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应该是故宫天安门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我这次是来有目的的。”
“什么啊?”我耻笑她老夫老妻了还一副花痴的样子。
她突然有些害羞,抿嘴笑道:“我想把第一次献给他。”
我的笑容突然凝住了,雯川以为我没有听懂,又重复了一次。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下沉。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我早设想过他们将来会结婚,会有一大堆叫我姑姑的小孩,可为什么我还那么难以接受,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比凌迟还要痛苦?
她要把自己献给他,那个最完美的他,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脸上满是光彩。
可是我呢?
美人鱼跳完舞蹈,只能慢慢坠入水面,变成美丽的泡沫。我虽然决定成全,但我的心却那么那么疼痛,我不愿意只做泡沫,我无法无欲无求。我承认,那刻骨的嫉妒在反复烧灼着我的心,让我不可安宁。
“没想到你这么开放啊。”我强自镇静,“冷飘都没有你这么开放呢。”
她没听出我话里的刻薄,还在一边嘟哝:“……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一夜,我在宾馆的床上辗转难安,可雯川的呼吸却那么平静。我怔怔看着她睡梦中安详的脸,知道自己有多么嫉妒。
我承认,自己从来不曾心如止水。
我整夜未眠,清晨五点的时候便离开了宾馆,给雯川留下一张便条,说我要去西直门家教。清晨的街道多么冷清啊,行人稀少,一切都还在沉睡。
我无路可走,只能坐在公车站牌下面,给洛颜拨电话。
“谁啊?死胖子吧?还要不要人睡啦?”听她微嗔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清醒。
“是我。”
“安安啊?你怎么了啊?见到你的好姐妹了吗?”
“如果吴籍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怎么办?”
她显然是清醒了,沉默几秒说:“继续爱着吧。直到我没有办法再爱。”
“为什么不断了自己的痴恋?”
“如果它那么容易控制,就不能叫感情了吧。”
“如果他爱上另一个人,跟她白头到老,你怎么办?”
洛颜轻轻笑了一声:“他本来就爱着另一个人啊。”
“你讨厌她吗?”
“讨厌?不知道。我不能违心说我很喜欢她,尽管她确实完美,但我也没办法讨厌她,如果只有她能让他快乐,我应该感激她,而不是讨厌她。”
我沉默。
“怎么样?心理辅导有用吗?你知道我手机旁边还有四只耳朵吗?”
我笑笑:“让她们俩去睡吧。她们不懂暗恋。”
“安蓓蓓!你欺负人!”我听到冷飘跟焕然的怒吼。
洛颜继续说:“亲爱的,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但如果你说的是江远,那么相信我,我认为他到目前为止还很爱你;如果你说的是你哥,你放心,我认为他喜欢的也是你。”
我笑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呀!”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倒是。”不然她也不会看不出方博阳对她的不单纯。
跟她们几个聊完,我发现自己有了站起来的勇气。只是跟那个高中弟弟辅导的时候,我一直魂不守舍,打翻了他家的一杯水,撞倒了一摞杂志,解错几道习题。
九点了,他们一起吃过早饭了吧?
十点,应该开车到长安街了?
十一点,在故宫游玩?
两点,在哪棵树下休息?
三点,或许会去王府井?
五点,到天安门守着降旗?
七点,回到宾馆了吗?
九点,吃完晚饭了吧?
十点……他们会做些什么……
我承认,我是个被嫉妒折磨的可怜女人,甚至有些疯狂。十点过后,我只能拿出手机,发给他一个短信,唤他:“殷若。”
如果他没有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就这么下去,郁郁寡欢;如果他回我,我又能改变些什么?
过了一阵子,我的诺基亚叮当叮当响了,他只回我几个字:“怎么了?阿安。”
我不是洛颜,情操不够高尚,也从不渴求伟大。我回他:“没什么,殷若。”
没什么,殷若,我只是想把你忘记。
焕然招呼我道:“怎么了亲爱的,别闷闷不乐的,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太好伺候。今天我那小孩做不出题,还哭了,那是多么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啊,我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
“那不好笑。焕然。”
“不好笑吗?那就出来哭会儿吧。看,《蓝色生死恋》呢,最后几集了。”
我于是拉开帘子,爬到她的上铺去,跟她一起看宋承宪跟宋惠乔生离死别。
“看,多感人。什么都无法把他们分开。”焕然一边吃果冻,一边感叹。
“所以那成为了电视剧,而不是现实。”
焕然很不满地看我一眼,说:“悲观!”
“你说为什么电视剧里的男二号总是深情款款,对女一号至死不渝;但为什么女二号总是蛇蝎美人,非要搞点破坏呢?”
“这个……第一个问题,我认为是女性观众居多,所以两个美男一起引诱大家,火力比较足;第二个问题,如果女二号她内在美与外在美并重,那她就不是女二号了,是女一号。”
“可是现实生活里,男二号没有那么至死不渝,女二号也并不是蛇蝎女人。”
既然我无法坦然祝福,离开才是更好的姿态吧?
第七章…3
雯川离开的时候,我推说很忙,没有去送她。手机里面也是匆匆几句话,什么也没聊到。从那以后,我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我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为别人的悲喜而左右。到学期末的时候,我结束了家教的工作,那么我跟殷若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就这么断了吧?
大二开始后,我又恢复最简单的学生生活。
元旦前夜,我们四大美人决定去K歌,以恭贺新一年的到来。钱柜价钱太贵,怕焕然觉得负担重,洛颜提议去麦乐迪,可是冷飘说“音响不好,歌也不全”,最后达成协议——去钱柜唱通宵场,才39元一位,实惠得很。
冷飘带来现任男友,是学法语的一个高材生,冷飘说:“光是我们四个人唱,没意思,总需要个听众。”
洛颜道:“早知道这样,就叫胖子一起来啊,他不光是听得认真,而且从不抢麦,那真可谓是完美听众。”
我心想方博阳听她这么说,肯定又会习惯性地皱眉,表情更加冷若冰霜,却照旧拿她没有办法。他是那么宠她,可她居然是个瞎子。看吧,她唱的歌还是:“我应该如何让你知道我爱你/连星星都知道我心中秘密/今夜在你窗前下的一场雨/是我暗示你我有多么委屈……”
我除了保留曲目《后来》之外,点的都是些欢快的歌,我不想让自己再作茧自缚。
唱到凌晨,我们离场。
我没有想到,包间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会再次碰见他。他也正和一群朋友走出包间,手里搭了件黑色风衣,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还打着领带,跟他的标准身材十分和谐,并且为他平添许多沉稳的气质。同行的不仅有我在燕星见过的他的朋友,还有几个穿着时尚的男女,看起来像是有地位的社会人士。殷若看到我的时候有略微的迟疑,继而装作不认识般,继续和那帮人寒暄,谈笑风生。他喝酒了,我一眼便能看出,甚至他还抽过烟。
“那不是你哥吗?”焕然说。“下次我要谢谢他呢,这学期他给我介绍了一个长期需要补习的学生,就在学四口那边,可方便了,价钱也好,我都怀疑他们没收中介费。”
“走吧。到楼下换优惠券。”冷飘跟男友也出来了。
我们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殷若他们已经站满了里面的位置。电梯门在我跟他之间缓缓关上,我冷冷看着他,他也那样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
到一楼的时候,冷飘跟洛颜去换券。我扭头正好看到殷若一行正在告别,其中一个女的竟然上前去给殷若脸颊一吻,其他人不怀好意地讪笑,另外一个略微肥胖的女子也贴近殷若,而殷若竟然低头与她嘻笑,笑容十分温柔暧昧,但我看到了其中的冷意跟疏离。
我暗自冷笑了一下,我早说过,他有弱水三千,可那三千弱水都留不住他。
我们在白石桥打车,早晨的凉风让我们不自觉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
“阿安。”我回头,看到殷若,面容倦怠地走出旋转门。
冷飘见到他,急忙道:“殷若你有车对不对?赶紧把安安带走,减轻我们的负担。刚好一辆车就能坐下。”
我正想骂冷飘这个见利忘义的家伙,殷若却笑笑说:“好啊。”
他轻轻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回旋转门。我跟着他从电梯去地下停车场,那狭小而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金色的四壁上到处是我的倒影,他的倒影,交错辉映。
殷若似乎很累,很憔悴地略微靠在栏杆上。
“你还能开车吗?”
他清醒一些看着我,问:“怎么了?怕吗?我没喝多少酒。”
“你变了。”
“我记得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可是这一次跟上一次又不同了。”
“那我什么地方变了?”他嘴角轻轻扬起,像是在浅笑。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真可怜。”
“为什么?”
“因为她们会很辛苦。她们还不知道你不会为她们停留。”
“辛苦?”他颇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继而玩笑道,“那你不是应该很庆幸吗?”
“什么?”
“庆幸你没有喜欢上我。”他有些自嘲的笑笑,随手甩了甩他的车钥匙。
电梯门打开,他先我一步走了出去,我站在他的身后,像被雷击中一般。
他说:庆幸你没有喜欢上我。殷若,你喝醉了吗?你竟然可以这样说,那我如此的痛苦拉扯又算是什么?我所有的犹豫挣扎又算是什么?
“怎么了?”他回头,疲惫地皱眉。
“没什么。我来开车吧。”我走上前,取下他手里的车钥匙,按下启动键。
殷若没有反对,或许真的很累了。他坐在副座上,淡淡问我:“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我摇头道:“没拿驾照。”
他笑道:“醉酒驾驶跟无照驾驶哪个更严重?”
我说:“别的都比不过你,我的车技比你好是真的,小李叔的吉普我都常开。”
他温柔笑笑,像过去一样宠我,道:“那就带我走吧。阿安。”
带我走吧,阿安。
我看看他闭眼休息的样子,心里想,我是真的想把你带走,不管天涯海角,我就做个采花大盗,口袋里只装你一朵花。可是那如何可以?你明明已被她采下,心甘情愿给她微笑。
“你总是喜欢偷看我。”他依旧闭着眼。
“你喝醉了吧?殷若。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偷看你做什么?”我发动车,挂挡,踩油门,却不得不突然急刹车。因为殷若在瞬间俯身过来,压住我,鼻息就在我咫尺之间,他脸上忽然挂起一丝隐约的邪恶的笑:“那是真的吗?从来都不喜欢我?”
我觉得他像个鬼魅一般,给我来自地狱的蛊惑,就在我快要沦陷的瞬间,他又退了回去,重重地倒在座椅上。
我的心跳仍不能回复,呆呆说了一句:“你太醉了。”
“我是醉了。也从来不愿意清醒。”
车上四环的时候,我摇低他的车窗,让风可以透进来,他在座椅上略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看起来已经睡得很熟了。
因为不知道他平时是用哪里的停车位,我把车停在清华东操的体育馆旁边。看他没有醒,我也没有急着下车,把车熄了火,就那样等他醒来。
“阿安。”他忽然那样呼唤了一声,我有些警觉,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睡着,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只是轻轻的握着,一直握着。我初时有些紧张,但看不出他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握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殷若,你握着我,却没有承诺,可即使这样,要从你身边逃开,也是那样的困难。
我看着他清瘦的脸庞,忍不住想用另一只手去抚摸,去抚摸那一切的疲惫和不快乐,就在我的手贴近他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握住,他蓦地俯身过来,狠狠吻住我,在我的唇上辗转,被燃烧前的我只听见他最后的声音:“阿安,不要再让我犯错了。”
第七章…4
什么也没有改变。我跟殷若再一次消失于人海。
我只记得他离开我的唇时那复杂的眼神,我记住了那眼神,但我不愿去分析,如果那里面有丝毫后悔和自厌,我宁愿我没有看见过。
我算是一个第三者吗?
如果爱情讲究先来后到的话,雯川,我并不比你晚啊,可是我毕竟破坏了你的幸福。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公元2002年的第一天,安蓓蓓失去她的初吻,当了一次第三者,并为此失魂落魄。
寒假很快到来。
洛颜已经收拾东西回四川了,冷飘是晚上的火车,而焕然仍在做家教。宿舍里只有冷飘一人,我跟她的观念相差较远,所以平时不讨论人生和爱情。可是,我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雯川,内心竟忐忑难安,急切需要安慰。
“怎么了?小妃,又为情所困了?”
“你当过第三者吗?”
冷飘居然嘻嘻笑了:“我想一想……我从来不去定义自己算不算是第三者。”
“为什么?”
“你没听过吗?爱情不讲理由,不分对错,无论输赢。”
我摇摇头,只觉得这话跟没说一样。
“其实是不是第三者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的良心是否好过,你要斗争的是你自己的世界观跟价值观。”
冷飘说完花枝招展的出去了,要在回家前完成最后一次约会,可我还是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春节的时候同学聚会,我说:“又聚?该不会每个假期一聚吧?”
“怎么了?有聚会还不好?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朋友聚会,多难得啊,错过一次便少一次。”雯川在手机里说。
“你怎么说得自己像七老八十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