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丛不知名的小花,散发着甜甜而醉人的香气。
“岳宁,最近你好像越来越沉默,比我的话还要少。”
“哦,我在考虑白天的事,今天下午方姐打电话说上次新建的账有点问题,有两三笔发生明显与她的记忆不相符,她想想不放心特意跟我核实一下,”我拐弯抹角试探,“我说过了那么久哪里记得,她听了好像不太高兴。”
她停下来两手插在兜里看着远处的街灯:“别理她,这些账目都经过审计定案……你是新人,不知道集团里很多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最明智之道是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管得太多。”
这是第三个用相同语气对我说话的人。
“嗯,”我闷闷说,“毕竟同事一场,弄僵了总觉得不好。”
“喂,这里是公园,不是总部,咱们尽谈工作干吗?”她含嗔道,“没什么话对我说?比如你和安妮。”
上次的事她到底还是放在心上。
“你误会了,安妮喜欢开玩笑,不单对我和其他人也一样。”
她摇摇头:“不,她和你说话时眼神很特别,怎么看也不像上级与下级的关系。”
在感情问题上东西方女孩并没有差异,眼睛里面藏不住秘密。自从安妮给我上了“接吻辅导课”后两人越发亲密和随便,有时不可避免因为一个细微动作或眼神泄露天机。
“安妮是美国籍公民,你不会怀疑我为了绿卡来个跨国婚姻吧?”我半开玩笑半当真道,其实安妮的特殊身份确实让我充满困惑,再加上自己的使命,使我无法全身心投入这段感情之中。
她无声一笑,轻轻挽着我的胳膊慢慢走了段路,站到一株杉树面前突然将脸庞贴到我肩头,细细柔柔地说:“岳宁,知道我最缺少什么?”
“快乐……自由……”我胡乱猜道,“或是幸福?”
“安全感,”她接着说,“我常常觉得孤独,觉得无助,没有那种踏踏实实的感觉,没有那种有倚靠、有依赖的感觉,不过遇到你之后让我的生活有了新意,感觉比过去明亮了许多,现在想想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愿望,也许,我需要一个承诺……”她抬头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月光将她洁白无瑕的脸衬得分外妖娆,微微翘起的鼻子与小巧动人的嘴唇构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希望我作出某种明确的表态,可此时此刻我不能说出违心之辞。
种种迹象表明财务部经手的犯罪行为基本上都与她有关,而且这些操作极有可能是在知道犯罪性质、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主动进行,虽然还不能确定其参与程度和在犯罪团伙中的地位,但“协同犯罪”这条罪名是坐实了。
如果这时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坚定可以得到她的全部,可我的良心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越过道德底线。
我将她拥入怀中,轻抚柔顺光滑的长发道:“你像虚无漂渺的影子,忽远忽近又捉摸不定,我总是在琢磨,怎样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怎样才能抓住你的心。”
“我的心已被你紧紧抓住了……”
“可是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你的过去、你的家庭、你的一切一切,我一无所知。”
她缓缓阖上双眼紧紧地贴在我胸口:“理解你的想法,其实我有很多苦衷不为人知,只要你是真诚的,我的心扉会慢慢向你打开……”
我应了一声更加搂紧柔若无骨的娇躯,偷眼看看手表:八点五十七分,哎呀,铁定迟到了。
不知为什么,我对今晚的行动总有些莫名的隐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抵达公鸡所住的秋华小区时已九点三十分,唉,为了及时赶到我已尽了最大努力。这是清一色别墅式的房子,两上两下四间,我急匆匆叩响他家大门,“吱”,才敲一下就应声而开,门虚掩着没锁,我触电般缩回手,瞪大眼看着黑洞洞的院子惊疑不定。
如果他在睡觉为什么开着门?如果他在等我为什么不开灯?
他会不会遭到王经理那样的厄运?黑暗之中会不会埋伏着杀手等我自投罗网?
想到王经理躺在血泊里的惨状,我一时热血沸腾,顾不得危险毅然推门进去。一步、两步……楼下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没人,继续上楼,书房没人,卧室……
刚到门口便嗅到一股血腥气,打开灯只见公鸡仰面横躺在床中央,上身裸露在外面,咽喉间有道血口,伤口虽小却致命,手法与王经理尸体上的如出一辙。整个床单被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可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我呆呆地站在床边,熊熊怒火和无言的痛楚充斥心间!
他是因我而死。
从体温看他应该在九点钟前后被杀,一刀夺命未能有任何反抗,那时我正和温晓璐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其实即使推掉约会不过使她生气而已,如今却令热心爽直的公鸡白白丧命。
他本可以活得很洒脱很悠闲,有温馨的家庭,有可爱顽皮的儿子,闲来无事喝喝酒聊聊天,却被我扯入这复杂而危险的调查中,可直到现在仍旧没能掌握到足以控告那帮人的证据。马骏、王经理、公鸡……一个个死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下一个轮到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突然间我对成功充满怀疑,我的信心开始动摇,我的意志开始弱化……
“嘀,嘀”,小区里清脆的喇叭声将我从后悔和动摇中惊醒:不,公鸡不能白死,我也不能轻易认输,一定要和这些家伙斗下去!
戴上手套在公鸡身上仔细搜查了一遍,从衬衣口袋里摸到传票室钥匙,然后把我留下的指纹、脚印一一抹除,瞅瞅四下没人我骑车飞快地离开小区。
当我重新出现在圣地德曼大厦附近时,已是一身黑衣打扮。这里不比月星,楼内明暗交错布控着大量摄像头,据初步观察高层领导办公室、财务部四周最多,稍不留意就会被捕捉到。避开外设监控,借助飞虎爪爬到二楼监控室,如公鸡所说里面的保安都去了仓库,无人看守,我翻窗进去将监视传票室的画面关掉,然后再把二至八层安全通道的镜头稍稍偏一点,为我预留一条行走通道。
即便如此我依然小心谨慎地贴着墙前进,如履薄冰来到八楼右侧传票室,拿出钥匙开门,“格”,清脆一响门应声而开,警觉朝走廊两边张望一番闪身进去,随手关门……
也许命不该绝,关门时我的脸向右偏了一点点,眼角无意间瞥到一点寒光,有埋伏!我迅速扭身后撤,左腿向外横扫,双臂齐齐向下猛砸,好险,一只握着匕首的手被这套组合动作挡在右胯外,同时两人小腿骨在半空狠狠地撞击一下。剧痛不已,后退半步,彼此打量一眼心中雪亮,冤家路窄,上回在月星七楼活动室与我生死相搏的黑衣人终于再次露面。
立刻明白公鸡因何而死。虽然监控室没有保安,但他白天用两把钥匙开门的举动被秘密监视监控画面的人看到了,所以指使黑衣人施以毒手。可能被杀时公鸡某些举动透露出他在等人,黑衣人故意将钥匙留下吸引他的同伙拿到后继续上钩,达到一石双鸟的目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持刀扑过来时我反手抽出弹簧刀迎上去,相距不足半尺之际他突地撩出右腿直踢我的下身,我早有防备右膝顶在他腿肚上使之发不了力,左拳重重打在他手腕上使匕首划了条弧线从面前掠过,但我的右手也吃了大亏,被他顶到酸麻穴软软地差点把武器掉了。两人交换方位后他仗着跆拳道练就的脚法连续用腿发动攻势,我连打带消步步后退却保持身形不乱,一是毕竟第二次交手对他的套路有几分熟悉;二是上回在仓库领教过更厉害的腿功,相比之下他略逊一筹。黑衣人见久攻不下有些焦急,顺手操起档案柜上面的花瓶砸过来,我轻轻一闪花瓶落地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咣当!
黑衣人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动静,也许更情愿将后面的保安吸引过来,形势对我不利,得早点寻求脱身之机。他认准我这个弱点,接连不断将桌子、椅子弄得咚咚乱响,甚至把档案柜推倒了制造巨大声响,心慌意乱中我胸部、肋部、腿部连连中招被踢得东倒西歪。这样下去准得出事,一咬牙以腰部硬生生受了他横切过来的一拳,右臂挡住由上而下竖溯的匕首,蓄势许久的右腿闪电般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踢出两米开外。
太痛快了!
良机稍纵即逝,我强忍疼痛拉开门向外跑,左腿刚迈出半步就见他右臂大幅度一扬,我立即翻身趴到地上。“笃!”匕首带着风声从身上掠过插到门上,匕首柄兀自晃动不已。
黑衣人利用空当一个飞扑挡住腿向后拉,我双腿反绞依然无法挣脱,这时楼梯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保安们发现八楼有异常吆喝着上来了。急中生智使出鲤鱼打挺挥刀直刺他的面部,黑衣人腾出一只手向上架我手腕……
来得好,你中计了!我的右手在半空将弹簧刀扔出,左手凌空接住顺势深深扎在他肩胛上。
“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号,与此同时保安们出现在走廊尽头,大叫道“站住”、“不准动”,来不及收回弹簧刀起身三步两步跑到窗前飞身援索而下,等保安探头查看时我已稳稳落地有条不紊地整理飞虎爪。
虽未查看到账册,但与黑衣人的对抗中占了上风并使他挂了重彩,让我有种大胜而归的感觉,可想到公鸡就死在这厮手中,我觉得那一刀更应该扎到他心窝上!
公安刑侦大队将公鸡被杀事件定性为“抢劫杀人案”,依据是抽屉、衣柜有被撬和翻动痕迹,清点后发现遗失少量现金和首饰。约翰指示我和小项上门慰劳亲属,并带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看着他双眼红肿的妻子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儿子,我又内疚又悲伤跪在他灵前泪如雨下。
连续到来福超市转了两次才遇到俞总,我嚅嚅将丢失弹簧刀的经过说了一遍,他沉吟半晌老实说真有一点麻烦,这种刀是公安内部特制,上面有显著标记,落到他们手上等于明确发出讯息。如果说原来搞不清调查者的身份现在可就一清二楚,那些人对付警察从不手软,你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所以我需要武器,更有效更具威力的武器。”我说。
俞总点点头:“前阵子把你的要求逐层反映后已有回音,上头考虑形势日趋紧张,决定给你配枪,过些日子就会送到我这儿。”
“谢谢,谢谢。”想到与黑衣人激斗时突然掏出手枪招呼他,我开心得合不拢嘴。
公鸡出事第二天,约翰召开安全会议,对有人利用窗户进出自如的情况大为光火,要求楼内所有通向外部的窗户一律加装不锈钢栅栏,建立行政人员轮渡值夜班制度睡到监控室,夜里督促保安每三小时巡查一遍。
我具体负责防盗设施改造,利用到装潢市场考察的机会我跑到郊区与梁丘华见面,他消瘦不少但挺有精神,面有得色说送到上面的内参就是出自他手,虽然没有达到预期轰动性效果,搅出的麻烦也够那些人头疼了。
我建议道:“搬到别的城市躲一阵子吧,他们恼羞成怒没准真会下手。”接着将公鸡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梁丘华面露严峻之色:“狗急跳墙,越是不计后果越说明这伙人离末日不远,”他说,“沾记者这个金字招牌的光,他们对我多少有些忌惮,对了,前天女朋友接到匿名电话说有人想和我交朋友,只要同意他们立马奉上一张金额为五十万的存单。”
“恭喜你发财了。”
“是啊,好大的手笔,说明他们干的是大买卖!”他挤挤眼道,“我让她不要回绝了,保持正常联系,看后面还有什么花样。”
“对,弄僵了反而不好,也要注意她的安全,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大家都小心一点吧,来日方长。”
安妮从省城回来当天高层作出人事调整,小项调到他最瞧不起的稽查部填补公鸡的缺,而顶替他位置的竟是赫连冲,六个月前两人在大街上转悠推销卫生巾的新员工如今又在一间办公室相对而坐。
刚安置好办公桌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安妮进来布置给他一项重要任务,写六篇文章全面阐述圣地德曼的经营活动、投资状况、慈善事业和卫生环保,每篇三千字,马上在《中南日报》作系列报道。
“最近集团发生了很多事,是不是想借舆论工具树立正面形象?”
赫连冲问。
安妮微微扬起下颌:“行政部工作性质与明罗不同,不需问为什么,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OK?”
“明白。”
赫连冲吃了个瘪有些尴尬。
“岳宁,请把近期工作以清单形式汇总好送给我。”
待她走到隔壁开门时赫连冲松口气悄声说:“到总部后她一直用这种语气对下属说话?”
“在明罗不是吗?”我反问。
“比现在好一点点,咱们俩毕竟是她的老部下嘛对不对,我认为应该随意些。”
我哑然失笑:“老外们公私分明,从来不管什么个人感情,再说安妮在明罗那阵对下属随便过?”
他眨巴着小眼睛:“倒也是……你们之间还有戏?”
“不要在工作时间谈个人问题,多考虑六篇文章吧,一万八千字看你怎么编。”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他摇头晃脑道,“上网查几篇歌颂赞美类文章,改头换面,填上些数据就万事大吉,这点小事休想难倒我。”
两人边说边做手中的事,这时电话响了,门口保安请示有几个人要进来安装防盗窗,是否放行?我说我这就下楼,让他们到大厅等一会儿。
领着施工人员进入监控室时一名保安正伏在监控屏幕面前打瞌睡,见有人来赶紧睁大眼睛盯着画面喃喃有词。我拿了根软尺假装四下测量,眼睛直盯着监控主机背后蛛网般密布的线路,从中找出网络设置和网线架构的规律,琢磨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有新发现:监控数据返回到服务主机后果然从后台接出来一个分路!
我漫不经心问:“除监控室外哪儿还有监控屏幕?”
保安摇摇头:“不晓得。”
这等秘密监视的事当然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分路输出线应该是当初楼房装潢时预留的,我“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