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火老板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看岩上的许明,要是姓许的这会儿飞起一脚,自己立时就彻底玩完……火老板不敢再多想,只觉得一股凉气升上脊背,可这时吊在山岩上,他已是进退两难。
一种暗暗滋生的紧张气氛在这峭岩上弥漫。
火老板仍然舍不得那笔巨款。他倾身向下,情急地伸出一只手探向那石缝,去抓密码箱的提手。可是因惧怕和慌张,动作不协调,他踏在一块石棱上的脚打了滑,碎石、沙土哗啦松动,只听“妈呀”一声惊叫,火老板脚下悬空,整个人吊在了山岩上。
岩上的许明惊得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救命!救……”火老板拼命用手抓着岩沿。岩上的许明站着不动,眼里忽地冒出火花,骂道:“狗日的坏事做绝,老天有眼!”
火老板又叫:“许哥,钱……我不要了!钱是你的……拉兄弟一把!”
许明仍旧站着不动。
火老板快要坚持不住了,眼里冒出绝望,这使他看上去早已不像一个凶狠的绑架者,而像一只可怜巴巴的猴子。
许明的眼里愤恨的火花退下去,他犹豫着,犹豫着……
“救命……”火老板用最后的力气叫着,声音变得嘶哑。
终于,许明一下子扑倒在岩边上,向这个即将坠岩而死的冤家对头伸出了手。
两人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经过一番扑腾,火老板才好不容易爬上岩来。
“救命之恩!救命之恩……”火老板感激涕零,几乎要磕头。
许明却恶狠狠地吼道:“他妈的,我的女儿,谁去救她?!”
火老板连连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一定要找到许婷婷!我一定要找到许婷婷……”
许明一拳打在火老板脸上,火老板仰面朝天倒下,嘴里冒出血来。他也不爬起来,就那么躺在地上,做出抱头挨打的样子。这个曾经穷凶极恶的家伙,这会儿死里逃生,已差不多软成一团烂泥。
那只装满钞票的密码箱仍在石缝中夹着,可是这两个因为钱而成了对头的男人,不期然都有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平日里被认为“万能”的金钱,这时却既不能吃,也不能帮他们脱离险境。
山里的夜色降临了。
第九章 绝境中往往萌生爱情
又一个早晨来临了,忍过一夜饥寒的吴远和许婷婷钻出灌木丛草窝。吴远忍着疲惫,让许婷婷辨认旧伐木场的方向。许婷婷很快就指出了走过的那条山脊。吴远必须尽快与宛玉会合,紧追秃顶阿仲和强子。而许婷婷的表现却有些微妙了,这女高中生一边念叨“我爸爸在哪儿啊?可千万别出事呀”,一边总要吴远拉住她的手上山。
世上有的事情发生,常在不知不觉间。山林里为了抵御风寒相拥相依的一夜,使少女许婷婷忽然对吴远生出了蒙眬的恋情。像她这样生在城市、家境富裕的女孩子,最容易有浪漫的倾向,吴远在莽莽森林中寻找、救援她时,显出的无私而勇敢的气度,就像独行侠,夜里吴远宽厚坚实的胸膛,更是……她让吴远牵着手,不由得沉浮在如梦的心境里,连饥肠辘辘也无所谓了。
吴远哪里注意到这些,他始终拉着许婷婷的手,只不过是担心她跟不上他的步伐。
沿着山脊,吴远和许婷婷顺着昨天经过的妇女儿童队伍践踏草丛留下的痕迹,走了几个小时后,在寂静的山中依稀听到了人声。吴远用照相机长镜头搜索,果然发现了远处山顶上露出一角木房。两人兴奋地迈上山顶。伐木场的破木房近在眼前。困在这里的人们看到突然有人出现,以为是山外的救援队找来了,欣喜地喊叫着跑过来。
许婷婷非常兴奋,她一边欢叫着:“哇!我们终于找到了!”一边显出现代少女热情奔放的姿态,出其不意地跳起来搂住吴远,在他脸上连连亲吻!
吴远蒙了一下,急忙对许婷婷说:“哎哎,小丫头干什么……”
就在这时,从木板房那边奔过来的宛玉到了近前,她惊诧万分地看着许婷婷亲吻吴远,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僵在了那里。
吴远在旅游营地里和宛玉萌生了爱情,一天一夜的分离,已使他心中的爱情猛烈地升温,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宛玉。此时一见,他也很激动,抢前几步,拉住宛玉的手:“宛玉!”可是,宛玉用力挣脱了被吴远握住的手,气急道:“别碰我!”
吴远知道宛玉看见了许婷婷出格的举动,忙说:“宛玉你听我说,是这样……”
宛玉打断他的话:“我不听!”
吴远忙说:“宛玉你消消气,你直接问许婷婷好了!”他回头叫许婷婷:“你这个小丫头,找到了安全地方就高兴疯了吗?”
不料,许婷婷娇声说:“你才疯了呢!你昨晚对我多温柔啊……”
宛玉像听到一声惊雷,转身跑向树林里去了。吴远回过神来,来不及追究许婷婷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一跺脚,急追宛玉而去。
尽管宛玉是便衣警察,但她同时也是一个纯情的姑娘,对吴远心仪已久;这次搭档执行任务,灾祸中两人灵犀相通爱情降临,宛玉正欣喜于梦想成真,万万想不到竟看到许婷婷亲吻吴远,而且,吴远怎么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一时间,宛玉几乎要失去控制。她跑到树林里抱住树干,泪水流了下来。
吴远追到宛玉身边说:“你误会了,真的是误会!我跟她没什么……她就是我们上山时从镜头里看到的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后来又迷失在山里,我去找她……”
宛玉流着泪打断吴远说:“我不听!我都看见了!”
吴远急道:“这里边过程有点儿复杂,你听我讲完好不好?”说着,他去搂宛玉的肩。
宛玉挣脱道:“不许碰我!”
这下,吴远真急了,眼下走私犯罪嫌疑人正阴谋脱逃,不曾想自己和宛玉刚刚萌生的爱情又节外生枝,要是两人这么别扭着闹下去,弄不好侦破任务就会彻底泡汤!他提高声音叫道:“宛玉,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忘了我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吗?”
宛玉闻声一惊,赶紧收了眼泪,抽抽搭搭小声说:“谁忘了?我没忘!”
吴远体会到她毕竟初出茅庐,只身应对这复杂局面也不容易;况且,她伤心失态的确是受了许婷婷那我行我素的亲吻的刺激,但他这时来不及说别的,立马就问:“目标动向如何?”
宛玉紧张而愧疚地说:“我……真该死!”
“什么?”吴远问。
宛玉说,秃顶阿仲和强子劫持直升机逃走了,机上还有波特和尚一聪两名人质。
吴远变了脸色:“糟糕!必须马上找到他们!”
可是,怎样寻找那两个家伙的踪影呢?吴远一时想不出办法。
正在这时,树林外木房那边响起欢呼声,天空中又出现一架直升机。
原来,天城市派出的飞行救援中队找到了旅游营地,知道一批妇女儿童去了旧伐木场,并知道了先前那架侦察直升机飞往伐木场后便断了音讯,于是又分派一架直升机前来寻觅。
直升机慢慢降落在山顶草坡上,几名士兵跳下来。人群拥上去,乱哄哄的都想乘直升机离开这里。士兵们好不容易才让人们明白,小型直升机是没法载走这么多人的。士兵用直升机上的通话器报告飞行中队指挥官后,得到的命令是:中队的直升机载不下困在山里的近百名游客,士兵们的任务是立即带领游客寻找较为安全的路线步行离开,只要到达盘山公路附近,武警和医护救援队即前来接应。
人群跟着士兵开始沿山脊往下走去。
一名驾驶员回到直升机旁,准备起飞。吴远跑到驾驶员跟前,掏出警官证说明自己的特殊任务。谁知,许婷婷突然出现在身边,拉着吴远的胳膊,恋人似的娇声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找我爸爸,去救他!”吴远跺跺脚:“小丫头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呀?快跟大家一起离开这儿!”
可许婷婷脸上现出恋恋不舍的神情,竟张开双臂想抱住吴远,嘴里说:“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不能丢开我……”吓得吴远连连后退,生怕她又来一个亲吻。
旁边的宛玉一声怒吼:“吴远,我跟你没完!”
直升机驾驶员摸不着头脑,愣住了。
吴远终于明白,昨夜跟许婷婷相依相拥抵抗风寒,这女孩生出了浪漫幻想。然而情况紧急,一下子说不清楚,只能当机立断了。他厉声道:“许婷婷,你也是成人了,你听清楚,昨天我是救助你,那不能说明别的什么。现在你必须跟大家走。我是警察,你不能妨碍我执行任务!明白吗?”
许婷婷哭起来。一名士兵跑回来,将她拦腰一揽,连拖带抱追赶下山的人群去了。
吴远长嘘一口气,转脸看宛玉。宛玉眼里冷冷的。
直升机驾驶员问吴远:“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吴远简短地讲出犯罪嫌疑人劫持了一架直升机和两名人质,去向不明。驾驶员灵机一动,钻进机舱打开通话器倾听。他对吴远说:“只要那架直升机上的通话器开着,我们就能捕捉到它的动静。”
宛玉急忙告诉驾驶员:“被劫的人质里有个美国小伙子波特,会操纵直升机。”
驾驶员隔一会儿就朝通话器轻轻吹两口气,希望这种隐秘的信号能越过茫茫天空,让那个波特听到。
吴远说:“但愿波特能在枪口下抓住一点儿机会,把信号发出来!”
被劫持的直升机飞临了高山上的天镜湖。
波特伸长脖子往底下望,湖泊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冈,密匝匝的森林长在山冈上,只有一道灰白色的大坝横在两座山冈之间,拦着湖水。直升机慢慢降下去,渐渐看得更清楚了,那道大坝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大坝将大约有几百公顷的湖水封拦在山间,另一面则是刀砍斧劈一般的深谷。大坝的一端有座小巧的石房子,里边安装了泄洪闸。
秃顶阿仲望望湖面,小声问强子:“就是这里?”强子点点头。秃顶阿仲挥挥手枪命令波特:“快降下去。”直升机降落在石块砌成的宽宽的坝顶上。
几个人从座舱里出来,见了天镜湖都不由怔了一下。原来,山里的大暴雨已经使湖水猛增到了最高水位,满满的湖水差不多与大坝齐平,看上去就像快要溢出来了似的。
秃顶阿仲首先端着手枪跳到泄洪闸小房里瞄几眼,里边空无一人。
强子在前边领路,秃顶阿仲押着波特和尚一聪跟在后边,走进湖边森林里。在潮湿的林中七弯八拐钻了很久,一个洞穴出现在眼前。这儿是偷猎集团藏匿货物的一处秘密地点,藏羚羊皮、猞猁皮、熊皮、熊掌等装满几个巨大的特制防潮箱。强子先进洞去打开防潮箱,然后出来叫秃顶阿仲去验货。波特和尚一聪也被押着走进洞里,大批的珍稀动物皮毛呈现在幽暗的光线下,秃顶阿仲细细验看,嘴里啧啧道:“好货!好货!”尚一聪和波特吃惊不小,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个家伙在干着非法勾当,难怪要劫持直升机!
波特冲口叫道:“猎杀野生动物,这是犯罪!”秃顶阿仲回身一挥手枪:“强子,把他们押到外面去!”
尚一聪不等强子过来,就先走出洞穴。波特在强子的枪口下跟出来,却听尚一聪语气平静地问强子:“那个湖是不是叫天镜湖?”强子说:“嗯,是叫天镜湖。你怎么知道?”尚一聪说:“旅游风景区的宣传品上写着的,是这里的一个景点。不过我没想到来到湖边,是在你的枪口下。”强子怔了一怔,不知怎么有些心乱。
尚一聪看出了强子的心态,暗暗打主意对强子进行“攻心”。她明白,必须想办法摆脱被劫持的处境,并把这儿的偷猎勾当通报出去。于是她又对强子说:“你额上的伤还痛吗?”强子立即想到尚一聪曾对自己的照护,又想到秃顶阿仲砸伤自己的狠毒,不禁微微低下了头,枪口也没对准尚一聪和波特了。尚一聪敏锐地抓住了强子这一瞬间的变化,趁机提出要用直升机上的医药箱替强子换药。强子当然巴不得高雅美女尚一聪来伺候一下自己,便立刻同尚一聪、波特钻出森林回到大坝上的直升机旁。不过,他仍然握着手枪,对波特粗声说:“你别想逃跑哇,子弹是不认人的!”
波特连连点头。尚一聪动手替强子解开额头上的绷带,慢慢换药,一边暗中向波特丢个眼色。波特眨着蓝眼睛正在思索尚一聪在暗示什么,忽然听到身旁座舱里的通话器里传出低微的“噗噗”声响。他侧耳细听,通话器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吹气声。过了一会儿,低微的吹气声又出现了。反复几次后,波特蓦地明白了,通话器是供飞行员们联络用的,那声音肯定是从另一架直升机里传递过来的,有人在巧妙地发来信号,只吹气,不说话——对方也许知道他和尚一聪身在枪口下!
波特忍住激动,悄悄侧过身子,把嘴凑近通话器,用英语低低吐出一句:“天镜湖!求救!”说完急忙瞟瞟强子,那家伙正在高高兴兴享受尚一聪的护理,根本没注意。波特抓紧机会,又很小声地对着通话器吐出“天镜湖,求救!天镜湖!”
波特嗓子眼儿都激动得有点儿抖,上帝保佑对方能听清。强子疑惑地把眼光扫过来,问:“你在嘟囔什么?”
波特刚才对着通话器用的是英语,又很低声,强子这种山野之人是不懂的。于是,波特掩饰地卷起舌头说:“我说饿坏了,饿坏了!”
正在这时,秃顶阿仲怀里揣了一张小猞猁皮样品,从森林里钻出来跑到了近旁,横眉怒目朝强子飞起一脚,用南方口音吼道:“衰仔,货还没验完你就让他们跑到这里来,这黄毛老外开动直升机逃了怎么办?!”
强子立时也火了,站起来吼道:“妈的秃头,你是老子什么人?先砸了老子的脑袋,这会儿又动脚,你以为老子是马仔好欺负是不?!”手腕一顺,枪口对准秃头。
一看不对路,秃顶阿仲又拿出那一套:“别别别!小伙子,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你我两个别伤了和气呀!你忘啦?我们还要到花花世界去逍遥呢!”说着试探地走近强子,把那虎视眈眈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