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希望你能同我们合作,这样对你也有好处。我知道不必对你计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套,但你也清楚,我们要治你是很容易的。你讲话,法律是可以解释的。”
可我什么法也没犯,就算有什么企图,可没有付诸实施。“
“你打伤了一个人,伤的还不轻。”
“……”
“怎么样,想好了么?你们为什么来这儿?”
“你不是都知道了嘛。”
“钱是谁的?老邱的?”
“对。”
“你和那人香港老这有伙谈好了要买他的电视机,为什么后来又不买了?”
“他变了卦了,抬了价。”
“可来来老林不是又把价阶了下来。基本达到了你们原来商定的价,你为什么不履约反而打了他?因为那个可以更便宜给你电视机的小贩被硬抄,使你的正义感不能忍受吗?”
“是的。”
“你瞧你又不说实说话了。”
“怎么没说实主知,难道我就不能产生正义感吗?”
“当然可以,我相信你在某时某地是会油然产生一点正义感的,新中国篚的青年嘛。可你现在是在做生意,事成之后呆以得到笔你从未见过——也许偶尔梦里见过的巨款。难你会放弃这种,嗯,说千栽难逢不过分吧?这种千栽难逢的机会,仅仅是为那笑话般的、一钱不值的正义感?这不象你,你不会这和以幼稚,换我也要忍了这口恶气,宁啜茶根儿,不饮白水,是不是这话?”
“你什么都知道。”
“活到老学到老嘛。”
“你猜着了,老邱不干了,带着钱走了,就打了老林,出出气,他那人也欠打。”
“倒是,他挨打不冤枉,某种意义上说,你还是为民除害嚅,这么说,老邱带上我玫走了?钱不赚了,回家了,车你也不给他买了?”
“不买了,那还买什么。”
“他就当白跑一趟,回去规规矩矩把钱交还人公家,老老实实过他的小日子去了。”
我看着马汉玉胖胖的脸,知道他在讥讽我。
“我信吗?”他说,“那个阿凡提的笑话怎么说的,要是有人说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你可千万别信。”
“你爱信不信,他就是带着钱走了。总不能那几万块钱现在夹在我屁眼时。”
“你倒也得有那能耐,退一百年,你给皇上看银库倒没准能练出来。张燕生呢,你那哥儿们呢?也袖着手窝着脖子回去了?还有,白玲呢?你们全体的老婆。你们前脚后,她后脚坐了辆在卡车上哪儿去了?运煤去啦?”
“还得问你呀,你那么有能耐,连我被窝里放个屁你都给数着,她的事你怎么倒不知道?你怎么没不扔你手下的人盯着她呀?盯她可比盯我来劲多了。”
“老实点!”马汉玉一拍桌,眼一瞪,“养了两天你又活了是不是?我知道是我知道,你说是你说的,我就想听你说。”
“不知道。”
“嗬,还挺硬,够哥儿们,别人不仗义咱不能不仗义。”
我白了他一眼。
“我说张燕生、李白玲交你这朋友算没白交,怎么坑没事。
君子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中跑火车。“
我满脸通红,依旧一言不发。
“何必呢,”马汉玉颇不以为然,掏出烟给我扔过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点着火后的马火柴扔过来。“这年头谁管谁呀。”
我情不自禁乐了,点点头:“也是,不过我告诉你也没什么大用。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搞的细节,他们没告诉我,就知道他们另搞了批电视,大概是李白玲联系的。”
“我就要你这句话,瞧,没多难嘛,敝宝似的。行啦,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回去给我写个材料,把你这趟出来干的这些个事从头到尾写一遍,一件事不许漏,明天交给我。”
那个预审员叫过去看审讯记录,看完每页签上名,按手印。我一边用食提蘸上红印泥有每页的签名和涂抹处按手印,一边部在桌后抽烟的马汉玉:“我没事吧?”
“事不大。”他说,同情宽厚地望望我青肿肮肮的脸,“你呀,瞎折腾,年轻轻的,得了什么好?我第一次见你,在大饭店里,你那个神气活现的样儿——那都是一时的。”
“听口音咱们好象是老乡。”
“甭跟我套磁。”马汉玉舞了舞胖胖的手,“我哪儿的人也不是,我会说的方言多了。”
“你们怎么盯上我们的,是不是老蒋告的。”
怎么,你还想找人家报复吗?“
“没那意思,敢吗?就是问问,我猜是老蒋。”
别猜了,不会告诉你的,就如同你告了老林那三百台电视机我们也会给你保密一样。“
第二天夜时,马汉玉又将我提出,他让我坐在一边抽烟,自己低头翻看我写的材料,看完把材料推到一旁,沉思地抽起烟。
“写得怎么样?”
“噢,还可以。”马汉玉似乎才想起我还坐在一边,“徐光涛写得不够详细,他去了边境你们没再联系吗?”
“没有。”
马汉玉斜眼看着我。
“他也进来了?”我问。
马汉玉摇摇头,“他比你鬼,看苗头不对就溜了,他们都比你鬼呀。”
“什么意思,是不是李白玲和张燕生你也没抓到?”
“抓了,又给放了。”
“怎么呢没起头赃?”
马汉玉酌了半天,才告诉我:“她那些电视机是给一些领导干部买的,有卖方国或委托店的发票和税单,你帮我分析分析,她敢不敢卖那些老头高价?”
“不是有发货票吗,她怎么高卖?”
“是啊,那帮老头也是土财主,每个钱都看的很死,可就算她有其它打算,不炼这帮老家伙的油渣,那老邱肯让她拿他的钱做人情。那小子不就为了赚钱?他还管别的。”
“她那卡车上有多少台电视?”
“我明白你意思,也注意了这个问题,二十台,不会错的。
我还调查了那帮托她买电视电视的老头,也差不多十八九个,李白玲的电视拉回去就挨家给他们送去了。“
“真是没赚钱?”
“表面上看是这样,一次纯义务,敬老爱幼的心灵慨行为,象她的为人吗?”
“她倒是跟我说过不为钱只为帮帮朋友这咱话。”
“扯她的臊,说这话我都不信。”马汉玉骂完忙又补充,“当然真正的友谊也是有的。”
“还有爱情。”
“还有爱情。”马汉玉心不在焉地跟着我重复了一句,接着单刀直入地问我,“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能帮您,那太荣幸了。”
“别油嘴滑舌,不是我个人的事。我放你出去,你帮我找到李白玲,问问她怎么想起白帮人买电视机,钱是怎么赚的?
是的,她肯定赚了钱,否则刀怎么会那么阔,老邱又怎么打发?靠家里?我们高干的那几个工资是很有数。我想她一直在赚钱,但不是象杨金丽那样赚下贱钱,她倒是不悄干这个。
行不行?就算你为国家出点力吧。“
我凝视着马汉玉肉泡泡的和善的小眼睛:“这不是当密控了,你发我津贴吗?”
“别说的那么难听,咱们男家没密探。这叫发动群众,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
“我要不干,会受什么惩罚?”
“不不,这不是强迫命令,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干不干你随便,我不会报复你。”
“不干。”
“马汉玉尴尬地沉默了会儿,问我:”觉得卑鄙是吗?“
“那倒不是,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就是不愿意干。”
“讨厌我这个人?讨厌警察,人民警察?”
“是的。”
马汉玉抽起烟垂下巨大的头:“你进来的时候,他们打你啦?”
“……”
“好吧,我不勉强你,不干算了,何必为警察搞的身败名裂,现在一个人要搞臭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当警察。”
“我对你个人并无恶感”。
“谢谢你,我也不是理想警察的化身,我有时也打人。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再抽一支烟。”
“什么时候放我?”
“我说了不算,要看这儿分局领导意见。我估计要拘留你十五天,你安心再住几天吧。”
“要是我同意帮你干事,你就会立刻放了我是吗?”
“这是两回事。”马汉玉严肃地说,“拘留你也是为了保护你。要是现在放了你,一出拘留所,你就会被人打死。你以为你毁了人家几十万元的买卖,人家会跟你善罢甘休?你惹了那些真正的黑道人物。”
“我要走了。”马汉玉对我说,“已经关照过分局的同志,过几天就把人卵出去。人要小心,我已经听到一些消息,有人在等着你,要迦于你。你出去后尽快离开这儿,一旦发生危险及时同这儿的警察联系,不管你怎么讨厌我们,他们怎么讨厌你,关键时刻他们还是比你那些哥儿们管用。出去后再赶紧把身上的伤治治,我看你有的伤口已经发炎了。这儿的医疗条件也不好,光上红药水不行的,引起感染就麻烦了。
至于有些警察打了你,你要愿意可以到检察院上诉。“
“我不去。”
“我劝你也别去,没什么意思,出口气罢了,害人家一下对你也没什么直接好处,以后少跟警察打交道就是了。你扣在我那儿的那些证件,电话号码本我没带来,回去我给你寄去。”
“可不可以。”我说,“可不可以给我留下你的电话?”
马汉玉想了想:“好吧,给你留下电话,要是碰到什么为难事可以找我,我能帮就帮你,犯法的事可不行。”
“犯法的事我也不会找你。”
“那得我来找你。”马汉玉在一张纸上刷刷写着他的电话号码“你呀,挺好挺聪明的一个偏偏不干好事,要我说你这份聪明用到正道上,干什么你都干出名堂来了。呶,电话给你,回去有什么打算呀?还是就这么混下去”?
“可不混吗,又能怎么样。”
“坐坐好,我就不爱看你这种歪着肝子碘着脸的相儿,干吗不打算找个工作?”
“你不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马汉玉盯着我,表情象只警犬在嗅危险品。
“谁告诉你的。”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我耸耸肩,“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
“你是什么?二郎神?”
“我也不知道。”我把眼睛看向别处,“是什么不清楚,不是人可以肯定,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象人一样生活就难受,就不痛快?非得折腾折腾?”
“简单说是这样。”
“你那些朋友也这样看?”
“看我?对,不完全,只限于了解我的,有点头脑的人。
这种感觉你跟笨蛋是说不清的。“
“你很有意思。”马汉玉笑起来,“我不聪明,实话实说,但我自还没到笨蛋那份上,而且我还算多少了解你的吧?”
“可以这么说。”
“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与众不同,你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要自我感觉太好。你没什么出色的,你说你有吗?要说你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别人把你当人,你自己反倒不把自己当人。你大概知道猿是怎么变成人的吧?你现在需要的就是抬起前爪,直立起来,让你的眼睛看向远方,让你的大脑发达起来,能够想想觅食以外的事情。”
“你认识张霁吗?”
几天后,我正在一一清点接收发还的钱物,重新系上裤带,一个年轻的警察问我。
“不认识。”我说。
他把这两个字写给我看,说是一个部队医院的大夫,我才恍然想起张璐的姐姐,连声说认识。那警察说张霁转告我,让我出了拘留所,直接去她那里。
“她说有什么事吗?”我问那个警察。
“没说,只叫你务必去,你一个人是离不开这个城市的。”
“懂啦。”
两个警察开车把我送到张霁所在的部队医院。路上,他们让我伏在后座上,以免让人看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军人在行政楼前等着我们,送我来的警察说她就是张霁。我下车跟她赔笑,伸出手去。她了看我,没同我握手,转脸同警察寒喧了几句,向他们道谢。给我传话的那个警察提醒她注意安全,这虽是部队营房,也很容易出事,别学信哨兵。张霁说知道了。警察开车走后,张霁领我向后面宿舍楼走去,她想帮我提皮包,我拒绝了,她刚才不同我握手,刺伤了我。
我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蓬头垢首,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一块块紫淤和血闸,迎面走来的大人和孩子都惊奇的看我。
张霁岁数不小了,可好象还没结婚,住在集体宿舍里。我进去时,房间还有个女兵,好奇地瞧我,但什么也不问,主动为我倒了杯水。张霁把预备好的一套军衣和肥皂毛巾递给我,让我去走廊里的男厕所洗澡,洗澡时凉水一冲加上打肥皂一搓,我身上的一些血丝,火辣辣地疼。我仔细洗净了身子,穿上肥大的军,马军衬衣塞进裤腰,回到张霁的宿舍,照了照桌子上的圆镜,发觉我简直不象我,面色青灰,眼神呆滞,再穿上这身绿皮,活象个刚被释放的战俘。张霁把我换下的衣服全用开朋烫了,扔到外面垃圾箱里,指使同屋的女兵拿来些药水亲自动手给我搽的花花绿绿,又叫我服了些抗菌素片,说我要累了,可以躺她床上休息会儿。我怕刚搽上的药水把她干净的床单搞脏,说不用,不想太打扰她,想早点离开这儿。
“不用着急,她去搞票了,明天一早你就能走。本来我的意思是让你坐星期六我们院的班车走。”
“谁去搞票了?张璐?张璐来?”隐又激动又意外。
张霁奇怪地看着我:“你跟我妹妹很熟?”
“啊,”我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还可以。”
“熟到什么程度了?”张霁的语言近于诘问。
“一般朋友,”我觉察到她的态度不友好,稳住情绪说,“仅仅是一般的朋友。”
“你听我说,”张霁傲慢地说,“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接待你的,不是自愿的,明说了吧,我讨厌你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