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骆人龙打了一个呵欠,口中犹存叫着:“好茶!好茶!”一个转身,坐了起来。
骆人龙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上当只会上一次,绝不会笨得永远不明白,他口称“好茶,好茶。”乃是故意做作。
当他一眼看到红衣罗刹殷如云就在身边时,左手一翻,便扣住了红衣罗刹殷如云的腕脉,五指微紧,只痛得红衣罗刹殷如云尖声叫道:“唉哟!死鬼,痛死我了,你还不放手!”
骆人龙俊目一瞪道:“放你可以,等我查点一下东西再说。”
右手疾点一指,使她身软如棉,无法运功,然后,才放开了左手,让她斜倚在洞壁上。
骆人龙正眼也不看她一下,伸手向怀中一摸,发现果然不见了《天魔宝录》,顿时气得疾声喝道:“快说!我的《天魔宝录》那里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满肚子委屈,一时那里说得出话来,只由一双灵眸之内,流出串串珠泪,低泣不止。
骆人龙一见她哭了,不由慌了手脚,顿脚急道:“哭!哭!你只会哭!为什么不说话?”
红衣罗刹殷如云忽然止住哭泣,恨恨地道:“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把你杀了!”
骆人龙道:“可是,你现在后悔也迟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把《天魔宝录》藏在那里?我也不为已甚,一定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生几曾受过这种委屈,不由赌上了气道:“不知道!”
骆人龙一怔,道:“你真的不知道?”
红衣罗刹殷如云连声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说到最后,又落下泪来了。
骆人龙恨得咬牙道:“你要再不说实话,莫怪我要出手无情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内怯于心,溜口道:“你这样对待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话?”
骆人龙心头一亮,忖道:“她要真的取了我的《天魔宝录》,纵不杀死我,也可一走了之,又何必要把我救醒过来,唉,我真是粗心了,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他也是面嫩之人,一想通了这个道理,觉得自己一时情急,做错了事,竟想不起善后之策来,只蹙着双眉,,沉吟不语。
红衣罗刹殷如云那里了解骆人龙的为人,见他沉吟不语,只道他真的动了杀心,不由暗中着急,忖道:“我真是弄巧反拙了,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但又不肯在胁迫之下松口吐实,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二人都是羞刀难于入鞘,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处境。蓦地,一阵脚步声从洞外传了进来。
红衣罗刹殷如云闻声以为是自己父亲天山神翁殷古侗回来了,脸上顿现喜色,睨视骆人龙冷笑道:“你不要发横,你的报应马上就到了!”
骆人龙当然不知红衣罗刹心里的想法,他根本就没有把红衣罗刹殷如云当作人物看待,没有把她当作荡妇淫娃看待,已是够客气了。
他那会想到她会有一个名震天下的爸爸,说起来而且和中原四皓还有极深的友谊哩!
骆人龙对这些既无所知,当时便被红衣罗刹殷如云激得惭愧之意尽去,好胜心立起,昂然道:“惹得我发起火来,看到底那一个遭报!”流霞宝剑闪电般现在手中,星目神光徒射,凝功等待来人。
脚步声并没有一直走进,只停在洞口扬声道:“殷老哥,小弟特来拜访您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听来人不是父亲,失望地垂下了螓首。
骆人龙却是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四叔!”如飞般向洞外迎去。
不久,一声朗朗大笑,走进—位宽袍老叟,骆人龙便跟在他的后面,直趋红衣罗刹殷如云身边,那老人笑问红衣罗刹道:“姑娘是天山神翁殷古侗的什么人?”
红衣罗刹殷如云羞容毕现地道:“他老人家就是家父。”
那宽袍老人回头望着骆人龙一叹,道:“人龙,你为什把世妹也得罪了?”
骆人龙不待飞云叟李守义再往下吩咐,便忙把红衣罗刹殷如云的穴道解了,并陪礼道:
“在下不识殷姑娘,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红衣罗刹殷如云没好气地瞪了骆人龙一眼,转向飞云叟李守义一福道:“请问老人家上下如何称呼?”
飞云叟李守义瞧着姑娘含笑道:“老夫李守义,昨日与令尊在山中奇遇,得知贤父女远离天山前来中原,所以特来拜候,并有事相烦令尊鼎力赐助。”
红衣罗刹殷如云重新向飞云叟李守义行礼道:“原来是李伯伯,昨天家父谈起你老人家,想不到你老人家今天就来了,家父因为发现山中有一株奇草,前往采集去了,李伯伯有什么话,吩咐侄女也是一样。”飞云叟李守义笑指骆人龙道:“就是为了这位人龙贤侄的说起骆人龙,红衣罗刹殷如云不由内愧于心,不敢接话了。
飞云叟李守义来不及询问他们发生误会的原因,这时见红衣罗刹殷如云不说话了,只道她还在生骆人龙的气,遂又自动说到:“我们这位世侄,身怀《天魔宝录》,老朽无意间得知有不少人要对他不利,乃特来请令尊仗义援手,暗中维护,如今遇上人龙贤侄正好也在这里,更可省了不少事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这时真恨不得有一个地洞,可以钻了下去,她一生没有做过坏事,刚才外出适巧得到一点消息,回洞就碰上了骆人龙,不该对《天魔宝录》生了好奇之念,以致造成这尴尬的场面,这叫她多么难为情呵。
骆人龙接口叹道:“四叔,小侄的《天魔宝录》已经被人盗去了。”骆人龙本性淳厚,顾全姑娘颜面,没有直道经过缘由。
红衣罗刹殷如云对骆人龙生出了一种感激之情,灵眸传心声,致了歉意,含糊其词地道:
“《天魔宝录》是被一个瘦长个子,身穿黑袍的人抢去的。”
骆人龙吁声一叹道:“唉!姑娘为什么不早说,我知道那人是阴魂不散阴不放,四叔,我们找他去!”身形一幌,出了石洞。
飞云叟李守义向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挥手,留下一句话道:“令尊回来,请云姑娘代为致意!”也幌身出了石洞。
红衣罗刹殷如云急呼道:“找阴不放,也有我—份。”她也恨死了阴魂不散阴不放。
三人出了石洞,但觉峰岭重叠,云絮濛濛,也不知向那个方向追寻才好。
骆人龙和红衣罗刹殷如云江湖经验都差,只有以飞云叟李守义马首是胆。
飞云叟李守义微一沉思道:“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老巢,在鸡公山一带,我们向西进。”
骆人龙抢步先行道:“小侄先行一步!”展开神奇身法,一闪便出去了数丈之远。
飞云叟李守义以飞云为号,其轻身功夫,自非等闲,加以年高功力深厚,点足如飞,跑了个不相上下。
这可苦了红衣罗刹殷如云,她功力既难望飞云叟项背,身法又比骆人龙不上,半盏热茶时间不到,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飞云叟李守义不放心老友爱女,怕她在这群魔搜山之际,遭到意外,将来难以向天山神翁殷古侗交待。
于是,传音向骆人龙道:“殷姑娘落后太远,我得等她一等,人龙,你先走一步,发现了敌踪,万莫急切动手,先严密监视,等我们赶到后,再同时出手,以策万全。”
骆人龙应了一声:“是!”尽量展开功力,飞行速度又快疾了不少。
飞云叟李守义见了,这才知道骆人龙刚才是为了尊敬他,不敢过分占先,未将功力用足,不禁点头赞许,高兴不已。
骆人龙一阵急驰,足足跑了顿饭之久,忽发现前面山势中断,一条深谷横亘当前,宽达百数十丈,那能再前一步。
一时间,不由俯视深壑,发起呆来。
绝壑中云封雾锁,深不见底,骆人龙因地形不熟,一时竟打不定主意,应否冒险由壑底攀缘过去。
忽然“当!”的一声“报君知”转来,惊得骆人龙扭头回望,只见一个打扮斯文的算命瞎子,右手握着一根绿油油的打杖,左右敲出,探路而来,左手“报君知”,高举齐眉,走得几步,就敲一下,声声震耳,山谷回应?
深山里会有算命的瞎子,岂不奇怪?
明知深山林密,绝无人居,手中“报君知”偏要敲个不停,更是怪中之怪?
骆人龙江湖经验虽不足,可是这种不合情理的事,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当时便想到,这瞎子可能也是风闻《天魔宝录》而来找麻烦的人之一。
此念一生,便不动声色,屏息而立,倒要看看这瞎子有何举动。
那瞎子一路摸索,走得很是缓慢,看他那走路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瞎子或江湖人物。骆人龙对自己最初的看法,不禁有些动摇。
不过,骆人龙还是沉得住气,没开口招呼那算命的瞎子。
那瞎子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了悬崖,骆人龙真有点替他担心了。
那瞎子走到了崖边,青竹杖一点,敲在一株斜伸出崖外的松树上,既未敲空,当然有路,有路便可向前走去。
那瞎子右脚一抬,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正踏在悬崖外面,脚下一虚,那瞎子惊叫一声,身子就向前冲了出去。
骆人龙冷眼旁观,在这危机一发的时候,再也不能袖手不理了,只见他脚下一错,人便到了瞎子身边,单手一抄,便把那瞎子拉住。
但接着,他又把手一放,冷笑道:“你要死,就去死吧!”
原来,骆人龙伸手去拉那瞎子时,发现在瞎子的左脚,入石盈寸,分明是运功柱地,使了一招“夜临深池”,有意逗引他的。
难怪骆人龙要生气不理他了。
这还是骆人龙没有察出那瞎子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只怕他还要气得更厉害,甚至会对那瞎子出手讨点公道了。
骆人龙缩手退了一丈,那瞎子原姿不变,一只左脚支持了全身的重量,身子斜斜探出崖外,而且,还回过头来,裂齿一笑,道:“你竟当真见死不救,我只好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挺腰,身子拉得毕直,接着一个“云里飞鸿”,人便落到了骆人龙面前。
骆人龙处处被人岐视,这时,连一个五官不全的瞎子,也都找上了他的晦气,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蓦地冒起三丈,发出一声气极之笑道:“我骆人龙时乖命蹇,连你一个瞎子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我……”原想说非和那瞎子见个真章不可,但话到口边,又觉得和一个瞎子争长短,就是胜了也会落一个怕硬欺软的话柄。于是,顿了一顿,改口道:“我……
我念在你瞎眼可怜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竟然忍住怒火,斜里纵了出去,决心寻路下壑,攀渡过去,继续追寻阴魂不散阴不放。
那瞎子听声辨位,青竹杖一横,正好阻住骆人龙道:“你看不起我瞎子,是不是?”竹杖一起,疾如闪电,竟向骆人龙腰眼点来。
骆人龙真是气到了极点,当时展开身法,斜飘五丈,反手一摸腰际,就待抽出流霞宝剑和那瞎子动手,那知伸手摸处,腰间哪里还有流霞宝剑,一惊之下,瞎子的青竹杖已自拦腰扫到。
骆人龙被逼之下,猛吸了一口真气,疾出一指,点在青竹杖端头,一股劲力,震得青竹杖向下一沉,而那瞎子也觉手臂一麻,几乎握枝不住。
那瞎子蓦地退了五步,青竹杖一收:满面讶容道:“你真是骆人龙?”
骆人龙剑眉一轩道:“难道会有假的不成!”
那瞎子疑容更甚道:“你怎会‘天罡指’?”
骆人龙冷然道:“你既然识得“天罡指”,便该知道我的来历了。”
那瞎子急问道:“三绝先生是你……?”
骆人龙道:“先师!”
那瞎子一震道:“你称‘先师’,他老人家果真死了!”
骆人龙道:“是被王屋派暗中下手刺死的!”
那瞎子白眼珠忽然—翻,露出一对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瞳仁,精光电射的注定在骆人龙面上道:“为什么不说是你害死的?”
骆人龙见这假瞎子对自己师父如此关切,心想对方一定与恩师有着不寻常的感情,既是与恩师有关系,他当然就不能再存敌意,剑眉一蹙道:“你本来并不相信江湖传言先师被害之事,现在为什么又认定在下是杀师之人?”
那瞎子道:“因为你习成了《天魔宝录》,心性变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三绝先生被害之事,由你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自是可信。”
骆人龙苦笑道:“先师一代奇人,他老人家要是认为在下心性变了,怎会将在下收列门墙,传以师门绝艺,别的理由不说,就凭这一点,便足证在下是无辜的了。”
那瞎子似是被骆人龙说得有些相信了,不过想了一想,又道:“除此之外,可有甚么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骆人龙道:“少林掌门痛禅上人,和先师身前的应门小童徐少麟,都可为在下作证。”
那瞎子脸色一正,道:“好,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不为难你,现在我就去找少林痛禅上人查问,如果发现你说了假话,莫怪我假瞎子要用最毒辣的手段来对付你。”
骆人龙点头道:“在下随时等着。”
那瞎子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抖手抛给骆人龙道: “这把宝剑还给你!”
骆人龙接过剑来一看,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他自己的流霞宝剑,显然是这瞎子刚才在他身上做的手,脚。
别的东西犹可说,像这样一把长达三尺以上的利剑,要从他腰间取走委实不是容易的事,可是,这瞎子不但取去了,而且,还束到自己腰中,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其手法的高明,真是匪夷所思了。
那瞎子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忽然残眉一蹙道:“《天魔宝录》怎不在少侠身上了?”口称少侠,客气得了。”顿了一顿,接道:“我确也是为《天魔宝录》而来,但目的却与那些魔崽子完全不同。”
骆人龙含笑不语,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话。
瞽目空空罗集大声道:“我只是要毁去《天魔宝录》,免得它流毒人间。”声浪锵然,正气凛凛,不由骆人龙不相信。
骆人龙一叹道:“《天魔宝录》,已被阴魂不散阴不放偷去了,在下就是追他而来。”
瞽目空空罗集作急道:“快!我陪你去找他去。”
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