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下巴,似笑非笑扫了眼挡在面前的虾兵蟹将:“对付他们还不成问题?”
左冷脸上现出久违的微笑,虽只是轻微勾了下嘴角,足以令人为之心神一荡。
懒得废话,他松开握着我的手。抽出那把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宝剑,正面迎敌。
来势汹汹,为他身上迸发的死亡气息所慑,千人的队伍竟被他一人一剑逼的节节后退。索格从身旁士兵手上夺过弯刀,直冲左冷面门而去。对着踟蹰不前的属下大吼:
“谁敢退后一步,满门抄斩。给我活捉那个女人。”
一声令下,身着西域军服的士兵如蚱蜢般纷纷涌来,便连这些草原上成长起来的汉子也知道欺软怕硬。
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左冷再生猛,前后夹杀之下也不免负了伤。脚下踩着的尸体堆积成山。仍有不怕死的源源不断冲了来,四面围攻之下,左冷根本空不出手向大营传递信号。
而我本就有恙在身。勉强对敌,体力渐渐不支。
膝盖支撑不住,猛然一软,歪打正着躲过一招攻击。之后就没有这么幸运,背部被重重一击。胸口痛不可当,嘴里即刻涌出一股铁锈味儿。
眼前一片黑暗,昏沉之间,被人搂在怀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
瘦弱、冰冷,无一丝味道。凭感觉根本猜不出是谁。
眩晕过去,自己已经被带出人群,索格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两侧的士兵杵着武器似是颇有忌惮。
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灭,你想造反不成?”
灭揽着我的腰,将我的头压在他胸膛上,这便是他的回答。
才发现这个一直被我当作孩子的男人竟如此高挑。我的头顶甚至连他的下巴都到不了。
索格眼中阴霾大盛,死死盯着前方。就在我以为他不惜牺牲灭的时候,他脸上的沉色渐渐褪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紧握成拳,背在身后。
“好,你若是保证从此之后不再违背我的命令,我就放了他们。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灭低头看了我一眼,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而后慢慢松开。
“过来。”
灭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被我一把抓住袖子拉回身边。眼前浮现他血迹斑斑的身体:
“他若是跟你回去,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代姑娘此举,莫非是想将灭带在身边,且不说苏逸与天朝士兵,便是你身旁这位恐怕也容不得他。 ”
纵使有这个心思,我又怎会不知,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他,索格身边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就像他说的,左冷曾不止一次有以灭为筹码逃出包围的打算,均被我厉色制止。
无可奈何的松开手指,如上次那般来不及道别便被拉着上了马背,视线被左冷挡的严严实实,回首只来得及看到他一片一角。
“你对所有人都如此留情?”
和着风声,这句话传入耳中,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想到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竟会关心起我的私事。
“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我只是尽力对身边的人好一些。”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隐约听见嘀咕了句什么。
后来才知道,那句话是,爱上你的人,一定很累。
索格的人堵在回营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只得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左冷对这里的地势很熟,跨过一个峡谷便可绕行到另一条通往军营的小路。
峡谷就在眼前,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左冷眼疾手快,拽着我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毫发无伤的落到。
再看那匹战马,已经身首异处,脖颈断裂处一颗黑溜溜的脑袋正凑在上面啃食,间或发出啧啧的声响。
周围安静的可怕,草丛间突然簌簌作响。
退后几步,拉住左冷转身就跑、
“是傀魅,你身上有没有带打火石。”
左冷面带疑虑,他接触到的傀魅大多身材健硕,看此人的身形衣着倒更像是山中的野人,回过头,正对上他从一堆血肉模糊中露出的红色双目。更糟的是,越来越多的傀魅正从灌木丛中走出。
“没有。”
漫无目的的往前跑,魂珠暗淡无光,身体中的灵力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消耗殆尽,此刻的我便是连稍微彪悍一些的女子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些怪物。
索格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堂堂一国王子,竟然出尔反尔,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我是答应了灭会放了你们,可没说不会再捉回来,要怪就只怪你们动作太慢。”
他拍了两下手,刚刚还凶猛进攻的傀魅,向来只听从灭支配的怪物们,竟如同温顺的宠物狗一般,乖乖站到他身边。
“怎么,你以为我西域王室便只有灭一人拥有如此异能。”
话本中总会出现这些惊险又浪漫的情节,一对有情人被山匪逼到悬崖边,携手跳下,最后双双化作蝴蝶,又或者大难不死,意外获得大笔财富,从此幸福美满的生活着。
当冰凉的潭水涌进耳鼻,喉咙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才知道那些情节有多荒谬。这便是凡人经历的死生之劫,绝望而痛苦,怪不得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为长生不老而执迷。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时,眼前似乎出现一大片绚烂的桃花林,最繁盛的那一棵树下,似乎站着一道清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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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突然头疼欲裂,手中笔杆落地,墨汁溅在白色常服上,渐渐晕开,竟像是一片灿烂盛开的花朵。
握住抖个不停地右手腕,一股前所未有的惊颤涌上心头。
衣服顾不得换,让人立即备上马匹,他要亲自去接人。
刚出得营帐便碰到匆匆赶来的风扶远等人,这才知道,同时失去踪迹的还有左冷。
“可派了斥候出去?”
“派了,一直追踪到敌方营地,并无任何发现。一刻钟前按照约定放了安全信号,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绝非左将军会做出的事,除非遇到了意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在看到空荡荡的马背时迅速泯灭。
“这不是苏将军的战马,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苏逸眸底一沉,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
风扶远有所感觉:“莫非她也???”
“出事了。”
低头吃草的战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蹬着蹄子躁动不安,挣扎着向营外行去。
苏逸放开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它。”
一行人跟着战马来到一处偏僻的溪边,在草地上发现生火的痕迹,还有两只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推测出两人很可能在一起。
苏逸仔细查看周围,在一处杂草歪斜出蹲下,手指拈过一片叶子,凑到鼻尖嗅了嗅,血腥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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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坠入的深潭中搜了好几个时辰,他们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只鞋子都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留下人继续搜,索格戴泽一小队士兵率先回了营。
内心烦躁,扬手打断士兵的汇报,迈进帐中。
扯开披风随手甩在地上,坐在凳子上为自己倒了杯烈酒。
“一无所获?”
帐中还有另一个人,眼中凶光大盛,索格抽出手边
大刀,朝声音的方向砍去。
距离脖颈不足一寸之处勉强停下,脸色阴霾。
☆、v 009 失踪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鹤大大方方朝他行了个君臣之礼,似乎刀刃贴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脖颈。
“许久未见,大王子可好。”
这句话听在刚刚无功而返的索格耳中,讥讽意味十足。
大国师在的时候西域大军势如破竹,连下三城,士气空前高涨,就在他离开不足十日,他便丢了玉门城,自此之后胜少负多,此时更是被逼出天朝国土。
军中已有传言,说是就因为他赶走了大国师,惹怒了天神,才会得不到眷顾,甚至还有副将劝他将大国师迎回来。
堂堂一军统帅,未来的西域之主,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此时听他说的这般随意,不由得怒从心生,手里力道失控,待他恢复清醒之时,大刀已经没入脖颈一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收回手,十分错愕。
大国师的本领他是见过的,呼风唤雨,指人为萎,如何连一把兵器都躲不过。
“你就这么想死?”
白鹤面色如常,嘴边仍挂着温和笑意,就像一个包容调皮孩子的长辈。
只见他伸出沾了血的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向外抽出,浓稠的鲜血因失了阻力一股脑儿向外涌出,就连距离两人十步之远的书案上都溅落点点红梅。
便连杀人无数的索格,看到如此场景都不由得心惊胆颤。
大刀完整拔出来的同时,白鹤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愈合,完美的一丝痕迹不留。
若非满地的暗红,还有刀刃上仍往下滴着的血珠,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颤。索格僵硬着声音:“我念你曾为我西域立下功劳,功过相抵。仍保留禄品宅院,你不好好在王庭颐养天年,跑到这里做什么?未经通报擅自进入主将大帐,凭的是我不敢杀你,还是杀不了你?”
“本道身上背负着助大王子入主中原的使命,岂敢怠慢。”
言毕,从疱袖中掏出一卷明黄布帛递过去,安静站在一旁,微垂着头,等待回复。
见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索格便猜到里面的内容。只是没想到母后对此人如此信任,不仅恢复大国师之位,还拨给他将近三分之一的兵权。而这一切。他这个最高将领只是刚刚才知晓。
随手将加盖玺印的布帛扔在书桌上,缓缓踱起步来,刀尖拖在地上翻起一层泥土。
一改之前的阴霾沉色,一侧嘴角微微上扬,却让人越发感到胁迫。
“本将还奇怪向来恪守本分大国师怎会变得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也是,你与母后有过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在她身边得到的优待要比在我这个王子这里要丰盛的多。”
白鹤怎会不知他话中隐藏的意思。
西域王庭内的大位之争并不比天朝缓和,其中最强大的两股势力,便是这对母子。
老可汗早早便立下旨意待他去世后由大王子索格继承王位,可他却在可汗去世的半个月前被自己母亲以莫名奇妙的理由远远调离。待得到消息匆匆赶回之时,大局已定,王位上坐着的雍容华贵一人。正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民间曾传过一个留言:老可汗其实在半月之前便已病逝,只不过死讯被王后压下,目的就是趁大王子离开之时入住汗位。
其中孰真孰假,个人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如今索格王子此番言论,已然将他划归为王后一翼。若是得不到一军主帅的信任,便是他有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手。也会寸步难行。
态度越发恭敬,这一点便是他与天鹤最明显的区别,天鹤心高气傲,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低姿态,所以当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赶下了凡间。
“索格王子足智多谋怎会看不出上次乃反间之计,王子当日被表象蒙蔽双眼,未待解释便将本道遣回王庭,向王后求助实乃无奈之举。
说句不敬的话,本道乃修仙之人,道行不浅,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该得到礼遇,王子如此对待方外之人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断了缘分,本道之所以不顾道友嘲笑自请回到大营,只因看中你身上的帝王之气,想要帮助王子成就一番霸业。
反倒是大王子,从始至终都认为本道心怀不轨,本道便是六根清净也不免有些心寒。”
一番话在情在理,将索格的疑心打消大半。仔细想想,除了一处十分隐秘的住宅,他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便是母后赏下来的金银玉器他都原封不动送回国库,无一例外。确如他所说此人道法高深,必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且近来士气低迷,将士们极需要一场胜仗逆转形势。
“我知道了,你暂且留下。”
背对他的方向,白鹤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凡间的尔虞我诈比天庭更盛百倍,怪不得连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弟弟也学会了使阴招。
“王子眉头不展,可有需要本道帮忙之处。”
反正瞒不过他,便将上午发生的事细细道了一遍。
“王子是在为未能活捉左冷而感到遗憾还是在为代婉担忧?”
被索格警告的瞥了一眼,白鹤略有收敛。
“本道的意思是,若是后者王子大可不必担忧。”
“此话怎讲?”
“她同本道一样,并不是凡人。”
对他这番话,生性多疑的索格意外的并觉得一丝不妥,那般风华绝代的风姿,总是出人意料的行为,再加上时不时迸发出的令人惊讶的力量,无论哪一项都是凡人所遥不可及的。
“我派人在他们落水之处搜寻了数个时辰,直至此刻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且,她之前似乎有些不对劲,你们修仙之人也会有身体抱恙的时候?”
白鹤眼中闪过诡色,煞有介事的微微颔首:“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便是天上的神仙也绝非毫无弱点。他们该是都还活着,只是受到外力庇护,暂时感觉不到他们的方位。围堵之事便交给本道去办,王子不若将精力放在军务上,何不趁现在主将失踪之际,给对方狠狠一击。”
正好他也想知道,他们悉心教导出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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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显出一丝光亮,仿若重生。
左冷张开眼睛,迷惘退去,下意识坐起身子,身子如闲置了许久的织布机,发出咔咔的骨节声。
警戒的看着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农房,装饰雅致,床头木凳上还放着一只药碗。
看来是得救了,记忆最后一幕是冰冷刺骨的潭水与窒息的闷痛,还有。。。被紧紧握住的右手,那一刻感觉到她的张皇失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挣扎着起身,这副身体不知道躺了多久,双腿僵硬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嗓子如干涸了许久的河床根本发不出声音。
挣扎着伸出手,东西明明近在眼前,拿在手中时却已满头大汗。奋力将它摔在地上,瓷碗破碎声终于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木门吱呀声过后,一位面色慈祥的老婆婆出现在眼前。看到他已经坐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快步走过去,掰过他的脸左瞧右瞧。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还以为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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