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已快脱力,幸好三丰勉力将不杀的六成攻势接下。
然而强如三丰也渐感不支,不杀每一爪都暗藏绝大后劲,双脚犹如踩在山洪暴发的土石流里,快要无法踏稳。脚步一虚浮,内力便无以为济。
不杀本有意引得两人真元耗竭疯狂而死,所以并未连使最杀着,被怪异的招式化解开他也不在意。但不杀每每觉得两人就快用罄身体里最后一滴内力,束手待毙时,七索与三丰却又能从体内的真气孔窍挤出根本不该存在的劲力,让不杀又开始忿恨起来。
他最在意的一件事,竟然成真了?
三丰一个眼神,两侠同时撒手翻滚开,这一翻滚藉着不杀的巨劲盪开,竟摔到十五丈外才真正着了地。
不杀没有追上,群雄这才看清不杀的双脚早已深陷入土,其四周也全凹凸不平,足见方才三百招里片刻都充满内功重手。
两侠罕见地剧烈喘气,汗流浹背,一半是真气大耗,从体内蒸出的热汗,一半是九死一生的冷汗。
赵大明在一旁早做完了暖身操,兀自挖着鼻孔,挖出血来也不在乎。
刚刚他没有加入战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喂!你打不打啊?”三丰瞪着赵大明颇有不满。
虽然自己并不认识,但这家伙怎么说也是武林公认的正派第一高手,更何况他体内的阳刚真气绝对凌驾在自己之上。
“打啊!等你们投降的时候我再上吧,要不,就退到一边去,我一个人来。”赵大明双手用力拍着自己的脸,像是要提起自己的精神。
但赵大明的手劲却越来越大,好像要将自己打昏似的用力。
“干吗这样?大家一起上啊!给他来鑫椭凶奖睿 逼咚髯彀屯掏伦拋瞧誑蓯拼笊档馈K奶迥謖嫫鋈繢耍皇蔽薹ㄆ骄病?/p》只见赵大明独自大步向前,毫不把不杀放在眼里。
七索与三丰两人面面相覷,难道赵大明真有偌大自信能独自打败不杀?
“你们两个听着,这老秃头刚刚只用了七八分力在羞辱你们,别以为你们还有机会,就算加上了我,也打不过这个老秃头。”赵大明的双颊都肿大起来,红得快涨破皮。
三丰点点头,他隐隐约约听出不杀体内真气孔窍还有扩张的空间。
赵大明瞪着不杀。不杀没有反驳,也没有表情。
重八眼看帮主与不杀之战箭在弦上,却没有胜算,心中连生十计,百人打狗阵、锁魂歌、毒蛇阵、乱石阵等,却无一管用。难道,只能祭出那招?重八看着外表沉稳,骨子里足智多谋的徐达,徐达缓缓点头。
“既然大伙一齐上也打不过这老秃头,那为啥还要一块上灭了自己威风,让那老秃头肚子里暗笑!操!”赵大明肚子高高鼓起,真气勃发,昂首阔步道,“男儿大丈夫,不管是大便还是打架都是同一个道理,就是气势第一!有了气势才有胜算!就让我一个人拍拍这老秃头的光脑袋吧!”
七索与三丰无言。
按照两人的想法,既然不打,那便逃,但却又没道理放下赵大明一个人不管。
不杀冷冷地看着赵大明。
屠虐江湖三十年来,能让他留下印象的武功少之又少。
例如,降龙十八掌。那可是他生平罕见的遭逢。
“你师父,临死,前,说你,是个,笨蛋,果然,如此。”不杀踏出一步。
“见龙在田!”赵大明暴吼,身影一晃,瞬间已来到不杀的面前。
不杀全身十丈内无不笼罩在赵大明降龙掌的杀意内,草屑纷飞,无可避闪。
无工无巧,豪迈的右掌硬劈!
“蠢货。”不杀念道,与赵大明硬碰硬对轰了一掌,却因边对击边说话,这一个托大,竟觉胸口一窒,差点提不起气来,心中暗暗讶异。
只见赵大明并没有被震飞,反而借劲在空中一回,反身踢出刚猛无儔的神龙摆尾!
不杀气凝不顺,却也不往后跳开,伸指一招参合指激射出一道凌厉的气劲,想阻挡赵大明这连花岗岩也能凿破的一脚。却见赵大明无视参合指的威力,一脚踢得不杀连退了好几步。
“好!”七索大叫。
“见龙在田!”赵大明双脚甫落地,一个大吼,居然又瞬间来到不杀面前,抡起右掌又要轰出。
原本不杀一个气凝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跟他不断对掌的可是如今武林正派第一把交椅,只见不杀被轰得接连后退,尘土飞扬。
赵大明接连又是一大串重复又重复的见龙在田与神龙摆尾,掌腿双绝,撼动山河,千篇一律地交替。
“怎么不换点新招,就只是那两招换着打?”三丰暗觉怪异。
不杀心中大怒,古井不波的死脸色竟浮现难得的怒意,接连变了几招,什么般若掌、大力金刚掌、大悲手、普陀莲花指,却都无法阻止自己被一掌威力大过一掌的赵大明逼退,生平之耻莫过今夜。
“神龙摆尾!”“见龙在田!”“神龙摆尾!”“见龙在田!”“神龙摆尾!”“见龙在田!”“神龙摆尾!”“见龙在田!”
赵大明声若旱雷,掌若海涛,即使招式与节奏都没有变化,依旧轰得不杀节节败退,群雄大感振奋。
“我要大便!”赵大明突然吼道。
趁着神龙摆尾踢起的瞬间,不杀的“一指禪”递出与抗。赵大明的脚高高踢起,裤子瞬间裂开一条缝,一条大粪朝不杀呼啸而去,不杀递出的手指正好戳中湿湿软软温温的大粪。
大粪平淡无奇,当然禁受不住少林神指,瞬间爆碎成碎粒,将两人喷得满身。
不杀愤怒异常,顾不得气转不顺只能守无暇攻,强自催出十成掌力,与赵大明的见龙在田硬碰硬对轰,两人都是拼尽全力,赵大明与不杀登时双双往后跌滚。
赵大明双掌滚烫,气息翻涌,吐出一大块血后,哈哈大笑起来。
赵大明天纵奇才,自命如果再苦练五年,功力绝对可与不杀比肩,而现在他尚逊不杀四成,却将不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上又沾满自己的大粪,真是乐不可支,一面狂笑一面吐血。
沾满碎粪的不杀绝不好过,在气息不畅下强行催化十成功力,纵使领悟了《易筋经》,依旧大伤身体,筋脉受损,现在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不杀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真气如烧红的铁块充盈孔窍,纵使筋脉受创也无损眼前的局面。无限的杀意暴涌而出,广场火炬瞬间缩扁成一线。
现在的不杀,就连达摩在世也非敌手。
七索与三丰凝神聚气,不管赵大明愿不愿意,两人都要联手力拼才有生机。
赵大明擦掉嘴角黑血,站在两侠前,瞪着不杀。
“你知道你最叫我生气的是哪一点吗?”赵大明看着不杀,嗅着黏在肩上的碎粪大吼,“一看到你,竟让我害怕得全身哆嗦,混你妈的蛋!今天非要把你的屁股整个扒开不可!见龙在田!”
三侠齐上!
不杀脸面神经抽动,火炬飞灭。
第十三章
七索睁开眼睛的时候,双手都无法动弹。
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头乾渴,浑身燥热。
刚刚彷彿做了一个很嘈杂的梦。
“七索,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红中的声音,一双好像哭过好几次的眼睛。
七索微笑,却不肯再闭上眼睛,红中餵了七索一口水。
张望四周时,七索脖子有些僵硬,没想到连这种小动作都感到吃力。
这是个简陋的竹庐,与其说它嵌在一个洞穴里,不如说是夹在一道深邃的巖缝中,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与落叶,隐藏得很好。
没看见三丰,倒是赵大明露出肚皮躺在一旁呼呼大睡,全身臭得可怕,惟独两手被黑布紧紧包缠住,似是受了伤。
“君宝没事吧?”七索脑子一片空白。
“他没事,在屋子外陪着灵雪呢。”红中说。七索如释重负。
七索深深吸了口气,内息开阔平静,真气在孔窍里运行无碍,正颇为安慰,想扭动起身时,却惊觉两隻手竟都没了感觉。
“你的手受了伤,要好几天才能动得。”红中扶着七索。
“嗯,我记得。”七索苦笑。
七索怎可能忘记。
暖风岗一战,不杀强催掌力,将三侠裹在狂暴的阴劲中,还未拆得了招七索便觉得耳膜被剧烈鼓荡的气旋挤压着,头痛欲裂。待得两人双掌交接,整条手臂就好像弄丢了似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接下来他气血翻涌,眼前一黑,怎么倒在地上都忘记了,自己只记得恍惚中被一股力量托了起来,随即腾云驾雾呜呼哀哉摔滚在地。耳边一阵嗡嗡轰雷之声从远而近,然后就渐渐不省人事了。
“想喝红豆汤吗?我一直在等你醒来,待会就去燉。”红中摸着七索的脸。
七索点点头,嘴馋得紧,在红中的搀扶下起身下床。
走出竹庐,七索瞧见了两人背对竹庐、盘坐在巖缝外守护着,体内真气缓缓流动的声音,像极了丐帮一派的功夫。
“可是丐帮弟子?”七索问,两名守护缓缓站起,转身深深向七索一揖。
七索瞧明瞭两位守护身负九袋,俱是丐帮武功精湛的九袋长老。
“你昏迷的几天,都是这两位长老守护的。”红中说。
七索一揖回去,自己一条命多半是合丐帮之力捡回来的。
“贵帮大家都安好吧?重八呢?”七索料想那不杀出手阴狠毒辣,武功超凡入圣,丐帮不知死伤多少才勉力将自己救下,心下歉然,亦关心自己才认识一天的朋友们。
“敝帮安好,重八少时就回来,太极兄少安毋躁。”长老笑笑,满脸都是皱纹。
“这里是哪里?”七索问,东张西望。
“此距暖风岗只有三十里,擎合山上。此处隐藏甚好,贼人不扰,敝帮又从附近调来功夫最好的八袋、九袋长老前来守护,太极兄尽可放心。”长老道,此次帮主落难,十个九袋长老在五日内便到齐了,个个武功都不下于少林达摩院精研武术的武僧。
七索听得远处水声里隐隐有风雷之声,让红中携着他的手漫步过去。
“那里有条小瀑布,小虽小,可却挺湍急,也只有你才听得清君宝跟灵雪在那里练剑。”红中笑,瞧着七索的臂膀。
两人走向瀑布,两名长老远远跟在后头,而松林内也看见几名身怀高强武功的丐帮弟子凝神警戒,七索走过,他们都对七索遥遥拱手答礼。
瀑布旁,七索见到君宝躺在树下,正看着灵雪演习剑法,偶尔在要紧处出声指点,脾气一向骄傲易怒的灵雪却出奇地没有出言顶撞。
灵雪的剑法已无先前的繁复累赘,却仍旧像天女妙舞,招与招之间的黏合都充满了瀟洒的灵气,偶一变招,就是溜滴滴的杀招。
灵雪本就天赋极高,才能从花剌子模的古舞中思考出剑法变幻,加上君宝化繁为简的提点,剑法立刻突飞猛进。
“剑走清灵,好剑法。”七索讚道。
灵雪没有停止舞剑,躺在树下的君宝转头看着七索。
“我比你行,早了你两天醒来。”君宝颇得意。
“是吗?那你睡了几天?”七索傻笑。
“一十四天。”君宝笑笑。
“那我不睡了一十六天吗?”七索讶然,自己除了在娘胎里睡过十个月,再无今日如此浩浩长眠。
“我俩此番能够醒转已然称谢,大睡几天又有何妨?漫漫人生,不过悠然一睡。”君宝哈哈一笑,全身懒洋洋地躺着。
七索却从君宝的笑声中听出了不对劲。
君宝体内的真气沛然充盈,却在孔窍间流转滞塞,颠颠簸簸,而显得大而无当。君宝此刻不是作懒惰不起,而是根本就全身乏力。
“君宝,起来转圆踏井活动活动吧,很有用的。”七索建议。
靠着踏圆平淡无奇那招,七索将镇魔指的霸道真气给消解虚无,甚至拿来做拓宽真气孔窍之用,此刻君宝也当用得着。
君宝笑笑,没有说话。
“这踏圆就跟咱们平常……”七索正要开口解说踏圆的妙法时,突见灵雪一剑刺过来。
七索一惊,直觉想伸手拨开,却忘记两手受伤,动弹不得。
灵雪的剑停在七索的喉头,剑尖划破了一点皮肉,一旁的红中却低头不语。
七索看着灵雪充满怨恨的眼神,心中竟开始慌了。但慌的可不是灵雪的剑。
“灵雪……”君宝淡淡说道。
灵雪手中的剑刷的一声回鞘,一个字都不愿说,掉头就走。
“踏圆是吧?我以前也干过,但这次好像是不成了。”君宝虽是叹气,却一脸瀟洒不羈。七索全身如置焚炉,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你听劲的功夫应当到家了,也该听出来了吧?”君宝勉强撑住大树,身子摇摇晃晃爬起来,有如酩酊。
原来七索与不杀道人硬碰硬对掌之时,君宝就站在七索身后,以毕生功力将不杀的劲力导进自身,然后倾泻于脚下土地,七索方不至于全身筋脉寸断。
而七索一昏倒,不杀立即一轮猛攻想将七索毙绝,君宝与赵大明挡在昏厥的七索前,联手勉力将不杀裂石穿巖的龙爪手全都硬接下。
空气中都是双方内力外功交缠撕咬的可怕声音,叫群雄无法接近。
赵大明凭藉着高昂的斗志力撑,依旧是势不可挡的见龙在田,但功力稍逊一筹的君宝却渐感不支,双手开始麻木,体内真气涣散游荡,奇经八脉在不杀的巨力无穷尽的衝击下竟一一裂断。
一旁赵大明瞧着不妙,咬着牙大叫一声“看我的大粪”,不杀陡然一怔,赵大明两手反转,抓着七索与君宝猛力一拋,将两侠丢得老远。
不杀知道中计怒极,趁着赵大明防守不及,横爪朝赵大明脊椎一勾。赵大明吃痛,强靠一口气轰然拍出最后两掌。
正当赵大明陷入险境,一群来路不明的胡蜂自远处呼啸而至,俱朝不杀身上攻击。
不杀何等超凡武艺,岂是区区蜂群能够对付的?不杀处变不惊,两袖飞舞,刮起阵阵气劲不让蜂群靠近,偶一催劲,闪避不及的蜂群立即被两股撕咬的气旋撞击昏厥,掉落在地面。
但蜂群成千上万,不懂畏惧,竟毫无止境地朝不杀身上攻击,仔细一看,蜂群的攻势隐隐居然可见五行变幻,阵法严谨,显然有高人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