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他投靠了日本人,现在是药行商会的副会长了,大摇大摆的出入宪兵队!”三个人说着往外走。
景琦:“瞧日本人这点儿出息!找个老公当汉奸!日本人连金二都怕,我还怕这个汉奸!我会会他,看他有多大的道行!”
百草厅公事房。早晨。
景琦推门走了进来。正和敬业聊天儿的王喜光忙站了起来:“七老爷!”
景琦一拱手:“王老爷!”
王喜光:“您别骂我行不行?奴才王喜光!”
敬业望着景琦:“他现在是新药行商会的副会长。”
景琦:“哟,怠慢怠慢!王副会长!”
王喜光:“七老爷!我再巴结也巴结不到您这份儿上,日本人叫我来请您出山,荣任新药行商会的会长。今后我就给您打打下手!”
景琦也不让坐,自己先坐下了:“嗬,好大面子,日本人这么瞧得起我?!”
王喜光忙上前:“您是谁呀!您一跺脚,整个儿北平的药行都得乱颤!”
景琦:“别这么抬举我,我没这福气,王副会长还是另请高明!”
王喜光:“我算个屁呀!这是日本人的意思。”
景琦:“那就更不能当了!药行的事儿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儿,日本人管这闲事儿干什么?”
王喜光一愣:“现在北平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吗!”
景琦忽然站起走到王喜光身边,显得十分知心的样子:“哎,王副会长,你还记得我妈活着的时候,养了一只小叭狗?”
王喜光:“记得,‘大顶子’嘛!为了找个饱狗的丫头,没少折腾我!”
景琦:“我妈去世以后,‘大顶子’愣四天没吃东西饿死了,你说这狗多有骨气!”
“那是,一犬不事二主,那狗不是……”王喜光发觉上了当:“七老爷,您就说我还不如狗不就结了吗?!”
敬业见不妙,忙上前打岔:“算了算了!我爸不愿当就算了,再找找别人。”
王喜光的脸色不好看了:“我无所谓,恐怕日本人那儿七老爷没法儿交代吧!”
景琦:“恐怕你在日本人那儿没法儿交代吧?!”
王喜光故意躬身施礼:“您有骨气!您厉害!我不过是传个话儿,告辞了!七老爷多保重!”王喜光黑着脸走了出去。
敬业:“这老小子手可黑着呢!”
景琦:“不就一条命吗!这个骟了的癫皮狗!”
百草厅门市前堂。
两个汉奸在堂里晃来晃去,故意把腰间的手枪露在外面。堂里一个买药的都没有,七八个伙计笔直地站在柜台里。
一个买药的刚要推门进来,两个汉奸立刻回头怒观,买药的赶紧退出走了。
两个汉奸走到窗前,坐到椅子上,一个正与坐堂先生对脸儿。
坐堂先生胆怯地望着。
景琦和赵大水站在通向前堂的门帝后。
大水:“打后半天儿起,没一个人敢进来抓药,那俩小子就坐那儿不走,您瞧!”
大水掀开了一点儿门帘,景琦透过缝隙只见两个汉奸大模大样地坐着。门口进来一个抓药的,刚走到柜台前,俩汉奸突然起身,走到买药人的身旁一边儿站了一个。买药的人惊恐地两边看着。俩汉奸面无表情地打量买药的卖药的。卖药的小涂客气地问道:“先生抓药吗?”买药的吓得没说话直往后退,俩汉奸跟着往前走,买药的转身跑了出去。俩汉奸又坐回椅子上……
大水放下门帘,无奈地望着景琦。景琦冷笑道:“这是王喜光给我脸子看呐!赵头儿,关门上板儿,今儿咱们歇了。”
前堂。伙计们往出搬板子,外面已经有人在上板,屋里的光线一点儿一点儿的暗下去。赵大水走到俩汉奸跟前:“二位先生对不起,今儿我们盘点,上板儿歇了,二位请吧!”
俩汉奸东张西望了一下,向门外走去。景琦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往后只要有人捣乱,咱们就上板儿歇业!”
公事房里,景怡看了看景椅:“上板儿歇业这不是个办法,他反正没事儿,他要天天来呢!”
景琦干脆地:“我就天天歇!”
敬业、敬功、敬生、敬堂、大水、二头儿都在,一下都不说话了。一阵沉寂后,景双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人家看病抓药的怎么办?”
景琦:“北平又不是就咱们一家儿药铺。”
敬生:“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不就当个会长吗?不给日本人干坏事儿就行了……各家儿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暗中还可以帮忙做点儿好事!总比叫王喜光在那儿瞎糊弄强吧!”
景琦:“话不能这么说。我当了会长就给日本人长了脸,不管你做不做坏事!国难当头,谁家出了事儿都得自己顶着,为了怕出事,就非得推个汉奸出来,那你们谁愿当谁当!”
敬业:“其实想当会长的何止七八个,玉全堂的林掌柜,上下托人想当会长,日本人还看不上呢!”
景琦:“所以了!日本人要的是我这个名分,我就更不能当。大哥,就这么定了!不管哪家儿,只要有人捣乱就上板儿歇业!”
景怡:“定了吧!还是——尽量少惹事广百草厅前堂门口。伙计们在下板儿,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门口,准备买药。板儿一下完,门开了,买药的都涌入前堂。
前堂里。小涂认真地看着方子,手拿我子迈着方步开始抓药。
买药的人都围在柜台前。景琦一撩帘子悄悄走出,在柜台里一个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了。
四个汉奸突然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胖子,大嚷大叫:“叫你们掌柜的来!快点儿!快点儿!”
景琦忙站了起来,见赵大水已跑了过去,景价又坐到椅子上。
大水走到胖子前:“有话跟我说,我是大查柜!”
胖子:“奉皇军的命令,要查你们的账!”
大水:“几位请到公事房!”
胖子蛮横地:“用不着!”转身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大水忙跟了过去,“就在这儿查!知道不知道市面儿上都在限价!”
大水:“我们的药价始终没变过,公平合理!”
景琦扫视着室内。只见买药的见势不妙,纷纷向外走。三个汉奸在堂里遛来遛去。
胖子:“少废话!把账本都拿来,还有你们成药的方子,全都交出来!卫生部门要检查!”
景椅暗自一惊。柜台里小涂仍目不斜视,迈着方步走向药柜拉抽屉抓药。赵大水不卑不亢地:“秘方都在东家手上,我们这儿只有一般成药的方子!”
小涂取完药迈着方步走回,惊讶地发现买药的人已不在了。
二头儿拿了一包大洋悄悄放到桌上, 胖子顺手揣到了怀里, 口气缓和了些:“我们也是奉命而来,你去跟你们东家商量,我们在这儿坐等了啊!”
大水小心翼翼地:“能不能到公事房去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胖子:“我们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啊,你也是场面上的人儿,别不识好歹!”
大水没辙了,回头看了一下店内,除了站在柜台后的伙计,堂内已空无一人。
景琦向小涂使了个眼色,小涂会意地和伙计们走了出去。胖子注意地看着堂内的动静。
大水:“那好,我去打个电话和东家商量一下。”
胖子:“快点儿快点儿!”
伙计们搬着板子往出走。胖子一见忙站起来上前拦挡:“等等!干什么?又要关门儿歇业是不是?”
大水:“今儿我们盘点!”
胖子:“告诉你!我们不走,你们就不许关门儿!”
景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双眼放射出愤怒的目光。
第三十九章
百草厅前堂。夜。
心情沉重的景琦一个人仍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堂内已空无一人。
二查柜皮云良从后堂一撩帘儿走了出来:“七老爷,回去吃饭吧,家里来了两回电话了。”
景琦:“你怎么还没走?”
皮云良:“今儿夜里我值班儿。这一天叫他们折腾的,就他们这个查账法儿,一个月也查不完。”皮云良边说边察看着门窗、药柜。
景琦:“什么查账,存心找碴儿。哎,我说皮头儿,咱们关门不干了行不行?!”
皮云良:“那也没用,这事儿也就刚刚开了个头儿,往后麻烦事儿还多着呐!”
景琦:“那我怎么办,咱们无还手之力呀!”
“要不怎么叫亡国奴呢!任凭人家宰!”
“皮头儿,你是二查柜,别光瞧热闹,出出主意!”
“您是东家,大伙儿听您的!反正光硬顶不行!”
“大不了一条命!”
“命可就一条!死也得死得值!”
“怎么着就死得值!”
“七老爷!别光蹲在大宅门儿里,您得留心外边的事儿!”
“外边儿什么事儿?”
“不愿当亡国奴的都变着法儿的跟日本人干呢!别钻牛犄角!”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天都黑了,您快回家吧!”
景琦摸不透地望着皮云良。
新宅上房院。夜。
景琦、田木、九红坐在北廊子的藤椅上,藤桌上放着茶点水果。
田水:“其实查账、限价不过是个口实,皇军的目的有二,一是以你在药行的威望出任会长,可以安定民心;二是要你们百草厅的秘方!”
景倚:“这两条儿我绝不答应!宁可叫他查账,限价,大不了赔上点儿钱,我认了!”
田木:“事情要这么简单就好办了,你不答应,皇军会放过你吗?”
景琦:“别老皇军皇军的,日本鬼子!”
田木:“咱们各叫各的好不好!”
景琦用力在铜盂上敲烟锅:“这就是他妈当亡国奴的滋味儿!”
九红紧张了:“景琦!你别急,听听田木有什么主意!”
田木:“这两条儿,你至少先答应一条,先缓和一下。我看你是不愿把秘方交给官方的,我可以出面,你暂时把秘方交给我,我代为保存。七老爷总该信得过我。我再去与官方交涉,风头一过,我再把秘方送回来。”九红不时观察着景琦的神色,景琦警惕地望着田木。
九红:“那敢情好,我看这主意不错。”
景暗低头不语。田木看了一眼九红。九红不安地来回看他二人。突然景琦盯着田木,看得田木有些慌乱,忙辩解道:“我完全是为了白家着想。”
景琦:“我做不了主,秘方不是我一个人的,这要族里各房一起商量。”
田木站起身:“那好!不过要快一些,皇军是没有耐性的!”
景琦狠狠地:“日本鬼子!太爷我也没有耐性!”
深夜。大宅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街上冷冷清清,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行人也没有。日本兵巡逻队走过。
新宅黑洞洞的大门道里,传来了轻而急促的敲门声。门房里亮起了灯。
“又是日本鬼子吧?”秉宽从床上坐起来。
“你们躺着,我去!”金二说着下了床。
“金二爷,问明白了再开门!”黄立一边披衣裳,一边嘱咐。
“没事儿,开门儿就把他们吓跑喽!”金二提灯笼出了门房,大咧咧地走到大门下闩,“谁呀?”
“我,齐福田!找七老爷有急事儿!”金二闻声只开了一个门缝,铃裆没响,齐福田和陈月升挤了进来。
秉宽也走了出来:“齐爷,深更半夜怎么了这是。”
“快回禀一声七老爷,我有急事儿。”齐福田满脸焦急道。秉宽二话没说,连忙小跑着去找景琦。
工夫不大,景琦出来了,刚进门房,齐福田便迎上去:“真对不住七老爷,这么晚了……”
景琦:“赶紧说,出了什么事儿了?”
陈月升:“日本鬼子叫万筱菊唱堂会,万老板不干,今儿去火车站想到外地躲躲,叫汉奸认出来了。日本鬼子非要搜身,万老板不干,打起来了!”
齐福田:“万老板打了一个日本鬼子一个汉奸就逃出来了,没敢回家,鬼子正满世界抓他呢!”
景琦焦急地:“人呢?”
齐福田:“在我家躲着呢。汉奸认出他来了,我们这几家儿他都不能呆,就想到您这儿来了。”
景琦:“怎不带来呀?”
陈月升:“没跟您招呼,哪儿敢带来呀!您看您这儿要是不方便……”
景琦:“我这儿是不方便。”大家都一愣,低下了头。
景琦接道:“我这儿人太多,进进出出的不保险,再说日本人正盯着我呢!”
齐福田很失望:“那就算了,我们再……”说着要走。
景琦:“等等,要不然,送到我妹妹那儿去,她那儿地儿偏,轻易没人去。”
陈月升想了想:“合适吗?”
景琦:“合适合适!这个忙找妹妹一定会帮!”
齐福田:“还是先去打个招呼!”
景琦:“用不着,我就能做主,快去接万老板!”
玉婷家。夜。
苦菊开了门,万筱菊和齐福田、陈月升匆匆走进。
白玉婷已经站在门道里迎接,神态十分平静,轻轻叫了一声:“万老板!”
万筱菊十分不好意思:“婷小姐,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齐福田、陈月升都心绪不宁地望着。
玉婷:“快进来吧,我七哥来半天了。”
西客厅里。
众人在沙发上坐了一圈儿,苦菊忙着倒茶。
玉婷:“我这儿最保险了,一年也来不了几个人。”
景琦注意地观察着玉婷和万筱菊。
万筱菊:“我二位师哥一说上您这儿来,我就说不合适。这是冒风险的事儿,怎么能叫您……”
景琦: “甭说客气话, 请都请不来,唱了一辈子《打孟良》、《打焦赞》、《打耶律》、《打韩昌》、《打瓜园》,今儿又唱了一出打鬼子,得犒劳您。”大家都笑了。
齐福田道:“玉婷姑娘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对万老板可真是没的说。”
玉婷:“这不应该的?!总算给了我一个给万老板效力的机会。”
万筱菊忙欠了欠身:“哎哟,这可不敢当!”
玉婷:“住下吧,想住多少日子就住多少日于。”
景琦心领神会地微微笑着:“我说什么来着?!……不过老住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好早点儿离开北平!”
陈月升:“我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