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琦:“快进去!”
黄春:“憋死我了!”
景琦:“刚才你没听见枪响?!”果然又传来枪声,二人忙跑进了地窖。
外面枪声更紧了。景琦在门边向外望着,黄春紧贴着他。景琦低声道:“里边儿去!”
黄春没有动。景琦刚要说话,听见外面有动静,不觉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只见一人踉踉跄跄地跑来,一头栽到了土坡下的沟里……
景琦要冲出去,突然传来马蹄声,黄春忙拉住他:“别出去!”
四五个德国兵骑马从土坡上驰过。
景琦冲出地窖口,弯着腰警觉地四下张望。黄春在门边儿喊:“快回来!”
景琦发现沟里一动不动地趴着一个人,使沿着沟底跑过去。景琦将趴着的人翻了过来,一下大惊失色——是季宗布,满身满脸是血。
“季先生!……”景琦跪下抱起季宗布,忽见土坡上站着一个德国兵,景琦愣住了,愣愣看着德国兵走来。
匆忙走来的颖宇,也发现了德国兵,忙躲到山石后面偷偷地看。
德国兵走到景请前,弯下身看了看季宗布尸体,见人已死,又直起身,指着景琦用德国话说:“你跟我走!”
半跪着的景琦抬头看着德国兵,慢慢放下了季宗布。德国兵吼着:“快点!”
景琦突然起身,抽出季宗布送他的匕首,拼尽全力向德国兵胸口刺去。德国兵猝不及防,直着身子倒下去。
颖宇藏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失声叫道:“老七!”
景琦猛回头惊愕地:“三叔!你来干什么?”
颖宇忙跑到季宗布尸体前,低头看了看:“是季先生?”
是琦:“谁杀死的季先生?”
颖宇:“我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广”瞒不了我,大眼儿贼全看见了!你怎么敢杀洋人?
“
“我就杀了,怎么着?!”
“你疯啦?!”远处又传来枪声二人紧张回头看。
“快把死尸拉那边地窖里!”景琦说着就抱起季宗布遗体。
颖宇惊恐地看着德国兵尸体:“你是不要命了?”
景琦:“快!要不然洋兵来了,我就说是你杀的!”
颖宇慌忙拉尸体:“别别!我拉还不成吗?小祖宗,你可是要我的命哟!”正当他俩向地窖转移尸体时,一群德国兵跑过土坡……
花园子地窖里。
窖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颖宇扔下尸体:“妈耶,这么黑?我怎么不知道园子里有这么个地窖呀?”
黄春划火柴点亮了油灯,颖宇眯着眼半天才适应了光线,他发现了站在景琦旁的黄春。
黄春惊恐地望看颖宇。颖宇也万分惊讶:“你?!……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老七,还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我藏的!你怎么样?”景琦护住躲到他身后的黄春。
颖宇走向前:“怎么样?为了这个臭丫头,我差点儿没叫王爷杀了,亏了洋人进城了,要不然我就没命了!黄春!跟我走!”
景琦:“她哪儿也不去!”
颖宇:“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是我把她养大的,走!”说着上前拉黄春。
景琦上前挡住:“你把她养大的?你从她身上讹了多少钱?”
颖宇:“那是我的事儿!人是我的!走!”
景琦:“今儿我告诉你,黄春是我的人了?”黄春惊喜望着景琦。
颖宇愣愣地琢磨着这句话:“你的人?什么意思?”
景琦:“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还用我说出来?”
颖宇明白了:“好啊!白景琦,学会偷女人啦!你就不怕你妈回来?”
景琦:“回来我就娶黄春!”黄春兴奋激动地望着景琦。
“你敢!你想得美!今儿我非带她走不可!”颖宇上前用力推开景琦拉黄春,景琦一把抓住颖宇的手腕反背一拧,颖宇疼得弯下了腰,不敢再挣扎,大叫:“哎哟哎哟,疼死我!撒手!我是你三叔!”
“你是我三爷爷也没用!看见这洋兵了吗?你要敢碰黄春一下,我叫你跟他一样!”景琦撒手一推,颖宇摔了出去。
颖宇倒在箱子上,气急败坏地瞪着景质,扭脸儿:“黄春,你说!你跟谁?!”
黄春拉住景琦的胳膊:“我跟他!”
“反了!反了!这乱世没了规矩了……”颖宇忽觉不对,嗅了两下鼻子。“咦,什么味儿?”低头看见了坐着的箱子,忙站了起来。
景琦冷眼而望。
颖宇:“我说的呢!敢情细料库的药藏这儿了,我今儿就为这个来的!”
景琦:“这药你不能动!”
颖宇:“我早知道,你们二房想独吞!”
景琦:“没工夫跟你废话!出去!”
颖宇:“今儿得把话说明白喽……”不待他说罢,景琦上前就扭住他胳膊往外推,“出去!出去!”推到门口,景琦拉开门道:“今儿的事儿你要敢说出去,我就要你的命!出去!”
颖宇在门外跳脚大叫:“我打不过你小子,今儿这事儿不算完,你个无法无天的忤逆小子……”
景琦回头,痛苦不堪地望着地上季宗布的尸体。
看着季宗布满身是血仰面躺在地上,黄春也很悲伤:“这是谁呀?”
景琦突然跪地:“老师——”
花园子里一片荒地。夜。
地上起了一个新坟,景琦和黄春正在给新坟坏土。坟前摆着那把匕首。
京城去花园子路上。夜。
两挂大车在土路上跑着。颖宇和大眼贼及另一个打手坐在车上。
花园子地窖外。夜。
景琦、黄春匆匆走到地窖口,景琦站住:“你不能在这儿住了!我去找赵五爷,你先搬到他那儿!”
黄春:“那这些个药呢?”
景琦:“也不能放这儿了,你先去收拾收拾,把地上的血都弄干净了,我去找赵五爷。”
黄春刚进地窖,景琦提刀要走,只见颖宇和大眼贼带着三个打手匆匆走来,手里拿着火把。景琦镇定地横刀立在窖口。
颖宇走上前:“怎么样,没想到我回来这么快吧?……我来拉药!”
景琦:“有我在这儿,你拉得走吗?”
颖宇:“老七,今儿我可带着人呐,你再敢撒野,我就不客气。”
景琦笑了:“干吗呀三叔,仗着人多欺负大侄子!”
颖宇火冒三丈:“你还知道我是你三叔?!你拧得我这胳膊到这会儿还疼呢!”
说着回头大叫:“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搬!”几个打手欲上。
景琦举刀拦住:“大眼儿贼,你们几个跟着起什么哄?想跟我动手?”
几个打手看着颖宇不敢上前。颖宇:“怕什么!上!事儿办完了我重重有赏!”
一打手举棍上前,景琦毫不客气地一刀将打手拿的棍子砍为两截飞了出去。
黄春跑到地窖口惊恐地望着:“景价!快进来!”
颖宇大喝一声:“上!”打手冲上,景琦抢刀阻挡着。
远处突然传来赵五爷的喊声:“住手!住手!都住手!”跟着,赵五爷和七八个伙计跑来。
颖宇吃惊地望着。大眼贼和三个打手也都愣住。
赵五爷上前:“三爷!这是要干什么?”
颖宇:“你不是说细料库的药在哪儿你不知道吗?”
赵五爷:“这是二奶奶吩咐的,什么事儿都得等她回来才能定!”
颖宇:“告诉你,我今儿拉定了!”
赵五爷看了看打手:“大眼儿贼,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我看你们几个跟三爷出来就知道没好事儿!都滚回去!”几个打手后撤。
颖宇忙拉:“哎哎!听谁的?搬!出了事儿有我呐!”
赵五爷一翻脸:“三爷!您今儿要是不讲理,我也只好得罪了!”
他挥了挥手,七八个人围了上来。
颖宇胆怯地望了望周围的人,不敢动。
赵五爷:“你们几个还不快滚!”大眼贼等忙灰溜溜地跑了。
颖宇:“行!你厉害!要是没我,老铺早就叫义和团一把火烧了。你们过河拆桥,我连自己家的东西都不能动了……告诉你们,洋人走不了,二奶奶还不知道回得来回不来呢,有人能治你们!”颖宇愤愤转身离去。
景琦走到赵五爷前低声说了些什么,赵五爷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窖口。站在窖门口的黄春忙躲进了窖里。
赵五爷小声地:“行,住我那儿吧,明儿一早我带几挂车来连药一起都搬到我青龙桥老家去。”说完,赵五爷招呼伙计们:“走吧,先回去……老七,给你留个人儿?”
景琦:“用不着,我三叔没那么大胆子!”
赵五爷带人离去。
花园子地窖里。夜。
屋里已收拾干净,黄春已换上了睡衣,铺好了床,闻门声回头。
景琦走了进来:“今儿是什么日子,真不吉利,我……”环顾周围,景琦愣住了。
黄春正期待地望着景琦,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肚兜,披着一件睡衣。
景椅看得两眼发直,完全没了底气:“我……得……走了!”
见黄春痴痴地望着。景琦忙低下头,又忍不住地望了一眼,终于转身:“我走了!”
黄春大声叫:“景琦!”
景琦站住了,慢慢回过了头。黄春轻轻地把外衣拉了下来,怯怯地:“我害怕。”
景琦又低着头走了回来:“那……我再陪陪你!”他坐到了箱子上。
黄春有些失望地坐到床上。
景琦抬眼偷偷地看着黄春。
黄春低着头:“陪什么?你走吧!”
景琦:“那……三叔他们要再来呢?”
黄春不耐烦:“快走吧!”
“那……你睡吧,我……”景琦站起,片刻后又坐下了:“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黄春忽然生气地:“睡什么睡!有什么好看!走你的吧!”
景琦起身故意地:“我走了!”
黄春大叫:“景琦!”
景琦回过头:“嗯?”
黄春又低下头轻声而又委屈地:“你走吧。”忽然拉起被子躺到床上连头一起蒙住。
景琦慢慢走向床。黄春蒙着被子一动不动。景琦边走边说:“我走?上哪儿?我凭什么走?我他妈哪也不去!我不走!我就这儿睡啦!”景琦一下子把被子拉起钻了进去,两人蒙着头在被子里笑着,闹着,被子翻起了波浪……
第十八章
北京百草厅前堂。
只有景琦和田木两个人,在炭火炉上烤着羊肉,喝着酒,两人都喝醉了。景琦正教田木唱戏。
景琦:“你看那面黑(音赫)洞洞……”
田木学着:“你看那面……赫洞洞,‘赫’是什么?”
景价: “‘赫’ ?……‘赫’就是黑,黑字在戏里就得念‘赫’。定是那贼(音则)巢穴……”
田水学着:“定是那则巢穴,……‘则’是什么?”
景琦:“‘则’就是贼……戏里要念‘则’!待俺赶上前去!”
田木学着:“待俺赶上前去!”
景琦舌头都大了:“杀他个……干干……净净!”
田木:“杀他个……干干净净!”
景琦:“嗯……不……错!你会唱戏了,赶明儿……堂会上,你串一出《挑滑车》。”
田水迷迷糊糊地:“我……来不了,我要走了。”
景琦:“噢——不错!和谈……成功了,你们要滚蛋了是不是?”
田木:“我叫他们……开除军籍了。”
景琦:“你?……开除了?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打仗!他们打我……你看!”田木扒开前胸衣襟,一片片青紫的伤痕。景价恍惚地看着,拿酒瓶子往田木胸上倒酒,田木疼得大叫。
景琦:“这是药酒,一会儿就……不疼了。来!喝酒!咱们两国永远……不要再打仗!”
田木:“咱们是……好朋友,我的父亲是医生……我要我儿子也学医,学中国的医……长大了……来找你!”
景琦:“我要把百草厅开到你们日本去!”
“来……找我吧!嗯!拿着这把刀……来找我。”田木把军刀递给景琦。“送你……没用了,我不是……军人了!”
“那咱俩换!”景琦把自己的刀递给田水:“给你……不许再打仗了!”景琦拔出军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乱砍乱挥。田木也站起来拔刀乱晃。两人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姿势。
景琦大叫:“你看那面黑洞洞,定是……”
田木合在一起:“……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西安詹家临时住所客厅。
詹瑜正和关少沂争论。詹瑜显得有些激动:“那咱们在北京订的亲事还算不算数?!”
关少沂:“我并没说不算数。再拖一拖嘛!我大老远的从山西跑过来不就为了跟你商量这个事儿吗?”
詹瑜:“关兄,眼下我们詹家确实是走着背字儿,可日子还长着呢,以后……”
关少沂:“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是势利小人……”
詹瑜的儿子奎禧拿着一摞文稿走了进来:“爸爸,我拿来了。”
詹瑜:“见过你的……伯父!”
奎神速“伯父!”
“你去吧!”奎禧退出,詹瑜将文稿交给关少沂。
关少沂接过文稿随便翻了翻:“字写得不错!”
詹瑜:“这是奎禧作的文章。谭大人手把手教的,这孩于还是挺上进的。”
关少沂:“我也觉得这孩子跟香伶是很般配的,我是说如今世道这么乱,我们两家又都逃难在外,现在办婚事无论如何不妥当!”
“婚事可以从简,这也是我爸爸的意思!”
“这样好不好?等乱过这一阵子,回到北京再说!”
“你看这战乱还有个头儿吗?这不遥遥无期了吗?”
“北京不正在和谈吗!老佛爷不比咱们急?她不能老呆在西安,和谈一成,回北京就有望了。”
詹瑜审视地望着关少沂:“关兄,你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关少沂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詹瑜:“我也不用瞒着,风声对我们家不利,我父亲是主战派,难免要受李连,你这次来不光是要拖一拖,怕是要毁约赖婚吧!”
关少沂:“我也不用瞒着啦,我确实听到风声,我很担心,瑜兄,我……很为难……”
詹瑜:“关兄,你们是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