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氏高兴地:“看吧!二爷比我还急,天天闹着要景琦回来……”
突然从里院传来香伶的尖叫声,白文氏和颖宇都一惊。
秉宽慌里慌张跑到门口:“二奶奶,您快瞧瞧去吧,那位韩爷又在那儿——”
“这个畜牲!”颖宇骂着向外跑去,白文氏随后跟出去。
这时香伶已从厨房院跑出,韩荣发跟着追了出来。两人围着鱼缸转。韩荣发嬉皮笑脸地说:“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雅萍跑出来,又急又不敢上前。正不知所措,颖宇和白文氏绕过活屏赶来,颖字大叫:“韩荣发!你又犯混是不是?!”
香伶一下窜到白文氏身后躲起来。白文氏训斥道:“你要干什么?三天两头这么胡闹还成啦!”
韩荣发:“我跟她闹着玩儿呢,怎么啦?”
香伶余悸犹存:“他非要和我那样,我不干,他就打我,你看他把我掐的!”
说着持开袖子,只见胳膊上大块大块青紫伤痕。
白文氏大声地:“这也是闹着玩儿吗?”雅萍走过来搂着香伶。
“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叫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韩荣发竞走上前拉香伶,白文氏忙拦住,推开韩荣发的手,韩荣发大怒,上手推了白文氏一把,颖宇忙上前用力推开了韩荣发,大吼:“你敢跟二奶奶撒野,我抽不烂你!”
韩荣发:“好啊,你们一家子欺负我一人儿!”
白文氏气愤地:“谁欺负你了?是你欺负香伶!你懂不懂规矩?男女有别知道不知道?你少往姑娘屋里钻!”
韩荣发大怒:“好啊!你们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今儿……”
“行了行了,回屋去吧,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走走!……”骂骂咧咧的韩荣发被颖宇推进厨房院。
“快回屋里去,看看伤着哪儿了。”白文氏推着雅萍和香传,却只见雅萍两眼直直地望着她身后,白文氏忙回头,只见关少沂已站在敞厅后门口,白文氏忙招呼:“哟,关大爷,什么时候来的?”
关少沂:“来半天了。我来接香伶。”
白文氏忙又解释:“关大爷,香伶在我们这儿并没有……”
关少沂打断了她的话:“我都看见了,我谢谢二奶奶,我要接香伶走。”
雅萍、香伶无奈地望着白文氏。
白文氏:“也好!雅萍,叫香伶躲躲也好,万一弄出点儿事儿来,谁也担待不起!”
关少沂:“香伶,走吧!”
白文氏:“香伶,去吧!收拾收拾东西,跟你爸爸走。”
关少沂:“香伶,你等等,詹家的人接你来了,你要去新疆和詹奎禧完婚,这两天就得走,你现在就跟你妈辞行!”
白文氏、雅萍、香伶都一惊。
白文氏:“这怎么行?!詹家发配新疆,把香伶送了去,就永远没有回来的那一天了!”
关少沂:“这是早已经订了的婚事,詹家虽然早已衰败了,可毁婚不是我们这种书香门第干的事儿,就是火坑也得往里跳了!”
白文氏点了点头:“这话我赞成,可是香伶,就苦了你了!”
“舅妈,放心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女人的本分我还懂,我就是不放心我妈,我就托给您了!”香伶一下子跪了下去,白文氏忙将她拉起:“放心吧啊!你可要保重自己呀!”
香伶一下子扑到了雅萍的怀里,母女抱着痛哭失声。
关少沂也备加伤感地望着。
厨房院韩荣发小屋。
颖宇:“我可告诉你二奶奶是一家之主,这个家连二爷说话都不算数,你跟她较什么劲!”
韩荣发:“我都三十了,我得娶媳妇儿,怎么没人理我这碴儿?”
“别着急,三爷给你张罗一个怎么样?”
“我不要!我看上玉婷了,我得娶她!”
颖字大惊:“这哪儿成啊!她刚十三岁,再说了二奶奶也不会答应!”
韩荣发:“她敢不答应!”
颖宇一愣:“我说,你到底跟我们家泊什么亲?我到这会儿也不明白。”
“你甭明白!这是我跟二奶奶的事儿!”
“二奶奶一定有什么短处掐在你手里吧?”
“短处?你们家欠我的!”
“跟我说说!”
“凭什么跟你说!你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他妈把底儿全兜喽!叫你们全下大狱!”韩荣发站起身往外走去。
“什么玩意儿!”颖宇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咝——全下大狱?这里边儿有什么猫儿腻?……”
白宅花房。
玉婷一边浇着一溜盆栽的菊花,一边哼唱着京剧。
颖轩正在作画,白文氏在一旁回头看了一眼玉婷:“玉倍!出去玩儿去!”
玉婷:“我浇花儿呢!”
白文氏回过头问颖轩:“拿着汇票了?”
“拿着了。”颖轩拿着笔停住了,长叹一声:“嗨——”
白文氏:“我知道你又要说叫景琦回来。”
“该叫他回来了吧,你也心疼心疼我,我老了,想儿子!”
“好像就你一个人儿想!”
“再说这里里外外,你也得有个帮手啊。”
玉婷:“妈,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白文氏:“去去,出去玩儿去!”
玉婷:“我还没烧完呢!妈,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哎呀,别烦我,去,出去玩儿,我跟你爸有话说。”
“又瞒着我!”
“听话,晚上我带你去听戏!”
“真的?”
“真的!”
“那我走了。”玉婷跑出花房。
白文氏:“你瞧这孩子,听戏听人了迷。我跟你说个事儿,愁死我了,这么多日子也没个人商量。”
颖轩仍在作画:“什么事儿?”
白文氏:“还不是姓韩的那个小子!”
颖轩不以为然地:“我就不明白,轰出去得了,他算是你娘家的哪一门儿亲戚?我压根儿没听你说过。”
白文氏:“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大爷没死!”
颖轩奇怪地:“哪个大爷?”
白文氏:“你大哥!”
颖轩猛抬起头,惊讶万状地望着白文氏:“怎么回事儿?”
白文氏:“你记得在西安老太太去世那天,你在大门口看见一个人面熟,那就是大爷呀!”
颖轩大惊:“啊?!怎么跟我都没说过?”
“担惊受怕的,我一个人儿知道就行了,这个姓韩的小子,不知道在哪儿摸了底,说他是替大爷死的那个人的儿子,其实韩家根本就没有后!”
“明白了,怨不这小子这么横!可这事儿……”
“我找了不知多少回,原来救大爷的朱顺和严爷,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死了,成了无头公案了。”
“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没有,詹瑜和武贝勒起过疑心,可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把他轰出去!”
“那不就把事儿捅破了么?我简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你跟我商量……”
“这事儿我还能跟谁去说,你说怎么办呐?”
“这你可是问着了人了,我有什么主意……”
正说着,丫头银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二奶奶,韩大爷又在那儿缠住大小姐胡闹呢!”
白文氏顾不及说话,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颖轩气得两手发抖,把毛笔一扔,东拿西找,终于抄起了一把花铲子,跌跌撞撞向花房外跑去。
二房院北屋。
韩荣发一只手死死抱住玉婷,一只手在玉婷身上胡摸乱摸,伸着脑袋亲玉婷,玉婷吓得已经叫不出声,排命挣扎着。
韩荣发:“媳妇儿,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害什么臊呀!……好媳妇儿……
别躲别躲……怕什么呀……“
黄春冲进来,后面跟着抱着两岁敬业的丫头佩兰:“撒手!成什么样子啊!你连小孩子都欺负!”黄春拼命拉扯韩荣发,韩荣发根本不理睬,仍抱着玉婷乱摸。
“别怕,别怕!过些日子我就娶你!”韩荣发依旧胡为。
黄春拉不开,顺手抄起炕上的管帚疙瘩,狠狠地砸了下去。
韩荣发一下子松了手,捂住脑袋,大叫:“你敢打我!?”
玉好叫着跑出了屋。玉婷跑出二房院门,扑向正跑来的白文氏,白文氏忙搂住她。颖轩拿着花铲子跑来,直奔二房院……
二房院里屋,黄春正训斥韩荣发:“瞧二奶奶的面子上,大伙儿都不计较你,你也该知道尊重自己!”
韩荣发一脸的无赖相:“我怎么了?我要娶她!她是我媳妇……”
“满嘴喷粪!谁是你媳妇儿?她还是小孩子!”
“大爷就看上她了,怎么着?……”
颖轩举着花铲子冲进来,直奔韩荣发吼道:“我宰了你个活畜牲!”黄春也举起管帚狠抽韩荣发。
“干什么?俩打一个儿!来人呐,救命啊!”韩荣发叫着夺路而逃。
颖轩和黄春到院里时,韩荣发仍在边跑边嚎:“我非娶玉婷不可!要不然我就叫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韩荣发窜向院门外,在后面追赶的颖轩冷不防在门坎儿上绊了一下,冲下台阶又蹬了空,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跟着追上来的白文氏、黄春、胡总管、秉宽和颖宇,赶忙围上来,只见颖轩牙关紧闭,已无知觉。“快抬进去!二哥!二哥!”颖宇叫着,秉宽、胡总管赶忙将颖轩指进屋。此时,谁也顾不上去和姓韩的算账了。
二房院里屋。
颖轩躺在炕上,只有张嘴喘气的份儿。颖宇道:“何苦!您连个蚂蚁都踩不死,还宰人呐!”
白文氏端了一碗水过来,颖轩无力地将水碗推开:“叫……叫……叫……”
白文氏:“叫什么?”
“叫……叫……”颖轩越急越说不出话。
颖宇:“叫谁呀?二哥!”
颖轩急得瞪大了眼:“叫……叫……”
白文氏忙回头对秉宽:“快收拾收拾东西去济南,叫景琦快回来!”
颖轩突然送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第二十四章
济南。大名楼饭庄单间。
景琦、玉芬、吴掌柜、吕掌柜、杨九红和四位先生一桌。杨九红为大家斟酒后,玉芬先举杯:“九红,这杯喜酒我先得敬你,过去的事儿咱们不许再提了。”
杨九红忙站起:“姑奶奶!我得谢谢您的成全!”
玉芬:“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来,愿你们两口子白头偕老!”
在大家纷纷站起,一片祝贺之声中,玉芬又道:“景琦,从今往后,我就是九红的后台老板,你要是欺负九红,我可不依你!”
“我欺负她?疼还疼不过来呢!”景琦的话招来众人大笑。他接道:“这事儿我没禀过我的母亲,所以也不敢大办喜事,诸位多包涵。”
杨九红站起:“谢谢诸位来喝喜酒,以后还得请诸位多照应,我先干了!”
杨九红一口干了,大家忙举杯喝酒。景琦道:“九红,你得多喝!告诉你们,九红的酒量,我都敌不住!喝酒跟喝水似的,喝多少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又胡说!”杨九红嗔怪道。
一位先生:“来来来!给九红换大杯!”
吴掌柜:“七爷,跟你说个正经事,孙老头儿的儿子从北京回来找我两三回了,这场官司,他们撑不住了。”
“怎么?一年多就撑不住了?我……”景琦话未说罢,玉芬便打断道:“老七,听吴爷说!”景琦不说话了。
吴掌柜:“人家认输了,只要赶紧结案,孙记泷胶庄他愿以底价盘给七爷,从此,全家迁出济南,永远不再干这行了!”
景琦说道:“我还想把这官司打他个七年八年呢!”
玉芬:“行了!见好就收吧!”
吴掌柜:“我也是这个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年多,孙家上下使了银子无数,府台大人就是不结案,七爷这招儿够阴的!”
“这就叫杀他个干干净净!”景琦学着京剧的念白,大家齐声喊好。
吕掌柜:“再说元祥也坐了一年多牢了,赶紧把他放出来吧!”
景琦:“吴掌柜,看你的面子,饶他不死!喝酒!”
济南。同春茶馆单间。
在两张契约上,景琦和孙万田的儿子孙继田相继盖了章。吴掌柜站在一旁说道:“得,我这个中间人算是没白跑!”
“七爷!明天就请过来盘点,我告辞了!”孙继田满脸阴云,起身匆匆而去。
景琦:“听说孙老头儿不行啦!”
吴掌柜:“活不了几天了,孙家筹备着办丧事呢!”
“自作自受!”景琦撩开门帘,石元祥远远地坐在一个靠窗的桌子旁,景琦向他招了招手。石元祥忙站起走过来。
石元祥进屋,诚惶诚恐地望着景琦,景琦和吴掌柜让他坐下,他依然不敢落座。
吴掌柜有意缓和地:“坐嘛!七爷叫你坐你就坐!”石元祥这才拘谨地坐了个椅子边儿。
景琦:“派你个差事,孙记泷胶庄盘过来了,得有个大查柜,我看就是你吧!”
石元祥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恐慌,不知七爷真意。
吴掌柜也是一愣,不知景琦这话到底是玩笑耍人,还是当真这样安排。
“怎么了,不愿意再给我办事了?”景琦和颜悦色看着石元祥。
“七爷!我知道我对不起您,可大堂上我也供了,大牢我也坐了,您还想怎么处置我,您就明说吧,我都认!”石元祥脑子里只想得到宽恕,景琦刚才的话,他几乎没记住一句。
景琦笑了:“老吴,你听他说什么呢?好像我要害他似的!”
吴掌柜:“七爷,有话还是明说的好!”
景琦:“这不明说了吗!”
“元祥是真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拿他开涮啦!”吴掌柜仍以为景琦刚才的话是玩笑话。
景琦认真地:“嘿——这事儿能瞎开涮吗?元祥,一年多的大牢不能叫你白坐,明儿去‘孙记’盘点就是你去,你从老柜上挑俩可靠的人带过去,我可就全交给你了!”
石元祥相信是真的了,激动而又惭愧地低下头,强忍住要淌出的眼泪。
吴掌柜大感意外:“七爷这面子可大了。元祥,还不谢谢七爷!”
石元祥一张嘴便哭了起来:“谢谢七爷!”
景琦:“嘿嘿,大老爷们儿哭,忒寒碜了吧!去吧,准备准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