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押人质之事其实是个烂摊子,关押如何保密,对官府是瞒是报,又如何谈判,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乱摊子,更何况搞不好官府转头就和蒙古议和上贡了。可善后之事却与彭长老无关,反正他已经为丐帮立功,也为自己博得名利,更为所有的江湖人开了一个鼓舞人心的先例。
那便是一旦正规军队守城作战不利,还可以用武林人士的长处,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听见底下叫骂声,华筝毫不掩饰地故意打了个哈欠,杨康扶额道,“刚才要带你走你耍赖不走,留到现在你听着不嫌烦么?”
黄蓉低声对郭靖道,“还按原来的安排,找地方安顿好她。” 郭靖见状劝道,“杨兄弟,请你带她到后院厢房里休息吧,之后从长计议。至于方才的事,我替蓉儿道歉。”黄蓉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是没有想到她下了全力,点了一连串大穴,会被杨康这么快解开。
底下人一听见“从长计议”四字,瓜皮果核就纷纷被扔上台来,还附带了数十个梅花镖,铁梭子,铁蒺藜,还有许多认不出名字的,花式十分齐全。一个看佩剑像是青城派的剑客道,“这妖女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必得要断了她手筋脚筋,才能放心关押。”
杨康进庄没有带剑,随手捡起轿子上的一根搭木,将暗器悉数打落,一面低声对华筝说,“别闹了,赶紧跑路行不,有什么好看的。”华筝固执地摇了摇头,“偏不。”她转头看着台下的人,“给解药,放我走,方才不是都同意了的?”
“那不是你自己交出来的,是黄帮主拿到的。为了防你再卑鄙暗算,必须让你吃点儿苦头。”那个剑客见有众人支持,壮着胆子走了上来。
杨康挡住那人,“这也由不得你们处置吧。”
他手里拿着木棍还未放下,那人显然把他当做丐帮的净衣弟子,“她暗算这么多江湖好汉,难道就让弟兄们忍了这口气?稍做惩戒,更省了丐帮的大侠们再花力气防备。”
杨康看向华筝,用眼神催促她,姑奶奶你倒是配合点儿啊,我总不能又提着那俩个铁疙瘩,再长出第三只手来把你打晕带走吧。华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来的人,把一只手举在面前,竖起一根手指。
“一……二……三!”
她数得很慢,慢慢地竖起第三个手指的时候,那个剑客看着她,面上突然带上了恐慌,用一只手捂住肚子,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回头去看台下,好像想求救,台下的人有些还正常,有些也已经有了异状,面露痛苦之色,只是周围人都留心台上,未曾注意罢了。
紧接着,表情异常的人越来越多。,这次的感觉,显然和先前不同,大多数人都还是可以行动,但显然都在忍受脏腑的疼痛。有人已经想到了,“酒里不是解药?!”
华筝松了口气,又好像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酒坛一直就在我手边,就不能再放别的?”她用有意为之的疑惑语气问道,“那么现在,现在可不可以放我走了,如果我交出解药的话?”
黄蓉想必是想起自己拿了酒坛中计之事,面色有些恼,“你刚才已经让这里的人都中毒动不了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酒里动手脚?”
“方才烟里的毒见效快,去的也快。再过一个时辰,也不需要解药,通通风么也就好了,内力高的,离得远的,或许半个时辰都不过。幸好内力高的都坐了前排,不然呀,搞不好都没效果。”场上一阵沉默,听懂的没听懂的都哑口无言,华筝看了看众人,“我明明都提醒过了的。”
提醒过的……越不易觉察的药,效果就不会太强,持续时间也不会太久。
杨康这才明白哪里不对,就毒药的效果来说,吸入的定然不如服下的有效,如果不是密闭的空间,效果更是要打折扣。这么大的院子,仅靠燃烧的香,怎么可能会到性命垂危的程度?
所以那香里的毒,其实并不致命?中毒的人只是全身乏力的话,没有中毒的几人,除了华筝自己,他和郭靖是因为当年那条枉死的蛇,他们不需要再吃解药。
而黄蓉呢?悲酥清风的解药是嗅臭,吸入的毒药,自然可以用吸入的解药。那么,就是那个还给她的香袋?
那么恐怕,那三人喝的是真正的酒,而酒坛里,放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而她之所以言之凿凿地说若不吃解药就来不及,甚至伸手想要砸掉酒坛,都是为了逼众人不假思索地喝酒解毒。
无色无味的毒药极为难得,越难觉察,也就越难获得和保存,更何况总有味觉灵敏又经过训练的人能够尝出来。有了郭靖黄蓉两人喝酒之后免于中毒的先例,解毒心切的众人面对解药,不但不怀疑,甚至是迫不及待喝下的。即便是平时能察觉出茶饭中毒药的人,此时发现酒的味道有异,反而更相信这是解药。
“这个药则不同,不致命也不影响行动,可以慢慢来。”她踢了踢脚上的金属,“反正这铁链子看来要费不少工夫了。除非,”她盯着彭长老道,“彭长老,你还要拖延么,我不相信你会带一个解不开的锁在身边。”
彭长老又一次成了众人的目光聚焦,他自己也已然中毒,额头上布满汗珠,“钥匙实在是没有,我们另找办法,这就派……派人去找些铁匠。”
华筝咬了咬嘴唇,显然是有些焦急,却不想让人发觉,她深吸了口气,又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那便要手脚快些,若是要这么多武林同道陪你一同死,这中的毒,除了我,可没人能解得开了。”
此话刚落,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大笑,“没人能解开?这种话还是等我黄老邪死了再说也不迟。”
这句话似从很远处传来,抬头望去,只见庄外的槐树林中,有两个身影从树梢上飞奔而来,转眼间就到了围墙上,足尖再一点,就飞过十几丈的人群,落到院中。一个人青衣长衫,正是刚才发话的黄药师,又一个则满身补丁,背着朱红葫芦,他还未落地,在场的丐帮帮众都已经叫了起来,“老帮主!”
洪七公那时受伤后将丐帮至宝打狗棒传给黄蓉,后来伤愈回到帮中,依旧将帮主重任交给黄蓉,自己则天南海北四处游侠,但在帮众心中,他的威信一如从前,只听他大声道,“丐帮弟子听令,彭长老勾结蒙古人,已经有往来书信和收受金银贿赂为证,即刻逐出丐帮。”
洪七公还要宣布罪证时,杨康已经将脚镣和铁砣提在手上,华筝也终于不再拖延,伸手搭住他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打了,再不开打,都忘了这是武侠了
第83章 冲出重围
那铁链一入手;果真是几百斤的重量,带着如此重物;想一口气翻出院墙都不能够。
真要在光天化日下劫走人么?原本在一群被毒翻的人面前,华筝大可以安然离开。至于他自己,也不过就是当叛徒被辱骂罢了;也算不了什么。
可他没料到,黄药师居然来了。上月相聚时黄蓉曾说,她爹爹最讨厌这种沽名钓誉的俗事;躲还躲不及,已经说了绝不会来。
他抱起华筝正欲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两枚石子被用弹指神通飞到他面前;逼他煞住脚步;紧接着又是后背又是呼呼风声,他身子一旋,手中铁链随之挥动,石子打在铁砣上,碰得粉碎,他两手也一阵酸麻。
重物的惯性又带着他再旋了半圈,他后背对敌,两手却拎着铁砣,幸而再没有暗器过来。原来黄蓉拉住黄药师道,“爹爹你快来看,这些人要怎么解毒?”黄药师哼了一声,“你是不想我去追人罢了,这毒又不至死,只是疼上一阵子罢了。”
奈何他身边的人都在求他救命,等看见自家的宝贝徒弟徒孙也在其中,黄药师便冷笑一声,“反正也跑不远。”接着便附身去看中毒的人。
此时洪七公已对彭长老大声喝道,“你可认罪?”
彭长老跪地,忍着疼痛辩白道,“我对丐帮忠心耿耿,怎么会跟外人勾结?我若是贪图金银钱财,当初为何还要舍了家财加入丐帮。定是有人嫉妒我立功,故意将脏水泼在我身上,又把伪造的书信栽赃给我。”
洪七公似乎对他的辩驳并不意外,“蒙古大营防备森严,又雇了许多能人异士,怎么会由得你们把公主随意绑来,之后竟然还不加通缉,任由你们带着人出关,如入无人之境?”
“这……属下有派弟子潜入蒙古军中,听到消息说有位公主独自出门,正是下手的机会,而且她微服出行是常事,一时不见也不会有人寻找,因此属下们才得以一路带来……”
后面对话因离得远了,便再也听不见。他低头问华筝,“买通彭长老,出钱让他绑走你的是谁?”
华筝茫然抬头,“什么?”
杨康心中一紧,这么一接触来,他也发现她经脉之间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也无。也是了,若是她伤好之后重又练了武,哪怕是从头开始,凭借九阳九阴的加持,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丐帮的人抓来。那么,他凭借耳力才听见的洪七公对彭长老的审问,她是听不到。
他对华筝转述了一遍,就见华筝低头不语,又问道,“想得到是谁么?谁想要你的命?”
原著里的华筝远走西域,依附兄长,郭靖对她虽有愧疚,但知她余生衣食无忧,尊贵无比,也慢慢就安心了。怎么她在蒙古国中,也有人想除掉她,甚至于要借助外人之手?
她慢慢地答道,“也未必就是想要我的命,不然,让彭长老抓到我杀了不是更好,为何要当做人质带走?或许就只是想把我支开罢了。”
“或者,一石二鸟,还能借此找到开战的借口?”他看了看身后的树林,华筝道,“暂时不会有人追上来的。”
“为什么?”“那个毒不难解,但是却需要有人在旁相助,疏通经络。我原本想着,就算成功了,能让他们放我走,也得把郭靖黄蓉,还有功力高回复得快的人绊住才行。”
他们已经在山中行了很远,提着数百斤的重物狂奔上百里,杨康也有些吃不消,跃过一个山涧之后,便停在一个山崖边。
华筝见他面色不对,“这就累了?不科学啊……”说着抓过他手,摸到脉门处,“你刚才强行解穴了?”
“也没有太勉强。”说归说,他知道华筝不会信,刚才解穴确实操之过急,只要懂得听脉的人都能看出这时他体内真气冲撞不稳,正是强行运气的后遗症。
华筝皱眉想要反驳,却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不能帮你了。幸好也不严重,你现在开始不要讲话,自己运气调息吧,若肯不耽误这点儿时间,之后我们更危险。”
杨康点点头,运功后再说话就容易走岔真气,而华筝无法相助他疗伤,低头数了数发饰上的珊瑚珠,数到其中一颗,也不知用了什么机关,那珠子被从正中掰开,里面果然是中空的,中间掉出一粒白色药丸来。
她把药丸端到杨康嘴边,立刻清香扑鼻,这个味道他很熟悉,正是桃花岛秘药九花玉露丸,只不过时隔久远,这粒药丸应该不是她从岛上带出来的一批,而是后来自制的。
杨康一口吞掉药丸,开始全神贯注独自调息,若是还岔着真气,再有人追来时就真的难以应付了。等运功一个周天,正午的日头已经略微偏转,炙热散去,山涧中的水汽被习习凉风卷上山崖。
华筝抱膝坐在阴凉处,绣着白色云纹的裙襟被撇到一边,露出脚上的铁链,想必刚才低头研究了许久,最终又放弃了。杨康猜她已经放弃,是因为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华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定然看了许久。
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直率的注视了?他心头一荡,伸手去抓她的手。
那双手和记忆中的却有些不同,分别时她病重消瘦,此时倒是不再那么枯瘦,丰盈了许多也柔软了许多,原本握剑练暗器磨就的薄茧,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华筝就让他握着,歪头问道,“你每天练功要花多久?六个时辰?八个时辰?”
杨康笑道,“一天总共就十二个时辰,人也要吃饭睡觉的,不要怪我偷懒。”对面却微微一笑,“这还算偷懒么,还要建镖局,教徒弟,管理那些杂事,还要打探消息对不对?”
华筝知道他这几年做什么,杨康一点儿也不意外,“可惜还是没有打探到,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古墓出来的。”
“打探不到是自然的,我一直在西域,这不是刚回到中原来么。我猜你也得到消息了吧。”
杨康听见她说“一直在西域”,却不回答他问的问题。但其实答案也没什么要紧,不管她是什么时候伤愈离开古墓的,她都音讯全无地离开他许多年。他不打算追问,他证实了她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好,连李莫愁那个空口说白话的小鬼为何撒谎骗他走,他也不想追问了。只有一句话却还是忍耐不住,“可是丐帮的消息要快得多了,做得也快多了。”
是啊,若不是他们把你抓来,我还不知道你要装死多久,要躲开多久。
华筝噗嗤一笑,“若是没人给他消息,他们能做个毛线!”
杨康最喜欢看她嘲笑人时候撇起嘴巴的小样,此时天光正好,光亮却不刺眼的阳光透过一些藤蔓植物的叶子,细碎地落在两人身上。他只觉得看也看不够,既想看下去,又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但此时情况紧急,两人是标准的逃犯,通缉他们的,几乎是整个江湖。
杨康也去看那链子,他身边的匕首的是和郭靖同样的那一把,郭靖曾用过也不成功,自然不必再试。再找块比较坚硬的石头,用尽力气砸下去,只把石头砸成两半。华筝拿衣襟挡着脸,怕被碎石溅到,她隔着布料问道,“你都不带剑了么?”
“不需要,带了反而麻烦。”
不需要带剑自然有两层含义,一个是来往出入关口容易被盘查,二来,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后,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便不需要依仗神兵利器了。华筝把脸露出来,用一副看小白鼠的眼神,严肃地上下打量,表达赤果果的质疑。
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什么水平,装什么炉火纯青啊。
于是杨康便用双手抓住链条两边,摆出标准大力水手pose,正要大喝一声发力时被华筝按住了。她看上去笑意盎然,“表演气功呢?要是普通铁链,锻造有点瑕疵,哪个环儿铸得不够好,我倒是相信你能拉开。”
杨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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