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然而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如何表演了。
桑迪挥挥手,表示这算不了什么。
“还有别的事吗?”杰默里满脸堆笑地问。弦外之意:还有什么好消息吗?
“就这些,离婚问题解决了,令人高兴。”
两人握手道别。杰默里出了套房,步子变快了。随着电梯下降,他的思绪在狂奔。他要告诉特鲁迪,他是如何对那些恶棍持强硬态度;如何对他们的蛮横要求进行反驳,终于争取到现在这些好处;如何大闹会议室,威胁要上法庭,直至他们屈服并妥协。事实上,他办了那么多案子,一向以在法庭上能言善辩著称。
什么通奸,什么裸体照片,见鬼去吧!固然他的委托人有错,但仍然有权享受公正。何况她这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需要保护!
他要告诉特鲁迪,他们如何被击败,全面溃退。他要求为孩子建立信托基金,帕特里克不堪良心谴责,拿出了25万美元。
而且他为保护自己委托人的资产同他们力争。出于害怕,他们表示屈服,匆忙找出了保留特鲁迪钱财的办法。眼下这些想法还不成熟,但他可以利用驱车回办公室的这一个小时进行加工。
到了他返回办公室时,将会有一个十分动人的获胜故事。
在肯尼迪机场验证时,有关人员见她没有行李,蹙起了眉头。他们叫来了负责人,几个人聚在一块嘀咕起来。与此同时,伊娃竭力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她经受不起再一次被捕的打击。诚然她爱帕特里克,但这已超出了爱情的承受范围。不久前她还生活在自己喜欢的城市,是个很有前途的律师。然后帕特里克闯进了她的生活。
突然,所有的人都绽开了热情的笑脸。她被领到协和式飞机候机室。在那里,她喝了咖啡,给此时呆在比洛克西的桑迪打了电话。
“你好吗?”桑迪听到她的声音后问。
“我很好,桑迪。现在我到了肯尼迪机场,马上就要登上去伦敦的飞机,帕特里克好吗?”
“很好,我们已经和联邦调查局的人达成了交易。”
“多少钱?”
“1。13亿。”他报出数字,等待她答话。帕特里克听到这个数字时,态度是很不明朗的。结果她的态度也是这样。
“什么时候?”她只说了这一句。
“你到伦敦后,我再和你联系。我已经在四季饭店以利厄·皮雷斯的名义预订了一个房问。”
“这么说我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
“到了那里后给我来电话。”
“告诉帕特里克,我仍然爱他,哪怕是蹲了几天监狱。”
“晚上我要和他会面,多保重。”
“谢谢。”
由于一些有权势的人就在城内,马斯特不可能不乘机表现一番。昨天晚上,他们把那些书面材料和录音磁带拿到手后,马斯特立即安排自己的部下给每个现任的大陪审团成员打电话,通知他们来参加紧急会议。他还和五个律师助理一道将那些书面材料分类和编号。他凌晨3点离开办公室,8点钟又赶了回来。
联邦大陪审团会议于正午举行,会前给与会者提供了午饭。汉密尔顿·杰恩斯决定自始至终参加会议,司法部办公室主任斯普罗林也作出了这个决定。帕特里克将是唯一的证人。
征得同意后,他们没有给他上手铐,而是将他藏在一辆没有标志的联邦调查局的汽车后部,从侧门悄悄送进了比洛克西的联邦法院。桑迪坐在他的旁边。帕特里克穿着宽松的卡其布长裤、汗衫和旅游鞋。这些都是桑迪给他买的。他面容清瘦、苍白,但走路并无明显的不便。事实上,帕特里克感觉很不错。
16个大陪审团成员绕着长方形的会议桌而坐,至少有一半人背对着门。当帕特里克微笑着进门时,他们迅速转过了身。杰恩斯和斯普罗林坐在角落里。两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初次见到的拉尼根先生。
帕特里克在会议桌下首的证人席上坐了下来,望了望大家。他无需马斯特用提问的方式让他叙述自己的经历,至少不完全需要。在表情上,他轻松自如。这是因为该陪审团将不会对他作出裁决,他已经设法摆脱了任何联邦法律的羁绊。
他从博根的法律事务所着手,讲述了几个合伙人以及他们的人品、委托人和工作习惯,然后慢慢引出阿历西亚。
马斯特让他停下,拿出一份书面材料给他辨认。帕特里克证明它是该法律事务所和阿历西亚签订的合同。这份合同长达四页,但基本内容可以概括为该法律事务所将从阿历西亚揭发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虚报款项所得的奖励中提取三分之一作为诉讼费。
“你是怎样获得这份合同的?”马斯特问。
“博根让他的秘书打印这份合同,我们的电脑是相互联网的。于是我直接从电脑里印了一份。”
“因为这样,上面才没有签字?”
“是的,签字的那份可能在博根先生的文件夹里。”
“你有机会进入博根先生的办公室吗?”
“非常有限。”帕特里克回答。接着他开始解释博根保守秘密的癖好。这将话题引向他进入其他办公室的情况,引向他运用高科技监测手段进行冒险的动人经历。他由于十分怀疑阿历西亚,因此尽可能收集材料。他自学电子监测技术,监视事务所的其他个人电脑,并留意人们的闲谈,询问秘书和律师助理,搜查打印室的废纸篓,推迟下班时间以便进入那些没有上锁的办公室。
帕特里克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然后要求喝点饮料。马斯特宣布休息15分钟。众人都感到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已经听得入了迷。
当帕特里克从休息室返回时,他们立刻安静下来,急于听他讲下文,马斯特提了几个揭露普拉特—罗克兰德公司虚报款项的问题,帕特里克以普通的字眼作了描述。“阿历西亚先生是很有心计的。他策划了一个通过重复报账嫁祸于总部有关人员的阴谋。公司的费用抬高实际上是他暗中造成的。”
马斯特把一叠书面材料放在帕特里克身边。帕特里克拿起一本,仅仅瞥了一眼,便心里有了数。“这是新海滨船厂1988年6月某星期的工资册。上面列出的84个职工的名字全是虚构的,累计骗取金额7。1万美元。”
“这些名字是怎样虚构出来的?”马斯特问。
“当时新海滨船厂有8000职工。他们挑出一些普通的姓名——如琼斯,约翰逊,米勒,格林,扬——再变换首字母。”
“该厂一共虚报了多少工资?”
“按照阿历西亚的诉讼材料,该厂四年多来一共虚报工资1900万美元。”
“阿历西亚先生知道这事吗?”
“知道,这是他实施阴谋的手段。”
“你有什么根据?”
“请听录音磁带。”
马斯特递给他一张纸,上面编有60多盘录音磁带的目录。帕特里克仔细看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放17号磁带。”他说。负责掌管那箱磁带的律师助理取出17号磁带,把它插入桌子当中的放音机。
帕特里克解释说:“这盘磁带录下了两位合伙人——杜格·维特拉诺和吉米·哈瓦拉克——于1991年3月3日在维特拉诺的办公室的谈话。”
放音机开始转动,众人等待里面传出声音。
第一个声音:他们怎么能虚报1900万美元工资?
“这是吉米·哈瓦拉克。”帕特里克迅速说。
第二个声音:这并不难办到。
“这是杜格·维特拉诺。”帕特里克说。
维特拉诺:该厂每年发工资5000万,四年即为两亿。他们只需多报10%就行了。这混在文件堆里是看不出来的。
哈瓦拉克:阿历西亚知道吗?
维持拉诺:岂止知道?这是他实施计划的手段。
哈瓦拉克:我怎么听不明白,杜格。
维特拉诺:这是个骗局,吉米。他说的一切都是骗局。什么虚报工资,多开发票,重复登账,全是骗局。一开始,阿历西亚就设好了圈套让他们钻。他所在的公司恰好早就对这种骗取政府钱财的行为习以为常。他了解公司的内幕,了解五角大楼的内幕,于是巧妙地制订了这个计划。
哈瓦拉克:你是听谁说的?
维特拉诺:博根。阿历西亚向博根透了底,博根又向参议员先生透了底。我们只要瞒住不说,坚持干下去,都会成为百万富翁。
随着数年前帕特里克剪辑的磁带停止转动,声音终止了。
所有的陪审员都盯着那台放音机。
“我们能不能再听几盘?”一个陪审员问。
马斯特耸耸肩,望着帕特里克。帕特里克说:“我看这是个好主意。”
接下来他们听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录音磁带。帕特里克作现场讲解,并不时进行精彩的点评。那盘录有小会议室争吵情况的磁带作为压轴戏最后播放。他们听了四遍才罢休。6点钟,他们从附近的一家熟食店订了晚餐。
一直到7点,帕特里克才得以离开。
他们用餐时,马斯特详细介绍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书面材料,宣读了联邦的几项有关法律。由于磁带已经录下了活生生的罪证,没有人对阿历西亚等人的阴谋提出怀疑。
8点半,联邦大陪审团一致同意控告本尼·阿历西亚、查尔斯·博根、杜格·维特拉诺、吉米·哈瓦拉克和伊桑·拉普利犯有诈骗罪。如果罪名成立,各人将被判处10年以下的徒刑和50万美元以下的罚款。
参议员哈里斯·奈暂时没被列在指控的范围之内。这是出于策略上的考虑。斯普罗林、杰恩斯、马斯特的计划是,先抓小鱼,再迫使他们做交易,招供出大鱼。因为拉普利和哈瓦拉克与查尔斯·博根有矛盾,他们将首先向这两人进攻。
9点,联邦大陪审团休会。马斯特同联邦执法官会谈,布置明天一早的逮捕事宜。杰恩斯和斯普罗林则乘坐新奥尔良的晚班飞机返回华盛顿。
37
“我来该法律事务所后不久,曾办过一个车祸的案子。事故地点在斯通县境内的49号公路,靠近威金斯。我们的委托人沿公路朝北行驶时,刚好一辆平板卡车从县级公路开出来,与他们的汽车对撞,事故是严重的。他们一家三口,丈夫当场丧命,妻子受了重伤,坐在后面的孩子也断了腿。那辆平板卡车隶属一家造纸公司,在保险公司投了重保,所以这个案子是有潜力的。该法律事务所把它交给了我。由于我新来刚到,干得很卖力。显然,事故责任在那辆平板卡车,但是它的司机没有受伤,声称我们委托人的汽车超速。于是当时的实际车速是多少,就成了办案的关键。我方事故分析专家认为是每小时60英里。这个速度不能说是太快的。49号公路限定时速在55英里之内,但实际上每个人行车都至少超过60英里。当时我的委托人是去杰克逊走亲访友,用不着那么匆忙。”
“而那辆平板卡车投保的保险公司所雇请的事故分析人认为,当时的实际车速是每小时75英里。这种分析当然对我们极为不利。任何陪审团都会对超过规定车速20英里皱眉头的。我们找到了现场第二个或第三个目击者作证人。他是个老头,81岁名叫克洛维斯·古德曼,一只眼睛完全失明。”
“另一只眼睛怎么样?”桑迪问。
“还能看东西,但视力多少受影响。他依然在开车。那天他驾驶着1968年出厂的雪佛兰牌轻型货车在公路上行进时,我们委托人的汽车从旁边超了车。然后,等他翻过下一个坡,正好看见事故发生。克洛维斯是个心肠很软的老头。他一人独居,亲属多年没有来往,这场可怕的事故令他大为震惊。他想帮助受害者,后来见插不上手,就离开了。回家后他未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后来他告诉我,整整一星期他没睡好觉。
当时,我们听说后面又来了几辆车,其中一位车主还录下了事故现场。救护车、警车、消防车都来了。交通堵塞,车辆排成了长龙。人们感到厌烦。嘿,这一切全录了下来。于是我们借来了录像带。一位律师助理反复观看,记下了画面上所有的汽车牌照号码。然后他据此找到车主,看其中有无证人。正是这样,我们找到了克洛维斯。他说,事实上他目击了车祸发生,但是一谈就恶心。我问能不能去他家拜访,他说可以。
克洛维斯住在威金斯郊区一幢很小的木板房里。这幢房子是战前他和妻子盖起来的。他的妻子死了多年,唯一的孩子也是这样。那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他有两个孙辈,一个住在加州,另一个住在哈蒂斯堡附近,两人都和他很久没有见面。这些情况我是在和他的闲谈中获知的。克洛维斯是个孤寡老头,开始免不了要发几句牢骚,好像他不相信律师,不愿浪费时间似的。但是坐了一些时候,他就给我烧水冲咖啡,吐露家庭秘密。我们坐在他家阳台的摇椅上,天南海北地乱扯,就是不谈那场车祸。幸亏那天是星期六,我赔得起时间,不用担心办公室有事。他很健谈,大萧条时期、战争,都是他喜欢谈的话题。谈了几个小时后,我忍不住提起那场车祸,他顿时不吭声了,现出痛苦的样子。他轻声告诉我,他还是一想起这件事就恶心。他知道一些重要情况,但眼下说不出口。我问死者的汽车从他的卡车旁边驶过时,他的车速是多少。他说自己开车以来不会超过每小时50英里。我要求他对死者的车速作个估计,他只是摇摇头。
两天之后,我又顺道去拜访他。那时已到了下午时分,我再次和他坐在阳台,听他讲战争年代的故事。不一会到了6点钟,他说饿了,进而说喜欢吃鲇鱼,问我有没有兴趣与他一道用晚餐。我那时单身一人,毫无牵挂,就和他走了。当然我开车,他在旁边吹牛。6元钱一条的炸鲇鱼,我们要了一大盘。克洛维斯细吞慢嚼,鼻尖几乎埋进鲇鱼堆。账单来了,他装作没看见似的。它放在桌上足足过了10分钟。他不停地吃油炸玉米,不停地说话。我心想要是能让克洛维斯出庭作证,花点钱也应该。终于我们离开了。在驱车返回他家的途中,他说需要喝杯啤酒,好继续同我交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