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第69部分

……那个女孩子……是姓日向吗？

摸着伞柄上刻着的姓氏，朝日奈侑介想道。

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的视线对上，像是刻意躲开看他一样，他的样子有那么可怕吗？而且说话的口气也那么僵硬……

他难道，真的给女生很可怕的感觉吗？

那晚回去他一直在想着那个送伞给他的女孩子，虽然好几次克制自己不去想，可是那抿起唇角的倔强表情像是烙了印一样不可遏制地总是再度浮出他的脑海。

明天把伞还给她好了，不过到时候要怎么说呢？直接说‘我是来还你伞的’还是先说……‘谢谢’？

不对，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又在哪个班级……

所以，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那一刻，少年的心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怅然若失的情绪。

——所以，第二天在教室里重新看见那张绽放着美丽笑靥的温柔脸庞时，朝日奈侑介心底受到的震动与涌现的狂喜几乎瞬间将他吞没！

他跟她一个班！

他竟然跟她是一个班级的！

太好了！

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压下他险些跳起来的冲动，朝日奈侑介故作镇定地看着少女对着周围的同学温柔地低语、浅笑，忍不住，白皙的脸上再度飘上了红云。

【诶，朝日奈居然在脸红！喂喂，快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艳遇！】

【啰嗦！关你们什么事！】

也是第一次，对于用“艳遇”来命名并调笑他跟她相遇的他的那些所谓好友，他的心里竟然隐隐感到了不耐。

他们的动静惊到了她，他看到，她的视线怯生生地对上他们这群人，而后，像是躲瘟疫一样很快地逃开……

心脏像是一瞬间被钝物击中，朝日奈侑介颇有些不是滋味，她果然是害怕他们这些人的吧。

……不想，被她讨厌……

……不要，她害怕他……

朝日奈侑介的心里再没有哪次有这样的明确，自己想做什么，心底的那个声音一点点喊着，他想要——看到她能够用那么温柔的笑容面对自己，用那么温暖的声音跟他说话！

“……居然，生了这种事吗？”

奈叶垂着头，安静了好久才有声音轻轻地逸了出来。

“诶？诶诶！”意识到自己在回忆的时候不知不觉说出了什么，朝日奈侑介满脸通红连连摆手，“不、不是这样的大姐！我只是——”

“慌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抬起头，奈叶淡淡地说着，越过了侑介继续往绘麻的病房走去。

……原来是这样啊，绘麻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让侑介开始试着脱离原有的不良大团体，尝试着跟其他人接触、交往，然后开拓属于他的人人际，培养他的人缘。

——可惜就是没能让他在对待绘麻的感情上主动一点，不然的话，只怕今天绘麻心里的那个人，就要易主了。

像是叹息般呼出一口气，奈叶将视线转向走廊旁边的窗户，透过玻璃直直望进那蔚蓝悠远的天空。

眼前一个恍惚，奈叶突然看到了远处的天空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再一眨眼，天空却又恢复成了原样。

正因此愣神间，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侑介的询问声，一字一句慢慢清晰。

“呐，大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猛地回神，奈叶果断地回答：“没有。”

“……别回答得这么痛快啊，我可是把我的事情都告诉大姐了诶！”侑介不满地说着，又继续追问道，“那么，在想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谁的身影来吗？”

“我可没说这是一个回答换一个回答的交换游戏，”奈叶更加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侑介的盘问，“所以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怎么这样……”

转身踮起脚尖一个栗子果断敲上侑介的脑门，奈叶板着脸说道：“快到绘麻房间了给我安静一点！别吵吵嚷嚷的！”

依言当真闭起了嘴巴，朝日奈侑介的脸上却带着不解，他刚才有很大声吗？

再度抬脚往绘麻的房间走去，奈叶情不自禁想到了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忍不住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棕色的眸子沉了几分。

……喜欢……吗？

思索中伸手刚准备开门，奈叶却恰好听到病房里飘出来绘麻的声音，却是说道——

“对不起，祈织君，我对你，一直都只是家人的喜欢！”

89喜欢（谎言）

哦捏酱……还是生她的气了对不对？

绘麻抱着胸前的被子；难过地咬紧了下唇。

因为她说喜欢风斗君，因为她不肯告诉哦捏酱她隐瞒的事情；所以哦捏酱又生她的气了对不对？

哦捏酱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本来想要喊住她的；想告诉哦捏酱她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气，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哦捏酱要对风斗君有那么大的偏见呢？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不是吗？为什么哦捏酱不可以偶尔支持一下她的决定呢？就算是看风斗君不顺眼；哦捏酱为什么不能为了她尝试着接受一下他呢？

——那一刻，虽然心底对哦捏酱的珍惜与依赖比起以往不减分毫；然而不可避免的，绘麻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抹不被理解的委屈跟怨怼。

忍不住；绘麻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脸；放任着眼眶的湿意渐渐蔓延扩大。

“叩叩叩”

“请进。”迅整理好情绪，绘麻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后喊道。

手捧一大束花的来人一开门就使得花香扑鼻而入；绘麻努力强撑起笑容，放缓了口气打招呼道：“祈织君，你好。”

清雅如莲的少年微微一笑，将花放到绘麻床畔的桌子上之后轻柔地问道：“身体好一点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

将绘麻身后的枕头垫高了些以让她能够躺得更加舒适，祈织顺势坐到了绘麻的床边，抬了手轻轻抚触着绘麻的脸颊，眉目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怜惜跟心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绘麻抿起唇，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以后跟在我身边吧，绘麻，我会保护你的。”

祈织清润的声音里带着认真，绘麻抬起头来看进他微笑的眸底，却是拒绝了：“对不起，祈织君，我……以后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以为绘麻是怕给自己添麻烦，祈织笑着将绘麻一把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软语说道：“不要这个样子，我们是恋人不是吗？所以，保护你也是我该做的。”

……恋人？

绘麻惊讶地睁大了眼，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了祈织君的恋人的，手上用力想要挣开这个怀抱，可是却反被祈织抱得更紧。

“不要拒绝我好吗？绘麻，我爱你，你也爱我不是吗？”

“不是的！”

终于鼓足劲将祈织一把推开，绘麻看着惊讶不已被推开的祈织，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坚定：“不是这样的，祈织君。”

她不知道怎么会让祈织君有这样的误会，但是现在，应该是让这个误会解释清楚了！

“什么不是的？”祈织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不理解绘麻此举到底是什么意图，她怎么会拒绝他的呢？

“对不起，祈织君，我对你，一直都只是家人的喜欢！”

琥珀色的双瞳瞬间睁大，带着极度的不可置信，而后，像是云收雨歇，朝日奈祈织眸底氤氲的风暴一瞬间止息，他绽放出了平静而美丽的微笑，朝着绘麻说道。

“还真是任性呢，别闹小脾气了好吗？”

没想到祈织君会是这样的反应，绘麻一时间也有些无措，而就在她想对策的时候，祈织接着开口：“你被欺负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是我的错，你跟我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闹够了就停止好吗？”

祈织君是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吗？绘麻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了一股怒气，棕色的眸瞬间灼亮起来，大声地喊道：“我没有在开玩笑！祈织君，我一直把你当成家人，也只是家人！我喜欢你，但绝不是爱情的喜欢！我虽然很笨、很迟钝，可还不至于分不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呢？她明明是那么认真地在说出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她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不被哦捏酱接受，为什么她说了不喜欢的祈织君还要曲解和质疑她？

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来反对她？都要来欺负她呢？

她明明，就只是想要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而已啊！

“是吗……仅仅，就只是家人的喜欢吗？”

祈织低喃着这句话，蓦地，他伸出手臂上前一把箍紧了绘麻的双臂，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低咆道：“既然这样，那么那天在医院里，你为什么要答应会陪在我身边？你说过的，在我找到答案之前，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是的，我是说过这句话。”绘麻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示弱，“但是，我那个时候只是想以家人的身份陪在祈织君身边而已！”

“你是想说，一切都是我在自我多情吗？是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在你姐姐百般阻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站在我的面前维护我？”

“我只是找不到机会跟祈织君你说明！至于你说我维护你的那一次，只是我希望这件事哦捏酱可以不要插手让我自己解决！”

绘麻努力地辩解着，看着祈织阴晴不定的表情，她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而且，虽然没有跟祈织君说清楚，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因为我的关系，帮助你早点找到你要的答案的！”

“……撒谎。”

“你说的，都是谎言。”

“想用谎言帮助我吗？想用谎言保护我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话吗？谎言保护人这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

朝日奈祈织的眸底翻卷着怒气，他泛起一个薄凉无比的微笑，阴沉着口气冷冷地说道：“你跟那个家伙，统统都是最可耻最卑劣的骗子！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不需要任何人帮我一起找到答案！”

不再需要，你们这些骗子，廉价的怜悯！

朝日奈祈织转身开门而出的时候正对上了躲避不及的奈叶跟侑介，神情复杂地冷眼看了他们片刻，祈织径直转身离开。

奈叶看了病房里一脸自责懊悔望着门口的绘麻，见她因为看到自己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对着侑介吩咐一句“帮我照顾下绘麻”后就转身跑去追祈织。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奈叶总算在最后一秒挤进了朝日奈祈织所在的电梯。

看着显示板上代表楼层的数字一个个往下跳动，电梯里的人也渐渐变少，奈叶终于听到了祈织带着嘲讽冷冷地对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怎么，你现在是来嘲笑我的吗？”

“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还是，你突然觉得我很可怜，所以也决定来施舍我一点同情？”

“省省吧，我还不需要一个口口声声说讨厌我的家伙突如其来的假好心！”

“——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不偏不倚的视线，认真笃定的表情，这个人，是在说真的。

【还是很讨厌你。】

祈织忍下心中的起伏，冷嗤一声，依然不带半点暖意：“那么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来嘲笑我的了？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毕竟是绘麻闯的祸，她说完也很自责，我作为她的姐姐，说什么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不必你假惺惺！我不需要你！快滚！”

“听不懂人话不要紧，麻烦你偶尔运作一下你的人脑可以吗？不要让我觉得，你作为人类的唯一标志都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

“我是为了绘麻才来看看你怎么样的，不要自作多情，觉得我是担心你负荷不了所以良心不安。”

“……”

“朝日奈祈织，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过，我相当讨厌你。但是这一次，绘麻对你说这些话多半是迁怒的缘故，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原因。”

所以，负责善后，是她的职责。

“哼，那么，你是要来安慰我的吗？你是要跟我说，你妹妹说的都是错的，要我原谅她的失言吗？”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所以想从他这里寻求虚假的原谅，得到良心的庇佑？这个女人，跟他们两个一样的——

“不是哟。”

——什么？

“我不觉得绘麻有哪里做错，也不觉得她有哪里说错。”

“绘麻拒绝你是我乐见其成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认为你太过危险，不适合跟绘麻在一起，她坦白告诉你，说实话让我很是松了一口气。”

见祈织准备反驳，奈叶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反倒是你说的话让我不认同，为了爱的谎言，其实是可以保护人的。”

“如果眼睁睁看着她陷在痛苦里无法自拔，那么不如撒谎，帮助她从那场困局里走出来，即使知道她最后得知真相会怒、会生气、会怨恨，但只要她能够走出来，能够重新恢复笑容，那我宁可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朝日奈祈织毫不掩饰讽刺口吻的声音令得奈叶立刻脸色惨白起来，她窘迫地张口便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尽力让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而已，为了配合你那不怎么经常运作的脑袋。”

“那么，这种言论就根本没有实际的意义，还是你以为，她得知真相之后的痛苦会比之前的更少？谎言造就的虚无笑容，总有一天会像镜花水月一样幻灭！”

“……朝日奈祈织！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不用客气，你都已经讨厌我这么久了，我不缺这一次。”

不过……真是没有想到，一直到最后，唯一没有对他撒谎过的人，竟然，只有你。

90喜欢（许诺）

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迁怒了祈织君，甚至口不择言说了很过分的话；害得本来是好心来看她的祈织君负气离开……她果然是最差劲的人了！

哦捏酱；她全都听到了吧；她会怎么看她呢？会觉得她不配当她的妹妹吗？

虽然侑介君安慰她说不关她的事；但怎么想都是她引起的吧！她又怎么可以惹了事却置之不理放任自己置身事外呢？

……果然，还是去跟祈织君道歉吧。

即使收效甚微，但得要把自己道歉的这份心情传递过去才可以！

“喂，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