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总拧着眉看着那盒子,很久,抬头看着我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没有啊!”我摇头。
牛总摆弄着那个盒子,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把它还回来呢?”他又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讨厌这个礼物。”
“不是突然想起,那天酒醒了就想到了。只是你去我家的那次我还你觉得不合适,要还就要到你的地盘来还。嘿嘿。”我故意装出轻松的语调,尽可能地表现出善意,看着牛总阴沉的脸色,我知道我刺痛了他,我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这个……”牛总把盒子轻轻一推,表情一下郑重起来,他说,“小楠,我很诚恳地告诉你,你可能想多了。这个戒指就是一个奖品,它没有任何含义,当时穆总和王总两人去买的时候只是想到买女孩子喜欢的,没有考虑其他;另外它也没有多么贵重,开的发票是假的,他们实际上就花了一万块钱左右。说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那只是为了烘托气氛。我牛守山要真想送你一枚戒指,这个……也不会送这么便宜的!当然,这个……更不会故意隐瞒价格。我觉得,你不应该把它退给我,而是毫无负担地把它当作一件你自己赢得的奖品,戴在手上。”
我说:“牛总,我既然拿来了,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牛总犹豫了一下说:“也好,尊重你的决定!我先把它收起来,但是这个东西还是你的,什么时候你觉得这个戒指不会给你带来压力了,你再来取它。记住,这个戒指只是一个彩头,我要是真想送你一个什么的时候,我会在另一种场合、以另一种方式亲自送你的。”他把盒子拿起,锁进旁边的保险箱里,回到座位上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突然又说,“小楠,你可能不知道,铁牛集团现在正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你肩上的胆子不轻呀!你要有思想准备,刚才银行来的那两个人可能就是决定铁牛命运的人,在和他们的交往中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我不明白。”我摇着头,问道,“是要和他们贷款吗?”
“是。”牛总说,“现在铁牛的资金链处在极为危险的境地,和你说实话吧,实际上资金链已经处于断裂状态,只是我们还在努力支撑着,如果两个月不能注入新的资金的话,铁牛的经济框架将彻底崩溃。前一段我想尽了各种手段融资,但是没有什么效果,这一次只有靠银行了!小楠,责任重大呀!”
我晕了,我两手一摊:“我怎么可以胜任这样艰巨的任务?”
“你怎么不能胜任?”牛总说,“详细的情况明天和你谈。”又冲我微微一笑说,“你不是不喜欢那个礼物吗?这样,再送你一件新的礼物。”说着拿起电话拨通号码讲道,“总务科吗?让你们孙科长过我这儿来,我是牛守山。”
不一会儿总务科小孙来了。
牛总问道:“钥匙带来了?”
小孙说:“带来了。”说着拿出一串钥匙,放在了牛总办公桌上。
牛总拿起钥匙问我说:“会开车吗?”
我说:“有学习本儿,开得不熟练。”
牛总又说:“说的明白一点,这也不能算是礼物——我们要账要回一辆大奔,我看了,车况还不错,八成新。你看,我和穆总、王总都有车开,只有你没车,主要是因为你分管的文化公司就在楼里,也不需要。现在不一样了,跑来跑去的事情很多,没个车可不行。你以后呢就开这个车,办事情用的着。”又对小孙说,“找个司机,把车况和费助理介绍一下,让她熟悉熟悉车。”
我和小孙出了牛总办公室,听得牛总在里面又喊道:“小楠!开车时一定要慢点啊!”
我随小孙乘电梯来到底楼车库,小孙说:“不用找司机,我来给你说一下就行。”他坐在驾驶员座位上,和我详细讲了讲了一阵,又亲自开着演示了一遍,最后我坐了上去,点火、发动、挂档、轻踩油门,小孙不断地说着:“好!好!就这样!不错!还行!”等我在车库转了一圈停下来,他又说,“那看来没有问题,我就回去了,你可以开走它了。”
谁说快乐和财富无关?今天这部大奔的确让我欣喜,坐在车里,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想,今晚可以吃完饺子,我拉着安仲笙环城一周,看一看C市那美妙的夜景。
第一次冲突
回到家,安仲笙正在看电视,几张保鲜膜铺在饭桌上,上面摆满了饺子,我数了数,竟然有二百多个。
“天呢!”我惊呼道,“包这么多,吃得了吗?”
他说:“吃不了的放冰箱冻起,哪天懒了不想做饭,取出来煮着吃就是了。”
“不行,”我说,“我要拿出去卖,一块钱三个。”
安仲笙笑道:“那才卖多少钱?连一百块钱都卖不了。”
我一想:“也是哈,那也好,本姑娘只好把它吃了!”
饺子很快就煮好了,端上桌,安仲笙坐下来就大口地吞着,我说:“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他笑了笑,继续开吃。我突然想起,连忙问道:“喝不喝酒?听人说过: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要不要来点儿?”
安仲笙把嘴里的饺子咽下,说道:“不了,吃完了赶快回去,一会儿该没车了。”又说,“我现在是无业人员,可没有多余的钱去打车!”
“不,”我脱口而出,“今天不让你走。”安仲笙突然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我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一下子脸红起来,连忙又说:“不是不是,我是说吃完饭不让你马上走,还有事儿。”
安仲笙点着头:“哦,以后讲话,要把句子成分讲全,不然误会。”
“怎么?”我故意厚着脸皮问道,“听到留宿就害怕了?”
“不是害怕,是意外。”说着,他把碗一推,“吃饱了,有什么事儿,说罢。”
我说:“你这么快就吃饱了?才吃了几个饺子?嘿嘿,是不是心疼我做饭,故意多剩几个给我?”
“美得你!”安仲笙忍不住笑了,“我只是吃得快,没见我嘴大吗?一口一个,边吃边数,我都吃了二十五个了!快说吧,什么事儿?一会儿真的没车了。”
我说:“好吧,告诉你,我把戒指还给牛总了。”
“这个我知道呀!还有什么?”
“你知道?我没和你说,你怎么知道?”
安仲笙笑道:“你刚才不就是回公司还戒指去了嘛!”
“是呀!”我说,“我是去还了,可是万一牛总不收怎么办?”
“那不可能!”安仲笙使劲一摆头,“你要还给他,他一定会留下。不但会留下,而且应该表示理解,还要和你讲你多心了,这个戒指其实没有任何含义,你若是还想要,你随时可以再拿回去……”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又让你说对了,嗨!牛总还真是这么说的。”
安仲笙冷笑一声:“都是男人嘛,很容易理解的!”又问,“就这些么?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回去了啊!”他说着就起身要走。
“坐下!”我生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听我说完。”
“嘿嘿!”他笑着又坐了回去,“好,你说。”
“牛总给我安排了新的工作,我以后不管文化公司了。”
“哦?什么新工作?”
“负责和银行的业务往来。”
“哦,就这些?”
“今天公司给我配车了,我刚才就是开车回来的,那辆大奔现在就在楼底车库里。”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得意地望着安仲笙,我说,“一会儿我们开车出去看夜景,好不好?”
安仲笙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是想我分享你的快乐?”又道:“这种快乐,不分享也罢。”
“你去不去?!”我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直视着他。
与我的目光对接了片刻,安仲笙闪了开去,轻声说:“好吧。”
夜景是C城的一绝,可谓名扬天下。每当入夜,登高远眺,万家灯火,灿若繁星。城中灯火缤纷闪烁,透明耀眼;江上波光,流光溢彩。车辆轮船不停穿梭于灯的海洋,形成一条条动感的长河。群山上下、两江东西相互辉映;天上人间互为交织,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往。故而有:“不观夜景,未到C城”之谈。
可惜的是,好久没有开车了,我摸着方向盘极为紧张,只顾的盯看路况,哪里还顾得欣赏夜景,开了不到两公里,我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倒是安仲笙坐在旁边悠哉游哉,拿我取乐,笑着说道:“我哪里顾的上看夜景,只看你开车就是一大享受,喜剧、恐怖剧都有了!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我看你还是快靠边,让我来开。”
我连忙找地方靠边停下,我说:“你会开车?”
他伸出三个手指说:“驾龄不长,三年。应该比你的水平高吧?但是一样:我没有驾证。要是被警察抓住扣了车,我可不负责。”
我说:“没事儿吧?都晚上了,警察还在检查呀?”
“应该不会有事。”安仲笙拉开车门,下了车,和我换了位置,拍了拍方向盘,叹息一声说道,“六年了,没碰过它了!”说着挂档起车,上了路面。但见他熟练地换挡加速,一副悠然自得不急不躁的样子,问道,“看夜景,哪里最好?”
我说:“当然是上南山了。”
他说:“我路痴,南山怎么走?”
我说:“你开,该转向的时候我对你说!”
看着安仲笙熟练地操纵着大奔,大灯、近光、转向灯、换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问:“你以前开过大奔?”
“六年前我最后摸的一辆车就是奔驰,”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说,“其实好车都差不多,开几天就熟悉了。”
在我的指示下,一路顺利,我们来到南山腰上,把车停在路旁一处较大的空地旁,下了车,立在路边,展眼望去,C市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哇!好美呀!”我喊着。
安仲笙在旁边“嘿嘿”一笑。
“笑什么?”我说,“难道不美吗?”
“美!”他不情愿地附和一声,又说,“有时我在想,什么东西怎样算美,比如这夜景吧,说穿了就是一些灯光!装饰这些外在的繁华,这繁华中隐藏着多少虚无和颓废,枉耗掉多少能源啊!”
我斜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呀?一点都不浪漫!你不觉得这里有一种美的享受吗?”
他没有理会我的不满,点了颗烟吸着,自顾自地说:“看到这种灯光,让我想到万花筒。记得小时候我爸爸给我买过一直万花筒,我放在眼上转来转去,各种形状的图案变化出来,层出不穷,后来万花筒外边的包装破了,我拆开看它,里边竟然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玻璃渣子!记得当时非常失落,竟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偏激呢?”我扭头看着他,说实话我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见我不高兴,又嘿地一笑:“对不起,败了你的兴,不说了。”
果然败兴!我一下觉得没了意思,“好了,我们回去。”说着,我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也跟了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掉转方向,开上来路。
我们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转头看他,我想,这是个什么人呢?以前开过大奔,现在背井离乡,北大硕士……这一切安在同一个人身上的确是一种离奇。看他驾驶大奔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平静沉着,自然流露着一种高贵和自信,再看他的穿着,体恤儿皱皱巴巴,牛仔裤也是不到五十块钱的下等货,特别是那双鞋子,不说品牌了,可能有一个月没打过鞋油了吧!看到这里,我的话也就自然来了:“我说,——”
“嗯?”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又不是没钱,怎么就不打扮打扮自己呢?下个星期,我带你上街买点衣服吧!”我说。
安仲笙专心开车,没有马上理睬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穿这身衣服,开着你这个车,有点不配?”接着冷笑一声,“哼,雇个免费司机,还要挑剔衣衫!”
“嗨!我这可是好话!”
“我听得出来。”他冷冷地说。
我的火噌地一下冒了上来,我说:“你是不觉得给我开车很屈才?靠边!我来开!”
安仲笙左右看了一下,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了车,一开车门,对我说了声:“请。”我也不客气,下车和他换了位置,上去把车开起就走。好在夜里路上车已经很少,而且已经快到家了,开起来也不太难。到了小区门口,我把车停下,我说:“我不想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吧!”
安仲笙说:“其实刚才你不用我开车的时候我就应该打车回家的,之所以没有走,我是想让你把我给你垫的钱还上,省的我以后再来找你。”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我心里说:安仲笙,你够狠!我说:“好,你等着!”说完下车,拿出银行卡,在附近一个取款机取了一万款钱,回到车上把钱甩给他,他数了数,把多余的钱递给我。我说:“不要了,算是雇你开车的小费吧!”
他把钱放在座位上,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给我小费!”说着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浑身发颤,手抖得无法开车,我坐在车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足足呆了十几分钟,我才把车开到车库。回到家里,我一头栽在床上,满肚子的委屈,止不住的泪水涌了出来。
此女只应天上有
其实不是心痛,准确地讲是屈辱,我从未这样一门心思去讨好过、迁就过一个男人,而在我的讨好、迁就下人家根本就无动于衷!安仲笙,我将你从我的字典中抹去了!这场泪水就是告别你的仪式!我狠狠地想着,这是本姑娘与异性交往史上的奇耻大辱,我不指望血债血偿,我只要把你忘掉!
电话响了,不接!现在来赔礼道歉,本姑娘绝不接受!任你去响,我连关你的心思都没有!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依然不看不接,连着响了几次,每次几乎都是十响,那一次次电话铃声像是扯着我的心扉,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可是假如一旦接通,我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