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骑手欢呼,争先恐后地扑上前,竟相撕扯萧倩玉的衣衫。萧倩玉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地高呼:“救命!快救命!”
众骑手哄堂大笑,纷纷调笑道:“美人儿,在这时候,除了神仙还有谁会来救你?”话音刚落,那个已扑到萧倩玉身上的副将,突然感觉身后渐渐静了下来。他好奇地回头望去,就见方才还像死人一样瘫在地上的几个人,正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他们依然还很虚弱,但却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口吻低声道:“放开她!”那副将愣了一愣,突然爆出一阵狂笑:“放开她?凭什么?”
领头那年龄最长的汉子淡淡道:“就凭一个墨者的决心。”副将又是一阵狂笑,虽然对方的眼神透着无比的坚定威严,但方才还只比死人多口气,现在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家伙,能有多大的威胁?他挑衅似的将手伸向萧倩玉高手的胸脯,咧嘴笑问:“我要不放呢?”话音未落,周围的骑手便看到方才还摇摇欲倒的汉子,突然变成一道虚影射了出去。跟着就听“啪”一声脆响,他陡然停止那副将面前,二人面面相对不及一尺。副将的佩刀已拔出一半,刚好挡在胸前,巴掌宽的刀面已弯成了曲尺,裂开甲胄深深地嵌入了副将的胸膛,那汉子的拳锋就抵在弯曲的刀面上,可以想见若非被刀面所阻,它一定能将人体洞穿。
副将满脸怀疑地看着自己胸口,再看看面前正气凛然的对手,然后像摊烂泥一样慢慢软到在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悍勇之辈,见过各种武功,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道威猛的一拳。
“这……是什么拳法?”领头的将领满脸震骇,涩声轻问。就见对方缓缓收拳,淡淡道:“它叫义门唐手。”“义门……唐手?”领头的将领一声赞叹,“好凌厉的拳法,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汉子淡淡道:“在下不过是义门一名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
那将领微微颔首,拱手一礼道:“北雁门燕寒山,非常佩服阁下的拳法。只可惜少将军有令,你们都得死,不然我倒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那汉子咧嘴一笑:“要想杀我们,现在只怕没那么容易。”
燕寒山点点头,阴阴一笑道:“不错,如果现在要杀你们,确实要付出不小代价。不过我可以等。”
“等什么?”“等你们体内的水再次消耗殆尽。”
说着燕寒山向众手下一挥手:“撤!”片刻之间,一百多虎贲营骑士便纵马呼啸而去,他们不仅带走了受伤战死的同伴和所有的马匹骆驼,也带走了所有的水囊,没给任天翔他们留下一滴水。
“趁我们还有体力,继续走!”任侠说着依旧拉起躺着小川流云的马鞍率先而行,方才他一直仗剑守在小川和任天翔身边,虽然没有出手,但他的气势已震慑了范阳铁骑,加上杜刚一拳击毙虎贲营副将,技惊全场,也令他们不敢再轻易冒险。
任天翔抬首眺望西方,颔首道:“不错,希望在我们倒下前,能够找到新的水源,或者赶到朔州。”说着他转向萧倩玉,就见她倒在地上,几次挣扎也无法站起。燕寒山那一刀已经将她五脏六腑震伤,短时间内只怕无法恢复。
“我的伤不碍事,”任天翔对搀扶自己的小薇道:“你去扶萧姨,把她也带上。”“凭什么?”小薇瞠目质问道,“方才她眼睁睁看着我们渴死,也不给我们一点水救命。若不是她陷入危险还要我们出手相救,也绝不会给我们一滴水。现在杜大哥已经帮她打退了那些禽兽,我们跟她已两不相欠。不找她算账就已经便宜了她,凭什么还要救她?”
任天翔知道小薇说的在理,以恩怨分明的江湖规则来说,萧倩玉不仅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更是整个义安堂的敌人,不趁人之危向她寻仇就已经够仗义了,出手救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现在体力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很宝贵,如今萧倩玉身负重伤,义安堂众人必须牺牲宝贵的体力才能带上她,这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去救仇人的命,难怪小薇不答应。
但她毕竟是天琪的母亲,任天翔又怎忍心将她抛下?正不知如何说服小薇,就见杜刚已拉过来一副马鞍,那是方才范阳军将士从一匹死马身上卸下的。杜刚将马鞍拖到萧倩玉身旁,然后对小薇道:“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伤者,一个差点被禽兽凌辱的女人,我们能忍心看她再落入那些禽兽之手么?”
小薇哑然,她也是女人,那些兽兵的举动令她既恶心又恐惧,再看到萧倩玉满脸惨白、衣衫破碎的样子,她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怜悯。默默过去将她扶上马鞍,但还是心有不甘恨恨道:“我是因为后面那些禽兽才救你,要是没有他们。我才懒得管你生死。”
萧倩玉喘息着冷笑道:“我不会领你们的情,你以为你们以德报怨舍命救我,就能让我敬佩感动,在你们面前心怀愧疚?错,我只会笑你们傻,像你们这么傻的人居然还活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奇迹。”
“你……”小薇气得满脸煞白,抬手就想一巴掌掴在萧倩玉脸上,却被身旁的杜刚一把捉住了手腕。就见杜刚将马鞍绳拴在自己肩上,对萧倩玉的嘲讽若无其事地答道:“我们救你并不是要你感激或是改变什么,只是源于一个理由——我们是墨者。”萧倩玉一怔,冷冷道:“原来墨者都是些恩怨不分的傻瓜,难怪几千年来你们活得很憋屈,不仅朝廷不容你们,就是江湖上对你们也没什么好感。你们前边救了别人,转过头别人就将你们出卖,这样的事在你们身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就是最蠢的傻瓜也知道改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知悔改?要知道现在这世上骗子实在太多,傻瓜越来越不够用,迟早有用完的一天。”
面对萧倩玉恶毒的讥讽,杜刚若无其事地淡淡道:“墨者不是傻瓜,只是他们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是这种信念将他们和普通人区别开来。”
萧倩玉冷笑:“什么信念?”杜刚肮脏污秽的脸上,泛起一种自信和骄傲的微光,一字一顿:“担当公平的最后守护者,做这天地的良心。”
提起马鞍慢慢踏上西去的旅途,杜刚不再浪费体力说话,所有人都没有再开口。因为他所说的那个信念,已经足以解释墨者的所作所为。
骄阳似火,烈日如炎,将整个天地变成了一个大火炉。昨晚还寒冷刺骨的沙漠,白天就变成了炙热的世界。任侠拉着小川,杜刚拖着萧倩玉,小薇搀扶着任天翔,一步步往西蹒跚而行,他们不知还要走多远,只知道昨天喝下的水,最多只能在坚持两天。
在众人身后不远出,几名范阳游骑在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大队人马趁正午天热之际扎营避暑,只由几名游骑兵远远尾随跟踪,在茫茫无际戈壁荒漠中,几个没有坐骑又带着伤者的人,是不可能逃过战马的追踪。
“看!那边好像有树!”走在最前面的任侠突然停了下来,抬手遥指前方。众人极目望去,果见前方地平线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零星的树木。在确信那不是海市蜃楼后,几个人不禁加快了步伐。有树的地方必有水源,只要找到水源,他们就有信心一直走到朔州。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还有干粮,所以粮食不是大问题,最要命的是水。
黄昏时分,六个人终于来到那片树林前,但见无数枯木犹如狰狞怪兽,张牙舞爪地伫立在漫漫沙漠之中。那是一片早已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胡杨树,虽然早已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但依旧屹立不倒。
众人满腹希望转眼变成了无尽的绝望,胡杨是沙漠中最耐旱的植物,它们的根系可达地下十多丈,只要一点水分它们就能生长。如果连它们都已经全部枯死,那说明地下至少十多丈范围内,水分早已经蒸发殆尽,不可能找到一滴水。
几个人疲惫地在胡杨树下躺了下来,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任天翔回头看看来路,对不远处那几个等着他们倒下的游骑恨恨地啐了一口,对众人喘息道:“休息一个时辰,等天黑再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漠大漠变得朦胧一片。几个人相互鼓励着,强迫自己将干得像石块泥土的烙饼强行咽下肚。然后靠在胡杨树旁闭目养神,只有任天翔在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眸,苦思脱身之策。
夜晚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在胡杨树林中发出呜呜的怪叫,像无数厉鬼在林中穿行。一条枯枝受不住风的摧残,“咔嚓”一声突然折断,刚好落到任天翔脚边。(咋不砸他头上,让他悟出万有引力,o(╯□╰)o)任天翔捡起枯枝,若有所思地望着在烈风中摇曳的枝条,再看烈风吹来的方向和头顶的月亮,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快起来!”任天翔一声轻呼,杜刚与任侠应身而起,拔剑戒备。见四周如常,范阳铁蹄并没有趁夜偷袭,二人舒了口气,喃喃问:“谁在说梦话?”任天翔对二人招招手:“我有办法逃过范阳铁蹄的追踪了。”
二人忙问:“什么办法?”
任天翔拍拍身旁一棵胡杨树,悠然道:“砍树!”
几棵树干笔直、粗细合适的胡杨树被砍到,在任天翔的指挥下,杜刚与任侠将两棵树加工成船型,并将它们用横杆榫接起来。干枯的胡杨树十分轻巧,却异常坚固,正因为如此,才能在枯死后屹立百年不倒。
杜刚与任侠并不知道任天翔要做什么,但他们对这个史上最年轻的钜子充满了信赖。在任天翔的指挥下,他们的作品渐渐有了雏形,框架有点像海上见过的双体船,只是缺少风帆。
任天翔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即兴之作,这不是墨子古卷记载有的东西,但墨子古卷中关于守城器械以及自行牛马的设计和制造图,给了他最初的灵感,他想墨子既然能将平常之物巧妙打造成各种器械和工具,那自己为何不能将身边可用之材,变成帮助自己的工具呢?
杜刚与任侠虽按照任天翔的指挥,将几棵枯树加工安装了起来,却还是没看出它有何用处。就见任天翔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绑在那东西竖着的桅杆上,二人这才看明白,它依稀像是一艘双体船。
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钜子是不是因为干渴发疯了,竟然大半夜叫我们在沙漠中造一艘船。
“我没有疯,”任天翔像是看透了二人的心思,悠然笑道,“将船底削平、打磨光滑,他们就能在沙中滑行。”
任侠迟疑道:“可是没有风,它们如何滑行?”
任天翔肯定地道:“明日一定有风,而且是飓风。”
任侠奇道:“你怎么知道?”
任天翔指指天上的月亮:“月影昏暗有晕,明日必起大风。”
任侠抬头看看月亮,再看看一脸自信的任天翔,有些将信将疑:“公子怎么知道这些?”
“我就是知道。”任天翔嘴边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前日大风之前的夜晚,月色便是昏暗有晕,多年前我在西域沙漠,也曾见到过同样的现象。”他顿了顿,迟疑道,“准确说我当时其实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现在突然想起了这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它们就像我昨天刚刚看到过一样清晰。”
这是修炼《心术》后产生的效果,不仅能观察到常人难以留意到的细节,甚至能回想起多年前早已遗忘的信息,它们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从尘封已久的记忆角落冒出来。准确说是高速运转的大脑,可以在更短时间内,搜索到更多、更深、更久远的记忆碎片,并在瞬间进行甄别、判断和归纳,发现表象之下隐藏的“规矩”,并巧妙运用这些“规矩”为自己服务。
不过任天翔没有对任侠和杜刚作更详细的解释,他知道这道理对没有修炼过《心术》的人来说,根本就无法理解。在旁人眼里这简直就像是神秘莫测的巫术,只有达到这种境界的智者,才能互相理解和沟通。他突然想起几百年前在戈壁大战中装神弄鬼、作法借风的诸葛孔明,显然这千门高手也是能看透天象的智者。想到这任天翔心中突然一个激灵:难道千门中也有类似的修炼术?
任侠与杜刚虽然并不能理解,但任天翔已经无数次展露过这种神秘莫测的能力,令二人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二人脱下自己的外袍,像任天翔一样将它们绑上桅杆,但见这艘沙漠中的船所有部件俱已齐备,就欠吹响西方的飓风了。
黎明时分,沙漠中果然刮起了强风,看苗头有超越前日那场风暴之势。不用任天翔吩咐,几个人七手八脚将“船”抬到空旷处,然后将受伤的小川和萧倩玉抬到船上,齐心协力推着船顺风而行。任天翔在船上操控着风帆的方向,让它吃上更多的风力。就见这艘粗陋的双体船终于在沙子上缓缓滑行,最终不靠人力也顺风滑行起来。
“哈哈,成功了!”任天翔一声欢笑,心中充满得意。小薇一面帮着任天翔操持风帆,一面向杜刚和任侠招手:“快上来!”
二人使劲又推了几步,让船滑行更迅速顺畅,这才跳上沙船。但见沙船顺着风势越行越快,在沙海中飞速滑行。几个人杠开始对风帆的操纵还有些不熟,不过很快就掌握技巧,以风帆控制着沙船滑行的方向,像西高速疾行。
身后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夹杂着杂乱的狗吠。显然追兵已经发现了众人的企图,正纵马追了上来。但见身后昏黄的天地间,上百快骑朦胧的身影在漫天沙尘中时隐时现,渐渐逼近,领头的正是倒提长刀、杀气腾腾的燕寒山。
“不行,船太重,速度起不来。”杜刚望着渐渐接近的追兵,突然拔刀在手,对任天翔毅然道,“我下去挡住追兵,为你们赢得时间。”
“我也去!”任侠说着也拔剑而起。小薇急忙喝道:“等等,就算要减轻重量,也该先将那个女人扔下去。”说着就要将萧倩玉推下船,谁知杜刚与任侠不等任天翔阻拦,已抢先跳下船,消失在漫天风沙之中。
船体一轻,速度徒然加快,刹那间将身后的追兵和杜刚任侠抛下老远。听到狂风中隐约传来兵刃的碰撞和隐约的惨呼,小薇不禁哭着向萧倩玉打去:“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要是杜大哥和任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为他们抵命!”萧倩玉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只是遥望杜刚和任侠消失的方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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