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初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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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初飞-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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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在戌时三刻前赶到宝严寺。”公主觉得耳畔风声呼呼,看到两旁的树木山峦奇快无比地向后退去,不禁低笑道:“你跑得倒挺快,伏在你背上比骑马要舒服许多。”尹啸的耳朵能觉出公主吐出的热气,他却叹了口气,很遗憾地说:“可惜你是一个公主,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不然……”公主问:“不然又怎么样?”尹啸道:“那样的话,我就娶你!”凤贞公主的脸又红了起来,好在这时尹啸也自看不到,她勒住他脖子的手紧了一紧:“我是公主你就不敢娶了么?哼,你一天到晚总是这么兴高采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原来也有不敢做的事情。”尹啸脚下丝毫不缓,口中道:“你有所不知,再过三日,当朝宰相吕夷简可就要作我的泰山大人了!”凤贞公主颤声道:“什么,那个'赵妈妈'说得倒是真的,你、你要成婚了?”尹啸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凤贞公主忙道:“那不同的,喂,既然你快做宰相的成龙快婿了,还这么东跑西颠的做什么?”尹啸笑道:“那是因为昨晚我心血来潮,想看看我没过门的媳妇长得什么模样,便去了一趟岳父家!”凤贞公主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再等几日难道人家还会飞了?怎么吕夷简也由着你胡闹,听说他可是老成持重得紧呀!”尹啸笑道:“可不是他请我去的,我是乘着天黑不请自到!”凤贞公主忍不住笑道:“你胆子也当真大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看到你的……你想见的那个人了么?”尹啸的神色却紧了一紧,道:“没过门的媳妇没瞧到,可在相府的书房之中,却瞧见吕夷简和一个人吵得正凶,我心中好奇,就留神听了几句。哪知却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凤贞公主听他说得郑重,也不禁有些着急,忙道:“什么秘密,有什么人敢和当朝宰相吵架?”尹啸的思绪一下子给带到了昨晚,宰相的书房内灯火闪亮,尹啸透过纱窗头一次看到了吕夷简,那张漠无表情的脸在灯下显得深不可测:“郑介然,你说得什么话,难道那人竟然到了京师?”那被叫做郑介然的人不冷不热地道:“不错,人家死活要见相爷,为了相爷的前程,你还是去他一面为好!”尹啸听了大奇,他知道吕夷简其时还是手提重兵的枢密使,持掌枢密院大权,枢密副使郑介然还是他的下属,想不到郑介然竟然如此跟他的顶头上司说话,却不知郑介然所说的死活要见吕夷简的人是谁。
  吕夷简永远波澜不兴的脸上这时也不禁有些怒容了:“你胆敢如此说话?”郑介然在上司积威之下,神色一敛,躬身道:“人家要见大人,小人的短处落在人家手中,为了自身身家性命,才迫不得已给大人出这个难题,大人难道忘了,在郭皇后重登后位的前夜,是谁为大人除去了这个心腹之患?”尹啸知道吕夷简与郭皇后素来不睦,郭皇后在位时经常指摘吕夷简的不是,后来吕夷简干脆乘机蛊惑皇上废了郭后。后来皇上又思念郭后,但郭后却在重登后位之前得了病暴薨,这已经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了。但从郑介然所说的话来看,这郭皇后显然是死于一场阴谋。
  吕夷简森然道:“哼,那时是你擅自做主潜入宫中,拍上了三记天罗摄魂掌要了她的性命,可与老夫无干!还弄得皇后面青颈淤,害得老夫为你百计遮掩。”郑介然也哼了一声:“那还不是要讨好大人?郭后重登后位,大人在圣上身边便从此多了一个掣肘之人,只怕这相位不稳呐。哼,此事若是败露,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又素来与郭后不和,如何逃得了关系,所以咱们已经是拴在一起的蚂蚱了,大人还是听我这句话的好!”吕夷简颤声道:“哼,老夫便见一见这位辽国的北府宰相,瞧他说出什么话来!明日戌时三刻,咱们在京师外宝严寺后观音阁内见面!”尹啸听了这话险些从屋檐上掉下来,大宋当朝宰相竟然私会辽国北府宰相,而本国枢密副使更是暗通辽国,这事当真非同小可。尹啸想,这事若是告知了父亲,他说不定会大骂自己夜闯相府,然后训诫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惜刚正不阿的范仲淹已去,朝中其他官员全是因循守旧之辈,但国家存此大患,自己岂能袖手旁观。他心中一热,便定下主意要独闯宝严寺,看看这位声名显赫的吕相要和辽使谈些什么。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想这些话可不便全跟凤贞公主说,便轻描淡写地道:“和他吵架的人是他的手下枢密副使郑介然,他们吵的很凶,我一时也跟你说不了许多。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约好今夜戌时三刻要在宝严寺碰头!”凤贞公主问:“你从相府出来,就跑到这里来了?”尹啸摇头:“我心绪一乱之时必要先去痛饮一番,黎明酒醒之后,再赶到郊外给范大人送别,然后又想起来有几招武功要向道谛老和尚讨教,顺便向他问了一问宝严寺有什么古怪。这老和尚见多识广,没什么他不知道的。我从游云寺出来就遇到你啦!”尹啸口中说话,脚下却是越行越疾,不知不觉的已瞧见前面一座黑沉沉的庙宇遥遥地从古道深林间探出头来。凤贞公主听得入神,双手不禁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这时听他言语一顿,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么心神一松之际,却发觉手中硬硬的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从他怀中取出来细瞧,却是一件瓷瓶。她是小女孩的心性,眼见那瓶子晶莹细致,便酸酸地问:“这是什么?倒似是我们女子用来装太真红玉膏的瓶子。看不出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倒有这个,想必是你那相爷千金送你的吧?”说着拔开了那瓶塞,正待瞧个仔细,却有一股怪异的臭气窜了出来。尹啸慌忙抢过那瓶子,掩上瓶口,笑道:“可不能乱动,这是道谛老和尚临行前给我的宝贝。听说宝严寺常有西夏高手出没,有了它,咱就不怕西夏人的诸般鬼蜮伎俩啦!”说话之间二人已经潜到了宝严寺外。
  “这里就是宝严寺了?”公主瞧着黑森森的院墙,不知怎地心底透出一丝寒意。
  “是,咱们从后院偷着跃进去,”尹啸低声道:“你敢不敢?”凤贞公主望着尹啸闪动的双眼,想起要去冒险,心中禁不住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只是不住的点头。尹啸揽住了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要小心些了,不管看到什么,都万万不可发出声响!”脚下一点,两个人轻如落叶般地飘进了院墙。
  观音阁的阁门一响,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吕大人,大辽北府宰相萧革大人到了!”吕夷简哼了一声:“萧大人急急渴渴地要见老夫,到底为了何事呀?”尹鹏知道这萧革是当今辽主的宠臣,他屏住呼吸向外瞧去,见那萧革岁当中年,锦衣华服,脸上却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适才说话的却是个和尚,想必是这宝严寺的方丈了,这老僧说完话后就站到了吕夷简的身后,低眉垂目,不再言语。萧革身后立着的那身材矮胖的老者却是一头乱发,顾盼之间,神色桀骜。尹鹏知道这是武功绝顶的铁老怪,当下不敢多看,大气也不出一口地凝神倾听。
  萧革笑吟吟道:“吕相爷不让我们进相府,却将我们请到这荒野之地,也真是用心良苦呀!”郑介然道:“京师之中人多眼杂,多有不便,这里虽然僻静,可也安稳许多。”萧革又笑:“咱们要见相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大宋和西夏开战多时,进展不利,想帮相爷一个忙!”吕夷简道:“皇上不是遣谏官富弼为信使,去了贵国么,我大宋与贵国联姻,贵国便即令西夏那个党项人李元昊罢兵!”萧革笑着摇头:“差得远,差得远!”吕夷简的声音有些愤然:“你到底要怎样?辽人暗中聚兵幽蓟,想趁火打劫,当老夫不知么?哼,辽夏有甲兵,大宋亦有良将!”他见这萧革咄咄逼人,便将“贵国”改成为“辽人”了。尹鹏听吕夷简言辞间针锋相对,暗想:“原来吕相不是暗通辽国,这劫持公主之事必然与他无关了!”萧革依然在笑:“相爷何必动怒,我主的意思是,贵国凤贞公主虽然花容玉貌,但要岁币一事还是要增!”吕夷简也冷笑道:“痴心妄想!富弼早已经对辽主说得明白,要联姻则不得增岁币,要增岁币则不联姻。”萧革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要见相爷的因头了。我主不但想让太子娶到凤贞公主,还要将岁币再增献三十万!还有,瓦桥关以南十县原是我国藩属北汉的领地,贵国灭了北汉便将这地方一股脑的吞了进去,这时应该还给我们了吧!请相爷无论如何也要劝说贵主答应这三个条件,唯有如此,咱们两国才能长守子孙之计,益深兄弟之怀。”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在静夜之中听来分外清晰。
  这时潜在观音阁外的槐树上偷听的尹啸和凤贞公主听了这话全有些忿忿不平,只听吕夷简怒极反笑:“当真是痴人说梦,我们若不答应,你们便要兵戎相见么?哼,当真陈兵中原,谁胜谁负也不好说!”尹啸心中更是想:“这吕夷简虽然在朝中用人惟私,这时却也能寸步不让的据理力争,不失大国宰相之风。”萧革也冷笑起来:“相爷不要忘了,郭皇后之死可与相爷脱不了干系呀,要不要我请些闲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在京师内传上一传呀?”吕夷简大怒,回头对那老僧道:“这厮胡言乱语,将这厮与我拿下了!”他将这会面之地定在僻静的宝严寺,便是因他在这里养了一批死士,这时恼羞成怒,只想快些堵住这张嘴。
  那老僧一直一脸木讷地立在他身后,听了这话却陡然欺到了萧革身前,左掌倏翻,凌厉无比地向他抓了过去。尹啸凝神瞧那手法,宛然是少林龙爪手的招式。
  猛然间却听铁老怪阴森森一声冷笑,踏上一步,一掌拍出。两人双掌相交,铁老怪的身子微微一晃,那老僧却退了一步。铁老怪叫道:“道闲长老果然有些门道!”跟着虎吼了一声,又再扑上,那套“百变龙行十三抓”在他使来倒并不如萧尘机快捷,可是掌势飘忽,竟然将道闲的身形全都拢住。尹啸知道这铁老怪已经将这刚猛之极的武功练到了由刚转柔的境界,心中不禁为道闲担心不小。却见道闲枯瘦 的手掌拍出的招式也陡然变得 轻盈飘逸,以柔对柔 ,竟能堪堪守住阵脚。
  便在此时,郑介然忽然发动了,他一回身便扣住了吕夷简的脉门。吕夷简惊怒交集,道:“你当真要造反么?”郑介然冷笑道:“造反却不敢,小人的全家性命落在他们手中,斗胆请相爷答应萧大人!”萧革见了,忍不住得意之极,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蓦地一道冷气如电,自后直射向郑介然的左肩。郑介然身子一抖,左臂还是挨了一击,就在他一愣之时,吕夷简已经被那人一把拽了过去。
  吕夷简见救自己的人竟然是御使中丞尹鹏,不由吃了一惊,但胆气却也稍稍一壮,道:“尹中丞,这人暗通辽国,还诬陷本相,快快拿下了!”声音未落,却见云秋枫和石九成掌势如电,早将郑介然的全身罩住。那边木氏兄弟展开两把断剑,和道闲长老合斗铁老怪。
  尹鹏哼了一声,大踏步向萧革走去。萧革见片刻之间胜负之势逆转,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尹鹏要在宰相和未来亲家面前逞能,大袖一拂疾向萧革抓去,喝道:“还不束手就擒!”砰的一声,屋门给一人撞开,一道人影风一般掠了进来,一掌震开了尹鹏的手掌。
  树上的尹啸大吃一惊,这冲进来的人却是萧尘机。更让尹啸吃惊的是,萧尘机身后有数道人影如影随形地奔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那假扮赵妈妈的符庚辰,身后却跟着四五名僧人,这些人并不急着冲进阁内,只是随着符庚辰静静地立在门外,瞧那情形甚是古怪。
  阁内激战尤酣,铁老怪以一敌三,兀自不落下风。郑介然在石九成和云秋枫两大高手夹攻之下,却左支右拙,已呈败像。萧尘机挡了尹鹏一掌,口鼻间已渗出了血来,他回头向铁老怪叫道:“师尊,快带萧大人退吧,西夏一品堂的人来了,咱们中了人家的埋伏!”说完这话,一头栽倒在地。 铁老怪大吼一声,反手一招“手挥五弦”,登时将道闲等三人逼得退出数步,他一回身扯住了心惊肉跳的萧革,叫道:“奶奶的,改日老子独自来,再杀个痛快!”一扯之下,却陡然发觉自己手足有些发软,铁老怪心中暗惊:“这些宋人使得什么诡计?”但他随即发现屋内的尹鹏、郑介然诸人全浑身软绵绵的栽倒在了地上。铁老怪蹒跚走出数步,终于也不支倒地,口中叫道:“是西夏蛮子的悲酥清风!”
  六、纤手降龙
  观音阁内的人全都倒下了,只有道闲长老气定神闲地凝立在那里,看上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吕夷简叫道:“道闲,是你施放的悲酥清风么,还不快给本相解开!”却听有人哈哈大笑:“吕相爷,只怕你还要在地上多躺些时候,”阁门一启,符庚辰昂然而入,向道闲躬身道:“大师略施小计就擒住了宋国的宰相和辽国的北府宰相,回到灵州定是奇功一件!”吕夷简见道闲居然合什还礼,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大胆道闲,老夫供养你多年,想不到你、你竟然私通西夏党项人!”符庚辰冷笑道:“道闲大师何等样人,岂能长久做你的门客死士,这一回与我回到灵州,我主便封他做我西夏的国师!”适才他在野外和萧尘机比拼内力之时,恰好有宝严寺的僧人经过,他随即重创萧尘机,跟着一路向宝严寺赶来。
  吕夷简听了这话,气得面皮发紫,但那道闲依然面色如常,低眉垂目,一副木讷讷的样子。符庚辰却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凤贞公主本来已经被我擒住,却被一个叫尹啸的臭小子救走了,未免美中不足,可惜可惜!”尹鹏躺在地上,听得公主和儿子无恙,心下稍安。
  树上的尹啸和凤贞公主看得惊心动魄,这一战不仅激烈热闹,而且最后波澜陡转,来了这么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结局。尹啸只觉全身衣衫都已被冷汗浸透,他定了定神,才在凤贞公主耳边道:“这道闲是道諦的师弟,道谛曾跟我说,他这师弟外表和顺,私下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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