依丝太太什么话。她恐怕一早张扬就会走不成。若是弟弟妹妹知道了这个,全争着要去,那谁来负这个照料的责任呢。
  她又想,“难道是坐船去吗?”也不对。就是坐船用两个人划,一个有胡子的艄公掌舵,自己就规规矩矩坐到这三人船的中舱,这个也不是要预备的事。坐船她自信是不会晕的,她曾同爸爸坐过船到过海中。
  然而傩喜先生的信上又明明白白说是要事先预备。
  为难了。她不信兔子这话是一句真话,恐怕写信时照例说说的。因为信上的话,每每不是这人心上要说的话,她是明白的。但傩喜先生就象先也料到这个,在预备两字旁边打了两个双圈。为这两个小圈害得阿丽思小姐姐费了两天的思想。
  无意中,在姑妈说故事的当儿中,她说,—“姑妈,假若我们到中国去旅行,也要带什么必需的东西么?”
  这位格格佛依丝太太,关于到中国去手续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她除了说神话故事上的中国以外,她就不明白中国是神比人多还是人比神多的一个地方。但每一个问题从小孩子这边提出来,她照例总有一种答复,有一些材料供给这些孩子,她于是就引用游小人国的方法,说最好是带一支蓝色铅笔同一册日记簿了,好在说话不明白时候用字母谈话,又好寄信回家。
  阿丽思小姐听到这个才了然,只点头。到姑妈问她是不是有意要到中国一趟时阿丽思小姐只含汉糊糊答应一下,就走到爹爹书房中去了。
  她知道到中国去是带一点纸笔之类方便得多的,就不让第二个人知道,悄悄从爸爸书桌上取了一枝小蓝色铅笔,扔在自己的衣袋里。又把自己所有的一本黄纸日记簿—这日记簿是姑妈格格佛依丝太太在圣诞节赠她的礼物,上面画有金色中国的福字寿字的—也从箱子里取出好好放在枕头下面去。于是她认为是一切已经预备得很好,所差的就是动身了,就泰然的等候傩喜先生的驾到。
  在往日,阿丽思小姐家中的姐妹兄弟,上床先后是按年龄大小挨次序来的。由姑妈格格佛依丝太太照料。顶小的一个弟弟最先打发。其次轮到是六妹。其次是五弟。又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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