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耀转头望向卫玄衣,沉声说道。
“我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么?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生存?”卫玄衣邪异般俊伟的面容上荡起一抹微笑,口中反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玄衣,莫怪我直言,现在的你有伤在身,实力不及平日的五成,而反观天池已派出第一高手蔚灵瑶,则可看到其势在必得的决心,说实话,对于你而言,形势决不容乐观!”吴天耀面上涌起深深的忧色,轻叹道。
“难道你认为有伤在身的我便不是‘静观’教出来的小徒儿的对手么?天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对我缺乏信心?”卫玄衣轻笑一声,貌似平稳的话语中却闪现着无尽的傲气。
“玄衣!”吴天耀闻言不禁苦笑一声道:“你今次潜入‘天池’,盗走其无上内功心法‘玄心诀’,难道你还指望人家会与你单打独斗么?纵然你胜过蔚灵瑶又如何,你应该清楚,在她的身后,是整个天下的白道!以我大秦九五至尊,尚对‘天池’礼遇有加,不敢有半点怠慢!玄衣你以一人之力,怎能与之抗衡?”
“天耀之意,是否我只有束手就擒,争取得到‘天池’的宽大处理才是唯一出路?”卫玄衣微笑反问道。
“肯俯首认输,你就不是卫玄衣了!”吴天耀摇摇头叹道:“我还是那句话!只在你在我这将军府一天,我便能保证你的安全!玄衣,千万莫要以身涉险,安心在这里养伤罢!”
卫玄衣缓缓站起,与吴天耀并肩而立,昂头望向天空那轮高挂的弦月缓声道:“非是我不肯留下,而是因为如今天耀你也是自顾不暇,我若留下,只会乱上加乱,对你对我而言都无好处!”
吴天耀闻言先是一呆,继而道:“我自家的事自家明白,虽然一干外戚向我发难,但只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我分毫!”
“天耀,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卫玄衣转头望向吴天耀,双目间光芒闪现,口中沉声道:“眼前天下四分,东秦,西晋,南卫,北梁!如今大秦的疆土向西北已至天山,向南已扩至洛江,不但将与其仳邻的北梁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更隐隐对隔江相望南卫构成强大的威胁,大秦在四国之中已隐有一统天下之相。”
说到这里,卫玄衣顿了一下,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接着道:“你贵为其中实力最具强盛的大秦护国威武将军,手中握有数十万天下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更兼用兵如神,自十年征战以来,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誉为当今四大名将之首,可以说,大秦有今日,一多半倚仗于你吴家三代名将之功!在此种情形下,如果当今秦帝能对你深信不疑,放手任你施为,那我敢断言,不出十年,洛江以北这半壁江山将尽皆属秦,二十年之内,大秦必将一统天下!”
听对方说到这里,吴天耀已隐隐知晓对方的话外之意,不由接口道:“玄衣你多虑了,当今皇上英明睿智,决不是妄信谗言的昏庸之君!”
“武威这个人虽不是昏庸之徒,但也绝对称不上圣明之君,三年前封城之战,若不是他连下三道金令催你回京,恐怕半个北梁早已落入你的手中!”卫玄衣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口中锐利的反驳道。
吴天耀闻言不禁报以苦笑,对方说的完全属实,只不过为人臣子,他却不能如对方这般毫无顾忌的论评。
当今皇上为人行事确是太过于胆小保守,当年封城之战,驻守城池的北梁军队在他七日不分昼夜的强攻下早已伤亡过半,他完全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下这北梁对外的门户重城,从而将无险可守的大半北梁疆土划于大秦域内,然而就在这时,西晋与南卫联军正整装待发,意欲强渡洛江,威胁大秦都城恒城。事实上,这一手围魏救赵的策略已为时晚矣,他完全有把握先行拿下封城,再搬师回都布防,但皇上却胆怯于联军的强大连下三道金令催他回京,从而使他白白错过一个灭梁的大好时机。
“一干外戚奈何不了你,满朝各路文武亦奈何不了你,大秦之中,你才是名符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举天下之众,有不知秦帝者,却无有不知你吴天耀者!”卫玄衣语速渐疾,语气亦显得分外的凝重沉肃。
“玄衣,你……!”
吴天耀话未说完,便见卫玄衣右手轻摆,截口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天耀,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无论皇帝昏庸与否,无论你忠诚与否,最终皇室都不会允许一个超越皇权的存在,纵观古今多少名将,他们未曾倒在沙场上,却是死在他们为之效命的皇室手中!原因只有一个,功高震主啊!”
吴天耀闻言缓缓低下头,半晌无语,对方的话实是句句良言,事实上,当今的皇上已然对他动了猜忌之念,不然何以在东南战线最为吃紧的时候召他回京,名义上是体恤他长年征战在外的辛苦,实则是想让他交出手上兵权。只是身为臣子,他知道这些又如何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作为忠臣的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
“相比之下,我还好过些!至少我可以放手与对手一搏,而天耀你却是不用比,便已经输了!”说到这里,卫玄衣轻轻摇头,面上现出叹惜之色。
“依你之见,我只有拥兵反出京城,甚至学先人黄袍加身,成为一代开国皇帝方是上策喽?”沉默了半晌,吴天耀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向对方反问道。
“如果你真会那样做,那你也不是吴天耀了!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吴天耀!”卫玄衣右手轻轻一击亭柱,哑然失笑道。
“哈哈!”两人相视一眼,禁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着相知相惜之意。
良久,笑声一收,卫玄衣长叹一声道:“我却是真希望你那么做,但我知道,你若真有此心,早在三年前你便可取其而代之了!”
“罢了,不说这些!”吴天耀微微一笑,望着夜空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明月淡然道:“人生自古,谁人无死?我并不担心日后的下场如何,我现在唯一的担心的是我吴家数代心血凝成的兵法精要后继无人!”
说到这里,吴天耀脸上现出一抹黯然,慨然长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可惜,我却生了一个百无一用的蠢儿!”
“百无一用?未必见得吧?”卫玄衣转身走回石桌旁,右手轻轻一拂琴弦,顿时发出‘铮’的一声轻鸣,又道:“今日颐清园一曲,令郎可谓让我刮目相看!天耀,你是否感觉到他的与往不同?”
吴天耀闻言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道:“说来确也奇怪,我终年征战在外,不知他学琴也就罢了,可是包括他母亲以及终日侍候的两名侍女竟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这么一手好琴?”
“我能感觉到,自从漓江遇险大难不死之后,你那儿子的气质发生了很大改变,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你知道么,那晚他来我这里,我曾一度判断他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卫玄衣眼中闪地沉思之色,缓缓地道。
“不,他确确实实是子昂,这一点是决不会错的!”吴天耀无比肯定的说道。毕竟是他养育二十余年的亲子,他还是有把握分清的。
“没错,在他身上我没有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因此,我很是想不通!是什么让他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卫玄衣踱出几步,转头向吴天耀道。
“可能是因为今次的大难不死,而使子昂的心性有所转变也不一定!”吴天耀说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卫玄衣摇头道:“心性可以转变,但琴艺呢?学琴可不比读书,可以偷偷施为而不被人发觉,琴声一响,势必会有人觉察,但数年以来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听得琴声,那他的琴又是从哪学来的?”
“我已问过他了,但是他却不肯说!”吴天耀苦笑说道:“这孩子如今气色很不好,我也不好逼问!”
“有趣啊!天耀,你知道么?我对你那不成材的儿子越来越感兴趣了!为此,我决定再留半月!”卫玄衣负手而立,仰头望向苍茫的夜空,唇角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八章
一连三天,吴子昂都是在床上度过,颐清园午宴之后,他便病倒了。
不过由此也省了不少麻烦,至少可免得包括‘父母’在内的其他人追问他琴艺的缘由。想一想他还是有些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奏曲之后的后果。
‘呼!’
吴子昂轻轻吁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坐起,喝了三天的汤药,高烧已退,他已有些躺不住了。
“公子!”
见他要起来,一直服侍于左右的冬画连忙劝阻道:“大夫说您高烧方退,要躺在床上多加休息!”
“我已经不碍事了!画儿,你去休息吧!不用服侍我了!”望着神色无比疲倦的冬画,吴子昂心中泛起一阵怜意,生病这几天可是累坏这小妮子了,还有那相处半月的‘父母’,在他们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了的亲情。
“公子,小画不累!”冬画轻轻摇头,望向吴子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吴子昂心中一跳,他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包含的是数不清的疑团,由此看来,自己三日前的举动已引起了这个娇俏侍女的疑惑。
“下去休息吧,这是命令!”脑中微一转念,吴子昂轻声道。
“是!”冬画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向着吴子昂轻轻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冬画走后,吴子昂起身下了床,移步来到窗前,双手一推,轻轻将窗子推开,顿时,一股带有花香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真是一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令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心中不禁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洗了把脸,换上一袭紫衫,吴子昂推门而出,他的居处位于将军府正中,四下皆有通路。
府中地方他大多去过,因此也并不觉得路生,信步行来,暖风袭面,心中觉得分外惬意,原本阴郁的心情无形中舒缓了不少。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走了一阵,蓦地抬头,‘静园’两字忽然出现在他的眼中。鬼使神差中,他竟然来到了静园门口处。
心中一惊,那晚的遭遇仍记忆犹新的他连忙止步,转身欲走,却不曾想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入于耳中:“既然来了,何妨入内!”
吴子昂吃了一惊,他已听清声音是从静园之中传来,他的脚步是如此的轻微,对方竟然能闻听的到,而且听对方的话中意,分明是已从脚步声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这足以说明对方的耳力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想来他的推断没错,这位居于静园之中的中年男子确是一位武林高手,一想到以前只有在小说与电影中才有的高手就在自己身侧,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明的兴奋之意。
怀着复杂的心情,吴子昂推门而入,走进静园之内。
依然是在院西处的凉亭内,中年男子长身而立,两道目光直向他这边射来,虽然此时距离甚远,但吴子昂仍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肺腑一般,令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吴子昂轻轻弯腰一礼,口中恭声道:“卫叔!”这个称呼是他从冬画那打听来的,以前的‘他’便是这般称呼对方。
卫玄衣却是没有应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无错,对方的身材相貌一如从前,然而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使他生出认错人的感觉。
气度沉凝,华光内敛,与以前的吴子昂相比,眼下的他却是更像一代名将吴天耀之子。
真是有趣!卫玄衣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子昂,想和我学些东西么?”
“什么?”面对着如此出乎意料的发问,吴子昂面上明显的一呆,不由抬起头望向对方,口中失声道。
与那晚相比,眼前卫玄衣的相貌显得更为真切,剑眉朗目,气度非凡,不过却似乎少了那晚的惊人气势,因此也无当时那种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难受感觉!
“想和我学些东西么?”卫玄衣又重复说了一次。
“这……!”吴子昂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他实是猜不透对方如此发问的用意,因此不好贸然的答应或是拒绝。
似是看透了吴子昂的内心想法,卫玄衣微微一笑道:“子昂,你今年满二十一岁了罢?”
“唔!”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龄,因此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二十一岁了!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威名直追你祖父吴铁翼老将军,相比之下,子昂你不感到心中惭愧么?”
虽然卫玄衣语气微有责备之意,但与那晚严厉的神情相比,不知温和了多少倍,因此吴子昂并未感到害怕,垂下头轻声道:“子昂惭愧,二十余载蹉跎而过!实是有辱吴家门风!”事实上,他二十一岁时,已经是一家大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了,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不过,他时刻记住自己在这个异世的身份—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此,他只能以惭愧的语气说出上述一番话来。
“眼下时逢乱世,四国间征战连连,男儿欲建功立业,一从文,一从武,不知你想选择哪一途?!”卫玄衣沉声问道。
“我想习武!”吴子昂脑中忽的闪过一丝灵光,脱口而出道。他忽然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武林高手,更何况,对于这些在小说和电影中才能见识到的‘武学绝技’他是一直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的,因此权衡之下,他很快选择了后者。
“嗯!”卫玄衣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常的神色,似是早已料到吴子昂会如是说,转身走回石几旁,右手一指石几上两本薄薄的书册,微笑道:“你且过来!”
“这是……!”来到卫玄衣身旁,目光触及那两本书册,吴子昂心中不由一跳,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么?
“这两本书,你拿回去看,七日之后到我这里,说一下心得!”卫玄衣将两本书送进对方的手中,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
“多谢卫叔叔!”吴子昂收下两本书册,再次向着卫玄衣一礼以表谢意。
“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七日后再来!”卫玄衣看着对方将书册收入怀中,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侄儿告退!”
望着吴子昂离去的背影,卫玄衣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已不容他怀疑,那就是往日被他视为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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