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王府正厅。
詹王爷低头沉思着。
安福:“您没瞧那阵势,我今儿差点儿回不来了。”
詹天爷:“没想到白家出了这么个女人!”
安福:“现在白家就是二奶奶当家,他们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
詹王爷喃喃自语:“通情达理,以德报怨,可敬啊。有这么个人,白家就不会完。”
詹瑜:“老福晋刚刚醒过来,得赶快请大夫来。”
安福:“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呢?”
詹天爷站起身:“再去!”边说边指着詹瑜:“你去!再去白家!不管人家说什么,你全听着,告诉二奶奶,就说宫里边儿我都疏通好了,刑部大狱也打了招呼,今儿天一黑,就可以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
“可万一,他们家的老爷子要不答应呢?”詹瑜面有难色。
詹王爷充满敬意地:“有了这位二奶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白宅上房院北屋卧室。
白萌堂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白文氏、颖轩、颖宇站在床前。
白萌堂:“那你说怎么好?”
白文氏:“只要他们有办法把大爷接出大狱,就给他们看病。”
颖宇:“凭什么?除非他们想法儿把我大哥的斩监候给救了。”
白萌堂微微一笑:“大白天说梦话,赦不了喽!”
颖宇理直气壮地:“那他们老福晋也甭想活,病死了活该!”
白文氏:“一码是一码!乘人之危的事不能做!”
“二奶奶说得对!治病救人是咱们这行儿的根本,不管有什么冤仇,也不能见死不救。”白萌堂正气凛然地道,“告诉老大答应他们,就说是我说的!”
颜宇不服气地哀求着:“爸,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我大哥大嫂死的冤呐!这仇就这么了了?!”
白萌堂沉着脸:“先给他们治病!等把她的病治好,再报仇也不晚!”
颖宇、白文氏、颖轩闻言一惊,面面相觑之际,胡总管跑了来说:“二奶奶,詹王府又来人了。”
白萌堂:“去吧!按刚才说的办!”
白文氏、颖轩忙退出,白萌堂又把颖宇叫住:“老三,你别去!”颖宇回头站住。
“给我站这儿,我有话说……”白萌堂坐直了身子,“你敢不听二奶奶的,当着外人的面儿给她下不了台,她连我的家都能当,怎么当不了你的家,狂得你……”
白宅敞厅。
詹瑜坐在白文氏对面执利甚恭。
詹瑜:“王爷还一个劲儿地夸奖您。”
白文氏道:“这倒不必,王爷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先设身处地的替对家想想就行了。我们老爷子发了话了,只要你们能把大爷从狱里接出来,大爷一定过去给老福晋看病。”
詹瑜忙站起拱手致意:“谢谢白老爷和二奶奶,狱里的事,上下都疏通好了,天一黑就可以接出来,天亮以前送回大狱就成。”
白文氏:“詹大爷,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我只求一件事儿。”
“您说,您说。”詹瑜担心地望着。
白文氏:“秋后向斩已经无可更改了,我也不难为你们,我只想叫大爷临死之前再见见家里的人。今儿夜里,我要把全家大小带到你们王府门口,跟我们大爷见上最后一面,请跟押车的打个招呼。”
“行,这事地包在我身上了。”詹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狱囚室。
颖园和白文氏隔着栅栏站着。
白文氏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颖园低着头木然地:“那就去吧!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治病救人嘛!”
白文氏:“我知道这事挺难为大哥的,给仇家治病……”
“别说这个,多积点儿德,到了阴间我少受点儿罪。”颖园打断了白文氏的话。
白文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大哥,我和詹家说好了,今儿夜里,我带着一家老小到詹王府门口,等你看病出来都见上一面。”
颖园抬起无神的双眼看着白文氏,神情淡漠:“不必了吧!何必呢,弄得怪难受的。”
“见个面儿吧!怕以后……”白文氏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颖园:“就叫我们大房头儿的来吧,看看老婆孩儿就行了,别惊动别的房头儿了。”
“大哥……我今儿个……不得不跟你说……”白文氏有些不敢抬头,吞吞吐吐:“本来想瞒着你,可事到如今……大哥,自从你问了斩监候那天……大嫂她……”
颖园惊慌地:“怎么了?”
“她……她自尽了。”
颖园两眼望着空中,目光更呆滞了,似乎没听明白,竟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不知在找什么,他慢慢走到墙根儿坐到了地下,两手抱住头,一动不动了。
“大哥,大哥!”白文氏连连呼唤。
颖园仍一动不动。白文氏正不知如何是好,严爷走了过来,轻轻垃了白文氏一下:“二奶奶!您来!”
白文氏知道有事,也不问,便跟着严爷离开。回望颖园仍抱着头一动不动。
大狱牢头房。
严爷、白文氏和朱顺三人坐得很近。
朱顺的声音极低:“二奶奶,我有个主意,今儿夜里大爷一出了大狱,就不能再让他回来了。”
白文氏一愣:“那怎么办得到?”
朱顺:“我跟严爷商量好了,兵马司狱里刚死了一个姓韩的死囚,验过尸拉出来还没理呢,我给压下了没往上报……”
白文氏惊奇而紧张地听着。“大爷只要从王府一出来,咱们就偷梁换柱把姓韩的尸首弄到这儿来!”
严爷:“验尸的是我的徒弟,决不会出错儿。”
朱顺:“明地一早人不知鬼不觉地一理就完了。”
白文氏担心地:“那韩家的人会不会找来?”
朱顺:“韩家就剩一老太太,儿子犯的杀人罪,把县太爷的儿子捅死了。老太太连问都不敢问。”
白文氏:“这保险么?”
严爷:“保险不保险的是个路儿啊!”
朱顺:“总比在大狱里等死强吧!”
严爷:“就算抓住了,也是个死,反正是死!万一跑出去了,不是拣条命吗?”
白文氏:“可真要是出了事儿……不行,我得跟老爷子商量一下。”
朱顺:“跟谁都不能商量,府里不就是您当家么?您就做主吧!”
严爷:“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儿险,天知,地知,咱们三人知,走了风声我们哥儿俩都得满门抄斩!”
白文氏:“你们担这么大的风险,可太叫我……”
朱顺:“您甭说客气活,大爷救过我妈一命,这回我总算能把这条命还给他了,我就图个心里踏实。”
白文氏:“说实在的,我害怕,大爷反正是个死了,可你们二位……”
严爷:“没工夫扯了,还好些事儿要办呢!您得给我一套大爷的衣裳帽子,多预备点儿银子给大爷带上,使的用的东西彭少越好。”
朱顺:“大爷只能隐姓理名远走高飞了,好人到哪儿也有人帮!千万不能走露了消息。”
白文氏:“除了到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严爷:“今儿晚上不是你们家里的人都来看大爷吗?那更好了,趁乱把东西给他,底下就是我们哥儿们的事儿了。”
白文氏: “不管这事儿办得成办不成, 二位这份儿情意,白家永远不忘!”
‘朱顺:“老说这个就没劲了,我们是粗人儿,知恩不报那是畜牲。我得赶紧结大爷先找个落脚儿的地方去。”
白宅内账房。
白文氏把一个首饰盒交路大头儿:“你去把这首饰都当了,给我开一千两银票。”
大头儿把首饰盒推回:“我给开就是了,这是何必呢?”
“这是我私房用,不能从公中提。”
“先记上账不一样么?”
“不一样,你这儿还能有多少银子,有得出没得进。”
“二奶奶说得是,不光没得进,开销也太大了,您就说……”大头儿话未说完,胡总管拿着银票走进来道:“二奶奶,照您的吩咐,从汇丰取了一千,是您这些日子给大房存的银子。”
白文氏接过银系。大头儿也递上银票:“二奶奶,一千银票。”
白文氏:“好,当了首饰,多出来还给我,不够再找我要。”
胡总管惊讶地:“您一下提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白文氏掩饰地:“噢,是老爷子要的。”
“二奶奶,得想法子减开支了,您看……”大头儿翻开账本儿,指点着,“就这一笔,白养了七八个闲人,原来刀房的马六、碾房的傻张、涂二爷,这些人都没事儿干了。百草厅早就封了,还养着这些人干什么?把他们都散了吧。”
白文氏笑了:“银子没了还能挣,人没了可没地儿再找去。”
胡总管:“百草厅查封了,留着这些人也没用啊。”
白文氏:“百草厅就没有盘回来的那一天?”
大头儿:“那得哪年哪月呀,养个三年、五年咱们受得了么?”
“三年、五年我要是还盘不回百草厅,那我这个当家的就不必当了!”白文氏笑着转身出了屋。
大头儿目瞪口呆注视她背影远去。转脸儿见胡总管也颇惊诧,便说:“嘿——她怎么这么牛呀!”“白宅大房院北屋卧室。
两个大躺箱放在炕的一头。白文氏正在翻箱子。玉芬、景怡、景泗、景陆挤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景琦也站在一旁。白文氏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只见箱子底有两三件旧衣服和日常用的东西O 她喘了口气坐到自己腿上,冲着箱子发愣,自言自语道:“怎么穷成这个样儿了。”由文氏回头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仍默默地望着她。
“过来,到眼前儿来!”她把着手,几个孩子走过来。白文氏感慨地:“我这些日子才知道你们家过得有多苦。”
玉芬:“妈说都把钱垫给三叔了。”
白文氏:“你们爸爸是个大好人,进了大狱,可没犯祛!他是冤枉的。”
景怡:“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白文氏:“景信,你是白家的长房长孙,日后白家就要靠你撑起来,你可千万要争气呀!”
景怡:“二婶,我想去看我爸。”
白文氏:“今儿夜里你们都能看见,我带你们去;记住不许哭,别惹你爸爸伤心,听见了没有?”
景怡等:“听见了。”
景琦:“妈,我也去。”
白文氏:“你当然得去,你大书可想你了。”
景怡:“二婶,我能把我写的大字给我爸爸看看么?”
白文氏:“行,把你们这几个月写的字,拣好的都带上。”
说罢,白文氏系好了一个包袱。
白宅大门口。
三辆马车停在门口,仆人们打着灯笼跑来跑去扶着大人、孩子上车。颖轩、胡管家、秉宽上了第二辆,颖字、白方氏、景武等人上了第二辆。
第一辆车,二奶奶王扶玉芬上车:“玉芬往里坐,挤着点儿坐。”景怡也从另一侧上了车,手里抱着一摞大字纸。白文氏刚上车,景琦跑来:“妈,抱我上去。”
“这儿坐不下了,上你爸爸后边儿那辆车去!”景琦向后跑去。
三辆马车启动了……
詹王府大门口。
大门紧闭,几个兵勇在门口走来走去。门开了。詹王爷、詹瑜、车老四、安福走了出来,几个兵勇立时站好了,王爷等人向远处张望。安福指了指:“他们白家的人来了!”
远远的白家的三辆马车驶来。
詹王爷没有动,面无表情地望着。安福等偷看了一眼王爷也没敢动。只见三辆马车靠边儿停在街对面,白文氏、颖宇、颖轩等鸦雀无声地纷纷下了车。片刻间白家的人站了一片,遥遥望着詹王府大门。
詹三爷有些不安地望着白家的人。
颖宇咬着牙狠狠地:“我真想宰了这帮王八蛋!”人们有些骚动。白文氏低声喝道:“老三!”人们又平静下来,仇视地望着。
詹王爷等也都默默地望着。
白文氏拉玉芬、景怡等孩子:“你们几个到前边儿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胡总管道:“来了!”众人权头望去。只见严爷赶着马车驶来,车轿封得严严实实。
“来了,来了!”詹瑜说着,随詹王爷等人忙下了台阶,迎到刚停下的马车前。
严爷下了车凶巴巴地掀开轿带:“下来吧!”
颖园跨下车,詹王爷走上一步:“白大爷,请请请。”
颖园供了拱手:“王爷请。”二人走向门口时,实然传来颖宇的大叫声:“大哥……”
颖园闻声猛回头,颖宇又叫了声:“大哥!”四目相视,百感交集,一时都再说不出话来。
白家的人纷纷向前拥动。白文氏阻止道:“别动!”大家站住脚,无不揪心地望着果立的颖园。
严爷不客气地:“快走!快走!”
詹王爷伸手一让:“请,请!”颖园毅然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上台阶,跨进大门前,不由自主又回头望了一眼。
玉芬、景怡、景琦等几个孩子焦急地望着。景怡有些带着哭腔厉声喊着:“爸爸!爸爸!”
白文氏:“别急,等爸爸出来再说啊?!”
詹王府大门已紧闭,门外只剩几个兵勇守着。
詹王府老福晋卧室。
老福晋躺在床上,詹王爷走到床前,俯身在老福晋身边轻声道:“额娘,白家大爷来了。”
“是呀,白大爷来了?”老福晋伸出了手。
詹王爷忙闪到了一边,颖园读上前握住老福晋的手放在脉枕上,坐了下来。
“老太太,我来了。”颖园开始侧起头号脉。
“怎么老也不见你来了?”
“啊,我……”颖园竭力抑制着情绪,“我太忙了。”
詹瑜和詹王爷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汗。
老福晋:“别累着,身子还好?”
颖园应付着:“好,好。”
“你看我,不行了,老了,人一老就不行了,年轻的时候,人找毛病,人一老,毛病找人了。”
“您硬硬朗朗的能活一百岁。”
詹王爷仍很紧张地望着。
“你多大岁数了?有四十了吧?”
“奔五十的人了。”
“我怎么看你都有白头发了,是不是?”
“一脑袋白头发了。”
“操心累的,累的!家里人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