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里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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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里的刀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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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说他能治好。”
  “那好啊。”
  长胜望着小李一刀,点点头说:“那我就彻底放心了。”
  小李一刀对长胜说:“大哥为什么不吃不喝?”
  长胜说:“好,我就吃点。”他拿起了一个窝头,吃了起来。啊长胜大哥吃起东西来已尽失往日气概,他好像也没有胃口了,吃不去了。但他依然端坐着,双手捧着小小的窝头,如同捧看一件圣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一口一口地咽着。他的吃相庄严沉静,从容不迫,不可侵犯。啊这已远远超过了吃饭的本身,而是一种启示,一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举轻若重的启示,一种那怕是最小的事也要全力而为的启示。也是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和勇气。又是一种“吃饭时吃饭”展现事物本质的启示,小李一刀因而从中发现了吃饭本身的魅力和奥秘。小李一刀热泪涌上了眼眶!
  长胜吃完了窝头,小李一刀说:“大哥再吃两口菜吧。”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窝头已耗完了长胜大哥的精力。小李一刀递过筷子,长胜这会儿似乎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手一抖,一双筷子掉在炕桌底下。小李一刀去找筷子,但炕桌下黑,看不见东西。小李一刀说:“大哥,给我照个亮!”
  长胜举起了炕桌上如豆的油灯,小李一刀正要乘亮寻找,长胜突然一口将灯吹灭。
  小李一刀一愣,抬头去看长胜。只见长胜端坐着,双目炯炯如电,对自己厉声喝道:“点亮你自己的灯!”
  小李一刀一惊,如遭雷击。霎时间他心中一片通明。这时只见长胜慢慢地向后靠倒在后墙上,闭上了朗若明星的双目。
  小李一刀大惊:“大哥,大哥!”他急忙扶起长胜,一摸脉搏,又伏在胸口听了听心脏,他不禁又喊道:“大哥!大哥!”他把长胜平放在炕上,准备进行心肺复苏的抢救。
  老庞头拉住他说:“没用了,你大哥已经走了,再不要折腾他了。“
  小李一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老庞头长叹一声,说:“你大哥的血全输给你了。你知道你大哥,内功尽失,全凭这一股血气活着。这几天你昏迷的时候,他给你输了三次血。我曾劝过他,说咱们再想点别的办法。但他说你有大事要做,等不及了。”
  小李一刀泪如雨下,抱着长胜再次喊道:“大哥,大哥……”
  老庞头说:“别哭了,他说他这样死适得其所。再说你也别再哭坏了身子,现在你的身子是你大哥给的。”
  小李一刀点点头,擦掉了眼泪,说:“大哥,我现在知道了什么叫男儿到死心如铁!”
  老庞头再次长叹一声,看着小李一刀说:“长胜,是个好汉子啊。你,小李一刀,也是条好汉子!”
  小李一刀再次点头说:“是,老庞大叔。”
  老庞头不再说话,他端起酒碗慢慢地将酒喝完,然后醉倒睡去。小李一刀喃喃地说:“大哥守了我几天几夜,我现在给大哥守最后一夜。”他坐在长胜的身边,慢慢地喝着酒。他把长胜大哥碗里剩下的酒和自己的苹果酒喝得干干净净。这一夜他的眼睛都不曾眨巴一下,在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纯净,清澈,沉静。在黎明前的最黑暗中,他的双目已是一对明亮的晨星了。
  第二天,老庞头和小李一刀二人将长胜安葬在黑松林脚下的老杜头的墓边。两杯黄土的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松林。周围绿草如茵。翻过那座山梁,便是那个著名的地狱之湖——膀胱。从那里一切东西都将奔往体外世界——那体外世界有人称之为地狱,也有人称之为天堂。在这里时时能听到那地狱之水浪涛拍岸的声音。啊,这里真的是阴间和人世、生和死交界的地方。
  老庞头拿出了两瓶绿豆烧,慢慢地倒在长胜和老杜头的坟前。小李一刀坐在两人的坟前,从怀里掏出老杜头的葫芦长胜的酒瓶自己的歌喉——那只埙,轻轻地吹了起来。
  埙声呜呜响起,悲伤的心声向四周弥漫开来。这埙声本身就悲伤之声,它的悲伤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悲伤,是人类一生中要面临的巨大的艰难痛苦和忧伤。人生苦短,忧伤良多,但是人类却要咬着牙活下去。
  这埙的悲声所至,风停止了吹拂,树枝停止了起伏,鸟雀们停止了啁啾,都静静地听着这埙长长的独奏。唯有远处大湖的阵阵涛声,似乎在隐隐伴奏一般。
  埙声突然一变,声音高亢起来,却依然浑厚,巍巍峨峨。埙声奇险,如层峦叠嶂,峰回路转。埙声越来越高,最后几不可闻,如同一线羊肠小道一般。
  老庞头依然默默地奠着酒。但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高山》,他点点头。
  就在埙声就要消失之际,从高处却滴下一滴滴清泉来。这高崖岩石滴下的泉水,一路潺潺流下,一路汇集各处的泉眼和细流,渐渐变大。一路或遇艰难险阻,巨石当道,或跌荡起伏,或蜿蜒而过。终于渐入林草幽美、野渡无人之佳境。最后终成大河,浩浩汤汤,势不可挡。
  老庞头继续奠着酒,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流水》,他又点点头。这时从四面包抄过来了一圈隐隐人影,老庞头和小李一刀并不理会。
  这埙声从河流上岸,双脚踏上了土地。深厚的土地,沉默的土地,你生发万物,哺育他们,他们要走完各自的人生历程,他们的人生历程将交织成一幕幕真实的戏剧——正义与邪恶,伟大与卑微,勇气与怯懦,血与火,爱与恨的戏剧。最后他们又全部以死亡的形式回归你的怀抱,你又默默地全部接纳了他们。
  老庞头奠完了酒,他听出了这是小李一刀给长胜吹奏的《大地》,他终于流下两行浊泪来。
  这时四周人影已经逼近,但小李一刀继续吹奏着。
  大地啊,只有你真正的儿女,他们死后才能成为一盏盏点亮大地的灯盏,成为一块块闪耀大地的矿石。活着的在大地上走路的人,你们有福了,因为他们是你不灭的路灯,是你取之不竭的财富……
  小李一刀一直吹着,直到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次小李一刀醒来在一处他不认识的地方。
  这是间典雅、舒适、古色古香的卧室。小李一刀起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见自己是在一栋三层小楼上,窗外是满目修竹,疏疏潇潇,依山势亭亭而上,风韵如琴,鸟鸣啁啾。
  小李一刀开了门,走了出去。只见外面一片静谧,曲径通幽。小李一刀沿着红木楼梯盘旋而下,来到一个大厅里。
  这大厅也是典雅简洁,古色古香。墙上稀稀疏疏挂些字画。在大厅一角,放着一架古琴,旁边的小几上,焚着一炉香。琴的上方,挂着一柄宝剑。
  大厅尽头通往阳台的地方,一人凭几独坐。他以手扶额,好像在遥望着外面的景色。事实上他在沉思。因为他并没在注意到小李一刀下来,走近他的身旁。
  这人白面长身,宽阔的额头,坚强有力的下巴。他身量很高,比小李一刀足足高出半头。初看你会以为他的身材略显单薄,但你随即就会发现其实他结实有力,属于那种久经锻炼、肌腱修长的那种体形。儒雅和坚定,智慧和体力,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他看见小李一刀,笑了,“睡醒了?”他的神态语气随便而亲切,好像和小李一刀一直在聊天似的。小李一刀点点头,打了个慵懒而舒适的呵欠,他也毫无一丝陌生之感。
  这人站起身来,携着小李一刀走出大厅,走到阳台上。这阳台是一个屋顶花园,花卉石树,通径通幽。他们走到阳台的边上,倚着栏杆,向外眺望。
  这是一个美丽的山谷,隐隐青山,逶迤而上;碧绿溪流,蜿蜒而下。绿树映掩中露出几栋风格各样的几栋别墅。平静的山坡上,芳草如茵,杂花星缀。
  这人轻轻叹口气,起声吟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这是唐人杜枚的诗句,十分贴合眼前的此情此景,但这吟山咏水的情调恐非他的心声,而大半是专为小李一刀吟诵的。小李一刀静静地听着。这人沉默片刻,再次发声吟道:
  冀枝叶之峻茂兮
  愿俟时乎吾将刈
  这又是《离骚》的诗句了。它的大意是:天天盼着它们的枝叶长得茂盛,但愿到了成熟的季节我好收割。
  小李一刀点点头,这两句诗虽然也是为小李一刀咏唱的,但也表达了他本人的心声。小李一刀想,就是东方飞刀啊!他毕竟博闻强记,又聪明过人,他跟科学家谈的是实验,跟艺术家谈的是艺术,跟武林客谈的是功夫,跟江湖匪类谈的是黑话切口,而跟小李一刀自然是满口的诗词歌赋。,
  原来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东方飞刀!
  两人无言地沉浸在美丽景色和美妙诗句的气氛中良久,小李一刀再说道:“东方,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陶渊明先生的桃花园吗?”
  东方飞刀回答道:“这就是胃肠州的脐谷,咱们身处的就是楼外楼。这曾是胃肠州州长的别墅,这黑伯爵大帅朱军收买,长胜曾到过这里。现在它是东方菲稻的地产。”
  小李一刀点点头,他知道这些故事。
  东方飞刀看见小李一刀面露戚色,知道他意,便安慰道:“长胜者,一力士耳,力竭而死,此亦必然。而你我却是凭脑子吃饭的,七情均可伤心,咱们可得顾好自己呀。”
  这时对面青山在夕阳中红黄相嵌,五彩斑澜,异常绚丽。夕阳西下,东方飞刀指着对面青山说:“如此大好河山,君有意乎?”
  啊,这已是指誓山河、分茅裂土的气象了!但小李一刀倾刻就明白,这不是演戏作秀,也不是矫情做作,而这是事实!现在东方飞刀已有能力有权势有这样作了!
  小李一刀没有吭声,他的目光随着西沉夕阳收了回来,落在楼外楼的院子里。只见这院子里长着几株高大的木兰树,把这三层小楼映掩其中。木兰花依然开着,满楼都是幽香。而地下一片菊花开得正好,夕阳中璀灿如金。
  东方飞刀再次朗声吟道: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
  吟罢,东方飞刀又指着院子说:“我如果把这栋楼外楼送给你,你就尽可以朝饮而夕餐,尽可过你的名士生涯了。”
  小李一刀笑了笑,仍然没有吭声。东方飞刀接着说:“其实说实话,我对名士这个词很不以为然。魏晋时王孝伯说:‘名士不必须有奇才,但常使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别人称你为名士,你也就以名士为名而纵酒肆恣。我就更不以为然了。什么是名士?从王孝伯所说来看,名士就是滥酒的代名词!”
  小李一刀这才说话了,他点点头说:“是啊。”
  东方飞刀接着说:“别看我也是口诵《离骚》,其实我对屈原也是不以为然。既然怀王如此不明,你何必这般艾艾怨怨,悲悲切切呢?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就像项羽看见秦始皇后所说的——彼可取而代之!这样既对得起自己,又可造福天下苍生。”
  小李一刀说:“是啊,你当然会这样想的。”
  东方飞刀哈哈一笑,再次携起小李一刀的手,走下楼来。他们来到了玉兰树下菊花丛旁的一张白色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肚子饿了吧?咱们该吃晚饭了。”东方飞刀招招手,一个提着大篮子的待者走了过来,蓝子里是七八瓶苹果酒,从最昂贵的苹果白兰地JARK,到最便宜的苹果白,一应尽有。
  “喝哪个?”东方飞刀问。
  小李一刀挑出了苹果白。
  东方飞刀哈哈大笑道:“还是那个小李菲稻!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自虐者,一个忧天的杞人!”
  小李一刀没有理他,他从怀中掏出了把开酒瓶的螺丝刀,开起酒塞来。
  东方飞刀见状摇头道:“来,我来吧。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呢!”他伸手接过瓶子,左手持瓶,右手伸开,轻轻地用掌心在瓶底一拍,酒瓶中长长的软木塞“砰”地应声弹出。接着他倒满了两只大酒杯,他先端起一杯,往小李一刀的杯子上碰了碰,仰脖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笑道:“现在天下人知道小李一刀只喝苹果酒者多矣,却都不知这个偏执行为的原因。如果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更感动的!”然后他纵声大笑。
  小李一刀依然没有理他,对他刚才露出的那手惊世骇俗的内功也装作并不在意,只是端起了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东方飞刀再次将两只杯子斟满,他端起杯子,看着杯中略带青色、散发着苹果原味的酒,点头说:“喝这苹果酒,倒也符合你我的身份。德国作家雷马克的《凯旋门》里的主人公是个外科医生,他也只喝苹果白兰地。”说完他举起杯子又一饮而尽,然后对小李一刀说:“喝酒!”
  小李一刀端起杯子,也一口喝干。东方飞刀又将两只杯子倒满,他端起酒杯,对小李一刀说:“为咱俩的久别重逢,干一杯!”他的语气首次变得真挚恳切,充满感情,
  小李一刀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这种情感。这是真的,这会儿他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小李一刀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然后都一饮而尽。
  东方飞刀放下酒杯,大声说:“酒过三杯,开饭!”他又恢复了轻松放纵戏谑的语调,他对小李一刀说:“上学时咱们永远饥饿着,每天都幻想着以后有钱了怎样大吃大喝。后来咱们读到了苏东坡的一篇随笔,文章讲两个穷鬼憧憬自己的理想。一个说,我这一生,就是缺饭和缺觉。他日得志,当吃饱饭后便睡,睡起来又吃。另一个则说,我却不是这样,我当吃了又吃,哪有时间睡觉!真令人拍案叫绝,这简直就是我等活生生的写照!”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小李一刀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东方飞刀说:“现在你我吃遍了天南海北,却越吃越没兴趣。那些山珍海味败坏了咱的胃口,真是报应啊!今天我请你吃的是你曾经非常想吃的,却至今还没吃过的东西。想想看,那些是你想吃还没吃过的?”
  小李一刀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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