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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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国记-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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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摸着男人的额头,那额头上尽是鲜血。她很是怜悯男人,对他轻声道:“你疼不疼?如果抹上红花油,你就不疼了。”
  别人以为她是在说笑,不料她真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来,那盒子里装的真是红花油,她一点点儿抹在那男人的头上。
  那男人瞪圆了眼,睁大双眼瞅她,看她那动作,果然尽显温柔。她一边抹一边说道:“从前我的男人与人打架,一回来,都是我给他抹红花油,你说好受不好受?”
  男人看她,恨不能吐她一身血。但无奈他的身上也无血,只是头上血糊糊的,但没血流下来。
  女人问:“你好受不好受?你觉得好受,便点点头,你要是觉得不好受,你尽摇头好了。”
  男人不点头,也不摇头。
  女人再问一句,好生温柔,也不怕麻烦。
  男人咬牙,恨恨地看她。
  女人摇头,说道:“不好,你真是不懂事儿,要是她们看见你这么不听话,她们是不是会笑话我?”
  她把一只手,一只很是温柔的手搭在男人的头上,她轻声问:“你好受不好受?”
  男人哑穴被点,自是不能说出好受不好受,只是瞪眼看她。只见他的头上有鲜血在流。这一会儿,可是从他的额头往下直流了。
  那女人视若不见,只是说:“你好受么?”
  男人正值生死关头,便无法再点头摇头,咬牙看着女人,恨不能生吞吃了她。但看她温柔如故,只是笑眯眯对他,像他只是她的心里情人,此时只是疼他顾惜他。
  血从他的头上流出,再一会儿,便从他的眼睛里流出,再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从他的鼻子里流出。
  就是在台下的人此时也看得明白,那女人是杀死男人了,只是她一声不响便杀死一个人,这本事也叫人佩服。
  男人扑通一声倒地。那女人真个哭了,看着那男人,抱住了他,哭道:“你别死,你死了,叫我怎么办?我想你时,我再跟谁说?”
  她抱着那男人的尸体,她喃喃道:“我不能把你放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对你不好,我带着你,我带着你,我走到哪里,我就把你带到哪里,你说好不好?”
  她不顾那一身鲜血,竟把男人死死抱在怀里,下了台。
  她飘忽一闪,人便飞到了台下,人叫着:“别碰我,谁要碰我,我就叫他死!”
  她抱着那男人的死尸,如飞而去。
  第五十六章 封你男人做皇上
  台上还有最后三个男人,他们看着那女人的行止,竟是气得发抖。男人一生得意,从来不曾看到过如此事儿,此时看那女人折磨男人,气愤不已。
  一个男人喝道:“臭女人,你们如此横行,不怕受天谴么?”
  一个清秀女人从人群里出来,对那男人嫣然一笑,说道:“你说天会责罚我们么?你们男人从前苦害我们那么多的姐妹,天怎么不罚你们?”
  她慢慢走上来,对那男人说道:“你是来谷里的人中最后三个,物以稀为贵,你说,能不能有人愿意一死救你?”
  男人呸了一口,吐她一下,一吐吐在她的脸上。
  她不以为意,只是笑,对着男人道:“从前的男人多好,他们对女人还有一丝怜惜。如今的男人,懂得情意的越来越少了。你想人家幽王,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天下都不要了,天天宠她。那可是真男人……”
  她对古人皇帝很是艳羡。
  男人刚想再骂,她蓦地出手,点了他的哑穴。
  这女人对着男人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愿意为我一死,我便封你做帝王。你看好不好?”
  女人飘身一飞,落在台下,再是一扬身子飞回了台上,她的手里竟提一个大大的包袱。那包袱被她慢慢放在台上,展开来,顿时满台都是珠光宝气。
  都是真正的珠宝。
  她拿出一顶王冠,那冠真是王者之冠,珠玉缀饰,金丝拢成,确是精细奇巧。看来一定是皇宫之物,她却从哪里得来?
  女人看着男人,对他说道:“你要是封我做皇妃,我便封你做皇上。”
  女人把那男人抱起来,让他坐在地上,再从一旁拿来一只椅子,把男人抱在椅上。她对男人道:“从来皇帝都有王者尊严,你做了皇帝,应该有些气度。”
  她对那两个倒地的男人大叫:“起来,给皇上护舆!”
  那两个男人都被封住了穴道,哪里能站得起来?一听得她叫,只是挣扎,却不能动。只见她出手如飞,一一解穴,却把那两个男人提着,让他们站在这男人的椅后。她再点那两人穴道,让他们只能呆呆站在那里。
  女人把皇冠戴在男人头上,大声道:“你是皇上,我封你做皇上!”
  人人都看她作戏。要知道在流花女人谷里,自来便有些规矩,不管女人们做什么,都是不禁,因为今天是她们的节日,任她们自便就是了。这个女人看来有做皇妃的梦,便由得她忙去。
  只见她忙着把“皇上”摆布好,给“皇上”戴好皇冠,再过来对着“皇上”叩头,一脸的羞涩,说道:“谢皇上恩典,皇上昨夜来臣妾的宫里,臣妾得了皇上的雨露,实是万千之喜,要是有一日产下麟儿,皇上幸甚,国家幸甚!”
  她娇媚模样,看着男人,像是那男人真个是皇上,她已经纯然是个皇妃了。
  众人看她,已然沉醉在那幸福快乐之中,就任有人再说她不是皇妃,有人对她说那坐在上面的男人不是什么皇上,她也不会听,只会怒而杀人。
  男人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看她柔情万种,看她做作娇态,恨不能骂她,唾她。但他被她放在椅子上,无法对她发怒,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做戏。
  她娇声对男人使眼色,说道:“皇上,你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你只宠我便够了。你看那个黄妃,她虽是对皇上也好,但她那人夜里睡态惊人,皇上在她的身边,一旦静夜醒来,看到了她那睡相,岂不是得受惊?她那样子,连臣妾看了,也是骇怕,更不要说是皇上了。”
  男人盯着她,见她如醉如痴,真不知她何以能如此入境。
  她私语道:“圣上,你与臣妾在密室里说的事儿,臣妾一日也不敢忘,臣妾一天活着,便一天对皇上尽忠。我想,要是皇上天天能来,臣妾的宫里便可以夜专夜了。”
  她嬉笑,对着那男人,在他身前身后转来转去。
  世上有人愿意做皇妃,但也不会有如她一般痴迷。她此时看着男人,怎么看那男人怎么像是一个帝王,她痴痴软语,一会儿呢呢喃喃,一会儿流泪哀恳,竟是极尽媚态,像一个极力争宠的妃子。
  众人看够了她的媚态,男人看,也是触目惊心,原来女人也有执迷者,像她这模样,要是让她真个做个后宫妃子,怕她也得做尽了枕边功夫,把一个皇帝弄得痴痴迷迷……
  那女人看着看着,看男人半天竟也不笑,她突地怒声道:“你怎么不笑?你怎么不对着你的爱妃笑?你以为你的爱妃不好看么?”
  她叭地一掌,打在“皇帝”的脸上,顿时把一个“皇帝”打得脸色乌青。
  她怒骂道:“从来男人不是东西。我与你打天下,把那一顶皇冠戴在你头上,你却天天弄那狐狸精在你身旁,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再一拳,把男人头上的皇冠打掉,那皇冠掉在地上,她也不顾。对着男人气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是你再不听我的,我便废了你,让你儿子做皇上!”
  男人被她打得发懵,但瞪视着他的眼睛还是不移。
  女人突地抱住他,呜呜直哭起来,哭得极是伤心,泪如雨下。她嘟嘟哝哝,说道:“你儿子做了皇上,他一定会叫我皇太后,那时我还有什么好,夜里睡没有男人搂着,白天就只能看荷花。我不干,我不干……”
  她抱着“皇上”大哭。
  她对着那“皇上”大叫大嚷,叫嚷着她务必与那“皇上”同归于尽,她叫道:“我儿子在哪里?叫他来!他要是来了,让他做皇上好了。我与他父亲一同归天!”
  那女人此时竟又从那大包裹里拿出一件件衣服。
  这一回再拿出来的衣服,看去就有些可怕了。
  那衣服都是殡衣。
  皇帝的殡衣有九重。
  那女人抱着“皇帝”。她一边哭,一边给那“皇帝”穿殡衣。
  那殡衣看得出,一定是她从哪一处坟墓里拿出来的,那衣服上有斑斑点点的死斑,看去让人心里憎厌,她不管那些,只是给那男人套上。男人此时能动,能叫,还不得大叫着逃走?
  她给男人一边穿一边说道:“你与我那么恩爱,从未见世上皇帝有与他的妃子如此恩爱的,你活着也好,你死了也罢,我便跟了你去罢。只是你去了后,我与你一齐死,你与我一齐到阴世间。那时你我再续旧缘,好不好?”她嘤嘤泣泣,哭个不停。
  终于把那九重殡衣都给那个“皇帝”穿上了。
  殡衣沉重,再看那个“皇帝”,他已经不能动了,只看得出是一堆衣物。蓦地,那男人呕吐了,他大口大口地吐,一直吐得他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直喘。
  那女人媚笑,对他道:“衣服太不好穿了,是不是?”
  她很同情“皇帝”,但她皱眉道:“我也得死,我也得穿这些衣服……”
  果然她真从那包里掏出衣服来。
  她也忙穿衣服。
  那一包衣服同男人身上穿的一样,都是墓中物,看去陈旧不堪,但她穿得津津有味儿。她看着男人,浅颦低笑,说道:“皇上,我与你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呢。”
  她一件件穿衣服。
  无论男人女人,在下面都是看得触目惊心。看来她很是入迷,一件件看着,又是低低呢语,说那件衣服是何时她与皇上在一起时穿的,说得有根有据,听来都是当代帝王所临幸的地方,都是当代帝王所做之事。
  她是不是并不糊涂?
  女人把九重衣服也穿好了,她再看看自己, 也不禁微笑,说道:“皇上,你看臣妾,也是好看得很哪,只是穿上这些衣服,走动有些不便。”
  岂止是不便,简直是寸步难行。
  女人抱着男人,说道:“好了,如今我与你可以一齐死了!”
  看她抱着那男人,真是难分难舍,一旁的众人看了,也当是一对受难的陈后主与宫娥。
  男人女人都是注目她,不知她心里如何滋味。
  偏偏她垂泪,对着男人垂泪。
  她把一粒药从她手里拿出,对着那男人柔声说道:“皇上,你不能受他们的污辱,你是一国之君,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你看他们都是一些臭男人……”
  她一指那台上的众人,她的手指在指着那钱不多与钱小小,指着秃僧与飞隼。
  女人痴情,以为她是杨妃,以为她是褒姒,便生出无恨风情,也生出无恨恩爱,她手里拿着药,生生逼住那男人,要他吃下那粒药去。
  那男人可是知道,他只是为了钱不多而来,他七十个壮士想救钱不多出谷,没能救得钱不多,反是陷了七十条性命。
  他是男人,他不是什么皇上,但他说不出话来,他再也吐不出话语。
  一粒药生生逼在他嘴边,他摇头不想吃下去,那神情真个像是被臣子逼得饮鸩而死的君王。
  他摇头晃脑,真个是大煞风景。
  底下的那些女人大声叫道:“熊男人,臭男人,她那么喜欢你,你就死给她看好了!”
  她们气得大叫,好像那人不死,她们也看着气愤不过似的。
  那女人恍若不闻,她看着那男人,说道:“你看,追兵已近,你还是吃了它吧?”
  她抓住男人的嘴巴,生生把一粒药逼着放进男人嘴里。她再点了那男人的穴道。只听得咕噜一声,那粒药进了“皇帝”的腹中。
  那“皇帝”显是十分怕死,一吞下那药,便脸色苍白,看着那女人,几欲昏死过去。
  那毒药很是厉害,男人看着看着,七窍便流出血来。
  女人抱着他,说道:“我也来与你一起死。”
  她也拿出一粒药来,她的那一粒药竟也是毒药,她也看着那毒药,慢慢吞吞地说:“可惜像卿家这般好人,也得随着你一齐下阴冥地府!”
  她一吞下那粒药,便也抱紧了男人,身子像是在颤,好久方才鼻口也流血,与那男人齐死。
  这是一个有着帝王梦的女人,她情愿与她的心中帝王一齐死去。
  钱不多看着男人,脸上无表情,慢慢说道:“好,这是流花女人谷的头一个女人!”
  人都知道钱不多的话意,他是说,只有这个女人才是流花女人谷的真正女人,说与男人一齐死,便就是一齐死,从不对男人说谎。
  痴娘对钱不多冷笑,说道:“钱不多,你休胡说,你说流花女人谷里没有真女人么?”
  钱不多哪里屑于答她,只是冷笑。
  还有两个男人,一个男人怒目而视着那些女人,另一个男人嗒然若丧。
  钱不多对着他们两个说:“你们悔不悔来流花女人谷?”
  男人也被封了哑穴,他摇摇头,他不后悔。
  另一个男人不说话。
  钱不多对那个不说话的男人道:“我不该让你来,我对你们说过,你们可以不来流花女人谷。”
  那男人抬头看着钱不多,他最后关头竟是害怕了,看着钱不多的眼光,也有些羞愧。
  那男人看着女人谷的谷主,谷主不看他。他再看着那痴娘,痴娘知他要说话,便过去解开了他的哑穴。他一被解开穴,便就大叫:“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愿意再活了!”
  他扑向痴娘。
  痴娘看他,那神色像是看着一只小小野兽,目光中竟然满是怜意。
  痴娘只是在他扑过来时,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掌!
  这男人倒下了,他是最后第二个男人。他倒下时,对着钱不多说了一句话:“钱老……爷……我对不住……你……”
  这人死了。
  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男人,七十个壮士里的最后一人。
  他傲视看着那些女人,嘴角流血,那不是被人打的,只是他牙关紧咬,才出了血。
  痴娘说道:“你是不想对流花女人谷说上一句话?”
  那男人摇摇头。
  痴娘仍是笑微微:“你是不是想对钱不多钱老爷子说上那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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