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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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门-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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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琦摇了摇串铃:“看病的,你们这儿有病人吗?”
  皮头儿恼怒地:“你们家才有病人呢!说点儿吉利话!”
  “恭喜发财了您呐!”景琦摇着串铃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皮头儿:“呸!真叫丧气!”
  景琦家西屋外屋。
  灶台上放着一摞贴饼子和大葱黄酱,景琦和黄春坐灶台边吃饭。
  景琦拿个饼子:“吃得这么苦还行啦?”
  黄春:“我吃着挺香!”
  景琦:“我儿子吃着不香!他在肚子里叫屈呐!”
  黄春:“你有多少银子,省着点儿细水儿长流嘛!”
  景琦扔了饼子:“我就不懂什么叫细水儿长流!”说着站起进了里屋。
  黄春摸着自己的肚子:“委屈点儿吧啊!”咬了一口饼子。
  景琦拿银子直出了房门。
  五里巷。
  一个推车子卖熟肉的老乡,坐在车把上吆喝着:“驴肉,五香的。”
  见景琦走来,卖肉老乡忙站起:“买驴肉?”
  景琦:“驴肉?有猪肉吗?”
  老乡:“没有!便宜,好吃!这一片全卖的驴肉!”
  景琦:“为什么?”
  老乡:“往西小泷河边,全是杀驴的,驴皮熬药,驴肉卖了吃。”
  景琦:“驴皮做什么药?”
  老乡:“‘小泷胶’!大补的!你买不买?”
  景琦:“买,来二斤!”
  小泷河边。
  清凉的小泷河水,缓缓流动,有几个人在挑河水。沿河十几个“小泷胶”作坊,有院,有棚,有小门市。景琦摇着串铃走来,边走边看着一个个小作坊。
  一个小作坊门口,坐着一位年逾古烯的老者在抽水烟袋。景琦走到他旁边坐下:“老爷子,这一片都是熬胶的?”
  老者:“药胶,补身子的,生意可好啦!”
  景琦:“用驴皮熬?”
  老者:“驴皮,再加草药。”
  景琦:“加什么草药?”
  老者:“你是行医的吧?你该知道这草药学问可大了,各家的方子都不一样,也都不外传,所以这药效呢也就不一样!”
  景:“您给我讲讲,怎么不一样?”
  老者来了兴致,侃侃而谈,景琦聚精会神地听着……
  谢别老者,景琦又客客气气地去了几个“小泷胶”作坊求教,甚至和在锅边熬胶的伙计请教……
  景琦家门口井台。
  景琦回家,见黄春正在打水,旁边的人帮她把水倒进桶里,黄春刚拿起扁担,景琦忙跑过来,把药箱递黄春,也不接扁担,两手提起两桶水走去。
  井台上的人看着喊着:“好力气!”
  景琦家院西屋外屋。
  景琦、黄春又在吃饭,桌上没有别的,仍是贴饼子。
  景琦看着黄春:“挺着个大肚子,别干重活。”
  黄春埋怨着:“成天都不见你个影儿,我不干谁干?”
  景琦指着饼子:“怎么又吃这个?”
  黄春:“问你自己,几天没往家带银子了,你都干什么去了?”
  景琦:“到了小泷河边儿。我想起庚子年我堂姐带回家的‘小泷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春儿!你看那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黄春不解地望着,景琦大口吃起了饼子。
  裕恒当铺。
  景琦夹着一个包袱走了进去,直奔高高的柜台,将包袱递上去。
  皮头儿打开包袱,抖开皮袍看了看:“当多少?”
  景琦:“十五两!”
  皮头儿:“五两!”
  “你识货不识货?”
  “不当你拿走,我敢说到哪儿你也当不出五两!”
  “你看看那是什么皮子!”
  “这儿是当,不是卖,懂不懂!”
  景琦泄了气:“五两就五两!”
  皮头儿大叫:“写——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破面儿烂祆一件——”
  景琦:“嘿嘿等等!说什么呐?!哪儿跟哪儿就虫吃鼠咬,你指给我瞧瞧!”
  “废什么话你?当不当?”
  “不当我进来干什么?”
  “还是的,”皮头儿又大叫,“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
  “瞎嚷嚷什么你?!你拿来!”皮头儿把皮袍朝外一推,景琦揪着皮饱上的毛:“这不是毛儿是什么?!你那眼睛是擦鼻涕用的?!”
  “你骂人?!”
  “你胡说八道我就骂你,我不当了!”
  “行!我给您包上!”头儿把皮饱叠好,又是朝外一推。景琦并不知道,皮头儿选时将一只袖子向里一翻,将袖口向下一压,已给皮袍作了记号。其他当铺见了更会压价儿。
  景琦夹着包走了出去,心想,货卖三家,未必没有多出价儿的。
  源昌当铺。
  景价将包袱递上,伙计将包袱打开。见到皮袍压着的袖口微微一笑,将皮饱一抖:“当多少?”
  景琦:“十五两!”
  伙计:“四两五!”
  景琦赌气地:“四两五就四两五!”
  伙计甲大叫:“看——虫吃鼠咬,光板儿没毛儿,破面儿烂祆一件——”
  景琦又急了:“嘿嘿!你们都是一个师傅教的?!”
  伙计:“当不当你?”
  景琦:“不当!”
  “得!我给您包上。”伙计甲叠时,又是将一只袖子往里一翻,将袖口向下一压。然后包好递给景琦。
  景琦气哼哼夹包走了。
  吉顺当铺。
  这是景琦进的第三家当铺了。伙计打开包袱一着袖口就微微一笑,将皮袍抖开:“当多少?”景琦:“十五两。”
  伙计:“四两五!”
  景琦:“快点儿拿银子来!”
  伙计大喊:“看——虫吃鼠咬……”
  景琦跟着大叫:“光板儿没毛儿,破面儿烂袄一件——”
  伙计一愣:“你怎么也会?”
  “刚学的!”景琦跳起来一把将皮袍拉出,走了出去。
  裕恒当铺。
  景琦夹着皮炮坐在距当铺不远的台阶上生闷气,无聊四顾,只见街上人来车往。
  尽管看见当铺的招牌他就来气,但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不进去不行,他下定决心起身走去……
  景琦将皮袍扔上柜台。
  皮头儿:“又回来啦?还是我这儿最公道吧!”
  景琦:“少废话,五两!”
  皮头儿将皮抱一抖:“啊——”
  景琦大叫:“住嘴!你小子再嚷嚷‘虫吃鼠咬’,我就放把火烧了你这当铺!
  ‘皮头儿吓一跳:“生什么气呀?这是规矩!”
  景琦家院西里屋。夜。
  桌上菜肴丰盛,景椅琦看书边吃,黄春端了碗汤放桌上:“又买书,又买这么多好吃的,你发了财了?”
  景琦:“哎!发了财了,有个大户,他闺女病了半年多,叫我治好了,给了五两!”
  黄春:“吹牛吧!”
  “你还不信?!”景琦仍低头看书。
  “你那皮袍儿哪儿去了?”
  景琦抬起头:“哟,知道了?唉!我再蒙别人去吧。”
  “你呀,冬天穿什么?”
  “再赎回来嘛!”
  “有的出没的进,到时候拿什么赎?”
  “济南府是宝地,有本事就生财,打今儿起你少理我,我要用功了。”说罢,把油灯端到炕头,埋头看《本草》,不时在书上圈圈点点。
  黄春坐在炕上缝衣服,不时抬头看看景琦。两口子各干各的。
  孙记胶在门口。
  “孙记胶庄”招牌下,门口树下小桌旁,坐着孙万田和景琦。
  孙万田慢悠悠喝着茶:“你是行医的,你应该懂啊!哪家不是靠着秘方打天下。”
  景琦:“是是!这一片儿生意最好的是哪家?”
  孙万田:“那就得属我孙万田了,济南提督府的路大人都吃我的胶。”
  景琦:“那这一片儿最差的是哪家儿?”
  孙万田用手一指对面:“看见了吗?对面儿吕家,快维持不下去了。”
  景琦:“为什么?”
  “明摆着的事儿!原来他在这片儿属老大,提督府全买他的胶,可四五年啦,他那胶还是老样子,别人可是改了又改,他能不落伍?!”
  孙万田指着桌上摆的胶,“你拿我的和他的一比,就知道成色差多少!”
  景琦微笑着点头:“领教了!”
  吕记泷胶铺。
  景琦仰脸看了看“吕记”的招牌,走进铺子……
  石元祥将一包药递给景琦,景琦打开看了看,抬头问:“贵姓?”
  石元祥:“免贵姓石,石元祥。”
  “你是掌柜的?”
  “不是,我是伙计。”
  “你这胶成色不大好!”
  “上好的胶。”
  “货比三家儿,你的不如对门儿的!”
  “我们火起来的时候,对门儿还没开张呐!”
  “那提督府怎么不买你们的胶了?”
  “当年提督府只认我们这一家!”
  “那是当年!你们掌柜的呢?”
  “在后边!”
  “请出来见见!”
  “你买不买?”
  “你做不了主,请你掌柜的!”
  石元祥回头叫:“吕掌柜!”
  吕掌柜一掀帘走出来,十分客气:“先生买胶?”
  景琦:“我要的多,定一大批贩到京城去!”
  “好说,要多少?”
  “可你这个成色不行,你看看这个!”景琦将另一包推给吕掌柜。
  吕掌柜看了看:“这是对门儿的。可我这是老配方,独一无二,药劲儿不比他的差!”
  景琦:“吕掌柜,别撑着啦,不行就是不行,你顶不过人家!”
  石元祥突然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爱买不买,谁也没请你来!”
  景琦看了石元祥一眼:“做生意可不兴这么说话!”
  吕掌柜:“是是!你买的多,咱们可以商量商量价钱。我这儿便宜!”
  “吕掌柜,药是治病的,少花钱不治病,这钱谁也不愿花,您呐,还是赶紧想想辙吧!”景琦说完转身而去。
  吕掌柜奇怪地望着:“这人是干什么的?”
  景琦家卧室。凌晨。
  黄春抱着布老虎已经睡着了。炕上,地下,桌上处处放着打开的各种医书,桌上摆着十几包摊开的各种小泷胶。油灯下景琦正细细地辨别、比较、翻书、写方子。
  景琦将笔一放,吹灭了灯。窗子已大亮。
  黄春醒了,抬头看景琦:“又一夜没睡?你不要命了?”
  景琦一笑:“我的命不错,春儿,咱们的机会来了!”
  “今儿再拿不回银子,棒子面儿都吃不上了啊!”黄春半睡不醒地咕哝几句,倒头又睡去。
  景琦突然站起:“我可不想再吃棒子面儿了,我走了!……”
  他向门口走去。
  吕记泷胶铺前堂。
  十几包泷胶摊开了摆在柜台上。吕掌柜仔细审视着,抬头看了看景琦。
  景琦:“您挑出最好的来!”
  石元祥指着一包:“这是我们柜上的!”
  景琦:“没错儿,先甭管药性,先看熬制的成色!”
  吕掌柜:“那——要说好,你这几块是哪家买的?”
  景琦笑了:“怎么样吧?”
  吕掌柜:“质地纯清,色泽透亮,上等货色!”
  景琦:“这是我自己熬制的。”
  吕掌柜不相信地:“你?”
  景琦:“我!”
  吕掌柜越发怀疑:“你从哪儿来?”
  景琦:“北京。告诉你吧!康熙年间我老祖宗就干这一行,到我这儿是第十代了,我的配方才是独一无二的!”
  吕掌柜:“贵姓?”
  景琦:“黑!”
  石元祥:“京城就没有你这么一号!”
  景琦:“那是你孤陋寡闻!”
  吕掌柜试探地:“你到底想怎么着?”
  景琦掏出了配方:“看看这个!”吕掌柜看着方子,不住抬头看着景琦。
  吕掌柜:“嗯……缺着东西呢!”
  景琦:“您是内行!缺的东西都在我肚子里呢,秘方,不能往上写!”
  吕掌柜:“愿意在我这儿干吗?”
  景琦笑了:“您这铺子快开不下去了吧?”
  吕掌柜:“实不瞒你说,开不下去了,你看沿河这一溜儿,都想把我挤死,我在这儿是第一家呀,不行喽!”
  景琦:“我帮您起死回生!”
  “凭什么?”
  “凭我这张配方!”
  “你的工钱?”
  “分文不取,我有个媳妇儿!够两人吃饭就行!”
  “这可不合适!”
  “别急,三个月以后再说,不见成效,你辞了我!”
  “那……试试看吧。”
  景琦:“三个月以后要是见效呢!”
  吕掌柜:“我不会亏了你!”
  景琦家外屋。
  景琦在泥炉上熬草药,黄春倚门看书,抽动着鼻子:“非拿家里来弄,闻闻这屋里都是什么味儿吧!”
  景琦:“跟我过日子,你就得闻得惯这药味儿!”
  黄春:“在地窖里早闻够了。”
  景琦:“什么叫秘方?!下这最后两味药就是不能叫外人看见,我爸爸、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这么干!告诉你,眼下,除了我们吕家铺子,沿小泷河二十几家作坊都不灵了。”
  黄春惊讶地:“真的?”
  景琦:“提督府又打回头买吕家的胶了。”
  黄春:“那不就是你堂姐家?”
  景琦:“没错儿!早晚叫他们吓一跳!”
  孙记胶庄前堂。
  桌上摆着两盒胶,一个是小长方纸盒上压红签儿:“吕记小泷胶”,旁边是压着签儿的黄纸包。
  孙万田:“看看人家的东西,先甭说胶的好坏,就往这儿一搁,你买哪个?!”
  伙计:“自打姓黑的那小子进了吕家铺子,他这生意就越做越大,提督府的又上他们那边儿买了。”
  孙万田:“他那铺子来了能人啦!半年前姓黑的小子还在咱门口溜来溜去,套我的话,我还真没把他放眼里,以为他是买胶到京城去倒呢!”
  伙计:“眼看着吕家要关张了,他又起来了!”
  孙万田:“我这么大岁数栽到一个小孩子手里,咱们也改,跟他做一样的盒子!”
  伙计:“他的配方好,咱们不是对手!”
  孙万田阴沉沉地:“别着急……从外到里咱们慢慢儿来!”
  吕记泷胶铺前堂。
  提督府毛总管坐在椅子上,吕掌柜端茶递上水烟袋,十分殷勤,石元祥正在忙着捆十盒小泷胶。
  毛总管:“我们提督路老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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