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妖夫- 第69部分

直到一盏茶过后，确定那妖怪不会再回来，房间里也再无旁人，凌伊兰不由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

——‘你才是食物，你全家都是食物。’

嘴里默念着这一句，心口一痛，凌伊兰突然脸色发白地抽搐起来。

他蜷着身子，缩在发散着用干花花瓣熏香的被褥中，脸上冷汗涔涔，无声地呻、吟着。

桃丽丝……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直缠绕在脑海中久久挥不散。

凌伊兰阖上双眸，逐渐昏睡过去。

却说狐仙大人遁地而走，回到定州郊外一处溪流旁，这才停下匆匆的脚步，对着已经被他变成光滑镜面的溪水梳洗起来。

待他偷溜进城潜回暂居的小院，已是下半夜，万籁俱寂，众人都在沉睡中。

他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视线快速一扫，看到床上模糊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趁他不在的时候偷跑就好。

李少白活动活动筋骨，默念口诀，瞬间变回三岁孩童，迈着小短腿朝床尾奔去。

在他挣扎着爬上去的时候，突然顿住，鼻子抽了抽，总觉得这味道不太像桃丽丝的。正想挪到床头看个仔细，衣领忽然一紧，一股大力将他拎起，他反应迅疾地一脚蹬了出去，然后暗暗掐了一个诀，一掌朝对方的脸拍去。

对方轻易拍开他的巴掌，却生生受了他一脚，痛得脸色都变了。手上力道也不减，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外带，又腾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胖脚丫，在他第二掌拍上来之前将他倒吊过来，腾手在那肉肉的屁屁上来了狠狠一下。

这下他老实了，只扑腾一下手脚就不敢再乱动了。

敢这么对他又身手敏捷、被自己踹了一脚还能若无其事站着不吭声的，只有一个人。

果然，来到屋外，藉着依稀星光，眼前晃过一头亮眼的银发，以及一双火气十足的红眸。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咧咧嘴，打了声招呼：“早啊！桃丽丝。”

桃丽丝没有搭理他，直接将人拎上了屋顶。

李少白躺在凉丝丝的屋瓦上舒服地抻了一个懒腰，看桃丽丝正揉着肚子，想起刚才自己那一脚，虽说没有用上一半的力气，却也使了能让凡人痛到晕倒的力道，于是有些心虚，关切地问了一句：“痛、痛么？”

“你让我踹一脚试试？”某人回话的语气不是很好。

李少白默。

给她踹一脚，自己没准得飞到城外去了。

于是也不敢废话，往她身边挪了挪，翻身滚到她怀里，小手张开，抚上她冒着寒意的手。

桃丽丝没有动作，任那只小手在她身上揉来捏去的，那隐隐作痛的肚子果然好受了些。

两人一声不吭地就这么干躺了一会儿，抬眸看着漫天繁星。

桃丽丝正努力辨认双子星的方位，身边那位突然出声了。

“他不是维克多。”

桃丽丝身体一僵，环过那小小的身子，将他搁在自己肚皮上，一手轻抚那柔软的发丝，另一手却是轻揉被自己狠揍了一巴掌的小屁屁。

“嗯。那本来就不是维克多。”桃丽丝漫不经心地答道。维克多的真身还在飞船里躺着埋在不知哪个角落呢！那个俊秀纤弱的少年怎么可能是维克多！可是……

“真的！那不是你认识的维克多！也不是我认识的凌伊兰！”看她一副散漫混不在意的样子，李少白急了，生怕桃丽丝冲动之下背着自己偷偷去找那个家伙，便将自己今夜所见所闻辟里啪啦地说了出来。

“他连你教给我的那句‘你才是食物，你全家都是食物’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维克多！”李少白一脸认真地说道。

桃丽丝一愣，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继而失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句话。”这话自己只说了一遍，没想到他给牢牢记住了。

“他看到你了会惊惧，害怕？那还真不是维克多呢！”桃丽丝将那肉嘟嘟的小身板往上移了移，让他趴在他最喜欢的地方（狐仙大人最喜欢的地方……咳咳……），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小小声说道：“不是就不是吧！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你保证不会去找他？”李少白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桃丽丝两手夹着那圆润的小脸蛋揉了揉，宠溺地说：“不认识的人，我找他做什么？”她想了一个晚上，算是想明白了。如果维克多想要跟船回去，他迟早会找上自己。因为她是船长啊！还是先找到飞船，看看维克多的身体状况如何再做打算吧！反正身子在，他的灵魂也不会漂泊太久，迟早都会回来的。

就这样，两人关于凌伊兰的谈话到此结束，至于成风这样的血族混血，对于一个仙人和一个纯血族来说，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桃丽丝却又介意起另一个人来。

“你将那条鱼变成那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大鲵的妖力恢复得还是不错的！让她变成丫鬟服侍你，也是为了让你有伴啊！不然独独你一名女子带着这几个半大小子，外面的人会说闲话的。”李少白一本正经地说着，两只手却很不正经地在那软乎乎的那啥啥啥上轻揉起来。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将蟒蛇变成侍女呢！只可惜，那条蛇修炼时日尚浅，不久之前又遭受了些微浊气的侵袭，要化成人形维持至少两个时辰的人身还是困难了些，只得让她跟着自己慢慢修行了。

“你只顾着我，却不为人家着想。”桃丽丝捉住那两只捣乱的小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她今天摔跤摔得鼻子都青了，都哭了好几回。其他房间的床褥没有我的绵软舒适，我将床让给她了。”

李少白哑然。原来刚才在房间里见到的那个，是大鲵。

是了，鱼不需要走路，平日里她都是腾云驾雾的四处蹦跶，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于是有些懊恼地说：“那我明天让她变回来好了。”

桃丽丝想了想，轻轻摇头。“还是算了，我看她今天很是高兴的样子。虽然摔了几次，哭过之后也很坚强地坚持用两条腿走路。待她走路走得顺当了，带她出门逛逛吧。”猫妖和蟒蛇都可以带出门（一个抱着一个缠在腰上当腰带使），只有大鲵，从未出门看过外面的热闹，想想也蛮委屈的。

李少白闷闷地“哦”了一声，不再反驳。

两人在屋顶上吹着凉爽的夜风，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谈，不一会就都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坐在邻街某户商户人家的屋顶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四卷：街坊市井】第一百一十四章：出发寻宝

在定州安顿下来，几个孩子对于前景不再感到迷茫和无措，反倒是最先适应了这种夜间宁静白日喧闹的市井生活，三不五时的就出门闲逛，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且不说最小的王绍明暂时无能力供养自己，孙英杰三人却是各自找到了一份帮工的活计，却被桃丽丝一口否决。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何必急着出去抛头露面？”桃丽丝有些不悦地看着他们。

孙英杰讪讪地解释道：“总是呆在家里闲得慌，想找点事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

“是啊！我们满十三岁了，除了识得几个字，旁的却是什么也不会，也不能总是这样子过下去啊！以后我们还要娶媳妇成家立业的！”蒋三儿的话更有说服力，桃丽丝倒是不好反驳了。只是……

“你们找的都是什么活？”她充满怀疑的眼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既然身无一技之长，肯定找不到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就是……跑堂的！”林锐诺诺地开口：“我是在茶楼找的工，孙哥是在酒楼，蒋三找了一家绸缎铺子当伙计。”

孙英杰赶紧跟着补充一句：“都是正经活计，东家签约雇佣的，按月结薪。”

桃丽丝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还是得询问一下狐狸的意见。说实在的，这种迎来送往的工作，不怎么好，都是要看客人脸色吃饭的，肯定会有受气的时候。万一跟客人起了冲突呢？

桃丽丝视线在他们脸上打了个转，也许是因为近段时间心境转变的缘故，吃的好睡得好了，三人脸色红润，身量也拔高了些许，只是脸上仍保留着稚气，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社会阅历的。这样的人，一般大企业大公司都不太愿意录取……

咳，扯远了。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自己毕业的时候遇上的破事。

这些没在街头混过的孩子啊！给他们尝尝苦头也好。

桃丽丝头痛地揉揉额角，告诫他们先不签长约，干上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如何再说。

三个孩子欢呼着下去了，被冷落一旁的王绍明抓着一串糖葫芦屁颠屁颠的跟上。

当晚，桃丽丝跟李少白提起这事，后者没表示什么意见，只说“他们喜欢就好”，转而却跟桃丽丝谈论起自己多方探听到的事情。

“蜀北，清州地区，现在仍是一片不毛之地，据说十五年前那场天灾之后就没有恢复过来，别说鸟兽踪迹，那里可是连一株小花小草都没长出来。”李少白定定地看着她，问：“你可知是何缘故？”

桃丽丝心中一凛，坐直了身子。

“我的飞船本身就带着微量的辐射元素，动力系统使用的更是含有强烈辐射的能源。”若真是动力系统出了故障造成那些要命的东西外泄，还真的有可能将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生物灭绝。当然，自己有宇航服倒不惧这些，可是？这只狐狸——有抵抗能力么？

李少白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侧着脑袋看她，以目光询问。

桃丽丝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么说吧……”然后她挑挑拣拣地将自己的知识转化为对方能听懂的话语述说了一遍。

饶是见多识广的狐仙大人也不由变了脸色。

“你是说，那些生灵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强光烧死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理解为：空气中漂浮着剧毒，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消散。”桃丽丝被对方那几乎要冒火的眼睛给逼视得无处可藏，只得讪讪地解释：“我也不知道会被天上飞着的东西撞下来啊！”然后又打保票：“我保证，那些东西只是对生命体有害，却也不会立时杀死他们，只是会让他们的身体起某些病变，然后提前了死亡的时间。”至于那里为何成为不毛之地，也许植物被飞船坠地的时候带来的强大气流或是燃烧的高温给摧毁了，事后又得不到补充，动物们没有吃食只好逃离，逐渐的，周围就荒芜下来了。

可是……

“你确定，那里一株植株都没长？”

桃丽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十五年，不可能啥都不长。

李少白渐渐恢复平静，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不长……”大概是被元气大伤的土地和山神吸食掉那些生命的灵气了。直到现在，那一片地区的土地和山神还没有恢复神体，都只能维持虚幻缥缈的透明烟雾状的形态！

“你不会真的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看了吧？”桃丽丝睁大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才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也太能干了……

“不是。”李少白目光闪烁，含糊道：“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他只是出城逛了一圈，找了当地的土地和山神问话。因这里离清州不远不近的，他们回答得也不是很详尽，具体情况如何，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

桃丽丝心中微动。“从这里到清州，以我的速度，多长时间能到达？”

李少白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你走路去大概要花个五六天，骑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马车要久些，约莫着得多花一倍的时间。”这是算上了休息住宿的时间。

桃丽丝眯了眯眼，从钱包里掏出地图，点了点自己划下的记号。“清州，是这里？”

李少白认真的研究了一番，点头：“不错。就是这里。”看桃丽丝一副意动的样子，适时给她浇了一瓢冷水：“不过山路难行，你就这么过去，没有人带着也找不到地儿。”

桃丽丝白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勘探地形地质，以及飞船坠落的痕迹什么的，这里没人比她更熟悉。她不知道的是，狐仙大人的方法比她的更直接有效。土地老儿和山神，可不是摆来看的。

两人议定，留几只妖精在家照看孩子，他们日夜兼程的往清州赶，兴许不出四天就可以找到地头，打个来回也就七八天的事儿。只要孩子们安守本分不惹事，基本上没什么可担忧的。

次日，简单收拾一番，李少白宣布了自己跟桃丽丝要出一趟远门的决定。

众妖精有些不安份，大蟒蛇花花第一个发表意见反对。

“你们都走了，谁来指导瓦们休息？”

“是修行，不是休息！”猫妖立即指出她的错误，竖起尾巴不屑地摆了摆。

花花不满地吐着蛇信子，舔了舔眼珠，粗长的尾巴也示威似的竖起。她很想冲猫妖翻白眼的，可是蛇没有眼睑。于是，她只好晃动着身子，缠上李少白的腿，支楞着脑袋说道：“带瓦一起去。”

“我，我也去！”洁兰蹒跚着脚步上前，不甘落后地嚷了一句。洁兰是大鲵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她爱干净，又喜欢兰花。原本在家乡的时候，她盘踞的那个水潭和山涧附近，就开着许多白色的兰花。虽说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胜在意境。那些兰花洁白无瑕，清幽高雅，看着就很赏心悦目，让妖心平气和，利于修行。

被它们这么一围堵，狐仙大人开始头痛了。

几个孩子惴惴不安地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有些羞怯和退缩地看着这几只妖精。

桃丽丝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冲年长的孙英杰交待：“你们无需担心，这里还是你们的家，我都交足两年的租金了，房东短时间内是不会上门的。你们下工回来记得买些粮食，别饿着自己就好，家用我也是预留够了的。”说着，掏出一个不小的荷包，交给孙英杰。里面装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以及二十两碎银和几百个铜板，按定州府的消费水平，只要不是天天下馆子，又没有大宗消费和娱乐节目，这些钱足够他们四个孩子吃喝三五年的。至于妖精们——它们会自己找吃的，饿不着。

孙英杰本欲拒绝，被桃丽丝一瞪，只得诚惶诚恐的接下，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半饷，林锐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桃、桃姐姐，你们——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桃丽丝怔了怔，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你们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