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工人异常残酷,凡是干活不卖力或者试图逃走的人均会遭受毒打,其中有一个叫牛树根的人,因为试图逃走,被打断了腿,当天就不知所踪。
可就在准备收网那天,消息走漏了,黑砖窑的窑主和打手头目逃掉了,到现在还没抓到。除了两个人以外,所有的人都被解救了出来,那两个没找到的人,一个是牛树根,另一个叫钱进。
后来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发现砖窑内有两具已经烧成了骨灰的尸体,砖窑的温度很高,骨灰已经完全碳化,只能分析出是人类尸体,不能根据DNA来进行身份鉴定。所以当时我只能根据所有人的证词,以证据链形式,给牛树根和钱进开了死亡证明。
毕竟第一个独立处理的案件都不能用我的专业科学鉴证,只能采信证词,这个案件让我心里一直都不太舒服,你懂的,就像你第一次出警,只能扶老奶奶过马路那样。总之,这案件是我办到现在唯一一个让我有心理阴影的。
史壮壮点了点头,嗯,你的心理阴影还有个原因是这案情过于骇人听闻天理难容吧?
江玥看上去很矛盾的样子,犹豫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更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在骨灰中发现了舍利子……经鉴定,是很纯的二氧化硅玻璃体,以我的科学知识,这是不可能发生在人体上的。这件案件有太多跟科学相悖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对这个案件的定案,心里挺没底的,毕竟那时候经验还太少,如果能够时间倒流的话,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把所有的法证做得天衣无缝。
【22】
牛树根从工具包里拿了个火灾缓降逃生绳出来,把缓降器扣在了窗框上,试了一下,那个钢窗还是老厂房遗留下来的,非常结实,把绳子套在凌易母亲身上,你赶紧逃吧。
那你怎么办?凌易母亲看牛树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哦,我还要继续找我女儿,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下楼后,赶紧离开这里,带上凌易找个亲戚家躲起来,你家不安全。快走吧,牛树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把凌易母亲往窗框上推。
那我先走,你自己小心点啊!
看着凌易母亲安全降到了地面,牛树根就听到电梯“叮”的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老八塞进了橱柜里,在地上趴倒。
刚躺倒,大部队就进来了,牛树根便假装很费力地伸手指着窗口,顿时场面大乱,有人拿着对讲机吼着,有人对着窗口张望,还有人试图要帮牛树根检查伤口,牛树根那个急啊,怎么还不响呢,怎么还不响呢……
终于,牛树根期盼已久的火灾烟雾报警器响起了,对讲机里传来了严骏的吼声,机房着火了,赶快去救火!
大部队终于又乱哄哄地往机房赶了,有人想扶起他来,牛树根摆摆手,我没事,去救火!那人终于离去。
刚离开,柜子门噗通一声被撞开,嘴上贴着胶布手上戴着手铐的老八挣扎着撞了出来,跌在了地上,在那边呜呜直叫。牛树根从容地站起,从工具包里拿出电击器又给了老八一下,出了门。
三楼一个个房间找了过去,牛树根却都没看到自己女儿,有个房间的门跟别的不一样,是铁门,牛树根用假指纹按上去,却没能打开。
那群打算去救火的人,到了机房门口,都能隔着玻璃门看见里面的滚滚浓烟,却没有一个人能有足够的权限打开那扇门。
严骏在监控里看着着急,赶紧在电脑上取消了所有的门禁,那群人终于顺利地进去了。本来有喷淋灭火系统的,严骏犹豫了半天,在喷水将所有服务器泡成砖头和人工灭火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而牛树根,则发现那扇铁门自动开了,进去一看,并不是想象中的囚禁女儿的牢房,而是一个放着各种仪器和玻璃器皿的实验室一样的房间,牛树根进去遛了一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心想这房间门那么结实,应该会有什么秘密吧,连柜子都搬开来看了一下,也没找到房间的夹层,只得失望地离开。
这个房间查完,三楼就只剩下一个房间了,这是牛树根最后的希望了,二楼在假装查宽带的时候已经找过一遍了,而底楼就是大堂,除了会议室茶水间和厕所就没别的房间了。
救火的人冲进机房,却看见机房里虽然浓烟滚滚,却没有找到明火,唯一可疑的就是地上的一个还红热着的电炉,电炉上只是几团铝箔而已,电炉的插头,还连着一个定时开关。
严骏从监视器里看到了这一切,知道上当,迅速将监控录像后退,一直到电信人员检查宽带那一段,只见画面上老八忽然指着那个人大叫,正要拿对讲机报告的时候,那个人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击器给了老八一下。然后迅速跟老八换好了衣服,连老八脸上的绷带都给抢了过来。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个带定时器的电炉,插上插座,从兜里抓了一把亮闪闪的铝箔包着的东西,撒在了电炉上,接着就带着昏迷不醒的老八离开了机房。
可是,他怎么通过指纹门禁的呢?严骏有点想不通,调出电脑上的门禁日志,只见刚才进出的指纹,是陆天安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陆天安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叛变了公司?
就在这时,他的办公室门开了,牛树根站在门口,焦急地向里张望,严骏大喝一声,老四,你想干什么!
不是老四,是老牛!我女儿在哪儿?牛树根说着,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老牛,不简单呐,都找到这里来了,严骏看是牛树根,倒放心了,你找女儿找到这里来干嘛?你一间间房间都找过了,看到她了没?对了,你女儿叫啥名字?我可以叫我的员工帮你一块儿找找。
牛树根不吃他那一套,我文化少,也不会说什么话,边说着,边掏出电击器,打出啪啪的蓝火花,说吧,你把我女儿藏哪儿了?我知道是你干的,别跟我捣浆煳,没用!
没跟你捣浆煳,我是个真诚的人,你有你的价值观和判断,跟我相同的我认同。跟我不同的,是因为你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你做出这样的判断非常非常正常,对你的行为,我表示理解……严骏尽量拖延着时间。
啪,牛树根的电击器掉在了地上,门口,皮志清拿着弹弓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刚才是他用钢珠打中了牛树根的手。别动哦,我可是区里的射箭冠军!
牛树根往包里一伸手,掏出根甩棍,甩开,皮志清一看,乐呵呵地回头叫道,三哥,人家玩棍子了,你陪他玩玩?
武帅从皮志清身后走了进来,老大,你没事吧。
严骏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没事,你把他料理了吧,这样牛春花黄泉路上,也有老爹作伴了。
武帅迟疑了一下,也掏出了棍子,左手在右手上一拍,棍子便打开了,这个开棍姿势,明显比牛树根有专业范儿多了。你打不过我的,投降吧,我保证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严骏摇摇头,他不会听的,动手吧。
【23】
从江玥那边出来的史壮壮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就是没找到周振宇,正要打他电话,周振宇就出现在了楼梯上。
老大老大,上次说的牛春花她爸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线,我觉得可以去查一下,我想下午去趟成都,是死是活对案子的调查方向是个关键。
周振宇微微一笑,那你觉得,他是生存还是死亡啊?
我觉得他还活着,所以我要去确认一下。
不用了,已经让当地警方去村里调查过了,刚才他们给我回电话了,他还活着,因为女儿有特困生补助,所以就没去恢复身份户籍,反正有没有户籍他在家种种地养养鸡也不存在啥问题。牛树根一直一个人在外打工,直到妻子去世,他才回来,照顾妻子照顾女儿,一直到女儿考上大学,女儿考上大学之后,他就又去打工了,之后就是被骗去了黑砖窑,邻居们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只知道他忽然又回来了,回来后就很少出家门了。一直到上周,他忽然到各家去串门了,还喜孜孜地跟左邻右舍告别,说要到上海看女儿去。
呵呵,老大,那我就不用去成都了,之前我不是想去玩,我是真对案情有个大胆的设想,现在还不太成型,我可以查下去吗?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查过?有什么顾虑的吗?
江玥跟那个宅男同学,好像关系很好……
江玥什么时候让自己的私人关系影响过案情?还有什么顾虑的吗?
没有了……我等下去一趟华东科技大学,这个就在上海,我真不是想去玩。
周振宇拿着手里的卷宗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多干活少说话,干活去!
从华东科技大学回来,史壮壮就直接拿着凌易的档案复印件去了江玥的实验室,一见他进来,江玥就兴奋了,壮壮壮壮,你让我查的那个我已经发现了,因为是网上销售,所以他们不是用的人工,而是用的机器人程序卖点卡,我冒充客户去跟几个批发商交流过,虽然看上去很像真人在说话,但对相同的问题对应的答案毕竟是数据库里有限的那么几条,所以,他们不需要太多人手,如果是我这样的高手的话,一两个人就足以管理好那么多机器人营业员了。
嗯,跟我的猜测的一样。史壮壮把江玥的椅子拖了过来,面对面坐下。
你跟那个凌易关系怎么样?认真回答。
嗯……大学时候,他是我的男闺蜜,后来出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就逐渐疏远了,仅此而已,江玥答道。
他的计算机水平怎么样?
非常厉害,可以说是个天才,学校里的一卡通系统就是他开发的,不过除了计算机类的课程,别的课程全挂,哦,他还因为黑了学校的服务器得过一个处分。
史壮壮打开手里的卷宗,点点头,嗯,攻击了学校的选课服务器,留校察看处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打架的严重警告处分。
江玥正想伸过头去看史壮壮从学校复印回来的凌易档案,史壮壮把文件夹一合,机密文件,你的涉密等级不够。
不看我也知道,打架是刚进大学那会儿的事情,一个富二代说凌易的电脑是垃圾配置,你侮辱他可以,但绝不能侮辱他的电脑,就这样打起来啦!我还陪他去医务室包扎呢。
史壮壮似笑非笑,是这样吗……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凌易涉案,对你处理这案子会有影响吗?
亲人尚且要大义灭亲,何况非亲非故!哦,不对,故的,好歹还是前闺蜜……
那……你们是怎么疏远的呢?史壮壮不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
哦,其实也很简单,他跟我的另一个女闺蜜好上了,没几天又把人家甩了,弄得我夹在中间非常尴尬,索性就两边都疏远了咯……江玥摇头晃脑地又要去自己电脑那边了,史壮壮一把把她的椅子拉了回来,他忙乎了那么大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案情的可能性,岂能放过这个分享的机会,尤其是到目前为止,各种证据都是支持这个判断的。
我有一个假设,不知道有没有破绽,凌易的母亲刘慧,退休前是做财务的,和计算机天才儿子一合计,产生了偷换POS机的犯罪想法,他们还缺一个内应,好,就找到了牛春花。牛春花把自己的男朋友朱晓明也拉入伙了。在实施他们计划的过程中,牛春花跟凌易产生了感情,噼腿了,被朱晓明发现,内讧咯,那牛春花自然是站在团伙首脑站在新欢这一边了,于是,朱晓明就“被车祸”了。那,“车祸”是谁干的呢?死而复生的牛树根!
牛树根还活着?
是啊,还精神着呢!你签发的死亡证明得收回了,看见江玥沮丧的神情,史壮壮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的假设有个问题,凌易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没错,他很冲动,也很少考虑后果,但是他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他的兴趣点根本不在赚钱上,他就是个喜欢在家捣鼓各种小玩意儿的宅男,要是他贪财的话,他早就可以靠他的电脑技术发财了。
或许凌易看不上小财,只看得上过亿的大财呢?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前闺蜜,作为一个法证人员,我可以让你从这世界消失,不留一点痕迹,在我生气前,你最好主动消失!
史壮壮讪笑了一下,那我继续查吧!赶紧溜出了实验室。
史壮壮出去后,江玥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工作,想到了很多往事,一度,她和凌易无所不谈,所以知道他很多事情——他父亲凌霄早亡,母亲刘慧是个回城知青,几乎是母亲将他一手带大,母亲就是他的全部,凌易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让母亲受委屈,插队落户十年让她跟亲戚朋友都疏远了,所以退休后仅剩的社会关系仅仅是几个麻友和菜友。本来他凭借一个自编的软件,是可以获得一个海外工作的机会,不放心母亲,所以就没去。
不仅如此,凌易在一些事情上的谨慎甚至有点可笑,比如说,他从来不去游泳,理由是,我妈就我一个亲人了,要是我淹死了,我妈就活不下去了。
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这个案子的罪犯吗?江玥怎么都不肯相信,但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
定了定神,江玥重新面对着自己的电脑,开始寻找更多的证据,能够证明凌易清白的证据。
【24】
咚的一声,牛树根便把棍子扔到了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严骏有点诧异,不过,毕竟是少了很多麻烦,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装上了消音器,又拿出一小瓶药水,和一个注射器。
大叔,你自己选吧,枪毙还是注射执行,看我多厚道。
注射吧,听说那玩意儿只有贪官才能享受。
上流格调,品位之选!真识货,今儿碰到行家了呵,行!
严骏拿着注射器开始抽药液,牛树根盯着他桌上的一包中华烟,似乎有些眼馋。
死之前……能抽根好烟不?
可以,当然可以,这么小的事情,拒绝你我会良心不安的。严骏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还是警惕着的,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抛给了他,没敢让他过来拿。
牛树根还是比较识相的,拿了烟,没让严骏点,而是拿着烟问武帅借火。武帅掏出打火机,打着,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