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点却说错了。”
他渐渐地心平气和了下来,只听罗羽杉忽然低声道:“小蛋,孙师兄他们也是无心之言,你莫要往心里去。明天我会找他们解释明白。”
小蛋笑了笑,语气平和道:“他们说什么了,我好像都没听见。”
回到紫竹轩,盛年和睡醒的常彦梧已等待多时。看到小蛋是和罗羽杉一块儿回来,常彦梧躲在盛年背后朝着他诡异地一笑。
小蛋吓得心里一跳,赶忙垂下脑袋道:“干爹,盛大叔,晚上好。”
盛年倒没注意到这些,问道:“小蛋,你的那式‘掷地有声’参悟得如何了?”
听到盛年问起自己的进境,小蛋立时杂念尽去沉吟道:“我今天早上试了一种新的运气方法,也不晓得能不能成?”
常彦梧一瞪眼训斥道:“新的运气方法,你当自己是一派宗师睡了个觉就能自创绝学?定是修炼不用心,只顾着偷懒玩儿去了。”
罗羽杉解围道:“常五叔,是我不好拉着小蛋去了飞瀑潭,不关他的事。”
对着罗羽杉常彦梧马上换了笑脸,说道:“这个……贤侄女儿关心小蛋,怕他练剑累着才有意陪着出外游玩放松。我感谢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同人不同命啊——”小蛋无可奈何地暗暗感叹,佩服着干爹见风转舵的本事。
盛年言起厉行道:“小蛋,到屋外用给盛大叔看看。”说着众人到了紫竹轩外,三双眼睛齐齐聚集在小蛋身上,其中的意味却大相径庭。
小蛋以往很少有机会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心里泛起一丝紧张。瞧瞧干爹,又望望盛年迟迟没有掣剑。
罗羽杉鼓励道:“小蛋,就当你又是一个人在梦里练剑,什么也不用去多想。”
小蛋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缓缓反手握住雪恋的剑柄。当一股清冷通透的钟灵剑气透入他的指尖,小蛋的心倏忽平静下来。他念凝于心神注于剑渐渐忘记了周围人的存在,脑海里重又浮现起“星移斗转”。
丹田真气潺潺如溪,较之上午又顺利了许多。只过了须臾,那团气丸凝铸而成唿地转动。小蛋浑然忘我,沉浸在一片自己的天地中主宰虚空星海。
常彦梧见小蛋一动不动伫立原地半晌没有动静,皱了皱眉硬忍着没开口。盛年目光炯炯凝视小蛋,脸上沉静从容。只有罗羽杉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在胸前紧合玉手,期盼他能成功。
“铿!”茫茫夜幕里雪恋仙剑龙吟出鞘,闪动过一抹光电当空劈落。小蛋终于出手,然而也仅只是出了出而已。这一剑即不见盛年那样澎湃磅礴的气势,也听不到一缕破空锐啸的镝鸣,旋即凝定在小蛋身前。
常彦梧不由自主地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蛋握着仙剑也呆住了。他不晓得又是哪里出了问题,连起初剑锋破空的哧哧啸声都不见了。
罗羽杉走上前,樱唇欲言又止只怜惜地望着小蛋。盛年紧盯雪恋仙剑,眼里精光闪烁仿似在思忖某个问题。蓦然他抢身探手夺过雪恋仙剑,振腕一抖在地上“哧”地划出道细长的浅痕。
“盛大叔?”小蛋困惑地问道。盛年审视着那道浅痕,嘴角慢慢有了欣悦的笑意,说道:“小蛋,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蛋顺着盛年的视线朝地上望去,登时瞠目结舌。浅痕里的砂土“簌簌”陷落,转眼下方露出一道半尺多深的裂缝,周边的泥土徐徐生出一道道龟纹往下沉陷,就好像刚才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地震般。
“这是怎么回事?”罗羽杉惊异地问道,隐约已猜到和小蛋的那一剑大有关联。
“重剑无锋,大方无隅。”盛年一字一顿道:“小蛋的这一式‘掷地有声’已将所有的气劲凝蕴于剑中没有丝毫外泄。他的剑在劈落过程中,甚至连由此产生的剑气亦被迅速席卷吸附故而听不到半点镝响。事实上,这剑已然透过表层的泥土破入地下,把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
话音方落,噗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赫然破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竟有一丈多长从小蛋的脚下直通到盛年跟前。
“我不信,我不信——”常彦梧一转头,瞪着小蛋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难怪常彦梧要发飙,重剑无锋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绝高境界,倘若由盛年使出来自然无话可说,但偏就是自己的笨蛋干儿子轻而易举地也办到了,着实令他老脸无光。
“我脑袋里想着转动星星,让丹田真气跟着也一起旋转起来便成了这样。”小蛋心中成功的喜悦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吞没,没有半分隐瞒地回答说。
可惜这话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常彦梧大惑不解瞧向盛年。盛年沉声问道:“你是从天道星图中寻找到的灵感,对不对?”
“对,对!”小蛋说道,将早晨的经历说了一遍。他讲得简单,条理倒也丝毫不乱,这回大伙儿都听明白了。
常彦梧又是嫉妒又是高兴。嫉妒的是这傻小子果然从天道星图里得到受益,正所谓傻人有傻福;高兴的是日后命小蛋将参悟到心得点滴不漏告诉自己,谅他也不敢抗命又或是阳奉阴违。
罗羽杉由衷欢喜道:“小蛋,可惜你不是翠霞弟子。否则说不定便能在今次的剑会上一显身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小蛋得到罗羽杉的夸奖,简直比吃了任何灵丹仙草都舒坦,开心地呵呵一笑。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低声道:“盛大叔,我的这式‘掷地有声’和您施展的半分也不像,更无分毫气势,终究还是不成的。”
盛年爽朗笑道:“谁说一定要跟你盛大叔使得一模一样才好?水无常势剑无定形,我就觉得你的这式‘掷地有声’比盛大叔用的还要高明,所欠缺的仅仅是些许功力和火候罢了。”
这话自然不乏激励小蛋的成分在内。需知要掌握领会一式上乘剑法,无不需千锤百炼和生死一发的实战考验。小蛋在这方面显然还差很多,可毕竟又有一颗深埋泥下的种子霍然破土生根发芽了。
他一拍小蛋道:“走,等咱们吃过晚饭再去练剑。”却是酒瘾又犯了。
当晚盛年又将天照九剑的第二式“一诺千金”传授给了小蛋。与“掷地有声”相比,这招剑法更加重拙缓沉,讲究以慢打快以静制动,其中的变化自也相应增加许多。盛年深入浅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基本要领解说演示完,小蛋学起来的进度也较昨晚更慢。
次日午后,他一觉醒来洗漱过后正遇上罗羽杉要下山为盛年买酒,便也一起去了。两人结伴到了山下的镇子上,找到盛年所说的那家老字号“玉潭春”,买了酒由小蛋抱着顺道逛起了市集。
罗羽杉在一家地摊前驻步,饶有兴致地挑选起绣花丝巾,打算替娘亲买上一条当作小礼物带回去。小蛋对女孩家的东西一窍不通,便转到隔壁摊子看摊主捏小泥人。
他瞧得正津津有味,冷不丁背后有一声脆冷的嗓音道:“小淫贼,你好啊。”
小蛋一愣回头,立时头皮发麻。在街对面成衣铺门口,一位红衣少女眉目寒霜婷婷玉立,朝着他不屑地冷笑着。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小蛋苦笑道:“姑娘,我真的没有,你误会了。”
少女柳眉一挑,轻蔑道:“小淫贼,上回有我奶奶拦着,让你和那老淫贼躲过一劫,看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她一口一声“淫贼”,两旁街肆的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望向小蛋的目光无疑都多了些憎恶之色。
罗羽杉也放下了挑选一半的丝巾,上前说道:“这位小妹,你可能是认错人了。他素来老实,怎会是、是……你说的那种人?”
少女当夜没有见到罗羽杉,自然不晓得被她仗义解救之人其实就是眼前的少女。但看罗羽杉素雅娇柔文静雍容,惊艳中又不禁隐隐生出几分嫉意,娇哼道:“你是谁,为何要替个小淫贼说话?”
“我是他的一位朋友,”罗羽杉温和含笑道:“虽说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可也愿意为他担保,决不可能做那种坏事。”
少女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莫要让这小子的一张黑脸给骗了。四天前,我曾瞧见他和一个老家伙在客栈中你争我抢,要害一位被他们迷晕了的女客,若不是我,只怕人家已被他们糟蹋了。”
竟会有这样的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哦”了声,小蛋急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是!”少女冰冷的眼神蔑视小蛋,道:“你敢说那晚没有这回事?”
小蛋哽了老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有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怒声喊道:“这小子招了,抓他去见官!”
小蛋满头大汗,笨嘴拙舌欲辩乏辞,只得摇头道:“姑娘,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少女漠然一哼,道:“你还想狡辩?”挥玉掌拍出,顾忌到光天化日之下不宜当街杀人,但无论如何也要教训这可恶的小淫贼,叫他以后再不能害人。
小蛋不假思索举起手里的酒坛朝上一挡,“啪”地坛碎酒洒溅了两人一身。小蛋“哎哟”一声暗叫糟糕,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少女愈发恼怒,冷喝道:“好你个小淫贼,连本姑娘也敢调戏!”两根玉指迸立如剑直插小蛋左右双眼,立意要废了他这双淫光乱闪的招子。
罗羽杉从侧旁闪身架住少女藕臂,劝解道:“妹子,请你先听我说。”
少女振臂震开罗羽杉的手,不屑道:“一丘之貉,想维护你的小情郎吗?可惜有眼无珠,竟看上了这样的浪荡子。”
罗羽杉雪肤生晕,羞赧道:“我们——”孰知乘她一分神的工夫,少女已掠身绕过又一掌劈向小蛋眉心,娇斥道:“小淫贼,拿命来!”
小蛋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却舍不得再打碎。他急中生智转头就逃,无形间用上了翻云身法脚尖点地纵入街边的一家铺子。
少女紧追不舍闯了进去,罗羽杉大急在后唤道:“小蛋,姑娘——”刚要跟进铺子,不意望到铺门上的匾额赫然写着“裕德池”三字,旁边更有一张告示写道:“女客止步”。竟是一家澡堂!
罗羽杉大窘,硬生生停下身形打量着门口挂着的厚重棉布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要看热闹的男人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推推搡搡蜂拥而入,把她撂在了外头。
忽听有人招呼道:“罗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罗羽杉诧然回眸,就见一位身穿宝蓝色缎袍的少年正笑容满面望着自己。
这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天庭饱满目若朗星相貌英俊儒雅,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他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背负仙剑雄姿勃发,右手握了柄合起的墨玉扇更添潇洒。
罗羽杉略一思忖,登时想起了这少年是谁,惊喜道:“屈大哥,是你!”
这宝蓝缎袍的少年便是当今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独子屈翠枫,其母楚凌仙乃是出自天陆三大圣地之一,天一阁前阁主安孜晴的座下,可谓家世显赫天之骄子。
难得屈翠枫全无寻常世家子弟的浮夸嚣张,非但一身修为跻身当世仙林高手之列,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而且谦和多智素得正道各派的宿老赏识喜爱。
他笑着说道:“我正准备上山拜见盛伯伯,刚好瞧见这儿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一时好奇也挤了过来,不想遇到了你。”
罗羽杉一醒,道:“屈大哥,我有位朋友遭人误解被追杀,如今他们进了裕德池,那地方小妹不便入内,正在发愁呢。”
屈翠枫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道:“这好办,你那位朋友长什么模样?”
罗羽杉简略描绘了小蛋的穿着相貌,屈翠枫慨然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
罗羽杉感激道:“屈大哥,这事麻烦你了,回头小妹再向你谢过。”
屈翠枫不以为意道:“咱们两家乃是世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须说谢?”一抖下摆迈步挑帘进了裕德池。
再说少女追着小蛋冲入裕德池,一挑开门帘里头热腾腾白茫茫的水雾便扑面而来。见小蛋抹身逃进里间,她也没多细想抬步便闯。一个伙计赶忙伸手拦阻道:“姑娘,这地方你可不能进。”
少女一巴掌将伙计煽到墙角,寒声道:“滚开!”一纵身进到里间。她脚尖尚未落地,霎时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男客换衣休息的堂屋,宽敞的厅里摆放着不下四五十张躺椅。有的正袒胸露怀躺着打盹,有的光着屁股在用热毛巾擦拭,还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聚拢着闲聊,身上最多只围了条长巾。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那么多裸体男人!少女倒吸一口冷气,就看到小蛋飞快地穿堂而过又钻进了更里头一间。
那些男客发觉有位娇艳绝伦的少女破门而入,先是齐齐惊叫忙不迭护住下体,紧接着又感新奇有趣,更有几个脸皮厚的起哄道:“好妹子,你也想泡澡吗,要不要哥哥我陪你一块儿洗?”
少女又羞又恼凌空挥掌,“啪啪”两声将几丈外站着的一个家伙抽得飞身翻滚满嘴牙齿尽数卸下。众人一惊,大叫道:“来的是只母老虎!”
少女心中怒道:“这小淫贼果真阴险狡诈,竟将我引到澡堂里出丑。哼,他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本姑娘了?”当下杀念顿起,杏目一闭舒展灵觉掠入了最里一间。
小蛋进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儿居然是一家澡堂,他慌不择路抱着酒坛子一口气冲到澡池子外,周围蒸汽弥漫却已到了尽头,再没有别的路可以逃跑。
听见外面众人的呼喊,小蛋暗暗叫苦,晓得那追命的女煞神不依不饶也进来了。好在他跟随常彦梧别的本事学得未必如何高明,逃命的功夫倒也炉火纯青,看到澡池里的热水混浊一团,上面还冒着白沫,把心一横跳了进去。
刚在水下藏好,少女已追到。澡池内外数十名男子无不全裸着身子,狼狈无比地大呼小叫。少女紧闭双目俏脸灼热,灵觉搜索一圈没察到小蛋的影踪,厉声喝道:“小淫贼,有种的你就出来!”
她这声运劲呼喝,小蛋躲在水下也能听得清楚。他心里道:“这底下难受得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