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连忙赔笑:“让太白先生久等,在下万分愧疚。改日我定送两坛好酒向先生赔罪,还望先生海涵。”“好好好!”李白连忙答应,“我喜欢醉仙楼的汾酒和望月楼的竹叶青,一样给我弄两坛。”
说话间二人已携手来到大门,看门的道士正想拦住任天翔,李白已经抢着说:“这是公主让老李给他推荐的青年才俊,写得一手好诗,你们还不快见过任公子?”两个道士慌忙见礼,将任天翔恭恭敬敬迎了进去。任天翔进得大门,但见里面虽是道观格局,但建筑之精美恢弘,却不是寻常道观可比,一山一石,一亭一阁,无不透着煌煌气象,果然不愧是真正的皇家别院。
二门里传出阵阵喧嚣,隐隐还有丝竹管弦之声,显然酒宴已经开始。两个道童在前领路,二人不知穿过几重门廊,迈过多少道门槛,最后来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厅,但见厅中酒宴正酣,数十个锦衣如云的公子王孙、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峨冠道袍的方外高人正在开怀畅饮。大厅上首,一女子身着素白道袍,懒懒歪在长榻上,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众人饮宴。见到李白进来,她微微抬起身子,懒懒笑道:“太白先生来迟了,不知该如何处罚?”她一开口,厅中顿时安静下来,待她话一说完,立刻就有人凑趣:“起码罚酒三杯!”
“罚酒三杯怎么行?”有人立刻接过话,“起码得罚三十杯!”
又有人高声道:“太白兄最好喝酒,让他喝酒不是处罚而是奖励。我看不如罚他不准喝酒,而且还得吟诗为咱们助兴!”
众人哄堂大笑,齐齐鼓掌,显然这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就见那道姑打扮的女子微微抬起手,众人立刻停止鼓噪,她款款笑道:“你们要敢让太白先生不喝酒,那他还不跟你们拼命?我看就让他吟诗换酒,一首诗一杯酒,如何?”众人纷纷鼓掌:“这惩罚果然别致,与咱们比起来,公主才是个雅人。”
任天翔这才确定,这白衣道姑正是玄宗皇帝的同胞妹妹,大名鼎鼎的玉真公主。就见她年岁已经不轻,不过岁月的风霜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白皙如玉的面容依旧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妇,一袭道抱没有掩去她绰约的风姿,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异样的风情。
她也注意到了随李白同来的陌生少年,微微启齿笑问:“太白先生带了新朋友来?”李白拱手一拜:“回玉真道兄话,这位任公子对道兄仰慕已久,特求老李带他来拜见道兄。他还有一宝欲献给道兄,所以老李便贸然将他给道兄带了来。”
玉真公主哑然失笑:“他有什么宝贝,竟敢在贫道面前现眼?”
李白一愣,这才想起还从没问过是什么宝贝,忙回头望向任天翔。任天翔上前一步,从容笑道:“是一对玉碗。”
玉真公主再次失笑,带着戏谑的口吻吩咐:“呈上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玉碗?”任天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锦盒。双手呈给一个道童。道童立刻捧着来到玉真公主面前,打开锦盒呈到玉真公主面前。玉真公主扫了一眼锦盒中的两只碗,顿时面色一沉:“来人,给我打了出去!”
两个精壮的道士立刻上前,架起任天翔就往外走。任天翔急忙挣扎道:“等等!请公主给我一个理由!”玉真公主一声冷哼:“居然敢拿一对瓷碗来冒充玉碗,贫道还从来没遇到过你这等大胆的笨蛋!”
任天翔哈哈一笑:“公主看在下像是个笨蛋吗?难道我不知道欺骗公主是杀头的罪名?以瓷碗冒充玉碗,就算普通人都骗不过,又怎能瞒过公主?”
玉真公主淡淡问:“这么说来,你还有特别的理由了?”
任天翔挣开两个道士的束缚,侃侃而谈:“我大胆称它为玉碗,是因为它是叫陶玉,意味陶中之玉。虽不能与真正的美玉相提并论,但在陶瓷之中,确实难得的珍品。我敢保证它超过公主用过的所有陶瓷,公主请仔细看看,若觉得我所言不实,再将我打出去不迟。”
玉真公主将信将疑地从锦盒中拿出一只瓷碗,一入手便面露惊呀:触手细腻光滑,胎体轻薄如纸,轻叩响声如磬,果然超过了平时用过的陶瓷。她对着灯光细细打量良久,不禁微微颔首:“不错,果然超过了我见过的所有陶瓷,不愧被称为陶中之玉。”任天翔大喜,正待按计划继续发挥,却见玉真公主突然松开手,任由那精美的陶碗在地上摔个粉碎。她以戏谑的目光望向任天翔,淡淡笑道:“但那又如何?贫道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这等宝贝你自个儿留着吧,我不需要。”
这一下大出任天翔预料,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眼睁睁看着玉真公主抓起第二只瓷碗,抬手便要往地上摔落。就在这时,突听她身后的幔帐中,传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等等!”
玉真公主立刻停手,翻身而起,眼中满是意外和惊喜:“师父你不是在后堂闭关静修么?怎么出来了?”
幔帐撩起,就见一个须发全白的白袍老道,正负手缓缓而入。在他身后,一个中年道士随其而来,赫然就是元丹丘!面对玉真公主的询问,老道没有作声,元丹丘已笑着代答:“师兄有所不知,师父方才心血来潮,突然想出来看看,正好遇到你在摔碗,莫非就是应在此事?”
众人一听是公主的师父,纷纷起身相迎。玉真公主连忙将老道迎到上座,笑问:“那就请师父帮玉真算算,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道没有回答,闭目沉吟片刻,然后望向那只瓷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我看看!”玉真公主连忙将瓷碗递到老道手中。老道敲了敲薄薄的碗壁,微微颔首:“不错,果然是前所未有的珍品。以后为师的器皿,便用此种瓷器。”
玉真公主转向任天翔问:“以后安国观的用瓷便由你负责供应,你要多少钱?”任天翔大喜过望,急忙一拜:“能为道长和公主效劳,那是在下的荣幸,哪敢向公主要钱?明天我便将首批陶玉给安国观送来,以后在下还会定期向安国观免费进贡。”
玉真公主点点头:“很好,你这瓷器我师父甚是喜欢,你也算献了一宝。来人,赐坐!”立刻有小道童将任天翔安排在末席,李白则被安排在玉真公主右首。欢宴在继续,众人或谈论诗词歌赋,或切磋修道心得,任天翔全然插不上嘴。在座诸人中,以他最是卑微,所以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如坐针毡,却又不敢提前告辞。直到三更时分,欢宴才终于结束,他才得以护着醉醺醺的李白,相携离开了安国观。
大约是玉真公主在前,李白这次总算有所节制,没有喝到烂醉如泥。见他神态还算清醒,任天翔忍不住问:“玉真公主那个师父是谁?他可是我的大恩人!”李白醉眼一睁:“司马道长你居然也没听说过?你还真是孤陋寡闻!”
任天翔心中一惊:“司马道长?莫非就是则天皇帝和睿宗皇帝都曾诏令入宫面圣,更被玄宗皇帝多次诏令入宫,赐金篆丹书,号令天下道门的司马承祯?”李白点点头:“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司马承祯?除了司马道长,谁有资格做公主的师父?司马道长为道教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不仅功夫已达仙人之境,还写得一手‘金剪刀书’,更著有多部道门典籍流传于世,实乃道门第一人也!”
任天翔暗叫侥幸,今日若非这道门高士突然出现,恐怕自己想打通公主这条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将醉醇醒的李白顺道送回住所后,在外守了大半夜的褚刚忍不住问:“公子这次可还顺利?”
任天翔忙将席间发生的一切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遍。褚刚一听十分惊讶:“公子要免费将陶玉送给公主,那、那咱们如何赚钱?”任天翔阿呵笑道:“玉真公主结交的都是王公贵族、文人雅士,他们在安国观见到公主用的是这种从未见过的精美瓷器,定会争相仿效。不用我们自己去卖,他们也会找上门来,出高价买咱们的瓷器。”
褚刚恍然大悟,笑道:“那咱们得回去好好准备,别让他们挤破了门。”
二人回到客栈,褚刚不顾已是深夜,兴冲冲地敲开陶玉的门,抱着睡眼惺忪的陶玉哈哈大笑:“陶玉有救了,陶玉有救了!很快就会有大买主上门!快快将剩下的瓷器好好整理一下,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见陶玉一片茫然,褚刚连忙将任天翔安国观献宝的经过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遍。陶玉听完大喜过望,兴奋得连夜就要整理剩下的瓷器,却见任天翔怔怔地望着那些瓷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公子快来搭把手,东西太多了!”褚刚整理陶器忙得满头大汗,见任天翔在一旁袖手旁观,忍不住出声招呼。谁知任天翔却笑着摇摇头:“别瞎忙活了,反正这批瓷器大半要砸,别白费力气。”二人一愣,皆以为自己听错。就听任天翔成竹在胸地笑道:“你们挑几套瓷器,明日一早给安国观送去,然后咱们留下一套,其余的统统咂了。”
“砸了?”二人瞠目结舌,齐声问,“为啥?”任天翔没有直接作答,却转向陶玉问道:“这批瓷器,你打算卖多少钱?”
陶玉沉吟道:“越窑和邢窑的贡瓷,在市面上大约要十贯钱一套。我的陶玉刚面世,知道的人还不多,虽比最好的贡瓷还要精美,也不敢以高价令顾客却步。能卖到比贡瓷低一些的价钱,比如七八贯,我就心满意足了。”
任天翔笑道:“你这里还剩多少瓷器?”
陶玉在心中略估了估:“大约还有不到两百套吧。”任天翔笑道:“如果你照我吩咐将它们咂了,只留下一套。我有信心将这一套卖出两百套的价钱。而且从此往后,陶玉的价钱都将远远超过邢窑和越窑最好的贡瓷,它将成为真正的陶中之玉!只有皇宫内院、亲王公侯、豪门巨富才可以拥有!”
陶玉与褚刚将信将疑地对望一眼,显然都有些不信。任天翔拍拍二人的肩头。笑嘻嘻地道:“相信我。只有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才足够珍贵,这是青楼卖艺不卖身的红姑娘教会我的一招,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陶玉要从它面市的第一天起,就确立它在瓷器巾绝对第一的地位,要远远将竞争对手甩在身后。让对手永远难望其的项背!”
虽然任天翔说得自信满满,陶玉依旧有些犹豫,褚刚叹了口气:“我虽然不懂公子的道理,不过我相信公子的心胸和智慧。砸吧,我褚刚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根本不懂的道理也会完全相信,而且坚信不疑。”说着褚刚抓起碗碟就要砸落,却又被任天翔阻止:“现在不忙砸,咱们要砸也要砸出个惊天动地的效果。让世人真正认识到陶玉无可替代的价值。”
第二天一早,褚刚与陶玉便仔细挑了五套瓷器给安国现送去。然后就心痒难耐地等待顾客上门。几天后,果然有豪门大户的下人找上门来,言辞倨傲地要买玉真公主所用的那种瓷器,不过都被任天翔客气地打发走,他每次都笑眯眯地对来客道:“我们会在下个月的十五。在洛阳最有名的梦香楼公开拍卖这种瓷器,客官若喜爱这种瓷器,请届时到梦香楼来捧场。”
在青楼中卖瓷器,这消息在全城不胫而走,人们纷纷打听,究竟是什么样的笨蛋,居然想出在青楼卖瓷器,而且还请了梦香楼头牌红姑娘云依人,公开做飞天剑舞表演。这笔开销,只怕卖多少瓷器都赚不回来。
“要是下个月十五日,能有岐王亲临捧场,那就更完美了!”与云依人徜徉在郊外的自由原野,任天翔忍不住发出如是感慨。云依人不悦地捂住他的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再提你的生意!”
任天翔赶紧点头:“遵命,姐姐!”
虽然任天翔不再提下个月十五的盛会,但心中显然还是放不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云依人见状叹了口气:“要请到岐王,只有一个办法。”
任天翔一喜:“什么办法?”云依人红着脸低下头:“上次我生日公开遴选入幕之宾,谁知被你给搅乱。我可以在下月十五再选一次,以这个理由,或许可以请动岐王。”
“太好了!”任天翔大喜过望,忍不住在云依人丰唇上狠狠一吻,不过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一事,神情顿时犹豫起来,脸上阴晴不定,欲言又止。云依人察言观色,立刻猜到任天翔心中顾虑。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若无其事地淡淡道:“你不用担心,虽然我肯定会选你做入幕之宾,但不是一定就要交给你。我可以只是陪酒,也可以从此下海,收起那卖艺不卖身的招牌。”
“姐姐你想哪儿去了?”任天翔赶紧环住云依人的脖子,像小孩子一样在她身上撒娇,“我只是想到自己现在居无定所,无业无名,要真娶了姐姐,实在太委屈了你。我想等将来有所成就,再风风光光地将姐姐娶进门。”云依人深深地盯着任天翔的眼眸,涩声道:“你可以不给我任何承诺,但决不能骗我!”
面对云依人那带有三分怀疑、七分殷切的目光,任天翔突然感到有些心虚,赶紧避开她的目光,强笑道:“姐姐是不是不相信我?”
“信!我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云依人说着轻轻依入任天翔怀中,眼角却有一滴泪珠悄然滑落。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已经看破了任天翔幼稚的谎言,已经有无数公子王孙、巨商富贾在她面前说过同样的谎言,从小就在青楼长大的她,怎会被这样的谎言欺骗?但是这一次,她就像飞蛾扑火,坚信那毁灭的烈火就是自己的天堂,宁愿为这个谎言献出一切!
有人在梦香楼卖瓷器,而且是安国观中所用的那种精美瓷器,还请了云依人以飞天之舞助兴,并将在那天遴选入幕之宾,为此连岐王都要到梦香楼捧场,其他像诗仙李白、安国观住持元丹丘等等名流,也都会亲自参与其会。这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洛阳的大街小巷,所以那天一到,梦香楼便人头攒动,比集市还要热闹。老鸨喜不自胜,没想到任天翔一个噱头,竟为她引来这么多平日请也请不来的豪门贵客。
午时刚过,梦香楼二楼的大厅中,客人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在云依人亲自献舞演琴之后,就见一批批精美的瓷器被抬上舞台,众客人纷纷鼓掌,就等着任天翔开卖。不少人打定主意,就算比贡瓷贵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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