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一楼的掌柜的早就认识谷红眸,所以也不加阻拦。以柳前脚刚进了破尘楼的范围,便扯着嗓子叫唤起来。
谷红眸依旧常速的走着,也不去理会以柳的胡闹。
“谷小姐!”青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着以柳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便躬身对谷红眸作了揖。
谷红眸微微点头:“王爷在么?”
“王爷在书房看书,谷小姐里边儿请。”青衣回答道,然后便在前面领了路。
这是谷红眸第一次进了里屋,以前香兰王设酒宴都是在廊子坊间里,寻个阳光正好的日子,却也从来不让人进屋。
破尘楼果然够气派,外面看着是雅致,里面书香之中又带着几分清高,装饰很少,可是每一个装饰都是恰到好处的妙。而且都是大雅之物——香兰、秋菊、富贵竹。
青衣领着谷红眸进了香兰王的书房,彼时香兰王正在看书,见了谷红眸,立即含笑相迎:“谷小姐,你来了。”
“唤我红眸便是。”谷红眸点了点头,微微低了低头道。
香兰王神色一喜,却是不动声色:“好,请坐。”
以柳诧异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连忙在书房门口朝着青衣使劲的招手。
青衣轻轻笑了笑,还是出了门,只是被以柳拉着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廊子里去看菊花了。
“青衣青衣,你笨死了,怎么还要呆在那里做灯笼,还看不出你家王爷和我家小姐两人你侬我侬么?笨!”以柳拉着青衣出来便嘟着小嘴好似教训比自己小的弟弟一样说道着。
青衣顿时苦着脸,却也觉得好笑:“灯笼?”
“是呀!人家在那儿说着悄悄话,你去凑什么热闹了?”以柳觉得自己有理,语气更加坚定了三分。
青衣苦笑,自己只是还想问王爷有什么吩咐的没,怎的成了灯笼了?只是他也不解释,他领教过以柳的脾气,知道自己越是解释越是麻烦。
上次泛舟的时候以柳让他弄些鱼上来,于是他插了一条以柳还嚷着要,一直插了十几条,却只是每人吃了一条。下船的时候又不好将死鱼扔在了河里,自家王爷问起,自己解释了一句,这妮子却是连声说着:“别听他胡说。青衣想要卖弄他的武艺,结果一下子弄出这许多来,待会儿让他自己捧着回去!”
那日,青衣第一次成为“卖鱼郎”,被人一路看到了破尘楼方才作罢。
“好了好了,知错就好了。”以柳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以后见着这事儿,机灵着点儿,你多学学你家王爷,多会讨女孩子欢心呀,你就是榆木脑袋!”
“我怎么是榆木脑袋了?”饶是青衣再聪明,也抵不过以柳的思维,顿时纳闷道。
以柳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装作理直气壮的模样道:“我说是就是,榆木脑袋!你要是不应,我就告诉你家王爷,说你欺负我!”
青衣只好点头承认了这个不是事实的事实。
以柳见到了,便“咯咯咯”的捧腹笑了一阵子,说道:“你说我家小姐和你家王爷在里面说什么?”
“不知道。”青衣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在里面玩亲亲。不然怎么会让我们出来呢?”以柳望着天,蹙着眉,做沉思状。
青衣吸了口秋天的冷气,心里却想,是你自己要拉着我出来的,并非是他们要你出来的,可是这话却是不敢当着以柳的面说了。
“青衣。”
“恩?”青衣应声道。
“青衣。”
“我在。”青衣不解的看着以柳。
“青衣,你说亲亲是什么味道的?”以柳做痴呆状,依旧望着云也雾也的天空。
“……”
“青衣。”
“……”
“青衣?”
“我、在。”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耶。”
“……”
“是不是说每天回去会想着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了呢?”
“……”
“青衣你说呀?”
“我、不、知、道。”
第七十八章
香兰王见了青衣与以柳出了门去,嘴角便是一丝浅笑。
“你很少出门,尤其是到这些酒肆店家来。”香兰王看着谷红眸,轻声说道。
谷红眸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毛,说道:“不过是不常来,倒也不是不来。”
“这是实在话。”香兰王于是便笑了,邀请着谷红眸入了座,说道:“来尝尝我这血醇,应当不比老爷子的春白差。”
“素闻血醇乃是血燕之血蒸出其血气,再配合上上好的烟台嫩茶,需得文火烘焙一个时辰,再改用武火翻炒出香,出锅之时尚且淋了血燕的涎水,干后才成了这血醇。却是比起春白要名贵多了。”谷红眸端起茶杯,划了两下杯盖,便见得茶水如殷红,似滴入了血液,茶叶舒展嫩头,却不似别的茶叶有一种干涩感,反而更加的润滑,好似翡翠一般。这整杯茶便好似一幅富贵牡丹图一般。
“茶水香醇却不带血腥,入口绵长留香,的确是难得的好茶。”谷红眸抿了一口,然后说道。
“若得佳人喜欢,它便是好茶。”香兰王一笑,看着谷红眸也是喝下一口茶水,露出享受的姿态来。
血醇之珍贵,饶是他是香兰王,也不能时时饮之。
谷红眸便上扬了嘴角,随即又淡淡的消弭了这丝笑意,道:“王如君死了。”
香兰王眼睛微微一眯,顿时透露出几分魅惑来:“听说了,太师府里现在是一片混乱。”
“你不去看看么?”谷红眸微微蹙眉,“她中意你是整个陇原便知的事情,你若不去便显得寡义了。”
“你这是在意我么?”香兰王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谷红眸。
他是心中欢喜,只道是谷红眸冷艳,可是现在算是在为自己着想么?只怕只凭了这一句话,整个陇原就有不少的公子哥儿要与自己为敌吧?
谷红眸抿着嘴巴不语,有些恼怒。不但是恼怒了香兰王的口无遮拦,也恼怒自己如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此言一出,无怪乎他会这般作想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滋溜的一下便出了口,却是拦也拦不住。
好在香兰王似乎看出了谷红眸的窘迫,只是一笑便也不再追问,当下道:“理当要去,却不是这个由头。”
“恩?”
“无妨。你呢?你与她只见的嫌隙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不论你去与不去只怕都会落得个口舌。”香兰王反问道。
他说的不错。世人往往便是如此,有些苗头的事情便能长成一棵大树。若谷红眸去了,便会被一些人说成是“耀武扬威”,若是不去,便又是“幸灾乐祸”。这就是这个圈子的人,多疑,多事,多口舌。
谷红眸摇了摇头,说道:“去吧,也好看看那老狐狸。”
“哈哈哈!”香兰王闻言便是大笑,直到谷红眸不解的看着他才说道:“老狐狸这三个字能够从谷小姐的口中言说出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狐狸,便是狐狸。”谷红眸也不顾香兰王的笑意,再一次又做样嫌疑的抿了口茶,却是低下了眸子。
香兰王笑着笑着,便开始认真的看起谷红眸来。
谷红眸不是没有感觉到香兰王逐渐炙热的目光,那目光她不敢触及,就好像是一团火苗一般。可是她自己却有偏偏关注着这道目光,似乎眼瞳中是否倒影着自己的影子都想知道。却偏偏不会抬头。
只觉得一股燥热在自己的耳朵根子后蔓延,一直上了脸颊,下了脖颈。
香兰王好似十分欣赏谷红眸的这般作态,好似冰雪融化了一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球里面点起了一团火焰,于是便美的再无话语可以描述。
“红眸,你会帮我么?”
良久,香兰王才说出这样一句无头无脑的话来,那目光也终于不再含有火光,只是饱含着深情。
“你且说。”谷红眸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细弱蚊蝇,蹙了蹙眉微微吐出一口气,这才好了些。
香兰王直了直身子,道:“皇帝重病。我不想与你在不同的阵营。”
谷红眸抬起头看着香兰王,却见了一双好似星眸一般的眼。沉思了一番,或许是片刻,或许是一盏茶、一炷香的功夫,可是谁都没有去在意。
“我谷家不参与任何的夺嫡之争。”
好似深思熟虑,谷红眸还是认真的说出这一句话来。
“那……”香兰王皱起眉头,却不知道如何说。
“我只能保证我父亲,与我自己。谷祗与你交好,你自可去问他。至于莨儿,单凭你的本事。”谷红眸似乎知道香兰王要问什么,当下解释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他的父亲绝对不会参与任何有关于皇位的事情。谷炎不屑于这些,她也不屑。但是她却不能保证另外两个人,尤其是谷莨。
香兰王笑的好似春日里盛开的梨花,干净的如雪纯洁。“有你这句话便好。”
“我手下有一些人闲置着。”谷红眸眨了下眼睛,似有不确定的说。
“谢谢。”
香兰王知道,谷红眸的这句话便是她回与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了。不管是否当真,纵然只是随口一提,至少别人没有这般的待遇。而且他相信,谷红眸不会做这些敷衍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清冷的好似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血醇。
“你说这个时候,青衣和以柳会在做些什么?”香兰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笑着问道。
说起这个,谷红眸不自觉的有些轻松起来,好似憋着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想起以柳整日里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的话,她便有些想笑:“定是欺负青衣了。”
“有时候做以柳这样的丫头真好,无忧无虑,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够有自己喜欢的性格。我们却成了面具之后的假面,人间百态。”香兰王似有感叹。
“这便是造化。”
“走,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瞧瞧青衣如何架得住以柳的招数。”香兰王起身说道。
“正因为欢喜,才越发刁难。”谷红眸同样起了身。
第七十九章
当香兰王与谷红眸一道去了太师府的时候,里面早已是人山人海。
素白的白绫挂在门扉上,便凭空消除了许多的奢靡之气,更多的便是肃穆与凄凉的热闹了。
凄凉,是每个人都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热闹,却又是朝中全国的相互问候声。
要变天了,于是云与雨来的更加的分明。
可是让谷红眸有些惊讶的是看见了湘郡主。
一如往昔的黑色衣袍,倒也应景。此时独自坐在一边喝着茶水,谁也不敢靠近三分,因为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一个蒙着白布的死人。
太师府中看热闹的不少,此时更加是议论纷纷,想要看湘郡主闹场子的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嘀咕着,而太师党的人却怒目而视。
一个满面的书生气,却又带着久居庙堂的威武的白发老人静静的立在一边,他身着黑色丧父,腰间、辔头都为白色的丧布。
他就是当朝的太师,王如君的父亲。
这一个一夜之间白了头的老太师,龙钟了模样只是安静的看着坐在一边的湘郡主,一股威势自然而然的从他身上散发出去,以至于这周围竟没了声音。
“老太师,他到底是你的表侄。”湘郡主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老太师的下方,于礼,她只是个晚辈。
“他是怎么死的?”王椤轶只是看着湘郡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地上的死尸一眼。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却让人感觉到,天要踏了。虽然是问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湘郡主回身凄怆的看着地上的白布,幽幽的说道:“他说,他的心死了。”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的人哄的一下子炸开了,好似一只青蛙跳进了一锅的油水。
“莫非是自杀?”
“只当是有情人了,这沈秦淮喜欢王小姐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也难为他一番痴情,只是……可惜了哇!”
王椤轶却依旧看着湘郡主,再一次问出了他的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只是这一句话,又是让一边的人揣测着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湘郡主毫不避讳的看着老太师,道:“他在我面前服的毒,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死的!”
“不可能,沈大人就算痴情服毒,又何必在你面前?定是你杀了他!”人群中有人质疑,不难知道,此人一定是太师党中人。
谷红眸和香兰王只是在外围看着,也不走进去。谷红眸看见湘郡主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湘郡主从人群中一眼找出了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人,冷哼道:“沈秦淮与我是旧友,这点我想诸位稍微有些能力的都不难查到。既然是我旧友,我为何要杀他?
他昨夜到我王府上寻我,他只对我说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我带他回太师府,问老太师讨个人情,将他与王小姐葬在一起。他说过,王小姐与他真心相爱,只是不想会中了奸人所害红颜薄命。本当为其找出凶手,但是却有打听到凶手早已经被太师抓获,信念之下便饮毒了断。
试问,若非本郡主亲来,谁能够向老太师讨得这样的一个人情?女子未嫁而同穴,老太师会答应么?”
“便是你,老夫也不会。”王椤轶淡淡的道,好似一下子抽空了力气。
“我知道。”湘郡主好似知道王椤轶的答案,“老太师最爱莫过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世界悲凉,有如何会让一个外人再去亵渎自己的爱女?”
“不错。”王椤轶道:“郡主所言不错,那今日这番作为又是为何?”
王椤轶信湘郡主说的话,或者说他现在只能选择信。湘郡主说的天衣无缝,若当真沈秦淮有此要求,也只能找湘郡主。他在朝中人脉虽广,可是谁也不会帮这个会惹怒自己的忙。当朝太师,光是这个地位就要压倒一批人,更枉论官场之中哪里还有什么知己好友。恐怕也唯独湘郡主这一点情谊。
湘郡主与自己不识得同路人,自然不怕得罪,而且身为皇亲本就为高一等,再者,湘郡主又岂是普通的郡主?
可是他依旧不信眼前这个不过双十的女子能够有什么能力去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女儿这般蒙羞。两情相悦?哼,这是笑话!
湘郡主叹了口气道:“老太师能够听我一句话,我便已经倍感荣幸。沈大哥与我乃是旧友,不论情理我都要为其一争。当年她与我一命,今日我便还他一愿,只当是我欠老太师一个人情了。”
“你拿什么说服我?”王椤轶又道,似乎现在与他说话的是他的政敌,而此地也不是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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