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家都无利可争,可银子全揣到别人兜里了,无非白家再添一堆孤儿寡母。“
“听你这话怎么要撤火呀?”
“不是我撤火,自打上次白家二奶奶送马车来过以后,王爷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对这事儿也不那么热心了,说掐得死去活来也不知图什么?”
“图的这口气!”
“这口气争回来又怎么样?你的儿子也活不了,我的姐姐也回不来了。”
“人活的不就是为这口气吗?千万别听白家二奶奶的,白家门儿里最坏的就是她,告诉王爷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宫里的事儿只有王爷使得上劲儿。拜托了瑜兄。”
“这点儿破事儿弄得人人心力交瘁,还有糟心的呢,老福晋一直胸闷,非点着名儿的叫白家大爷来看病。”
“老福晋不知道他进了大狱?”‘“哪儿敢跟她说呀,我编了一大套瞎话才遮过去。”
“请个别的大夫不就成了么?”
“请了,不行,老福晋一见——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愣把大夫给撅了出去,病反而更加重了。”
“总不能从大狱里把颖园接出来看病吧!?”
“说的就是!哎,听说白家的孩子丢了,是不是你弄的?”
“谁的孩子丢了?我不知道啊!”
“二奶奶孩子丢了,大伙儿都说是你为了报仇?!”
“什么话,要报仇我当年在白家就把他摔死了,等到现在?!”
“我说你也不至于这么下作,可这是谁干的?”
“这下白家可真乱了营了。”
白宅上房院东书房。
白文氏、颖轩、颖宇、胡总管都坐着,看着白萌堂在屋中走来走去。
白萌堂停住脚步:“官官相护,刑部历来黑暗!”
颖宇:“你说关家这小子起什么哄?又不是大爷把他孩子摔死的。”
胡总管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依我看,嫔主子是怎么死的,只有太后老佛爷心里最清楚……”
大家惊讶地望着胡总管。
胡总管:“詹王爷一个劲儿地上折子,就是逼着老佛爷找替罪羊。”
白萌堂站定望着门外:“魏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可老佛爷会听他的么?”
白文氏:“我想明天再去趟詹王府。”
“干什么?不去!好像咱们怕了他们了!他们会上折子我就不会上?”白萌堂回头瞪眼道,随后大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个折子,“我也上折子,我不信老佛爷只听他一面之词。老三!明儿再托托宫里的王太监,无论如何把这折子送上去。只要送上去,我情愿给王公公一笔银子!咱们拼到底了!”
白文氏忙走上前:“老爷子,使不得,小不忍则乱大谋!”
白萌堂突然发作了:“去你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吧!你倒是忍了,马车不照样叫他们砸了!”
“事情得两说着……”白文氏还想解释,被白萌堂粗暴地打断:“我不听!我的事不用你管!”
大家都沉默了。
白萌堂坐到桌前拿起笔,忽然回头问:“景琦的事怎么着了?”
颖轩:“明儿一早我带着银子去窑台儿。”
白萌堂冷笑一声:“哼!你?别连你一块儿让人绑了票儿!”
、胡总管:“我去我去,秉宽跟我一块儿去。”
“都去吧。我要写奏折了。”
白文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白萌堂开始写奏折。
神机营东屋。夜。
拐子、流子和两个武师在赌牌九,拐子正在开牌,流子望了一下里屋。
“里边怎么没声儿了,这小子真够皮实的。”流子走到里屋门口向里望了望。
只见景琦已躺在光板席子的炕上睡着了。流子又走回来:“你瞧嘿,这小子愣睡着了,他倒大松心。”
拐子:“小孩子么!”
流子:“大哥,明儿把他送刀房骟了吧。往宫里一送没咱们事儿了。”
拐子:“贝勒爷得拿他先赚钱了再卖,明儿早上一万两就到手了。出牌!”
武师:“这孩子不给人家送回去?”
拐子:“先诈他个三五万再说,白家有的是银子!诈完了转手一卖又一笔银子,人不知鬼不觉!”
季宗布一推门走了进来。据子等四人同时回头一惊。
拐子:“哟!季爷,什么事?”
季宗布也不答话径直走进了里屋。据子等面面相怵,不知怎么回事。一进屋,季宗布便将景琦抱起,景琦惊醒了,迷迷瞪瞪望着季宗布,“下地跟我走!”
季宗布拉着景琦走出里屋,拐子等人忙上前拦住,拐子手指上还捏着一张牌:“干什么?干什么?谁叫你来的?”
季宗布:“拐子,有好处别独闷儿,你要人家事主一万银子,这里有我多少?”
“什么话,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见面儿分一半儿。”
“门儿都没有!有本事自己去绑一票儿。”
“我就要你这一票儿!”季宗布拉着景琦就走,拐子等人急忙又上前拦住。
“季爷,没这规矩吧?再说这事儿您跟我说不着,您找武贝勒去!”拐子道。
“叫武贝勒来找我!”季宗布拉着景琦又走,拐子一手抓住季宗布肩头。
季宗布不动声色地:“把手拿下去!”胡子知趣地放下了手。
拐子换了口气:“季爷,您是我大爷,别难为我了。”
季宗布:“我能叫事主出两万,也不分给你们,你信不信?”
“说好话你不听是不是,哥儿几个,上!”拐子又变了脸儿,用夹着牌的手指着季宗布,“我就不信我们四个打不过你一个!”几个人撤凳子、捂袖子欲上。
只见季宗布顺手摘下拐子手中的牌九,只用三个手指一碾,牌九登时被碾成粉末撤落地下。
拐子、流子和武师都惊呆了。
景琦抬头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弄的?”
流子:“哎哟妈啊,这叫什么功夫,这叫……”。
季宗布拉着景琦悠闲地走出屋门。
拐子:“他奶奶的!快去告诉武贝勒去。”众人拥向门外。
白宅门口。夜。
大门口对面的照壁前,季宗布蹲在地下接着景琦指着对面:“小子,认识么?这是哪儿?”
景琦:“认识。这是我们家。”
李宗布:“去!叫门儿去!”
“你怎么一下儿就把那牌捏成末儿了?”
“这是功夫。快回家去吧。”
景琦忽然举起一张牌:“你再捏一个。”
“嗯?你哪儿来的牌?”
“你们打架的时候我偷的。”
“你有两下子,快回家!”季宗布轻轻一推,景琦向门口跑去。
景琦停住回头:“待会儿你教我?”
季宗布笑了:“快叫门儿去吧!”
景琦跑到门口用力拍门:“开门!”
里面传来秉宽的声音:“谁呀?”
景琦:“我!是我!”
里面再次传出惊喜的喊声和慌乱的开门声:“是景琦,我怎么听着像景琦啊!”
门开了,秉宽一见景琦,一把将他抱起,语无论次地叫着:“哎呀!小祖宗,小祖宗,你个小兔崽子,小祖宗,疯了疯了!急疯了,你他妈的!上哪儿了你!
一万银子!小祖宗,明儿去赎你……“
景琦不住地叫道:“放下我,放下,放下,人家把我送回来的。”
秉宽从狂喜中醒过来:“啊!谁送你回来的?”
“不认识,在外边儿呢!”说着景琦在先,秉宽在后跑到门外四下搜看。街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秉宽:“哪儿呢?啊?小祖宗。”
“怎么走了? ” 景琦着实奇怪。秉宽不由分说,抱起他冲进了大门,大吼:“快来人响!景琦回来啦!快来看呐——”
他向敞厅跑去,四下传来了各院的叫声和开门声。
范记茶馆单间。
朱顺一身平民打扮,戴个大草帽与胡总管站在门前悄声地说话。
朱顺:“赶快准备准备吧,我不能去见白老爷,我得赶紧走。”
胡总管忙拉住他:“朱爷,朱——爷!还有什么法子没有啊?”
朱顺低下头十非懊恼地:“山穷水尽了。”说毕转身匆匆走出胡总管呆呆地发着愣,忽然也急步跑了出去。
白宅西客厅。
白萌堂焦急万分地。“你听明白了吗?啊?!”
胡总管仍气喘吁吁地:“没错,大爷已经问了斩监候,秋后问斩!”
日萌堂端着盖碗的手发抖了,胡总管忙上前接过盖碗放到桌上。
白萌堂:“不能够,不能够,那是太后老佛爷没看见我的奏折,去,去叫老三来,我问问他,奏折递上去了没有。”
“老爷,是朱顺送的信儿,还能有错儿么?”
白萌堂大叫:“快去呀!”。“是,是!”胡总管忙向外走。
颖宇、颖轩带着魏大人从院中奔来,直进西屋。
白萌堂忙迎了上去:“魏大人,快说,到底怎么着了?”
魏大人气喘吁吁地问道:“是谁?……是谁给老佛爷递的奏折?”
日萌堂惊诧地:“怎么了?我,是我,老佛爷看过了吗?啊?!”
魏大人气急败坏地:“哎呀!看过了,把送折子的小太监王喜光抽了两三百个嘴巴,打了个半死……”
白萌堂已知不妙:“这是……为什么?啊?”
魏大人道:“白爷,你真糊涂啊!我早就说过,落个不予追究已是万幸了,你较的什么真儿啊?!你惹老佛爷干什么?!”
白萌堂完全傻了:“怎么了……我写的是……詹王爷,不是冲着老佛爷。”
魏大人气急地道:“那是一回事儿麻!老佛爷正找不着替罪羊呢,你这不是送上门儿去吗!”
日萌堂而眼发直,下意识地向桌旁走,又回身蹒跚地向门口走,慢慢又转过身,似乎求助似的望着众人。
颖宇、颖轩、胡总管和魏大人都无奈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白萌堂声音颤抖地:“这么说……老大他……真的是判了……判了……”
“判了轨监候了!”魏大人无可奈何地接过。
白萌堂晃了晃终于不支,倒了下去,颖宇、颖轩和胡总管忙上前抱住。
白宅上房院北屋卧室。
白萌堂斜倚在床上。丫头金花端着汤药掀带走进,白周氏忙接过来走到床前:“吃药吧,温乎了。”白萌堂轻轻推开了药碗:“二奶奶怎么还不来?”
金花:“胡总管叫去了。”
白萌堂吩咐白周氏:“开开抽屉,把钥匙递给我。”
白周氏:“哎呀,好好躺着吧,又瞎操什么心!”
白萌堂不耐烦地呵斥道:“快拿来!”
白周氏走到红木柜前拉开抽屉,拿出钥匙,回身交给了白萌党。这时,随着胡总管进屋的白文氏,看了着屋里的人,很是疑惑:“爸!妈!……”
“你坐。”日萌堂看着白文氏说道,又转头看其他人,“你们都出去,出去!”
金花和胡总管忙出去了,白周氏却站着没动。
白萌堂斜了白周氏一眼,烦躁地:“听见没有,出去!”白周氏吓得忙往外走。
白文氏目送她出了门,回头更加不安地看着白萌堂。
日萌堂看着白文氏,慢慢地一嘀眼泪流了下来。
白文氏忙走到白萌堂床前,坐到了方凳上:“爸,别伤心了,大家伙儿还在想辙呢。”
白萌堂无力地:“没辙了,是我把老大害了。”
白文氏:“怎么能这么说呢!”
白萌堂十分感叹地:“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白文氏:“爸,人活一口气,不能事事都忍,您能支撑这么大的家业。是争气争来的。当忍则忍……不过是为了将来争回这口气。”
白萌堂:“我知道你精明,可没想到你城府这么深,这个家里只有你这么一个明白人,连我都是老糊涂!”
“爸,这我可实在不敢当!”
“二奶奶!我叫你一声二奶奶!”白萌堂说着拿起钥匙,“我要是早听你的,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拿着,今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您这是干什么?”白文氏慌忙地站起来,大惊道,“自然是您当家。”
白萌堂:“我不行了,你坐呀!”
白文氏慢慢坐下:“快别这么说。您的病养一养……”
白萌里急了,吃力地大声道:“你听我说!”
白文氏不说话了。白萌堂吃力地喘息着,白文氏忙递上药碗,又被白萌堂推开:“我知道我不行了;这我比你们内行。不行了就是不行了,我死了以后不管多难,你都得把这个家撑着,头一件就是不许分家!”
“爸,这个担子太重了,我挑不起,也不合规矩……甭说您还健在,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有个好歹,也该是二爷当家!”
“二书?你说他成么?”白萌堂笑了,故意调皮地问。
白文氏也笑了:“二爷是不成,那也该是三爷当家。”
白萌堂正色道:“二奶奶!你要是想把这个家毁丁,那就交给老三!”
白文氏坚决地:“爸,这说什么也不行,叫二书当家,我帮着科理还不行?”
目萌堂生气了,狠狠地:“不行!不行!”两人斗气似的凝视着对方。白萌堂突然挣扎着要下床,两腿往下出溜。
“二奶奶,你想叫我给你跪下是不是!”白萌堂哆哆嗦嗦地要下地,白文氏忙用力地挡住,把白萌堂的腿往床上抬,吓得手忙脚乱。
“老爷子,您这叫我折寿啊——”白文氏大叫着一下子脆到了床前。
白萌堂用手捶着床活儿:“起来!起来!快起来!”
白文氏慢慢站了起来道:“爸,那我就先管着,等您病好了,还是您管。”
白萌堂拿起钥匙递给白文氏:“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白文氏满面愁容地看着手中的钥匙。
白宅三房院北屋卧室。
颖宇和白方氏正躺在炕上抽大烟。
颖宇吐了口烟道:“我看老爷子是不灵了,他要是死了,咱们头一件事儿就是分家。”
白方氏:“你有六儿没六儿?盼着老爷子死呀?”
“我盼他死干什么?你看他那架势,活不了几天儿了……”颖宇抬起头,“这一大家子怎么弄?大房成了一群叫花子,二房是又奸又贼。”
“分了家也好……可老太太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