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才那充满阳光的院子，还有上官玄烨的一切……才是在做梦吧？
因为那样的不真实。
她明明都没有时间了，死亡就在她的面前，她都能感知到了……所以哪里来的以后？他又怎么会和她说着什么未来？
原来……都是梦啊。
真是，美好的梦。
“对不起……”墨诏枫突然开口，颂钦迷糊的意识又稍微的清醒了一些，就听到墨诏枫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对不起，竟然让你……”
“没关系的。”颂钦轻轻的打断，“是我……我，让……涯叔，瞒着你的。”
颂钦的眼微微眨了眨，缓慢的闭合张开，好像异常的疲累，很努力的挣扎着，才没让自己再昏睡过去。
“是我不好……我不想，不想让你担心……”颂钦轻轻的叹了一声，“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都不能，不能好好陪着你，我还……答应了昊天，一定会回去呢……看来，又得食言了。”
“不会的。”墨诏枫只觉得眼睛刺痛，如同心一样，都被千万的利刃无情的切割着，他看着颂钦虚弱挣扎的样子，看着她眼睛里星光涣散，枯瘦的小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很难过。
但是哪怕再难过，他也只能道：“不会有事的，颂钦，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颂钦闭眼，很久在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隙，却没有力气再回答墨诏枫。
墨诏枫另一只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瓷瓶，轻声道：“颂钦，若是这世上有一种药可以治好你，但是却会让你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所有回忆，所有人……都会忘记，你会选择活下去吗？”
颂钦似乎微微一愣，许久都没有开口，像是在认真思考墨诏枫话里的意思。
其实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是墨诏枫却觉得仿佛等了好久……终于颂钦虚弱的开口道：“不愿意。”
“为什么！？”本来该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是墨诏枫却觉得他接受不了！
若是颂钦不愿意的话……那……那该怎么办？
“我不想忘记任何人，任何事……”颂钦幽幽的低喃，却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墨诏枫摇了摇头，颂钦看不到，所以接着道：“若是什么都忘记了，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活下去了又如何，我……就再也不是我了，没有了对自己重要的人，没有了深刻的回忆……很多很多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全世界都是陌生的……那你们所认识的颂钦……也就等于是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躯壳……”
颂钦想着那样的情况，不由得有些苦涩，力气也因为刚才的话全部用光了，最后一句，像是低叹一般，“那多……可怜。”
墨诏枫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的握着颂钦的手，只是微微一叹，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做！他不能违背颂钦的意志，强迫她喝下去。
她说的是事实……那样空白的人生，多可怜？
明明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回忆，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就不再是她了。
颂钦知道墨诏枫的沉默代表什么，于是放心了……不管世界上有没有那种药，墨诏枫是不会强迫她的。
轻轻的闭眼，黑暗再次袭来……将颂钦整个人都包围住，再没有了任何的意识，连做梦都是奢望。
墨诏枫轻柔的为颂钦掖了掖被角，静静的守候着她，心里却在想着，上官玄烨要见他的目的……他想，他已经猜到了。
…………
……
天亮时，墨诏枫算好了时间，亲自吩咐秦尉守着颂钦，然后独身一人出了军营。
十里坡其实并不是一个山坡，而是一方悬崖。
墨诏枫到那时，上官玄烨高挑清瘦的身影正站在悬崖边上，风有些大，吹拂着他的玄衣不住的飘动着，额前的发丝也微微被风吹拂凌乱，脑后的发带在风中飘荡着，那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有几分清逸。
墨诏枫微微一怔，然后默默的上前。
上官玄烨没有回头，却是在墨诏枫走近后率先开口道：“我们休战吧。”
或许墨诏枫想了许多上官玄烨会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是这个，他一愣，就听到上官玄烨道：“你退兵，用不了五年，我必然将东陵双手奉上。”
“你这是用江山来换她吗？”墨诏枫不知道上官玄烨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不……”上官玄烨喃喃的打断，站在悬崖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东陵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这片国土也没有我的回忆，没有对于我珍贵的东西……她不一样，若我想用什么去换她，我就不会将她送回去了。”
“你是想换洗髓散。”墨诏枫知道的，他一开口墨诏枫就猜到了，但是却不得不打击他两句，“你以为东陵对我来说，又很重要吗？”
“也许吧！”上官玄烨没有回头，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让她服下洗髓散的。”
墨诏枫转眼看到上官玄烨精致的侧脸，有些愤怒，是因为他看穿了自己，有些不服……因为上官玄烨太笃定，这种感觉很不好！
“因为你比我更好，比我更爱她。”上官玄烨口气云淡风轻，仿佛还带着笑容，总是这样满满的自信，哪怕是在贬低自己，也一样。
他继续道：“我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因为比起让她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她死！你明白吗？你手上明明有救她的药，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呢？你能救她，却不救，那么……就是你害死了她，你会这样做吗？”
墨诏枫身影一晃，上官玄烨的话像是重锤一般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是啊，他说的那样可恶！可是又叫他无法反驳！
他能救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呢？
“我并不是用东陵跟你换什么。”上官玄烨见到墨诏枫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有被风吹乱的发丝贴着他的俊脸，叫他显得有些沧桑。
“你想说什么就一次说完吧！”墨诏枫冷冷的打断了上官玄烨的话。
上官玄烨淡淡一笑，好像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道：“脚下这片国土是东陵还是西境，对我来说不重要，只是我最后能做的，就是起码让这片土地的百姓能避免一场灾祸，然后得到一个贤明的君主。”
“那你呢？”墨诏枫有些不屑的道：“东陵在你的掌握下，固若金汤，你不也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吗？”
“我还欠她一个未来。”上官玄烨淡淡的笑，看着墨诏枫的眼睛，“她喝下洗髓散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墨诏枫看着上官玄烨，等他继续道：“她是会忘记一切，但是因为连心蛊的关系，她与我心脉相连，用不了几年……她就会想起我来，只想起我，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第376章有 要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墨诏枫一怔，一种难言的复杂心情弥漫开来，他想杀了眼前的人。因为他像是看到了上官玄烨编织的网，将他牢牢的困住了。
“是的，你想的没错。”上官玄烨坦白道：“当初你受伤不能服用连心蛊时，我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哪怕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下来……但是哪怕我死，我也会让她一辈子记得我！”
“你……”墨诏枫无法相信，上官玄烨竟可以这样不顾一切的将他自己狠狠的印刻在颂钦的心里。
哪怕颂钦会因此伤心难过都无所谓吗？
若是他那时候真的死了，颂钦在日后将一切都想起来了，她会怎样痛苦？在她漫漫的人生里，她永远要怀念着一个私人，愧疚，痛苦。将会伴随着她一生！
而眼前的人，却真的这样做了！
“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上官玄烨看着墨诏枫，幽幽叹道：“所以你输了。”
他用的赌注，是他的命！
哪怕是死，他也要强硬的在颂钦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绝对不会让颂钦忘记他……颂钦若是死，他就陪她一起。天堂地狱，他都绝不皱眉。
颂钦若是活，那么他要颂钦一辈子都带着他们的回忆，那样就像他们还在一起，一起过完她生下的人生。
他是狠心，对谁都残忍……可是他赌对了。他还活着，颂钦也还活着……他们会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死亡也不可以。
“你真是狠毒。”墨诏枫笑了起来，深深的呼吸，“她为什么，会爱上你？竟这般……万劫不复。”
“是啊……”上官玄烨眼神幽深，看向远方，“注定，万劫不复。”
墨诏枫只有两个选择。将颂钦留下来，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时光，看着她死去……哪怕他可以救她。
或者……让她喝下洗髓散，忘记了一切……却记得那个残忍的上官玄烨，最终……他们。会在一起吧？
“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墨诏枫不仅有些疑惑，问上官玄烨这样一个问题做什么呢？
从来……主动的都是上官玄烨，他不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上官玄烨却是毫不犹豫，快速利落的回答，“我会将她留在身边，陪着她一起死。”
墨诏枫苦涩的勾起了笑容，是啊……上官玄烨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那你……还把她送回来？”墨诏枫不是不甘心，只是不知不觉的就问了出来。
“因为，你不是我……”上官玄烨看着他，一字一句，轻柔却又沉重。
他不是上官玄烨，所以他的选择……一定是不一样的。
***
西境的突然撤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颂钦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帐篷外面传来连绵不绝的各种呼喊声，脚步声，十分喧闹。贞节名扛。
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的光线昏暗，像是烛火的暗淡光线。
颂钦只觉得有些口渴干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但是劲头似乎充足了些，身上也有了气力，于是活动了一下想要坐起身子。
只是刚坐起来，好像就惊扰到了一旁的墨诏枫，颂钦起先是并不知道墨诏枫就在身旁的，直到他轻声询问，“醒了？”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低沉，仿佛是很久没有休息十分疲倦。
“我睡了多久了？”颂钦不由得摇了摇脑袋，然后墨诏枫伸出手将她稳稳的搀扶了起来，回答道：“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呢，饿坏了吧？”
说着，将颂钦扶起靠住床头，转身拿起一旁一直准备在小炉子上热着的白粥。
白粥清淡的香气顿时扑到了颂钦的面前，她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好香啊，真是饿了呢。”
“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白粥，等到过几日身子缓些了，再给你弄些鸡汤鱼肉的来补一补。”墨诏枫的声音也因颂钦的苏醒而变得有几分欢快，不像刚才那般低沉朦胧。
想来是照顾了自己良久累坏了，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吧。
颂钦想着，又觉得有几分痛苦，她都已经是这般样子了，却还是连累着墨诏枫，要害他担忧，害他没日没夜在这里照顾……
心中好像被巨石压着一般，十分沉重，颂钦不知再说什么好，墨诏枫看着她精神好些了，便坐在床边喂她吃了些清粥。
“外面怎么了？怎么如此慌乱？”颂钦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有些嘈杂，好像大家都很匆忙着急的样子，不像平时巡逻那样秩序井然。
墨诏枫停了一下，放下了手中喝了大半的粥，才说道：“我打算退兵了。”
“啊？”颂钦听到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墨诏枫两兄弟，甚至于整个西境朝野，等这一天都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们一路大获全胜，如今终于攻到了凉城……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撤退的话，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还怎么给西境的百姓一个交代。
“出什么事情了么？”颂钦清楚墨诏枫不是一个软弱服输的人，更何况现在的局势对西境出兵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凉城久攻不下，我军出兵已达半年之久，再加上西境朝野不宁……”墨诏枫仿佛在思索着怎样解释，声音更加低沉了。
颂钦也并没有张口催促，只是等着墨诏枫组织好言辞，仿佛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大哥他……在你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颂钦心里一惊，本来她早就已经猜到有大事发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突然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然还是有些惊慌难受。
墨诏君那样一个孤傲的人，在颂钦的记忆力，他总是那样高冷，桀骜不驯……站在帝王的高度俯瞰一切，叫人觉得他仿佛是不会倒下的身躯。
可是却因为那样一个计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两个月以来，消息都被我封锁，一直不敢发丧，就担心我大军大战在即，朝中会有人借此机会霍乱朝纲……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瞒住，三皇子再加上他母妃娘家的势力早已经按耐不住，而且传言说大哥的遗诏是传位于我，他们最终还是稳不住了，现如今也只能先举兵回朝，安稳住国内再说。”
墨诏枫的话确实也有道理，但是他谨慎小心的打量着颂钦，仿佛生怕颂钦会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不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他身为三军统帅带兵打仗，兵不厌诈啊。
但是对于颂钦，要他欺骗她，真是很艰难的，他说的虽不是全部的理由，却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颂钦终究还是没有怀疑，毕竟这些惊险的形势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甚至在之前就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
回忆起墨诏君那日对墨诏枫说的那些话，没想到……竟成了道别。
记起那封遗诏，颂钦不由得问道：“那……你会当皇帝么？”
现在的西境能担当如此大任的，恐怕只有墨诏枫了，颂钦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是什么想法，她其实是不想让墨诏枫当皇帝的，这并不全出自于她的私心。
而是像墨诏枫这样的人，应该更适合天高云淡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不是将举国的重担全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然后将自己的一生全部奉献给西境，无法挣脱这皇宫牢固的枷锁，生生被束缚在皇权和名位当中。
可是偏偏他是墨诏枫啊，他有自己的责任，为了大哥，为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