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红眸身子一顿,却是停了下来。
谷祗见了便有些欣喜,连忙上前,却扮出一副知错的神色说道:“红眸,我下次不敢了便是。”
谷红眸冷冷的看着谷祗,白雪似乎感觉到自家主人的心思,也抬起头看着这个方才还抱过自己的男子,朝着他咧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是警告。
直到谷祗被看的不自在,谷红眸这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下不为例,如若不然,你便不要来见我。”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或许这般软弱,也只有在自己家人面前还存在些许,其他的人,便是一幅不近人情的模样了。
她用手顺着白雪毛发的纹理抚摸着,又轻轻的拍了拍它的脑袋,这才将龇牙咧嘴的白雪恢复了方才的模样,虽然慵懒,只是在看向谷祗的时候那双诡异的双色眼睛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和警惕。
“多谢。”谷祗真心道谢道。
谷红眸却直接进了屋子,以柳将门“啪”的一声关了,显然是受了谷红眸的意思。
谷祗看着谷红眸进入屋内,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般,却不生气,他知道红眸的脾气,也知道她的弱点,此时便不复方才一脸的着急之色,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他含笑着往栖凤楼的二楼望了一眼,那里已经渐渐传出琴声,骤快骤慢,便是她心中的烦闷。
谷祗叹了口气,便朝着院子外走去。栖凤楼只有女眷,过多的久留,即便他是谷家的大少爷也是多有不便的。
谷祗从栖凤楼出来,却没有回自己沧浪阁,而是直接从偏门走了出去,连一个随身的小厮都没有带。
他招来了车马,告知了车夫去路,车夫见其衣着不凡,便点头哈腰的赶着马车。
一直到了城郊,一座宏大的酒肆面前,马车才停下。谷祗付了车资,左右看了一下无人,这才进了门内。
“谷家大公子,请这边走。”
谷祗才进去,便马上有一小厮跑了过来带路。他便二话不说跟随了小厮进去。
“在这边,谷家大公子,小的不便入内,还请公子自行进去。”小厮将腰弯的比谷祗矮了半个身子,一脸谄媚的伸着手势。
谷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进去,看见这座大楼面前满院子的盛开着的雪白梨花,还是觉得美不胜收,身子不由得一缓。
“谷公子里边儿请,我家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又是一个仆装少年前来引路。
若是谷红眸在此,便一定认识他,他是那个在街上请她去见香兰王的那个随从,名唤青衣。
而这里也正是破一楼中间的破尘阁。
“谷公子请。”青衣又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才将谷祗迎如门内,而他却自行退下,顺手关了房门。
“谷公子果然守信。”香兰王拍着手从屋内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洁白的白衣,如同外面的梨花一般。
“王爷。”谷祗朝着香兰王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失礼。
他作为谷家的大公子,也的确有这个资本,即便是那些世子皇子见了他,也是一般的称兄道弟。因为谷炎是大秦的大将军,也是靖武侯,保卫着大秦的江山,便是皇帝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人。
“请坐。”香兰王邀谷祗就坐,一早便准备好了香案美酒,却不是琉璃,而是青白色的玉杯。
谷祗拿起玉杯摇晃着杯中的美酒,淡淡的笑道:“青玉杯,梨花酒,便应当在满园的梨花下细品才是。”
香兰王笑着将酒杯举起,朝着谷祗敬了一敬,道:“有些事情,人少些不是更好些么?”
谷祗也笑,笑得却不似之前那般和煦,他没有喝酒,只是将酒杯复又放下,看着香兰王道:“我已经如你所言,让红眸出席晚宴,顺带着叫了莨儿,免得红眸怀疑。”
“你做的很好。”香兰王不吝赞美之词,却是将杯中梨花酒一饮而尽,洒脱不已。
“那么你答应我的东西呢?”谷祗正色道。
香兰王“哈哈”一笑,眯着眼睛道:“人说谷家大公子最喜这些文房四宝,果然不差。”
随后他便亲自起身从身后的案上取了一方木盒,在谷祗面前打开,道:“血玉之笔,龙泉之墨,青丘之纸,枭山之砚。四宝之最,如何?”
第十章
以柳有时候便觉得,自己永远都猜不透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即便是她日日相对,也觉得摸不清。
尤其是今日,总觉得自家小姐似乎心思沉闷的紧。不过她却也明白,大少爷那样做,的确是有失了分寸,小姐为了顾念情谊应允了,心思不爽也在情理中事。
一曲《凤凰于飞》罢了,余音绕梁,惊起了楼外无数的鸟儿鸣叫。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便是最美的境界,只可惜,今日委实烦躁的紧。”谷红眸轻轻叹了一声,将双手按在这架有着凤凰雕刻的琴上,扶去了杂音。
这琴,便名唤“凤凰琴”,不论是琴弦还是木刻,都是一代大师的名作。据传那位大师一生只做了三架琴,一为龙吟,一为凤凰,还有一架,却是长情。长情从不问世,无人知道是在何方,而龙吟在宫廷的乐师手中,凤凰却在谷红眸的眼前。
以柳劝慰道:“小姐只是心思不静罢了,若是往日里,即便是宫廷乐师也比不得小姐的造诣。”
谷红眸用手抚摸着琴弦,不说话。
这时,以柳的耳朵动了动,看了一眼独自冥思的谷红眸,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刚走到廊子里,便见有一白鸽停在雕栏上,偏着头望着以柳。以柳嘴角含笑,轻轻将它捧起,那白鸽居然也不飞走。
“白鸽呀白鸽,你许是又要传来消息了,嘻嘻,待会儿多吃点,可别弄出声响来。”以柳好似对白鸽说着话,然后从白鸽的脚上取下一个小竹筒,双手一送,便将白鸽放飞了去。
以柳看着手上的小竹筒,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屋子。
“是有讯息了?”谷红眸头也不抬的问道。
以柳咬了咬嘴唇,应道:“恩,方才白鸽送来了竹简。”
以柳说着便将手中的竹简递给谷红眸,好似心不甘情不愿一般,不似往常的干净利落。
谷红眸抬眼接过竹筒,轻笑:“无碍。”虽然说的简单,但是以柳却懂了,会心一笑。
将竹筒内的小纸条看罢,谷红眸便沉吟了起来,以柳原本松了下来的脸色又再一次的紧张起来。
“小姐,怎么了?”
谷红眸叹着气将手中的纸张给以柳看,以柳疑惑的接过,看罢便怒气上升,道:“大少爷太过分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将小姐……小姐,我们找大少爷评理去!”
看着以柳满脸涨红,谷红眸难得的展演一笑,说道:“去了又如何呢?说些什么呢?”
“至少也不应当就这样将小姐给卖了呀!此次是一场宴会,那下一次呢?大少爷这一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姐,不若我们去找老爷吧?让老爷教训他去!”
这番话若是其他的丫头仆人说了,那便是大逆不道,丫头仆人便要有丫头仆人的做法,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只是以柳跟着谷红眸,也无人敢说她,而谷红眸也从不训斥,这便养就了她的直言性子。
谷红眸果然不见怪,起身将坐榻上弯着身子熟睡的白雪抱了起来,用脸蹭了蹭白雪的毛发,红润的唇角与白皙的肌肤,这时候便觉得分外动人,与平日里的冰冷气息不尽相同。
“去了又能如何呢?父亲难道能管得住大哥么?大哥既然这样做了,自然也就料到了后果,他依然去做,那边说明他不怕。这样,我们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呢?”
“可是……”以柳实在是不甘心,急道:“可是难道我们便放任大少爷这样做么?”
“让他心底里欠个人情,总比两人闹翻的好。”谷红眸轻声回答,“好了,今日委实觉得烦闷,不若与我一同出去走走,如何?”
以柳看着自己的主子,点了点头,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呢?
所谓草长莺飞,其实说的便是这样的时候。
桃花开了,更多的花瓣会随风而舞。人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见着满湖的桃花瓣,几只洁白的鹅游动着拍着翅膀,还是很美妙的一件事情。
谷红眸只要不是太远的距离,几乎都很少坐轿,只是今日本就是为了散心,说不在意,不计较,可是心底里的失落却是真的。
于是与以柳两人不知不觉的走着,以柳这丫头也难得的安静,一路上只是尾随着谷红眸,除非谷红眸先问,否则以柳便必然不答。
“这丫头是在赌气了。”谷红眸心道。
“咦?”谷红眸突然望着眼前的景色轻咦了一声,以柳连忙上前问道:“小姐,有何不对的么?”
谷红眸摇摇头,只是心底却有些触动,不由得想起一袭白衣来。
这个地方便是白乾约她的地方,当时虽然春风得意,但是却也寒冷,她着了一身厚厚的袍子,抱着白雪犹且如此感觉,只是那个男子却只穿了一件单衣,风吹过,便好似要将他吹到天上,缥缈出尘。
还记得那日,府上的丫头送来一张缣帛,里面用小篆写着邀她赴约,那方缣帛虽然被她用炉火烧了,可是那字体却被她记在脑海中,工整而缥缈,自信而潇洒。
谷红眸轻轻的摇摇头,顿时用一句白乾用过的“面若桃花,红鸾星动。小姐,你可信此言么?”话将其打断,又不觉得厌恶起那人来。
“小姐?”以柳关心又诧异的看着谷红眸,问道。只是她却将谷红眸这几乎不可能的神游当做了对自己哥哥的不喜,对这事情的感伤。
“恩?”谷红眸应道,便是回了神了。
以柳原本想说无事,可是突然见到了桥上走下来的一个人,便顿时睁大了眼睛,连连拉着谷红眸的衣袖说道:“小姐,你看!”
谷红眸闻言看去,也是一怔。
白乾正衣冠楚楚,迎着风儿吹散着发丝,飘然出尘的向她们走来,步履轻缓,可是眨眼间便到了跟前,仿佛让人错觉白乾不是用脚走路,而是这般飘着下来的。
他在谷红眸面前停下,含笑说道:“谷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一章
桃花伴绿水,鹅在湖中渡。白衣踏风来,能叫行人妒。
白乾好似神仙中人,看着便觉得是谪仙一般的人物,饶是谷红眸也不得不承认,白乾是她见过的,能够有最深印象的人。即便她对于他的无礼耿耿于怀。
“是你?”谷红眸微微挑着眉毛,却是有些明知故问了。
白乾一笑,将手负在身后。他平时很少有这个习惯,可是见了谷红眸,便会不自觉地想要这样做。
“谷小姐今日怎的有闲心出来游玩一番了?”
以柳也不喜欢这个自以为是,跑着便来提亲的白衣男子,这与那个香兰王一般可恶,甚至还要可恶一些,至少香兰王好歹也是个王爷。
此时她自然一步上前,拦身与白乾和自家小姐之间,怒目而言:“我家小姐出来散心,也要告知与你么?”
白乾哑然失笑,道:“看来谷小姐与以柳姑娘似乎对白某有些意见。”
“哼,何止是意见,现在我家小姐见你不喜,你自当快快让路才是,这般站在面前,自然不讨喜。”以柳双手叉腰,一副可爱模样。
她有时俏皮有时高傲,可是她却懂得分场合,她在香兰王面前却不敢这般说话的。
“以柳,休得无礼。”谷红眸不动神色的道。
“哼!”以柳嘟着小嘴将下巴留给了白乾,这又让白乾一阵好笑。
“谷小姐今日好似心情不好,是为了何事?”白乾想起便看出谷红眸似乎心中有事,这才上来,宁愿被以柳说道了一番。
谷红眸抬眼看了一眼白乾,见到他的和煦的笑容,不由得便想起那个一样身着白衣的香兰王,见面之时也带着一样的笑意,厌恶之色更浓。
“红眸不曾有什么事情烦心,再次多谢公子好意了。”
而白乾却摇了摇头说道:“谷小姐何必自欺欺人呢?像小姐这般的人儿,心中所思便都是在脸上,见了便知。”
不等谷红眸说话,白乾又道:“人之所以为人,盖因心中有所思,思及欲念,这便是人。小姐心中不静,才有今日这漫步一说。而这清风杨柳不曾带走小姐的思绪,便是了。”
谷红眸闻言,竟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看了一眼白乾,亲亲的点头:“白公子所言不差。”
言罢,谷红眸便轻不可闻的舒了口气,朝着远处的河边看去,风吹过,将她额前的发丝吹动,遮住了眼帘,落在了常常的睫毛之上,便额外多了几分动人。
白乾便觉得心中一痛,这似乎比起山中的寂寞还要难受些,他便就此看着谷红眸,放低了声音说道:“白某可否做一个倾听者?”
谷红眸闻言有片刻的愣怔,随即摸着怀中白雪的头说:“也好,有些事情,的确是说出来便要好些。”
白乾笑了,似乎这一句话比尘露还要香甜。
“白公子前些日子来提亲,那自然是知道了红眸的家世了。”谷红眸用一只手撩了撩自己的发丝,看着白乾说道。
“恩,谷家,大秦堪比王室的存在。”白乾点点头,这些事情他自然知道。
“想来白公子也知道我家大哥的事情了?”谷红眸看着白乾的眼睛,那里好似深黑色的水潭,见不着底,只是一眼,便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便连忙错开了眼睛。
“谷祗?”白乾疑惑道,“谷家大公子应当是这陇原的风流人物,吟诗唱词,是一个潇洒人物。”
“恩,可是他……”谷红眸看着远处两只白鹅刚刚分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恩?”白乾示意谷红眸继续说下去。
以柳见了,却没好气的说:“小姐说不出,我来说便是了!大少爷居然为了区区文房四宝,便将小姐出卖了,设计让小姐应下香兰王的晚宴,只是现在小姐知道了,却又不能上前去痛骂一顿解气,这才出来散心,只是想不到却遇见了你。”
以柳不知道是对白乾没有好脸色,还是因为谷祗这位大少爷做的实在是过火,语气不善,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白乾一眼。
“罢了罢了,说与你听你又能如何?真不知道小姐为何要将这些事情说与你听,哼!”以柳嘟着小嘴,朝着湖面看,就是不理会白乾。
白乾失笑,沉思了一番,才道:“小姐是不想你们兄妹之情有所嫌隙,而这却又不是小姐的秉性,是以心中郁郁不得其解?”
谷红眸牵动了下嘴角,道:“白公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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