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黑雾中那声音才重新传来:“原来是伊道友。恭喜道友轮值期满,从此海阔天空,不尽逍遥!”
这话听来,柔和了不少,伊莼鲈面露笑容,拱手道:“多谢道友吉言!”
“道友何须谦逊?似你这等轮值期满依旧存活的修士,哪个不是前途不可限量?”那声音再次传来,竟带了几许羡慕,忽然语气一转,“老夫也不啰噪,想必伊道友也等得急了!这便是通行令,且收好了!”
伊莼鲈伸手握住迎面抛飞而来的幽冥令,心中不自禁地涌起一丝喜意,嘴上却说道:“这许多年都等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那幽冥使哈哈一笑,连连促催道:“快走快走,你不着急,老夫却要赶人了!这等紧要之地,老夫身为幽冥使,也不能久呆!”
伊莼鲈闻言,也是心情大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躬身一礼,便飞身遁入黑雾中。一道黝黑的光芒自那幽冥令中射出,将方圆十余丈内的黑雾排斥开来,带动他的身躯,往某个方向激射而去!
这幽冥令的功用,伊莼鲈早已知晓,因此也不抗拒,任由此令带了自身飞遁。足足大半个时辰,才眼前一亮,出现在一座恢宏的大殿之中。
“来者可是伊莼鲈道友?”
“正是!”
不及打量周围情景,耳边就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伊莼鲈侧头看去,只见殿堂左侧的冥玉案之后,坐了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神色间竟有讨好之意。
那幽冥使说得果然不错,从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出来的修士,总会被人高看几分,眼前这老者一身修为半点不弱,竟然会露出这等表情。
略略收敛了心思,伊莼鲈走到老者跟前,将幽冥令放到玉案上:“请道友核查。”
那老者却径直袖袍一挥,将令牌收起,笑道:“伊道友能在这幽冥殿中出现,怎会有假?按照规矩,道友可领取一笔价值不菲的财货,不知道友想要法宝,符箓,丹药,功法,灵材,御兽,还是旁的东西?”
“丹药吧。”
老者闻言,半点也不意外,似这等从阵中生还的修士,大都格外看重自家修为,也无那许多争斗之心,十个中有八个会选择可增进修为的丹药。
“请道友收好!”
这老者站起身来,取了个乾坤袋,在身后柜阁中一阵鼓捣,才将那个装得满满的袋子双手递了过来。
“多谢道友!”
伊莼鲈接过,也不去查看,便要转身离去。
“道友且慢!”
老者忽然开口。
伊莼鲈微微不悦,但还是和声问道:“道友何事?”
那老道是个善能察言观色之辈,一眼就看出伊莼鲈心中已生芥蒂,赶紧拱手赔罪:“道友请息怒,且听小老儿一言!千年前,有个名唤毒龙的魔头从阵中出来,也不干正事,就在附近劫杀道友这等轮值期满的修士……”
不等这老者说完,伊莼鲈已然变了脸色!在阵中挣扎了千年,他如何不知那毒龙的名头?听其余人说来,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魔头之称,半点也不为过!当时他轮值期满离去,阵中元神还齐都奔走相告,共庆平安,不想却在此处做起了匪盗勾当!
神色变幻一阵,伊莼鲈才收敛了心思,对老者一礼:“多谢道友相告!”
不等老者答话,便取出个小巧的玉环,推向前方:“小小心意,还望道友不要推辞!”
那老者顿时大喜过望,逊谢着接过了。
想阵中那幽冥使,还需自己奉上礼品,才换得他和颜悦色,如今却反过来被人讨好,委实有些荒谬。伊莼鲈摇摇头,客套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只见蓝天白云下,一座看不见边际的巨城向四方蔓延,各式建筑零次栉比,修为不一的炼气士往来如织。
多久没有见过这般生气勃勃的景象了?
因听到毒龙一事而重新变得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些。
伊莼鲈嘴角带笑,隐匿了身形迈步往下,降落到城中一处僻静的角落,认准一处酒楼,打算好生放松一番。
方才行出里许,伊莼鲈便神色一沉,但脚下步伐却半分不乱,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待得入了酒楼,点来满桌佳肴,却是食不甘味。方才那在暗中窥伺的修士,莫非就是毒龙埋伏在城中的爪牙?
草草挟了几箸,伊莼鲈便神色一沉,扔下双筷,站起身来,打算走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身后钉子拔除!
“伊道友,何事这般匆忙,竟连如此美味也细细品尝?”
绵软的女生传入耳中,伊莼鲈抬头,只见范青梅一袭红裙,巧笑嫣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范道友?”
伊莼鲈满脸诧异,这范青梅不是整日里愁眉苦脸么,且她的轮值期似乎还未满,怎的会出现在此处,还暗中尾随自己?
“道友可知我等的功劳多大?”范青梅依旧满面笑容。
伊莼鲈见她这副样子,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定了定神,才笑道:“还请道友解惑!对了,请坐!”
酒楼中服侍的凡人少女甚是机灵,早早加了玉碗银筷和夜光杯。范青梅也不客套,径直坐到桌边,才继续说道:“小妹本还有九十七年才轮值期满,不想回转数日,就接到一位幽冥使大人的传音,说是此次功劳,足够免去一百二十年轮值,是以小妹如此快就得以脱身!”
听得范青梅自称的变化,伊莼鲈不禁心中微微一热。在九脉阴龙炼尸大阵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谁会思虑这等事情,此刻心境迥异,陡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很是不同。
范青梅见伊莼鲈看着自己愣了一愣,不禁面上微红,持了玉壶,将两人面前的夜光杯斟满,才端起杯子:“小妹敬道友一杯,祝道友功德圆满,仙业可期!”
伊莼鲈赶紧端起酒杯,道:“伊某也祝道友得脱桎梏,大道在望!”
……
这一男一女倒是喝得高兴了,仙府中,瑶琴和许沂却甚是急切。先前未能冲破九脉阴龙炼尸大阵还好,如今坦途在前,两女怎还受得了这等蹉跎?瑶琴还甚是矜持,许沂却径直找上许听潮,要他催促天魔无荼,赶紧操纵伊莼鲈赶路,当然不要忘了将那范青梅带上!
许听潮自然不好拒绝,一道心念传出,与范青梅相谈正欢的伊莼鲈顿时语气一转,说起结伴同行,一起应付那魔头毒龙的事情。尽管觉得有些突兀,范青梅还是很快答应,片刻后,就和伊莼鲈一道,双双架起遁光,离开这座巨城!
巨城上空的幽冥殿中,一个高据王座,双目尽黑的中年男子目送两人远去,面露冷笑……
(又来不及了,今晚上码点,明早再赶些,应该至少有2000字,泪奔……)
二七三 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三)
这男子收回目光,沉声道:“杜铁衣!”
“真君请吩咐!”
大殿中静立在右侧的黑衣老者上前,躬身行礼。
“令城中聚集的修士尽数入阵!”
“是!”
黑衣老者心中一凛,又行了一礼,才缓缓退下。
“昭儿!”
“徒儿在。”
侍立左侧的二十余岁俊美男子面带微笑,恭声答应了一句。
“片刻后,你玄阴师伯便会前来我幽冥殿,你去接待一二!”
“师傅您就放心吧!”
俊美男子眼睛一亮,施了一礼,便急匆匆地往殿外走去。
中年人见状,不禁微微摇头,挥手撕裂虚空,往其中打入一道黑光。而后取出一面刻满符文的古镜,屈指弹出一滴精血,落在镜面上。只顷刻,古镜就将精血吸噬干净,镜面顿时一阵模糊,诸般奇异景象渐次闪过,最终变得一片漆黑,阵阵阴冷的气息透镜而出,偏偏使人心生暴躁,不能自已!
忽然,镜中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黑色人影……
那俊美男子走出幽冥殿,只见下方巨城中正有数不尽的遁光腾空而起,连绵不绝地投入大殿侧面那翻滚的阴雾中!
黑衣老者杜铁衣正负手站在殿前,满脸神色淡然,似是在监督众修行动,见俊美男子出来,才换了一副神色,拱手道:“见过少真君!”
俊美男子微微点头,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杜师兄,你说我等仓促谋划,有几成把握?”
杜铁衣略一思索,便说道:“依老朽之见,就算联合魔獍,紫烟琥珀和其余九个小界面,也并不能攻入凤凰界。而真君和诸位前辈的初衷也不在此。”
“哦?”俊美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杜铁衣,“且说来听听!”
“老朽所知亦是不多,若有错漏,还请少真君不吝赐教!”杜铁衣谦逊了一句,才继续道,“此番那太清门掌门为了接引自家转世的徒儿,不惜甘冒奇险,暗中潜入我鬼车界。太清门少了此老,可说实力陡降一半,真君和几位前辈趁机联合攻打那天罡地煞封魔大阵,定能大获全胜!可笑那太虚竟相信一小儿辈,岂不知我幽冥殿对凤凰界修士的气息最是敏感,那小儿在阵中戏耍了三月,凭白让我等多出这许多筹备的时间!若真君和玄阴师伯能劝服界中其余几位前辈,此行当能再多三成把握!”
“师兄高见,小弟受教了!”俊美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杜铁衣拱了拱手。
“少真君切莫如此,折煞老朽了!”
“杜师兄何须妄自菲薄……咦,玄阴师伯已至,恕小弟不能奉陪!”
两人正自说话,幽冥殿前方的虚空忽然一阵晃动,俊美男子赶紧辞了杜铁衣,飞身迎上去。
“少真君慢走!”
杜铁衣对着俊美男子的背影躬身一礼,只换来个不经意地摆手。
不旋踵,那晃动的虚空中就走出个一身白袍的老者,只见他神色冷淡,身边却带了个面目普通的年轻白衣男子。
“杨昭见过师伯,家师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俊美男子见了老者,赶紧恭敬一礼。
撕裂虚空,挪移而来,除了虚境高人还能有谁?霎时间,漫天遁光收敛,现出形形色色的千百修士,站立虚空,也似那自称杨昭的俊美男子一般,躬身行礼。
“哼!”白衣老者面现不满,“你那师傅的架子倒是愈发大了!”
不待杨昭开口辩解,就挥手道:“老夫自己认得路,不需你陪伴!”
言罢,架起一道黑光,径直遁入幽冥殿中,对漫天修士视而不见!
杨昭直起身来,尴尬地摸摸鼻子,对那白衣男子抱怨道:“花太岁,你这师傅脾性越来越古怪,也不知你平日里怎生过活!”
这白衣男子,看来并无分毫出奇之处,甚至还有些木讷老实,不想竟然有个如此剽悍的名字!
“你又不是我师傅的徒弟,他老人家为何要给你好脸色?”花太岁淡淡一笑,目光忽然转到继续负手而立的杜铁衣身上,“你这位杜师兄看来倒更像少真君。”
“我巴不得他将来能坐上那位子,可惜师傅不肯。”杨昭面露悻悻,“此人当真不一般!”
“此话怎讲?”
“溜须拍马不一般!”杨旭咂咂嘴,“我跟你说……”
花太岁听了,不禁面露鄙夷:“他莫非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这般贬低虚境老怪?只怕你师幽冥真君的谋划,早已尽数落入那太虚老儿的算计!”
“我估摸着,杜师兄虽然心知肚明,但也要千方百计地给我找个‘指点’他的机会。”
“这机会你可曾好生把握?”
“当然没有!”
“那他岂不很失望?”
“可不是么?”
杨昭和花太岁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杜铁衣侧头看了两人一眼,只无奈地摇摇头,就收回了目光。看似一脸平淡,实则心中正自惊疑不定。可惜杨昭和花太岁早布下隔音禁制,具体说了些什么,并不能知晓。
“杨老弟,幽冥殿消息灵通,可有什么惊人内幕?”
两人笑得够了,花太岁才满脸好奇地问道。
杨昭一听,老大不满,“你这老童男,年岁还没小爷零头大,竟敢自尊为兄!也罢,小爷大人有大量,暂且不与你计较,内幕嘛,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快快说来听听!”被杨昭称为老童男,花太岁顿时面色一滞,听到后面的话,却陡然露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你可知我师傅最初是从何处听闻那阮清转劫的消息?”
“休要卖关子,快说!”
“嘿嘿,阮清转劫之时,被凤凰界那佛门老秃驴济厄做了手脚,神魂遁入那巨人界投生!方才成事,这老贼秃就将消息泄露了出来,让我鬼车界和魔獍界‘皈依’佛门的同道知晓……”
花太岁闻言,啧啧赞叹:“老和尚好精妙的算计,只两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我等舍不下这等大好机会,誓要与太清门大战一场!”
“算计又如何?太虚爱徒心切,定然会诸般谋划,将其接引回来,太清门旁的老怪还没这本事,因此此番偷渡而来的老怪,定然是太虚本人无疑!为了万全,说不得还会约上几个旁的老怪。此时太清门正当空虚,不趁机攻打一回,委实说不过去!”
“你怎知不是太清门故设陷阱,等着我九界一脚踩进去?”
“太虚不可能时时都有徒弟转劫,便是陷阱,也不得不踩!再者,就算在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吃点亏,你我师尊和诸位前辈也会反过身来,围杀深入我鬼车界的太虚老儿!到得那时,此界中其余老怪,如何还会坐视?”
二七四 盟誓空许轮回去,假道幽冥跨界来(十四)
伊莼鲈和范青梅联袂遁出巨城,行进不到百里,脸上便再没了之前的轻松旖旎,毒龙窥视在侧,如何能够安心?不知不觉,两人的遁光靠得愈发近了。
“那毒龙在附近劫杀我等轮值期满的修士,幽冥殿也不管上一管,未免让人心寒!”
范青梅又变回那副满脸愁绪的样子,蓦然幽幽一叹。
“其实你我也还有旁的出路……”
范青梅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友请讲!”
伊莼鲈面色古怪:“就此折返,或呆在那城中不出来,或干脆拜入他幽冥殿!”
如此明了的话,范青梅如何听不出,只见这女子咬牙切齿,恨声道:“小妹方才结成元神,便被幽冥殿强迫进入那九脉阴龙炼尸大阵职守,如今千年已过,也不知家中情形如何?便是立即陨落,小妹也不会再为他幽冥殿出半分力!”
“范道友何须如此,幽冥殿多行不义,必有报应。”伊莼鲈柔声宽慰,继而语气一转,“伊某孤家寡人一个,若能侥幸躲过此劫,说不得要去道友家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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