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打开电脑,电脑桌面是牛春花自己的照片,看到照片上漂亮的牛春花,大男孩狐疑地打量着浑身散发着闰土气息的牛树根,这就是你女儿?
是啊……
初步看了一下电脑里的文件,没太多东西,看到一堆严骏的演讲视频的时候,大男孩来劲了,哟,你女儿也是严老师的粉丝啊,我也是,我跟你女儿很有缘哎!
她经常用电脑跟别人打字聊天,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说到啥传销之类的事情……在牛树根心里,目前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女儿被骗去做传销了,据说在传销窝点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搜去你的手机。
哦,这个啊,得破解QQ聊天记录保护密码才能看到,这里不行,你得跟我到我家去,我那些工具软件都在自己家里。说完,大男孩朝另一个同事喊道,哎,我先回去了,你帮我顶一下啊!
我叫凌易,零和一构成了计算机的基本电路,易是《易经》的易,计算机发明的时候据说就是《易经》给的灵感。
哦……我叫牛树根。显然,牛树根对凌易名字的来历以及深刻含义毫无兴趣也根本没听懂是怎么回事,凌易算是向瞎子抛媚眼了。
要不要把钱先给你?牛树根目前想的只是女儿的安危,想把钱付掉的话凌易会稍微尽心点。
不用啦,瞧你客气的,帮助牛叔寻找女儿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看到了牛春花照片后的凌易马上变得崇高了,看来美女照片比什么先进事迹报告会都管用。
凌易的母亲看到儿子带了个民工进来很是惊讶,不过听凌易说了牛树根的情况,马上便招唿他们进来,嘱咐儿子好好帮人家找找线索,同样为人父母,她对牛树根的焦急是感同身受的。
你电视机真多,可以同时看球赛和连续剧了,牛树根看着凌易的四屏显示器列阵感慨着,凌易顿时如被指着叫帕萨特的辉腾车主一样憋屈和愤慨,但是他又实在无法向一个电脑盲解释清楚他的电脑系统有多先进强劲,只得默认了自己的电视迷身份——虽然他自从有了第一台电脑后已经十年没看过电视了。
把牛春花的笔记本连上了自己的电脑,凌易便用自己编的软件解开了她的QQ聊天记录,握拳YES,转头问牛树根,有什么特别需要查的内容吗?
传销……看看她是不是被骗去做传销了。
呃,她不会去做传销的,喏,看这里,她跟朋友抱怨的内容:我爸快把我烦死了,整天担心我去做传销,我怎么可能去做传销呢!
牛树根稍微有点心宽,不过马上更不放心了,那,查查有没有跟网友见面的事情。
她说她从来不见网友,另外,这几天你在这里,她连普通朋友都不能见了。哎,你女儿对你怨气很深呀,说你从来不信任她,还说你整天疑神疑鬼,嗯,还说你有被害妄想症,哦,这个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牛树根烦躁地挥挥手,说吧说吧。
她说,要不是你是她爸,她压根不想理你……牛叔,你这父亲当得很失败啊。
牛树根抱住了头,片刻抬起头来,有查到她可能去哪儿了吗?
【11】
你把女儿管得太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凌易的母亲站在了他们身后,我们家凌易我很少管,一个大学读了六年还没毕业我也让他去,好好的工作不做要去网吧打工,我也随他,看吧,也没出啥事情,你呀,何苦去招你女儿烦呢。
牛树根喃喃地说道,女儿和儿子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凌易转过头来,照理,你女儿应该一下班就回去了才对,你看这条,就是前天她跟朋友说的,本周谢绝一切饭局和娱乐,下班就直接回家。这样说来,她应该是在回家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凌易看着电脑里的文件,忽然,对U盘上的文件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一下子神情肃穆地专注于电脑屏幕了,不再回头说话,搞得牛树根也异常紧张了起来。
看了很久,牛树根终于忍不住问,是什么,看到什么了?
哦哦,我从没见过这么强大的代码,这是一个人工智能的核心部件,嗯,那是种自然语言识别系统,对,没错,哦,这是个自动销售系统,哇,这玩意儿很牛的,你女儿从哪搞来的?
牛树根听得一头雾水,跟我女儿的失踪有关吗?
呃,这个没啥关系。
牛树根顿时一脸不快,把电脑还我吧,我回家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
凌易只得把电脑还给了他,牛树根收起电脑,便要离开。
凌妈端着两碗水滚蛋进来,看见牛树根要离开,客气地招唿,找到女儿了?要不吃了点夜宵再走吧,自家养的鸡生的蛋……
牛树根纳闷道,城市里也能养鸡?
凌妈往阳台一努嘴,喏,养在阳台上笼子里……
凌易追了出来,牛叔,我跟你一起去吧,妈,我们先不吃了,找人要紧。
就这么说着,牛树根便和凌易出了门。
一路上,牛树根一直拿手机打着女儿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凌易安慰他,说不定是没电了。
到了家,牛树根按了好几遍门铃,都没人开门,顿时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凌易提醒他要不先进门吧,牛树根这才想起,女儿还没给过他钥匙。
不得不承认,城市小广告牛皮癣难以根治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虽然平时大家都很讨厌小广告,但是在急用的时候,小广告还是第一选择。
凌易回到电梯里,找了个开锁的小广告,打了电话过去,很快一个锁匠就披着大衣过来了,里面还穿着睡衣呢。
锁匠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越看越不像好人——老头一看就像是住活动房屋工棚大桥底下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游手好闲没有工作的。
其实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已经有人请他开过这家的锁了,而前面那个人西装领带皮鞋的显然比他们更像买得起这房子的人,更何况人的内心有一种叫“先入为主”的习惯,自然越看这俩越不像好人,所谓疑人偷斧便是如此。
出于职业道德,锁匠还是帮他们开了门,毕竟人家是衣食父母,坏人的钱也是钱呐!
严骏又在办公室里训斥下属了,什么叫找不到?不是就插在电脑上吗?
陆天安解释道,根本就没有电脑,电脑可不比U盘,那么大个目标,可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
严骏坐下冥思苦想,没可能啊,她说就在家里电脑上的呀……家里电脑家里电脑,肯定是在家里咯!
陆天安回头问梁佑,你没见到电脑吧?那个锁匠开了门就走了,也不会是他偷的。
严骏一下子抬起头来,锁匠?你们找了个锁匠?脑子坏掉了啊?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
陆天安笑笑,问题是我们没人会开锁啊!只好打了小广告上的电话,老大放心吧,我用的是新买的手机卡打的锁匠电话,在实名制之前,我囤了一批匿名的手机卡呢!
严骏总算放心,哦,那卡片扔了吗?
陆天安感觉到自己脸上一滴汗水流了下来,卡片还在我手机里……
严骏死死地盯着陆天安,陆天安的手机在这时候好死不死,响了起来,如坐针毡般地接起,接完,笑容满面地看着严骏。
看着他邀功般的样子,严骏气不打一出来。
抢在严骏拿烟灰缸之前,陆天安赶紧说道,电脑的下落有了,应该是牛春花的父亲拿着,刚才是锁匠给我打的电话,牛春花的父亲好死不死地也请他开了锁,锁匠觉得我是好人,所以给我打了电话……
你还愣着干什么?连人带电脑给我一块儿带来啊,叫上老三和老八!还有,出门就把手机卡扔了!等什么呢等什么呢?等我发奖状给你呐?
凌晨两点,还是没有任何牛春花的消息,牛树根摸出烟来点上,他已经顾不得女儿不让在这里抽烟的规矩了。看了看一旁的凌易,赶紧也递了根给他,凌易看着那根没有滤嘴的大前门,摆摆手,我抽自己的吧……
要不要我帮你发个微博寻人启事啊?我的微博有五百多个粉丝呢……凌易一边说着,一边出门扔烟头,牛树根不用扔烟头,直接摸出根新烟,接在还在燃烧着的烟屁股上,这种仅能用于无滤嘴卷烟的陈永贵抽烟法如今已经很少现迹江湖了。
猛吸一口,啥叫微波寻人启事?用微波炉找人?牛树根纳闷着,凌易没理他。
牛树根跑出去问,到底咋寻人法?脖子上一麻,便失去了知觉,在闭上眼的前一刹那,他看见两个人抬着昏迷不醒的凌易进了电梯……
【12】
找到了!
屋内传来兴奋的喊声,牛树根感觉自己被两个人搀起,架着去了电梯口,一个人按了电梯按钮,牛树根的双臂正架在两个人脖子上,猛地发力,两个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顿时不省人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牛树根伸臂进去,飞快地将上面的楼层统统按了一遍,闪身冲进了屋里,将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往蛇皮袋里一塞,从消防楼梯下了楼。
楼下,两个黑西装的人还在那边等电梯,牛树根在一旁偷偷观察着,看他们进了电梯,便出了楼,楼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停着,发动机还发动着,车上没人,牛树根掀开后备箱,只见凌易浑身瘫软地躺在里面,将他一把拽了出来,藏到了花坛里,凌易直想骂人,这件衣服还是新的,怎么能直接把我放泥地上呢,但是鉴于刚被电过,浑身上下一点劲都使不上来,也只能在花坛里一动不动了。
从修剪整齐的黄杨树缝隙间,他看见牛树根从蛇皮袋里掏出个瓶子,拿出根铁丝,扎了个洞,用铁丝把瓶子栓在了车底下,然后也跳进花坛躺倒在凌易身边。凌易看着他,这么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民工,正想开口问他,却被牛树根用满是茧子的大手捂住了嘴。就在这时,楼内又传来叮的一声,四个黑西装的人互相搀扶着出来,上了车,绝尘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牛树根起身,又把凌易一把拎起,出了花坛,凌易身在空中的时候觉得自己只是牛树根拎着的另一个蛇皮袋而已。
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你没被他们电吗?凌易对牛树根依旧能行动自如表示不可理解,自己还在不停抽搐,走路还得打摆子。
哦,我以前做过电工的,被电是家常便饭,习惯了。牛树根对着自己手里拎着的凌易说道。
把凌易拎到了小区中心花园的长椅上,扶他坐好,从蛇皮袋里拿出个红色的不知道啥东西,塞进凌易嘴里。嚼碎咯!
凌易不知深浅地嚼了一下,一股刺激直冲脑门,辣死人了!赶紧呸呸呸吐掉。
牛树根看着他的样子,嗯,朝天椒还是蛮管用的,这下清醒了吧?
要不是手脚无力,凌易就要打人了。
现在,你去引开门口的保安,牛树根绑起了蛇皮袋口。
为什么啊?凌易很不解。
牛树根拎起蛇皮袋,在凌易面前一站,你是保安,深更半夜看到我这样的人,会拦住吗?
凌易恍然大悟,显然他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而牛树根显然不知道多少次被当成偷电缆偷窨井盖的小偷盘查过了。
该怎么引开保安呢?凌易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不由心里直打鼓,谁知,事情比他想象中简单得多,浑身污泥三步一抽搐摇摆不定的他一下子引起了保安的同情,你被人打了吗?
一个醉鬼……在我们楼道里撒尿……我啥都没说就被他推进花坛打了一顿……凌易一撒谎就吞吞吐吐的,不过,倒也像是受过惊吓以后的正常反应。
保安顿时来劲了,值了一晚上夜班正无聊呢,有案情发生,终于有机会显灵了,马上从墙上取下一根警棍,哪呢,在哪呢?快带我去!
我怕……我就在这等你吧……在四十三号门口……
那成,保安显然有些失望,自己显灵的时候居然没有目击者,也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他抓回来!四十三号对吧!
保安一走进小区,牛树根就溜进了门卫室,打开蛇皮袋,把墙上的警棍摘了两根放进袋里。又打开抽屉,找到了一个电击器,一副手铐,二话没说,全部干走。
凌易看不过去了,你怎么偷东西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救女儿总要有家伙事儿吧!
牛叔,这也太吓人了,我们报警吧还是,我可不想再被电一下。
报过了,人家说要失踪满四十八小时才受理呀!
看着牛树根坚定的神情,凌易心说就再陪你一会儿吧,等天亮了老子就闪人回家睡觉。
走出小区门口,牛树根蹲下,在地上摸了一下,嗅了嗅手,往左一指,这边……
凌易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牛树根把手放在凌易鼻子底下,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哦,原来你刚才绑在他们车底下的是瓶麻油啊……
嗯,我们那边很出名的十里香麻油,据说隔着十里路都能闻到,一路顺着气味追过去呗!
哇,山寨版GPS!哦,GPS就是……
卫星定位,我知道的,GPRS的简称嘛!
前面没错,可后面……
车上,武帅仔细盘问着陆天安和十三各种细节,他怎么都不能相信,两个壮小伙居然能被一个民工老头一招打晕,他更在意的是,牛春花有个父亲这事情已经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了,现在,莫名其妙的还多了个穿运动服宅男样的小子,而他们对这个新帮手的身份,却一无所知,这足以让一向标榜自己的工作滴水不漏的武帅很没面子。
把车开到前面的小巷子里停下,武帅命令正在开车的老八,我要审审后备箱里那个小子。
不先把U盘给老大送过去吗?陆天安觉得这是目前的首要任务,武帅瞪了他一眼,打电话把梁佑叫过来。
车停下,四个人下车,三个人拿着棍棒警戒在一旁,说错话的陆天安被派去开后备箱,他甚至做好了鼻子上被蹬上一脚的思想准备,掀开后备箱,里面空空的……
武帅气急败坏地大叫,人呢?
牛树根和凌易两个人就这样跟猎犬一样一路嗅着味道在马路上走着,好在凌晨两点的马路上,车很少,追踪味道还算方便。
闻着麻油香味,凌易抱怨,饿了,都是你,急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