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这是在公然袒护罪臣之女,她的父亲犯的可是通敌卖国的大罪,你以后该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苏逸看着她,脸上、眼中无一丝情绪与波动。
“朕自登基以来,勤勉励政,自是无愧与百姓,母后何出此言。更何况”他将再度将视线转到她身上,目光缱绻深情,“只要她要,整个天下给了她又何妨?”
“你……”
听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不禁太后,慕容澜脚下不稳晃了晃身子,若非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她怕会一个不稳仰倒下去。
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掀起了怎样的狂风暴雨,将她打横抱起,步伐稳健的一步步迈出。
“对了,朕得知太后身体不适,特意重新修缮了白云禅寺作为太后休养生息之地,过两天母后就搬过去吧。”
“至于皇后,你就替朕好好照顾母后,一同前去吧,后宫诸事暂交由贵妃打理。”
“至于你们,”视线扫过俯身在地的妃嫔,“各抄心经五百遍,三个月内,除了你们自己的寝殿,朕不想再任何地方看到你们。”
代婉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只露出两只眼睛,张狂得意,我早就说过了,各自珍重。
苏逸直接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寝宫,直接往床上一扔,动作看似粗鲁,却控制着力道,代婉在柔软的床铺上滚来滚其,舒服的直哼哼。
苏逸看着在床上没心没肺的人,越看越来气。
“还不给我起来。”
代婉一听,立即坐直身子,模样就像是犯错的小孩子等着大人批评,乖巧的不像话。
苏逸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因此得到缓和。
“为什么不派人向我求救?若非贵妃的人向我通风报信,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文昕?代婉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女人,无论是人是妖是仙,都是最为纠结的动物,即便她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是从自己在意的人口中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尤其是在这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时刻,难免有些介意。
仰躺在被褥上,转过脸闷闷不乐。
“怕什么,我又不是人,难能这么容易就被毒死。”
苏逸被她诸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惹得更怒,当即冷笑:“是吗,那前段时间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是谁?”
“那还不是你……”
过往的事情再度被提及,令人心中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的叹息。
“你总是这样,做事只凭兴致,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样?”
如果你死了,我会怎么样?
你死了,我会怎么样?
代婉抽了抽泛酸的鼻头,终究忍不住,眼泪想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住的往下掉。
转身离开的步伐顿住,躺在她身边,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拍打。
“累了,睡吧。”
苏逸忘不了,刚刚她转身看他的那个眼神,明明残留着害怕却在一瞬间被温暖安心取代,那是怎样一种信任与依赖。
为了那一个眼神,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你是我的命啊
……
☆、62 代言玥
整个后宫,包括太后与皇后全部受罚,这让那些想趁机攻击代婉,替自己女儿赢得机会的人,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
皇帝经过这件事情向外界放出一个信号,即便代世明以叛国之罪处决,盘根错杂的代家不复存在,那个名唤代婉的女人,依旧无可取代。至于那句足以引得天下动荡的话,并没有被传出去,毕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挑战天子权威。
慕容澜被勒令迁至禅寺,名为陪伴太后,实则是被变相剥权软禁,除了彰显代婉至高无上的地位外,也被人视作另一个信号,终于轮到树大根深的慕容家。
一个好的君王,必定是有野心的君王,中央集权是必经之路。
慕容简三朝老臣,桃李满天下,更是被学子们奉为儒士典范。不清楚他是如何在背后动作的,慕容澜离宫没几天,京都学子纷纷身着正统儒衫儒帽,于宫门前静坐,说皇后慕容澜娴熟良德,爱民如子,纷纷为其请命。在皇帝收回成命之前,不吃不喝,绝不离开半步。受到京都静坐的感召,全国各地的儒生纷纷启程前往京城。
代婉听闻此事,只觉得慕名奇妙,帝后的事情跟那些咬文嚼字的书生又有什么关系。说是请命,实则与威胁无异,偏偏苏逸最讨厌的便是如此。她对此并不干涉,因为确信最后吃亏的绝不会是那个人。
那些平日里就爱惹是生非的都罚去抄佛经了,偌大的后宫变得异常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压抑的气息。她对此全然不觉,赏花的时候不会再有人没事儿找事儿,只这一点,便可以让她忽略所有的负面影响。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代婉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大病初愈,加上突生变故,代言玥的脸上毫无血色,即便如此。能看得出是悉心装扮过的,这个“妹妹”自始至终都是骄傲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昨天晚上下了雨,天气有些凉,他咳了两声,代婉便问要不要进屋去。
她摇摇头:“若是在平时我是不敢过来的,这次倒是沾了你的光,能好好看一看这御花园。”
同清心作祟,代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作为相府嫡女。她自小便享受着旁人望尘莫及的尊贵。后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更是万人追捧。如今却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甚至有些身份的宫女太监都能给她脸色看。如此巨大的反差换做旁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骄傲如斯的代言玥。
将她的表情收进眼里,代言玥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你现在该同情的不是我。”
终于说到正题。
“我想去看看父亲。如果你并不想,就帮帮我,天牢重地,没有皇帝的手谕我是进不去的。”
代婉并不应承,叹了口气:“即便是见了,又能如何?你难道就不怨他。”
代言玥之所以沦落到这一步,代世明责无旁贷,如今叛国之罪既定,代言玥在宫中的日子更难过。偏偏特殊的身份,使得她无法追随母亲兄长到塞外。
脑中灵光一闪:“如果你想,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出宫。”
在代婉的思想里,放弃荣华富贵,跟家人在塞外开始新的生活。总比在宫中受尽白眼,孤独终老好的多。
熟料代言玥一听这这话便立即变了脸色,冷着目光:“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那句话,这里便是我的家。”
难得的好意被毫不留情的挡回,代婉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奈何人各有志,谁也不能替谁做主。
沉默许久,代言玥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代家,代家也的确对你对你的母亲做过许多过分的事情,所以,即便你对父亲即将被处以极刑之事漠不关心,我也不怪你。可是有一个人,你不能坐视不管。大哥为了你,多次违背父亲之意,若不是他,你早就不知道被送到哪个王侯府上。你就忍心看到他壮志未泯,流落塞外。”
这句话还真说到代婉心坎儿里去了,她虽说不是热心肠,但却是有恩必报,凭良心讲,代言昭对她的确够照顾的,甚至比之一母同胞的代言玥也不遑多让。
代言玥不知道的是,相府家眷被下狱的当晚,代婉便见过他。将心儿和兰姨安置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她便来到代言昭的关押之处,他穿着白色囚服,下巴上的青色胡茬让他少了几分帅气多了几分沧桑,整个人并不见狼狈,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成熟稳重。
她还未说话,他便先开了口。
“兰姨她们都安置好了。”
代婉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露出几分悲悯。
他对于自己的处境毫不介意,笑了笑:“婉儿,代家不复存在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从此之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也不必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他摇摇头:“我现在觉得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小我便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代家的独子,只是生在一个普通农户家庭,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娶妻生子,守着土地平淡度日,该有多好。没有人相信,朝廷委以重任的相府嫡子,会是如此的胸无大志。如今,我梦寐以求的日子终于到了,所以,你不必因此感到难过。”
“我知道,言玥一定会去找你。无论她说什么,你只管听听便好。她也是个可怜人,以后在宫里,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我照顾她。”
他的笑容一直回荡在脑海中,清晰依旧。那是一个温暖的男人,只是如他所说,不该生在代家。
视线重新转到对面的人身上,她对于自己的沉默不语似乎极不满意,站起身:
“算了,你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罪臣之家自然劳驾不得,就当我从未踏足这里,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只是到时候,你莫要后悔。”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代婉替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喝着,她并不是真正的代家人,又何谈后悔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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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在学子静坐请命的七日之后颁布了一个新的政策,以科举制代替之前的世袭制与举孝廉制度,儒生们通过一年一度的考试,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获得进入朝廷的机会,这对于儒生尤其是寒门学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奔走相告、写诗歌颂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为皇后请命,这原本就是皇帝陛下的家事。
代婉凑上前,同苏逸一同鉴赏来自各地,对其歌功颂德的文章。洋洋洒洒一大篇,热血沸腾,不足以表达学子们对于天子的崇尚感恩之情。
“这个想法你一早就有,为何偏偏到现在才颁布。”
他沉浸在称赞中,头也不抬:“多管闲事,不饿他们几天,怎解我心头之恨。”
“……”
有一天代婉难得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做了一盘糕点,不去管身后乱七八糟的御膳房和一脸欲哭无泪的御厨,端起来就朝勤政殿跑。
却被拦在殿门前,看着面前面色有些尴尬不安的人,代婉并不在意:“李公公,苏逸可在里面。”
恭恭敬敬行了礼:“回主子的话,皇上有……要事处理,恐怕现在不方便见您。要不您先会唯珍阁休息,待皇上空闲下来,奴才一定代为转告。”
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代婉摆摆手:“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进去把东西放下就出来。”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自顾推门而入。
李公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惯了后宫沉浮的他,也难免为她感到悲凉。
满地的衣服,随风漂浮的帷帐还有……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代婉怎么也想不到,迎接她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并没有如李公公预想的那般,掩面哭泣,奔出房间。她就那样默默站子床边,直到*中的二人发现。
苏逸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明,便若被妻子发现偷吃的丈夫一般,猛的坐起身,待看清身边半裸之人的面孔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代婉冷眼看着他:“连春药都分辨不出,看来,你把学到的东西统统又还了回去。”
将手中的盘子扔到地上,圆滚滚的糕点四散:“本来是做给你吃的,不过好像少了些,既然不够,那就谁都别吃了。”
说完,踩着脚下的布帛,迈了出去。
苏逸想去追,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她撕了个稀巴烂。
身旁的女人裹着被子坐在一旁,脸色煞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
苏逸看着她,像是在看死人。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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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婉回霾山的那一日,恰巧是代世明被处以斩立决的那一天,她被玉遥背着,从上方飞过,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锣鼓声起,继而一切归于平静。
眼中露出讥讽,代言玥无所不用其极,却依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63 出发
回到霾山,看到无比熟悉的景色,心情豁然开朗,皇宫纵使网罗天下奇珍美景却惟独给不了她归属感。
凡间沾染尘气太多,她硬是花费了好几日才将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玉遥从外面走进来,脸臭的要命。自她回来那一日起,数千名士兵便守在山脚之下,起初他还有兴致陪他们玩玩,后来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位置越来越靠近,那些兴致就变成了厌倦。
“要是觉得碍眼,大可以一阵风将他们吹走。每天对着你这样一张臭脸,我身体能恢复的了才怪。”
玉遥凉凉瞥了她一眼:“那人究竟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存心气她。
代婉横了他一眼,不再搭腔。那混乱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眼中满是讥讽,有的是人往他身上贴,她何必厚着脸皮往上贴。
进不去的世界就不要硬挤,为难了别人也作践了自己,何必。
她与苏逸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隔阂在他登基称帝之后愈演愈烈。
从她再次踏上霾山之时,便决定将凡尘往事统统丢到山脚下,如今的她,只有一个愿望,多活些时日,然后带着蔻红玉遥游遍大江南北,将那些没见过的没做的遗憾统统补上,那二人在她身边许久却从未有过真正舒心的时日,是她不对。
如此向来,对于玉遥之前的故意找她不痛快的怒气,也就消了。
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抚琴作乐。相信你的琴音会比大风更有用。”
说完,也不去看玉遥的脸色,轻笑着到后山泡血池。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把年纪的天鹤觉得他就是那条倒霉鱼,因为之前答应了苏逸会在太医院多带些时日,所以他并没有随代婉他们回霾山,当然,他们走后他也没有在太医院待多长时间。而是被传召到了勤政殿。
虽不知二人为何闹别扭,以至于代婉收拾行李回了霾山,不过从苏逸的神色上可以猜出,此次事件错不在代婉。
错了就承认,想见就开口。偏偏他什么都不说,时不时便用那双充满犹豫悔恨的双眼,把他看着,看着,看着……
天鹤觉得,再这么下去。他非疯了不可。于是赤红着脸问他:“想让我把代婉劝回来就直说。”
熟料那厮竟摇了摇头:“不用。你没那个本事。只需要帮我看紧她。不要让她到处乱跑,待我处理完科举之事,便亲自过去。”
“……”
天鹤伤了自尊心,本想反驳两句。对方却已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堆积成山的奏折上,看到他明显消瘦的双颊,终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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