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抽噎的少女肩膀猛地一颤,抬起头看向冷泉拓,她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之色。
“对付鹰司那种级别的,不到一分钟就……”
如果五月扭头看一下房间中其他几个人此刻的表情,她立刻就会发觉眼前的青年其实是在吹牛。不过,由于沢田纲吉他们一时间还没能理解青年此番话的用意,于是也没有谁站出来挑明。
只要扫视一下几乎遍布整个房间的血迹,就能猜到先前的战局有多惨烈了。不只是云雀恭弥,听闻响动察觉到异常即刻赶来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也加入了战斗。虽说最后关键性的一击确实是靠冷泉拓那疑似自杀的惊人举动,整个过程也完全不能够总结得像他嘴里讲出的那般轻松。
诚然,做出不实发言的冷泉拓自然有他的想法。人畜无害的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摇曳着烛火般光芒的眼睛看向五月,他继续说:“是啊,很轻松的事情呢,但是也有些麻烦。”
微微皱眉,青年的神情染上一丝苦恼,“因为那东西的血溅到我衣服上了,浑身血腥味真的太难受了,五月你应该知道这么爱干净的我是有洁癖的?所以,解决掉那家伙后,忘记跟五月说明一声我就先去洗澡换衣服了。”
随着冷泉拓悦耳起伏的声调,成田五月脸上的表情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除了神情冷如冰山铁着一张脸的云雀恭弥,听清了青年话语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均是一愣,随即不太自然的抽了抽嘴角,两人脑海中同步响起这样一句话——
冷泉先生在作死。
他该不会是在刚才那一战中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
说自己很轻松就消灭了敌人这种炫耀的话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要说专门去洗澡换衣服的事?这让刚刚为了他担心不已、难过得不得了、哭得心碎欲裂的人作何感想?而当这个人刚好就是以骄傲坚强的姿态示人,平日里或许就从不在人前哭泣甚至从不哭泣的成田五月时……
总觉得……冷泉先生要悲剧了……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方才还哭泣着的少女已然止住了哭声,那双原本还蒙着水汽的大眼睛在一瞬间变得犀利有神起来。
目光不偏不倚的投射在笑容满面的青年脸上,成田五月低沉的声线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冷泉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没听清,可以重复一遍吗?”
“五月没听清吗?是不是自己哭声太大把耳膜震坏了?”
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五月更加阴沉的脸色,笑眯眯地开着玩笑的冷泉拓耸了耸肩,“水温太舒服了所以我多洗了一会儿,而且到底该穿哪件衣服也让我苦恼了好久,所以忘记了五月还困在这个满是血的屋子里,抱歉啦。”
摆了摆手,青年风轻云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嘴上说着抱歉的他脸上没有半分“对不起”的神色。
房间中一阵诡异的沉默。
害她那么担心,不仅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那么难看,还像个疯子一样吼了云雀恭弥那个讨厌鬼……都是因为冷泉先生兀自忙着洗澡挑衣服?!!
原本瘫在地上的黑发少女猛然站起身来,仿佛发出“轰”的一声,她的身上就像有熊熊怒火以冲破天际的声势冒出。
“冷泉拓!”
响彻屋内的大喊还有那非同小可的怒火让狱寺隼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站在他前方的沢田纲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云雀恭弥则是淡淡的向这边瞟了一眼,一直冷着的冰山脸似乎是微微一动。
下一个瞬间,成田五月就抬起腿,往冷泉先生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肚子,结结实实挨了五月一脚的银发青年露出颇为吃痛的表情,双膝着地。
“就算你以后溺死在浴缸里我也不会捞你的!”
紧紧蹙着眉,成田五月丢下这句话,神情不悦地挥手拨开落到脸上的头发便转身走掉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刚才还抱着腹部表情痛苦的银发青年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一边优雅的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用那双带笑的眼睛扫视着屋内其他人。
“这次就不收你们学费了,看到了吧,这也算是将哭泣中的女人哄好的一种方法。嘛,五月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不是么?”
视线一转,冷泉拓的目光定格在黑发青年身上,顿了顿,他风轻云淡的开口:“云雀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
虽然心里颇为窝火,可自从踹了冷泉先生一脚后,充溢在成田五月胸口里的伤感情绪竟然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在偌大的彭格列基地内漫无目的的走动着,冷静下来后,她不禁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除了越来越高深莫测的冷泉先生的真实身份之外,五月极其不愿意承认的是,她脑海里竟然会时不时晃过云雀恭弥的那张脸,尤其是当她喊出那句“不如让他去死”时对方突然僵硬的表情。
那时五月真的以为冷泉先生不在了,所以她是真的慌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便将火气撒到那个人身上。尽管此时此刻她还是肯定自己绝对是讨厌云雀恭弥的,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服自己,所有麻烦都是云雀恭弥的错,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怎样云云……但是,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百思不得其解时,成田五月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希望云雀恭弥去死么?如果不希望,又是为什么?
式神鹰司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每一次“被”召唤出来他都会杀人,尽管五月每一次都会试图阻止他,却从未成功过,为什么这一次不同?即便没有冷泉先生出现,五月也坚信云雀恭弥不会死,因为就在这一次,成田五月想到了借由契约的弱点来限制式神行动这种方法。
这是巧合吗?以前当其他同样是无辜的人遭受到同等威胁时,成田五月真的慌乱到想不到这种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并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成田五月有一颗正义又好打不平的心,其实她也只是少女。即便生性好强,她也怕痛,也会害怕,也会胆怯,也有自私的时候……一方面想救那些被式神杀死的人,一方面又会暗自思量到底值不值得牺牲自己换取他们的性命。
用契约来限制式神,甚至不惜与其同归于尽,就在刚才成田五月真的在心里做了这种决断。也就是说她觉得值得,她心中那可耻的、同时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私,第一次被另一种更为强悍的力量所击倒了。
这种力量究竟是源自哪里?因为鹰司这次要带走的人是云雀恭弥?
太荒唐了!
被心中得出的答案所震撼,正在前行的少女顿住了脚步,小巧的脸庞上浮现出颇为抗拒的神色。然而,就当五月正想以坚决的态度击碎心中所想时,她突然回忆起某一刻自己胸口涌上的那份难以言喻的心情——
就在五月以为她支开了所有人,抬起脸,却对上云雀恭弥那双宛若能看透一切的灰蓝色凤眸时,那种心情。
没有对向自己说出关怀话语的任何人寻求帮助,狱寺先生也好,彭格列十代目也好,云雀恭弥也好。
那个时候,压下心中那份胆怯和迷茫的五月其实很害怕。
即便她选择了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式神,但她本能的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
因为爸爸是普通人,所以五月没有足够多可以用来对付式神的灵力,从小到大她都是岩仓家族最弱小的那个。而自从五月第一次看到鹰司杀人的时候,每次他的出现都是一场噩梦。
从来都是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那个被她位列于全世界最讨厌排行榜第一位的人,根本不听她的话。不被支开不说,还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问了她一句,“成田五月,你在不安什么?”
少女的心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动摇的。
然后,她心中对鹰司式神的恐惧,悉数转化成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会死掉的恐惧。
不是没有怀疑过,云雀恭弥究竟是真的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或者仅仅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前来取笑她,但是最终,成田五月选择相信前者。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少女脑海中回响起那个总是能给人温暖感觉的棕发青年口中的话——
“更何况,你还是云雀学长想要保护的人。”
那个时候没有仔细听他说明,然而一转身五月就后悔了。只是她不承认自己后悔罢了,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她宁可回到更早以前,回到拿走云雀恭弥指环之前的日子里,继续在心里最深的那个角落做着她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少女梦,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讨厌而纠结……
一道异常温和却不失稳重的嗓音打断了五月的思绪,时间仿佛真的倒流了。
“之前五月小姐没能听我说完的话,现在可以给我机会说完吗?就看在……我那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办公室的面子上。”
闪过诧异的漆黑眼眸抬起,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身穿黑色西装的棕发青年正向成田五月露出温暖而包容的微笑。
是彭格列的十代目。
“您好像很喜欢跟人搭讪,”扬起眉,少女微微眯眸,揶揄道:“而且黑手党的首领这么闲真的没问题吗?”
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又有种莫名排斥的感觉,这种心理五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并不介意成田五月稍微有些失礼的语气,他保持笑容从容道:“我倒是希望能像五月小姐所说,只可惜眼下除了要修缮基地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让我头疼。”
见五月没接话,青年继续说:“就像是去寻找珍贵的彭格列云之指环这件事,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云雀学长却为了保护那个人不希望她牵涉其中。”
她?
听闻青年明显意有所指的话,五月挑眉,“跟我这个外人透漏这种机密可以么?十代目会不会太不谨慎了?”
沢田纲吉清秀的脸上浮现沉稳的笑容,“并不会,因为五月小姐本人恰巧就是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而云雀学长要保护的人也正是你。”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十代目先生。”
隐藏起眸光中的一丝恍惚,五月面带笑容的回答着青年。她脸上高傲的神情就跟先前两人对话时没什么差别,但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却告诉他,这次眼前的少女会听他把话讲完。
青年始终带着暖意的棕褐色眸子看向五月那双闪烁着尊贵光明的黑眸,“并不难理解,我就直说好了,拿走云雀学长彭格列指环的人是五月小姐吧,或许五月小姐没有恶意,但麻烦的是它在五月小姐手上丢失了。”
少女的眉眼微聚,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正当她打算开口反驳时,却听到青年继续说:“但是这件事情除了我、云雀学长之外只有个别几个人知道。刻意把这件事隐瞒起来的云雀学长为了不给五月小姐添麻烦,自己正毫无头绪的找着那枚戒指,其困难程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大海捞针。”
“……我想十代目搞错了一件事,”语调冷了几分,五月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沢田纲吉,“我拿走的戒指本来就是假的,看来云雀先生没有告诉您这件事。”
并没有因为五月的话而显露任何惊讶的神色,青年微笑着自信道:“云雀学长不会撒谎,而作为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成田五月没说话。
“我想也就是五月小姐才能让云雀学长如此包容,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沢田纲吉意味深长的一顿,“那人恐怕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看着青年一贯温和却显现出惊人说服力的表情,五月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动摇。
将这份动摇由可能转变为现实的,是自五月身后响起的冷泉拓那熟悉的嗓音。
“虽然我不能认可作为黑手党首领的男人永远不会说谎,但是五月,沢田先生的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怎么可能,唯一有能力从她手里把那东西调换的人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啊……
成田五月的表情显现出极为强烈的震撼。
“云之指环是从五月手里丢的,这是事实;还有,云雀先生一直都在保护五月,也是事实。”就好像是为了配合她这样的表情一般,冷泉拓叹了口气,随即面露笑容说出了更令少女难以置信的话。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情商只有五岁的云雀先生似乎是很悲剧的喜欢上我们五月了。”
气氛冷了几秒后,黑发少女抱臂挑眉。
“我分明记得刚才踹得是冷泉先生的肚子而不是脑袋,可是你智商犹存的模样哪儿去了?”
银发青年苦笑道:“五月,我没必要撒这种谎吧?”
闻言,缓缓扬起嘴角,成田五月轻轻的笑了。
“喜欢我?所以呢,要我给他签个名么?”
…
☆、第26章 Side。23
位于意大利的某日式庭院中,某个寂静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微妙的响动。
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家恭先生手中那被捏出好几条裂缝的茶杯,草壁哲矢的小心肝也跟着颤了颤。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从恭先生昨天从彭格列总部回来以后,这已经是被某人默默捏碎的第二十五只茶杯了。
既然心里不爽就不要故作淡定的坐在茶室里喝茶啊,就算脸上的表情再冷静,恭先生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低气压也已然把你出卖了!
压力山大地偷偷打量着被一层生人勿近黑暗气场所包围黑发青年,比照一下近些日子以来几次类似的情况,草壁哲矢非常不情愿的在心中得出了最为可能的结论——
恐怕是……又在五月小姐那里受挫了……
默默叹了口气,草壁哲矢表示心里有些无力。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有这种预感了,就在那次五月小姐很直接的问出恭先生是不是在追自己时,他当时那个回答就已经注定了他之后会悲剧。
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那么精明,偏偏感情这方面还像个小学生那般生涩不成熟。恭先生这又是何必呢,当初就痛快的点个头,清清楚楚说声喜欢不就好了吗?即便一时间可能在面子上会有些过不去,可想要抱得美人归总得有点儿牺牲吧,尤其当这个美人还是五月小姐那种超级桀骜不驯的狠角色。
就在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云雀恭弥,沉浸在满心的纠结中时,大门外的感应器显示有到访者。
草壁哲矢侧过头看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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