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三房院客厅。
王喜光:“仨月?!你还得上吗?”
敬业:“只要被服厂一投产,钱立马儿就回来。”
王喜光担心地:“开业!万一要回不来,我这蜡可就坐大啦!”
“想吃羊肉就别怕膻!”
“我倒无所谓,万一七爷知道了,您那条好腿可也就是了!”
“王总管,钱一赚回来,咱们四六开,你拿大头儿还不行?!”
“我不指望赚这个钱,白家对我不错,我知足,我可把丑话说头里,出了事儿别把我扯进去!”
“那不会!”
“现在只有你奶奶办七十大寿的一笔银子,我挪一半儿出来。大爷,也就是您,我可担着大风险呐!”
“你知我知,刀搁脖子上也不会说出去,仨月还不一眨眼儿的工夫,多少人贼着这批军装呢!我三爷爷算是手眼通天!”
海淀花园子。
花园子已完工。假山、凉亭、楼馆错落有致,甚是讲究。
景琦:“行,活儿干得不错,明年我们二闸的老花园子也得修了,还交给你们介包工头陪景琦边视察边走,后边跟着仆人、工匠。
包工头:“那谢谢七老爷了,是不是先把这边儿的账结了,俩月没发工钱了。”
景价:“找王总管去,这事儿别跟我说。”
包工头:“我找了好几回了,他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
景琦一愣,站住了:“这是干什么?王喜光来了吗?”
仆人:“来了,在鹿圈儿呢!”
“去叫他来!”仆人忙跑去。
花园子鹿圈。王喜光站在鹿圈外围墙边的房顶上,俯瞰鹿圈,看圈的站在一旁。
仆人跑来:“王总管,七老爷找您!”
王喜光向下看着:“什么事儿?”
仆人:“包工头找七老爷要账呢!”
王喜光急忙从梯子上走下来:“这个王八蛋,这不是毁我吗!你没见我这些日子老躲着七老爷吗!”
仆人:“出什么事儿了?”
王喜光:“别问了,是疖子就得出脓,这下儿可要‘嘣噔呛’了!”
花园子晚香院院内。
包工头正向景琦指点着说院里的情况,王喜光匆匆来到景琦前:“七老爷找我?”
景琦:“你怎么还不给他结账?”
王喜光:“结,结!没说不结!”
景琦:“这就去吧!老太太的寿诞没多少日子了,得赶紧操办。李头儿,你跟王总管去!”
“是是!”包工头走了,王喜光却没动窝儿。
景琦:“去呀,怎么啦?”
王喜光靠近景琦:“我得跟您说个事儿!”王喜光把景琦推进晚香堂正厅,弄得景琦一头雾水。
“七老爷,我做了一件糊涂事儿!”王喜光一脸懊悔神色,“大爷拿了五万银子开了两个被服厂,给军队做军服,现在拿不出银子来!”
景琦大怒: “你混账! 我他妈抽你!”说着摆出架势就要抬腿。王喜光深知“脚耳光”的厉害,慌忙拦住。
“七老爷,七老爷!我还没说完呢!”
景琦忍住火儿:“说!”
王喜光:“结果,大爷在军服里边絮的都是烂纸,叫人家查出来,把大爷下了军牢了!”
景琦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喜光:“一个多月了,没敢回您,一直上下打点,想把大爷先救出来,可这事儿犯到关家手里了,关静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景琦气得不知如何发泄:“你他妈的……混账……王八蛋!你他妈……什么东西!谁叫你把钱给他的?!”
王喜光:“他是爷,我虽说是总管,可还是个下人,大爷要钱,我敢不给?!”
景琦瞪着眼:“叫他找我呀!”
王喜光:“大爷说仨月就能还上,我想不会出什么错儿,这事儿又是和三老太爷合伙儿干的!”
景琦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日子,三叔儿老往敬业那儿跑!哎,你得了好处了吧?”
王喜光十分虔诚地:“不敢。大爷倒是说过。我说,我从宫里被赶出来,无路可走,是七老爷收留了我,白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干那丧良心的事儿。不信您问大爷!”
景琦:“这下儿可砸了,这老太太的寿诞还办不办了?!”
王喜光:“我看一切从简吧!”
景琦:“说得容易!那么一来,老太太能不起疑心?千万不能叫她知道!三老太爷呢?”
王喜光:“躲了。我好些天找不着他,听说在韩家潭云香阁呢!”
景琦:“又躲到窑子里去了!得找他要钱,坏主意准是他出的,他倾家荡产也得赔出来!”
云香阁内。
景琦从花厅中走出,气冲冲地四下张望,珍儿、“大茶壶”、一个妓女紧跟其后。珍儿道:“七老爷,您别找了,三老太爷真没来!”妓女也说:“好些日子没来了!”景琦不理,又冲向了西屋。
进了西屋,景琦转了一圈儿又出来了。
珍儿:“您瞧,没有不是!”
景琦:“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珍儿:“您各屋都看了,还能往哪儿藏?!”
景琦骂着:“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出了事儿当缩脖儿王八,总有碰见那一天!”
大步走出了院子。
见景琦出了院儿, 珍儿等人忙进西屋, 走到一长卷挂画儿前,撩开了画儿,“大茶壶”打开一个暗门,颖宇从小暗房中钻出:“走了?”
珍儿:“怎么吓成这样儿,他不是您侄子吗?”
颖宇:“他是我侄子?!我是他孙子!这位阎王爷,一棍子愣把他儿子腿给打折了,我这把老骨头经得住他折腾?珍儿,把那……”颖宇刚要坐下,突然院里响起景琦的大叫声:“你们听着,都给我出来!”
颖宇大惊:“祖宗,怎么又回来了!”忙又钻进小暗室。
珍儿等人以为景琦发现了她们的把戏,见景琦并未近前,便推开屋门应声儿道:“七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景琦站在院内大叫:“我三叔儿来了告诉他,说我找他,叫他等着我!”
珍儿忙答应:“一定一定!他来了我告诉他!”
目送景琦转身又出了院子,珍地等忙进屋打开了暗门:“出来吧,这回真走了。”
却不见动静。
暗室里,颖宇坐在小凳上,两眼发直,不能动了。珍儿还以为他修炼什么呢,叫道:“出来呀!”
“大茶壶”探身一看:“坏了,闭过气去了!”忙上前连拖带拽把颖宇弄出来,放到椅子上。珍儿指着颖宇人中。“三老太爷!”“老太爷!”众人连唤不停,颖宇两眼发直没有反应。
珍儿急了:“水!水!喷水!”
妓女忙端茶碗喝了一口,“扑——”照颖宇脸上喷去。颖宇醒了,眨着眼看着三人,有气无力地:“我真是他孙子!……”
第三十三章
关家客厅。
关静山把桌上的一堆礼物推回给景琦:“这礼我不能收!你们家老大犯的是军法,七老爷也知道,军法无情!”
景琦:“我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两个被服厂也充了公了,款也都罚了,我只求把人放出来!”
关静山:“放人?犯了军法得按军法处理!法庭怎么判,就怎么执行了。”
景琦:“我不懂军队里头的事儿,是花钱还是托人?您给我指条明路!”
关静山:“告诉你,这事儿已经闹到段祺瑞总理那儿去了,段执政拍了桌子!你们大爷的命保得住保不住还难说呢!”
景琦知道没商量了:“只能公事公办了?”
关静山望着别处:“回去听信儿吧!”
景琦站了起来:“还有一句话,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请关爷手下留情,日后一定重谢!”景琦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关静山:“拿着你的礼!”
景琦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劳您驾,麻烦您扔阴沟里去吧!”
关静山冷冷望着,詹奎禧从屏风后幸灾乐祸地笑着走出:“行,解气!这回他甭神气了!”
“这官司叫他打吧!填不满的无底洞!”关静山阴险地冷笑道。
奎禧指着桌上的礼物:“这礼你不要?!”
关静山干脆地:“不要!扔了它!”
奎禧忙走上前:“别介,我要!”
新宅上房院北屋。
景琦一人坐在堂屋椅子上抽烟袋,两眼无神地望着地。莲心远远坐着。从东里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景琦在铜盂上“当当”地磕烟袋,又装了一锅儿烟,莲心忙过来点火儿。
黄春一脸病容,送姚大夫走出东里间,姚大夫回身请黄春留步:“您快回去躺着。”
景琦忙站起:“姚大夫辛苦!”
姚大夫道:“太太的病不轻,积劳成疾,气闷所至,得好好调养。待会儿您看看方子,见笑了!”大夫点头向门外走去,莲心跟着送出。
景琦看着黄春:“快进屋躺着去吧!”
黄春:“你还这儿一个人儿发愁呢?”
景琦坐下:“没辙了!咱们把济南泷胶庄抵押了吧!”
黄春:“那以后日子怎么过?”
景椅抽着烟:“还以后?!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黄春:“敬业怎么办,还在牢里呢!”
“挺好,关着吧!坐坐大牢也好叫他长长记性!”景琦抽了几口烟,又在铜盂上猛磕烟袋,“当当当”声震四方。
丰泰钱庄。
景琦下决心抵押济南的泷胶庄换钱应急。第二天到了丰泰钱庄,一进大门,即被引入小客厅。
客厅不大,一桌二椅,一盆兰花。杜先生坐在一旁,看景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取出印章,在抵押契约上盖好章,便站起来:“得,两年为期。我去给您开银票。”
杜先生拿契约刚走到里间屋门口,帘子一撩,孙继田神采奕奕地走出,拿过杜先生手中的契约看了看:“七老爷,别来无恙?”
“您是?……”
孙继田:“贵人眼高啊!济南府孙记泷胶庄的孙继田!”
景琦:“噢——想起来了,孙老太爷?……”
孙继田:“去世了!叫你杀了个干干净净啊!”
景琦难堪地:“别提那个了,您怎么也在这儿?”
孙继田坐到椅子上:“这个钱庄,是木才我开的!”
景琦着实吃了一惊,傻呆呆地也坐到了椅子上:“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孙继田:“七老爷大概是碍于面子,才特意找了这么一家没人认识您的钱庄?!”
景琦无比感慨地:“你说的是,一晃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七老爷怎么混到抵押铺面了?”孙继田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幸灾乐祸。
景琦逐渐恢复了精气神儿,两眼放光:“人有不测,马有失蹄,花开花落年年有!”
孙继田露出一丝嘲弄:“可人过青春不再来呀!”
二人对视,互不相让,孙继田笑了,景琦也笑了二人都开怀大笑起来。笑罢,景琦起身一拱手:“告辞!”
孙继田也站起,将契约交给杜先生:“不送。杜爷,给七老爷开银票!”景琦和杜先生走出了小客厅。
孙继田得意地望着:“没想到犯到我手上了,嘿嘿!杀他个干干净净!”
老宅上房院。
院中,景怡、景双、景武、景陆、敬生、敬功、占元、占安、占先、胡总管和儿子胡玉铭,一律的新衣新帽,颇具喜庆气氛。一大群人乱乱哄哄站在院中聊天。
景怡悄悄问景武:“你爸爸呢?”
景武:“他今儿不敢来,还躲着老七呢!”
景怡:“敬业的事儿怎么样了?”
景武:“我托着人呢!”
景双问敬功:“几年级了?”敬功胸前吊个照相机,正低头摆弄着回答:“大学二年!”
景双:“今儿不上课?”
敬功:“奶奶七十大寿,我请了三天假!”
北屋厅里。
白文氏正在对镜装扮,雅萍、槐花手忙脚乱伺候着。白文氏笑着:“我成新媳妇儿了!”大家都笑了,黄春、玉婷、翠姑、幼琼、瑞娴、香伶、香秀、银花也在挑着匣子里的绒花互相插着。
景琦将一桃形大寿字绒花插在白文氏的头上:“老佛爷,咱们起驾御花园!”
白文氏笑着站起:“走吧!”人们拥着出了北屋。
院里的人忙闪开一条路,人们乱哄哄地说着祝寿的话,敬功举起相机拍照,镁光灯“扑”地一闪。白氏文一愣:“吓了我一跳!”
老宅大门口。
白文氏在人们簇拥下刚出大门就愣住了——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福特小汽车,后面跟着一大串马车、黄包车、大车。
景琦忙打开车门:“銮驾预备多时了,请老佛爷上车,这是儿子孝敬老佛爷的寿礼!”众人欢呼叫好。
白文氏高兴地在人们搀扶下上了汽车,又招呼:“香秀,跟我坐这车走。”
香秀高兴地抱着“大项子”上了车。景琦坐到了司机旁。大家纷纷奔向自己的马车、黄包车。
景琦吩咐司机:“大宝,开慢点儿,叫后边儿都跟上。”汽车起动,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向胡同口驶去。
海淀花园子。
汽车停在门口,景琦扶白文氏下车。祝寿的人们跑了出来,王喜光站在门口高喊:“二老太太驾到——”
景琦扶白文氏进了大门,王喜光凑到白文氏面前:“二老太太,您看这地下,铺的全是‘藏红花’,老太太福寿绵长——”
白文氏的脚踩在满地的“藏红花”上,在人们簇拥下缓缓前行。
晚香院。
景琦扶白文氏进了院内。二十名和尚列队恭迎,住持和尚躬身合十道:“二老太太千秋,多福多寿。”
白文氏忙合十还礼:“借您吉言。”又回身叫:“景琦!”
景琦忙上前,后面跟着四个托着大方盘的仆人。景琦手持金钵道:“这是二老太太送各位高僧每人一身烫金的袈裟,这个金钵是专门敬您的。”
住持和尚接过金钵:“阿弥陀佛!老僧做三日三夜佛事,祝祷二老太太万寿元疆!”
白文氏高兴地:“高僧辛苦了。”
寿堂院。
七十盆牡丹摆成一个大寿字,布在院当中。王喜光高喊:“七十盆牡丹仙子贺寿,二老太太寿比南山!”
白文氏笑着点头,在人们簇拥下进了寿堂。
寿堂内迎面挂着“释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